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安歌(重生)/论重生后如何改造一只渣攻》作者:初可   文案:   本文又名《论重生后如何改造一只渣攻》   安歌上辈子是很风光的,十八岁出道即大红,年纪轻轻得奖当影帝,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华丽大明星。   无人得知,风光的背后其实是金主的强捧。他被迫以色侍人,被迫存在只是为了取悦于他的金主。   更悲哀的是,他爱上了他的金主。可是金主不爱他,还不仅仅只有他。   那他只能去死一死了。   他死了,却又回到他还未出道的十六岁。妈妈还在,全新的人生,他只愿再也别让他遇到那个叫作缪柏言的人。   但他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偏偏就是缪柏言。   好在,这辈子的缪柏言没钱、没权、没势,穷鬼一个。   还可怜兮兮地总爱缠着他,打都打不走。   那安歌没有其他想法,就想弄得缪柏言这辈子生不如死,毁了他的一切。   ( ̄^ ̄)ゞ   女王心机受x忠犬贫穷攻   受混血,还会进娱乐圈。攻前期是真的穷,但会富起来的哈哈。   想要为自己唱一首平安喜乐的歌——安歌。   《你及时而来》、《雁回》的系列文,独立成文。   本文南安市是虚构的,并非现实中的南安市哦。   微博@初可呀。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重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歌┃配角:┃其它:娱乐圈,年上,HE,重生   一句话简介:《论重生后如何收拾一只渣攻》 第1章   安歌躺在床上,听落雨声。   雨已连着下了三四天,时大时小,却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停的时候。家中天花板有些漏,雨水沿着房瓦缝隙往下落。妈妈上班前,在地上放了几个空盆,此时盆中也已有不少积水。   雨滴不时再往盆中落,“滴答滴答”,其实雨落的声音很好听。   雨下多久,安歌便躺了多久,他听这“滴答滴答”的声音,便想到自己的血落进满浴缸水中的声音,也是这样,滴答滴答滴,比这雨声还要好听呢。好听得他不愿起床,他甚至又有些分不清现实,他还在回味那美妙的鲜血滴落的声音。   临死前那一刻,他是特别轻松的。他自十八岁那年被缪柏言一眼看中并强行包养,再被强捧着去站在风光的最高处,到他二十七岁这年选择自杀,近十年的时间里,他总是活得很累。初时累于与缪柏言打交道,他觉得缪柏言恶心,恨缪柏言毁了自己的人生。后来呢,他渐渐发现自己竟然离不开缪柏言了,那两年里,缪柏言对他可真好啊,好到把什么都给他,好到甚至很听他的话,好到还有些单纯的他以为,那就是爱情了。   他那时当真以为他们是谈恋爱了,他开始积极面对工作,开始拒绝缪柏言的决策,想要更独立一些,妄图与缪柏言拥有平等的身份。直到他亲眼见到缪柏言与另外一个男孩、与更多的男孩打情骂俏,用与捧他一样的方式去捧那些人往高处走。   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单纯。   他闹过,甚至跟缪柏言打过架。缪柏言哄他、抱他,就是不放他走,还说爱他。他二十岁,依然天真,他逃脱不开这样的泥沼,更没法不去爱缪柏言,只好混混沌沌地过。那时,他恶心于这样的自己。   再后来,他终于想走了,缪柏言也玩够了他,放他走。他以为走了,就会轻松了,却发现生活变得更累,缪柏言早已渗透进他的生命中。他爱上了缪柏言,他变成了自己最恶心的那种人,恶心着恶心着,缪柏言说想他了,他竟然又回去了。   最后,是因为哪件事决心自杀来着?   安歌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外面的雨下得更大,更多雨滴落进盆中。   更大的滴答声中,他想起来,是那天,缪柏言过三十岁生日。他一周几乎没睡,赶完工作,再转三班飞机,从丹麦赶回来,风尘仆仆。   却又满心欢喜。   三十而立,他想和缪柏言一起度过。   而他,总算完成了工作,总算赶上了。   然而,推开家门,满室暧昧,缪柏言被美丽的男男女女包围,那样多的人为他庆祝三十岁。而他?他气得抛却一切风度,宛如疯子,高声怒吼着质问缪柏言。   缪柏言说了什么来着的?安歌又努力想了想,想起来,缪柏言半醉眯眼看他,很不耐烦地说:“乖乖当你的正宫不好吗?”   那些男男女女们纷纷笑出声。   是太好笑了。   安歌此时想想,也不由笑出声,笑声喑哑。   真是太好笑了,不怪人家笑。缪柏言好笑,他更好笑,贱得可怕而又可笑。   安歌的眼角不免又湿了,却连抬手擦一擦的劲都没有。家中的门这时响,妈妈疲惫却又欢快的声音由外至内:“童童,你醒了吗?”   他没有立即说话,忽然从二十七岁变回十六岁,太过迅速而又突然,他能够接受重生这件事,毕竟他上辈子还演过一部奇幻电影,他就是那电影中重生的男主角。但是他尚不能坦然接受脑中的那些记忆,他甚至有些愤愤,既不让他死,为什么不把他脑中那些记忆连带着洗去?   妈妈却已经谢了伞,推门走进来,他家很小,只有一个小厅与卧室,厨房也是小厅中隔出一角来。妈妈身上的衣服半湿,房内昏暗灯光打在她脸上,反而令她的笑容又温暖几分,她走到单人床边,低头看他,笑道:“好些了吗?”   妈妈伸手来摸他的额头,皱眉道:“还是有些烫,童童你能起身吗?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安歌摇头:“没事……”   声音很冷漠,这是二十七岁心如死灰的他。他尚未意识到,妈妈也未察觉,只以为他是因身体不好才如此。他回来后就在生病,据妈妈说,五天前,他还没回来时,这里的他就已开始发高烧,请假没上学,一直在家养病。   这一回来,他愤恨于自己并未死透这件事,身子更是没见好。   妈妈听他声音暗沉,心疼道:“你躺着,妈妈去给你做饭,吃了饭,就吃药。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说完,妈妈便转身匆匆出了卧室。   安歌的眼珠转动,瞥到妈妈瘦弱的背影,这几天一直封闭的心,难得有了一丝裂口。   他很多年没见过妈妈了。   上辈子的时候,妈妈正是在他十六岁这年过世,过世后,他便退了学,到处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因他长得好,打工店里的老板娘说他可以当明星,还介绍他去一家超星级的酒店当服务员,说那里可以认识一些导演或者制片人。   老板娘是好心,他那时还很天真,真的信了老板娘的话,去了那里。倒也真的遇到过导演,有次运气好,还真的去试镜了。可他毫无背景与经验,一张还算可以的脸,怎么跟别人拼?当然是不了了之。   可惜当时太天真,有了那次经验,反而更激动,以为光明未来就在眼前。   然后,然后他在那里遇到了缪柏言。   安歌闭眼,不愿回忆那段,他不愿回忆任何与缪柏言有关的事。   卧室的门再被推开,还是妈妈的声音:“童童,起来吃饭了。”   他也不愿睁眼,恨不得再死一次,这些天从没好好吃过饭。妈妈在一家蛋糕连锁店里做收银员,一直挺忙,没法每时每刻盯他,尽管每天早晨出门前都给他做了饭,他却很少吃,能饿死那是最好。   妈妈走到床边,将碗轻声放下,伸手扶他:“起来吃饭啦……”   绝望是一回事,能够再听到妈妈的声音,能够再见到妈妈,是回来这一趟,唯一的慰藉吧?安歌到底是又睁开眼,被妈妈扶着起身靠在床头,妈妈将碗递给他。   是碗面。妈妈的眼神殷切,安歌将碗捧到手中,先问:“妈妈吃了吗?”   妈妈坐下,朝他笑:“你吃,妈妈等等吃。”   安歌犹豫,妈妈将筷子塞到他手中:“快吃!”   安歌想对妈妈笑一笑,可他实在笑不出来,他冲妈妈抿了抿嘴角,拿起筷子吃面。只是普通的青菜面,他身体不好,妈妈把面条煮得很烂,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他挑了几筷子,本想应付了事,实在吃不下,却戳到一样东西。   他愣了愣,他再抬眼看妈妈,妈妈也抿着嘴,却是对他笑。   安歌动了动筷子,从碗底翻出个荷包蛋。   只有每逢生日时,妈妈才会给他在碗底藏荷包蛋。   他忘记了,难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回来后,这几天的浑浑噩噩不比上辈子少,一直躺在床上,哪里还知到底今夕是何夕?   妈妈见他发现了,脸上笑容更多,说道:“傻孩子,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儿童节啦,是你的生日了!”   原来,真的是他的生日,安歌捧着碗,看着笑得这样高兴的妈妈,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却又心疼道:“我就知道,生病后天天躺着,肯定是想不起来了。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就晴了,过了生日,我们童童的病肯定就好了!”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琐碎的声音中,安歌心中裂口越撕越大。   “明天正好发工资,妈妈去给你买只母鸡炖汤,再买点参,发烧喝鸡汤最管用!后天,妈妈看能不能休息,我们请个师傅来把家里修一修吧!不能总漏雨了,正对着你的书桌,再下雨不好写作业了。童童也该买身新衣服了,每年过生日都要买的,只要能休息,咱们就去!”妈妈兀自说,忽然又把手一拍,“差点忘了!”   妈妈说完,又急急起身出去,不过片刻,回来后,她手里捧着个大约六寸很普通的小草莓蛋糕。   妈妈笑道:“老板娘知道你今天过生日,特地送你的!”   妈妈将蛋糕小心放到床边矮桌上,插上蜡烛,却又发现没有打火机。她匆匆忙忙地转来转去地找。安歌的嗓子有些滞,自杀前他就已半个多月没和人说话了,一直将自己关在家里。   回来这几天也几乎没怎么说话,他想让妈妈别找了。   妈妈已经拿上蜡烛走出,很快又回来,欣喜道:“去煤气灶借了火。”她将蜡烛插到蛋糕上,再一拍手,看向安歌,“好啦!”   安歌也看那只小蛋糕,再看蜡烛上的16。   上辈子,每年生日,粉丝要给他过,剧组给他过,无数多的人给他过,缪柏言更要给他过,满世界都是对他的生日祝福。他见过各式各样的漂亮蛋糕,也亲眼见蛋糕上的数字一年年变大。他还记得26岁时,蛋糕是缪柏言亲手点了蜡烛,捧送到他手里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缪柏言吻他,说爱他,说将会陪他过未来的每个生日。   他们周围,每个人都在鼓掌起哄,他难得露出真切而又幸福的笑容。   那是缪柏言的言语中第一次出现“未来”两个字,他以为那是承诺。   可还没有等到27的蜡烛出现,他就死了。   妈妈催他:“童童,快吃荷包蛋呀!吃了蛋,我们吃蛋糕。”   安歌忍住眼角涩意,尽管胃中火烧一般,还是低头三两口吃完妈妈做的荷包蛋。再在妈妈的催促下又吃了几筷子的面,妈妈抢过他手里的面碗,将蛋糕捧起来,递给他:“童童快许愿……”   许愿?   许什么愿?   安歌怔怔看着小蛋糕,他还有什么愿望可期待?怔愣着,他听到妈妈笑着说:“不知不觉,我的童童就十六岁了。妈妈没什么本事,妈妈希望我的童童能够每天开心,身体健康,那就是妈妈最大的心愿。”   安歌再抬头看妈妈。   他的生日,上辈子他既爱却又最恨的日子,以色侍人,年龄渐长,昭示缪柏言将会越来越不耐烦对他。可也是他的生日,缪柏言会精心为他准备,那一天,什么都会听他的,什么好听的话都会对他说。   可他忘了,他的生日,也是妈妈的受难日。   上辈子,他死了,没有人会伤心。   可是他回来了,他还有妈妈。他如果再死,妈妈会如何?   他是妈妈难产生出来的,差点一尸两命。   安歌垂下眼眸,眼角液体终于往下落。   “童童?”妈妈还没发现他哭,诧异叫他,“蜡烛快灭了……”   安歌抽了抽鼻子,抬头迅速吹灭蜡烛,妈妈急道:“还没许愿呢!”   安歌的眼泪越落越多,比屋外的雨还要多。他许好愿了,他希望这辈子,妈妈能长命百岁,他希望这辈子能多赚些钱让妈妈快快乐乐地长命百岁。   “哎呀,再点一个吧,还有一个……”妈妈说着又要转身,安歌将蛋糕放到一旁,忽然一头扑到妈妈怀中。妈妈一愣,再笑,“你这孩子,又跟妈妈撒娇了?”   是的,从前,他是很喜欢对妈妈撒娇的。   妈妈念书不多,却教会他真善美,将他养得那样天真。   他早已不喜欢撒娇,早已不天真。但这是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还能让他彻底回归本我、痛痛快快哭一场的妈妈。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安歌关闭了十年的心,裂口彻底被撕开,源源不断的阴郁、绝望,与他的眼泪一同疯狂往外流。   他这一刻才明白重生的意义。   他重生了,回到他的十六岁生日这天。   这才是他的人生。   去他妈的缪柏言,去他妈的自杀。   他要有尊严、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过完他这一生,过完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植树节,种棵树,祝福安歌的崭新人生。   更新时间为每天中午12:12:12。   前三章发红包。   喜欢要收藏、评论哦。   PS本文非虐文,第一章 回忆过去!后面就要开始拳打脚踢收拾渣攻啦!   祝看文愉快! 第2章   一场大雨带走安歌的病,雨过天晴后,安歌的烧退了。   妈妈很高兴,直说她许的愿很有用,不用安歌问,她自己就说了,她许愿她的童童身体立刻好起来。明明是他的生日,妈妈许愿有什么用啊?可妈妈一向如此,从前安歌想不到其他,如今的他眼睛毒得很,妈妈真是太单纯了,什么都不会藏。他又暗自叹气,如若妈妈不是这样单纯的人,上辈子他也不会被养成那样啊。   不过他又笑,这辈子,妈妈就这样一直单纯下去吧,他会担负起家中一切。   烧退后,他其实已能去学校,他借口身体不舒服,又在家多躺了几天。太多年没有上学,回来后,人也刚清醒,他还有些事情需要规划。   妈妈不疑有他,给他留了饭,开开心心上班去。   躺了几天,他终于起身下床,推开卧室门,推开家门。外头阳光格外灿烂,直直扑到面上,他的眼睛闭了闭,鼻尖却满是花香。他适应了光线,缓缓睁眼,果然是院子里的月季花全部开了。   他们家没钱,住的是个小平房,地势也不好,因此每逢下雨院子里的积水都会特别多。房子又小又破,却难得有这么个极小的院子,院子里有用作晾衣服的竹竿,还有个水池,另外一点地方全被妈妈圈起来种月季花了。月季很便宜,又好养活。   天晴后,院子里的积水干了。安歌踱步到小小花圃前,看开得热热闹闹的红黄月季花。   这可是个好兆头,除了妈妈,他重生后看到的第一样活物是这样热闹的花朵。   植物也是活的呀。   他蹲下来,仔细看花朵,心里是多年来难得的平静。妈妈总是这样的,哪怕生活那样艰难,也要过得美美的。他脸上不由又带出笑,他和妈妈这辈子都要过得美美的。   上辈子妈妈过世后,他不懂,也缺钱,被邻居忽悠,早早把这儿卖给邻居。结果不过两三年,房子就拆迁。他们家虽然破,却是在城市的中心地带,只不过是中心地带的贫民窟。但就因这好位置,三十平米的地方,拆迁时政府赔了三套一百平的房子。当时他已是大明星,也已遇到缪柏言,不再有所谓这些房子。但这是他出生长大的家,他一直记得这件事。   如今,他就等着吧。   等有了新房子,妈妈想种多少花都有。安歌看着簇簇团团的花,想到自己有上辈子的经历,怎么也能把这辈子过好吧?再过不好,他安歌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转身进屋洗漱,洗好后用毛巾擦了脸,他已准备走了,又走回来照镜子。   脸一点没变,他的脸,上辈子时用粉丝的话来说,是古堡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他现在心情好,想到这样的形容,不由又笑了。其实就是想说他又病弱又有点阴郁么,他原本是很爱笑的,可是才十八岁就被缪柏言那种死有钱人捆回去当玩物,后来还怎么笑?精神还怎么好?自然就阴郁了。   他是混血,眼睛是灰蓝色,皮肤极白,眼窝有些深,头发是深棕色。大病初愈,重生归来,还真有点像沉睡多年后再醒来的懵懂古堡少年,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眼中超越年龄的深沉。他的右脸颊还有个小酒窝,他伸手戳了戳,对着镜子不由再笑。   他其实蛮喜欢自己的脸,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他从前也特别看重这张脸,上辈子,助理还给他的脸买了保险。但这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反正这辈子是决计不会再进那个圈子,脸什么无所谓了。   他也过够了以色侍人的日子。   他挂上毛巾,穿衣服出门。家里有些困难,他没什么衣服,也很懂事,从不要买新衣服。好在学校的校服每季有两套,他也很喜欢穿校服。学校的夏季校服,一套是短袖运动服,另一套是白衬衫、藏青色长裤。   他穿了白衬衫这套,吹着微凉夏风,走在街头,轻松打量这座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城市。十多年没再见过这样的城市,他漫无目的地逛着,看身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看街边小贩,再看远处高级写字楼,心中有些羡慕。   他这辈子想过平凡的生活,风光他早已尝够,金钱带来的也不全是好东西,这些他全都不想要。他只想要差不多的钱,和妈妈一起平安喜乐度过这一生。   这几天,他已打算好。房子,不过两三年就会有,届时他们住一套,租两套。可这两三年,他想让妈妈过得好一些。他们的钱还是太少,但他还在上学,没有太多时间去打工。上辈子他因早早退学,学历不高,在圈子里没少被人背地里说闲话。   偏偏这一点,是他无法更改的,可眼下,他回来了。他很喜欢上学,成绩其实也不错,只是当年实在没钱上学,只好退学。既然有了重新上学的机会,他肯定要好好学习,努力考大学,补足所有遗憾。   他得想法子赚钱,光打工是不成的,赚不来太多的钱,怎么改善妈妈的生活?要说上辈子,除了学会以色侍人,最熟练的便是演戏,除此之外,长期待在娱乐圈,他也学会了不少技能。例如服装设计,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除了工作,最喜欢给自己设计衣服。   虽说不是什么大手,但当时有几套设计图,很得一位著名设计师的夸赞。那位设计师轻易不夸人,他设计水平其实只是一般,恰好那几张合了那位设计师的胃口。设计师亲自邀请他去家里聊天,很巧,设计师的家还就住在附近的某独栋别墅里。   安歌想着,脚下已经走到别墅群外,建在热闹城市间,独有的宁静唬得几乎没人敢靠近。安歌走过去,并不在意保安们的虎视眈眈,而是仔细往里看,一眼看到那位设计师家中的房顶。他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这辈子的确有很多事没有变。   他再笑,找个日子来场偶遇吧。可笑了会儿,他又不笑了,如果没变的话,还会遇到缪柏言怎么办?!   绝对不能!他好不容易清静、单纯的生活,绝对不能被毁了!   他拧起眉头,回身离开。   他惦记他上辈子唯一的好朋友,想先去看看。他的好朋友名叫明雁,说来也是娱乐圈中人,但明雁和他,也说不上是谁更倒霉一些。总之,若是这辈子还和上辈子一样,就在不久之后的暑假,明雁将会通过某个选秀节目出道。   但他等不及了,他迫切想知道这辈子的明雁是否还如上辈子那般。上辈子的明雁,本是个有钱少爷,因为爸爸被人陷害“贪污”,一朝跌落。他想上网去搜一搜,可他家中没电脑,身无分文,也没法去网吧。   他想了会儿,想到明雁初中念的是南安市一中。明雁家是十四岁出事,明雁与他一样大,如果没出事,会继续在市一中读高中,这是明雁曾和他说过的。他立即往市一中的方向跑,已是傍晚,天边是久违的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   白衣棕发少年跑得飞快,蓬软卷发与白色衣角一同被云染红,被风吹起,安歌并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在暗自打量他。   他气喘吁吁跑到市一中附近,挑近道走小巷,眼看过了前面小巷便是市一中的大门。他松下一口气,扶着墙调整呼吸,他刚深吸一口气,猛地听到一墙之隔传来的闷哼声。他的这口气是吸进去了,却没吐出来。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闷哼声,这是,在打架?   安歌刚要探头出去看看,听到有人说话:“你们在干什么?”   是已经有人发现了?安歌安静缩回去听动静,再听几人怒气冲冲道:“别他妈多管闲事!”“滚!”“别挡在老子跟前!”   那人又惊讶问:“你们在打人?”   几人怪笑:“你果然就是傻子!都把这小子揍成这副鬼德行了,我们不是在打人,是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今天这闲事你别管!否则兄弟几个连着你一起揍!”   接着又没了动静,很快,几人再吼:“你他妈想干什么!”“把人放下!”“你这是真打算不跟我们兄弟好过了?!还想不想在一中门口混了?”   那人坚持道:“你们打人是不对的,如果有误会,说出来就——”   “妈的!揍他!揍死这个愣头青!”   话音刚落,响起更重的骂人声与皮肉声,听起来特别疼,安歌都不由缩了缩肩膀。   “你他妈还挺能打啊!”   “踹他!”   “连着两个一起踹!”   安歌没再听到那人说话,光是听那几个人骂骂咧咧了。安歌压根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但说实在的,在学校附近,打架的肯定就是学生了。作为学生,不好好上学,打什么架?上辈子,他也演过一部反映校园暴力的电影,他作为主角就是那个被暴力的。有阵子,他入戏太深,差点抑郁。   校园暴力太可怕了。安歌不再躲,他绕出来,站在巷口,也不废话,直接朝那些打得不分你我完全没瞧见他的人高声道:“别打了,我报警了!”   他忽然出现,又是说这么一句话,唬得其中几人脚一顿,立刻凶狠回头看他。   等看清是个瘦弱少年,他们立即松下身子,可瞟见安歌的相貌,面上表情不由又有些暧昧,并轻佻道:“嘿,你说报就报,谁信哪?”   安歌压根懒得多看几眼,目不斜视,冷漠道:“爱信不信,警察马上就来,你们把人打成这样,不是带家长就是拘留,不想死就快走!或者我再去旁边学校叫门卫去?”   他冷冷威胁完,用那双灰蓝眼睛毫无感情看着他们几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全是小混混的打扮。这种人最好吓,安歌抬脚,作势真要再去喊门卫。他们又骂了几句,到底是信了安歌的话,又踹了地下趴着的人一脚。踹完,他们跑了,走之前还不忘再回头对安歌意味不明地笑几声。   等他们都滚了,安歌立即上前,弯腰问:“你们没事吧?”   他看清了,地上确有两人,身上均沾满灰,衣服皱皱巴巴,倒没瞧见血迹,应当还好。个子高的趴着,护住身下个子小的。个子高的便是后来的那个愣头青吧?安歌对于这样的人,印象很好,说话的声音很温和。   那人没说话,安歌伸手给他:“我扶你们起来吧。”   那人动了动,撑手想起身,却没撑住,又趴了回去,落回小个子身上。地下那个子小的又是闷哼一声,安歌又是一抖,妈呀,这得多疼啊,是伤到内里了?他直接蹲下来,伸手去拉拽高个子,并道:“你把重心放我身上,你快起来,再扶他起来。”   “多,多谢……”那人抽着气,没再拒绝安歌的帮助,缓缓起身的同时,他感激地抬眸看安歌。   安歌本很平静,耐心扶他起来,自己也正要起身。他还有正事要干,并不能逗留太久。   可当他对上此人眼眸,安歌的心倏地重重一落,手一松,那人的身体再度落回去。   更痛苦的闷哼声中,安歌的眼睛眨得慌张,眨动间,灰蓝色眼眸瞬间覆上墨黑色。   出现啦!这一篇吧,别看这两章氛围还挺正经严肃,其实第三章 开始,后面很鸡飞狗跳的。   渣攻这辈子可怜又可爱的,我都怕后面有人怜爱他,认为我和安歌都太过分哈哈。 第3章   安歌跑了,撒手起身就跑,迅速跑,跑得比来时还要快许多,仿佛黑色暗流全部在他身后追赶。再晚一点,那些黑色的东西又会追上他,又会侵进他的身体!   安歌上辈子的人生,说是安歌的人生,实际上整个人生布满一个名字,那就是缪柏言。   想清楚是一回事,再见到熟悉的眼眸时,他如何不慌?   他到底才回来几天,第一反应就是跑,就是逃。   他跑得快,跑到后来没了劲,甚至有些踉跄,最后是撞到电线杆上。额头一阵生疼,他才能稍微冷静一些,他恐慌地喘着气。他茫然扶着电线杆,刚刚没有看错吧?那是缪柏言的眼睛啊!他就是死成鬼也不会认错!   是缪柏言的眼睛!   世上不可能有第二双这样的眼睛!   那个人难道是缪柏言?!   他刚刚吓坏了,根本没敢多看一眼那人的脸,扔了人回身就跑,生怕再被缪柏言给追回去,他不想再过上辈子那种生活了。他回来一趟真的不容易,是以死为代价的,他想和妈妈好好过日子。他扶着电线杆,恐慌且无助,无论如何也回不过神。   直到路过的一位阿姨见他不对劲,也见他生得好,担心问他:“孩子,你怎么了?”   他再茫然看阿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阿姨瞄见他的校服,笑道:“是逃课出来的?你们这些孩子啊,怕成这样还逃课做什么呢?快回去吧!”   逃课?!   安歌愣了愣,猛眨眼,是啊!他现在十六岁啊!他是崭新的安歌啊!他怎么又被吓到了?!他松口气,道谢后拖着脚步往前走,到底越走越快。脑袋渐渐恢复清醒,他想,那个人不可能是缪柏言的。   堂堂缪家二少爷会出现在这种偏僻小巷中?会出手帮助被欺负的可怜学生?会被人踩在地上揍?   笑话!他不揍人、不欺负人就算好事了!他身边一帮跟班,香车美人,哪回出去不是呼啦啦一大片!   安歌深吸一口气,他真是上辈子被祸害惨了,看到一双相似的眼睛就吓成这副德行。   他笑,绝对看错了,绝对不可能是缪柏言的。他再摇头,真是吓傻了,即便运道不好真要遇到缪柏言,也决计不是这种地方啊。凉风恰好迎面而来,他深深吸进风,再吐出一口气,便已极力将刚刚的恐慌吐出心中。   安歌的脚步再度变得轻松,他已将自己劝服。世上千人千面,却总有相似处。他都回来了,这要今天被一双眼睛吓住,明天再被一个相似的嘴巴吓到,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他慢慢走路回家,彻底冷静下来。   冷静后,他有些后悔,刚刚不该落荒而逃,忘记去学校门口找明雁了。   那也只能等明天。   隔天他打算早早就去门口守着,却没能很早出门。他的班主任来家里看他了。班主任三十多岁,是位特别和气的女老师,教语文。安歌的成绩虽不是拔尖,在班里也能排到前十,长得又好看,人也听话,老师们都挺喜欢他。   六月份了,两三周后便是期末考试,大家都已在复习,班主任见他身体久不好,很担心,便来探望。安歌的灵魂虽已换了一具,人生经历比之老师还要丰富,但对于这样真心喜爱他的老师们,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他并不想展现自己的不同,说话方式还同以往一般。   他与老师聊了聊,确定下周就回学校去上课,老师才满意告辞。他家这样狭窄简陋,老师也不嫌弃,临走时还夸他家院子里的月季花漂亮。他剪了几枝送给老师,老师更是笑得眉眼都弯起来。   安歌也高兴,这样的生活真好,难得的这一辈子,他想和身边每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人友好相处,上辈子的自己过于孤单。   这天是周五,送走老师后,安歌赶紧出了门,今天一定要去确定明雁到底在不在学校。否则下周他开始上学后,还怎么去找人?到底受昨天的影响,他没再挑近道走小巷,直接从大路走来,一中门口有很多书店、文具店,还有些卖吃食的小摊。他到时,中午放学时间将到,很是热闹。   他心中有事,也没仔细看,找了棵离学校大门很近的大树站住,立在树下等放学。   明雁长得很好看,如果在这里等,只要出来,他一定能看到的。安歌没手表没手机,只是估摸着时间,焦急看向学校大门,只盼下课铃声快些响。   虽说是中学,很少有家长来接,但伴随着放学时间的临近,校门口也来了些家长,还停了不少车,校门外更为热闹。这些也让安歌更为安心,他喜欢这种人间满是烟火的喧嚣感。他听到有家长说还有五分钟就要放学了,他更激动,甚至想踮脚看。   没办法,他才十六岁,还没有长到上辈子那么高,视野陡然降低,很有些不适应。   强忍住踮脚的冲动,他紧盯学校大门,蓦地,身后有人小心翼翼道:“你好……”   安歌开始没反应过来,那人靠近一些,又说一遍:“你好……”   安歌这才意识到是有人与他说话,他纳闷地回头,看到面前的脸,他的脚忽地就是一软,整个人往后仰,死死贴在背后树干上。   来人顶着一张青青白白的脸,显然是刚受过伤,可那双眼睛,分明就是昨天那个人!   他的脸虽然有伤,可是,可是——   安歌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是个人都能发觉安歌的不对劲,他立即发问。   安歌近距离听到他的声音,差点连腰也要软得滑下去。他反手紧紧抱住树干,紧抿嘴巴,警惕无比地盯着眼前的人。   来人却有些不明所以,无辜地眨了眨眼,又很担心地问:“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安歌瞪着双灰蓝色眼睛,直直看他,不吐一字。   来人被看得反而低头了,低头后,他想到他有话要说的,又立刻再抬头,可看到安歌的眼神,他不敢说话了。安歌打量他的脸,他不仅仅是眼睛和缪柏言的像,脸也像得很!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是那人先开口,他的个子很高,低头看安歌,安歌还得扬起脑袋。他的的肩膀又往下耷了耷,好让安歌看得更容易些。可离安歌更近后,他的脸上除了青白,又多出一丝红,他对安歌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天,你救了我。”   他此时口齿清晰,安歌更要崩溃了,怎么连声音都那样像?   他再小心道:“谢谢你……”   安歌依然不说话,而他并非能言善语之人,他回首指身后的一个推车,对安歌老实笑道:“我在这里摆摊卖鸡蛋饼,你吃吗?”   鸡蛋饼?!   安歌顺着他的手看去,看到一辆挺干净的餐车,上面摆放着平底锅等物品,隐隐约约还有香味飘来。   这个人是摆摊卖鸡蛋饼的?!   安歌这时才回过神,仔细打量他,见他衣服普通却整洁,身上的确围着围裙,果然是卖鸡蛋饼的?!   所以他真的是认错人了?!   缪柏言不可能摆摊卖鸡蛋饼的!   缪家就算破产了——不,缪家有钱到不可能破产!缪家绝不会让家里二少爷出来卖鸡蛋饼的!缪柏言连吃都没吃过这种小摊上卖的鸡蛋饼!   安歌感动得要哭了,绝对绝对是认错人了,那人的脸上都是伤,所以才会看起来有些像。老天爷太会难为人了,让他死了又活,除了妈妈之外,第一个正经见到的人偏是个跟缪柏言长得这样像的。   是要吓死人吗!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考验吗?果然多活一次,也不好混啊!人生怎么这样艰难!   安歌痛心疾首。   但安歌好歹是缓过来了,他扶着树干又慢慢站直,打算立即将人打发走。恰巧此时,那边摊上有人要买鸡蛋饼。他回头看一眼,又纠结地再看安歌。   就冲这人长成这幅德行,还有这样的声音,安歌就不想再同他讲话!   安歌不等放学了,侧身就溜,再一次跑走了。   那个神似缪柏言的人还在他身后急急道:“我做的鸡蛋饼味道很不错的……”   安歌跑远了,心里还在愤愤想,谁要吃你的鸡蛋饼!   长得和缪柏言像的人,能是好人吗?   不是啊!   这样的人做的鸡蛋饼,能吃吗?   不能啊!   吃了要中毒的!   倒贴钱给他也不吃,那可是要人命的鸡蛋饼!   哈哈是不是穷得很别致?不会一直穷的啦。 第4章   两次找明雁都不顺,安歌又是重生回来的人,不得不信命。他觉得,老天爷目前似乎并不想让他见明雁。那就先不见吧,况且他也不敢去了,他一想到有个长得像缪柏言的人在一中门口卖鸡蛋饼,他就要发抖。   他倒不是怕缪柏言,他早不怕缪柏言这个人了,他从前还动手跟缪柏言打架,打得缪柏言一脸青呢,比今天那个愣头青的脸还难看。他怕的是因缪柏言的存在而又可能要陷落进去的生活,他目前依然什么都没有,若真再遇到不可一世、胡作非为的缪二少爷,他照样只有被强迫的命。他不想重蹈覆辙,不想重复上辈子的人生。所以看到一个如此相像的人,他才会慌张。   但介于那个人绝不可能是缪柏言,只是像,他这辈子也会避免去一切缪柏言可能会去的地方。想通后,安歌自然也就好了。   周末,他将家里收拾一遍,去妈妈工作的蛋糕店给她送午饭。店里姐姐、阿姨们跟他都很熟,见他都抢着叫“童童”。这是他的小名,因为儿童节出生么。对于这些姐姐、阿姨们而言,他们不过几天不见,可在安歌这里,上次见面已是十多年前的事。   安歌的性格在上辈子已定型,再不会真正天真。心中的阴郁也不会完全洗掉,但面对这些人,他是很愿意做原先的自己的,他也已有这个转换的能力。要不,上辈子十年的演员是白当的吗?和缪柏言纠缠的那些日日年年也是白过的吗?   他在店里帮大家装蛋糕、面包,帮着擦桌子点单,忙了很久。老板娘过来,看到他,高兴得直笑,非要他去玩。他不愿意,她连连推他:“童童快去,你身体刚好,别干这些!你去后头玩电脑去!”   安歌本还想推辞,听到“电脑”两个字,放下手中托盘,道谢立即到后头上网。   他打开搜索网站,首先搜索“燕衡”,这是明雁的爸爸。结果,页面上没有任何贪污受刑的事,安歌心中一喜,再仔细看,最新的关于燕衡的新闻是他出席某会议,就在一周前。安歌眼睛一酸,他替明雁高兴。所以这辈子,明雁的爸爸没出事吧?家里还好好的吧?明雁也好好的吧?!   他再搜“明澜子”,这是明雁的妈妈,是国内著名钢琴家。搜出来的页面上,有她上个月演奏会的视频。点进去看,下面评论问:最后上台献花给明老师的是不是她的儿子?好帅啊。   安歌立即点进去看,拉到最后,看清上台送花的男孩子。很难控制,他的眼角再次湿了。   是明雁,果然是明雁,十六岁的明雁。   因为老天爷的厚待,他重生了。他的好朋友这辈子也过上了原本就该拥有的生活。   他再搜了那位与自己颇有渊源的设计师,又搜了几位原先与自己有些交往的圈内同事,发现有些人的人生轨迹和上辈子几乎类似,少部分人有了稍许差别。   这反而让安歌更为放心,这是最好的!他和明雁都该拥有新的人生了,这些都是不同的。设计老师还是那般,也还住在原先地方,这是相同的。这样的世界让他安心,坏的能够变好,好的一定能更好。   他想,他这辈子的确不会再遇到缪柏言了吧?   挣扎一番,他到底又搜了缪柏言。虽说缪柏言现在才十九岁,如果同上辈子一样,还被压着在国外读书呢,也还没有胡闹出名,他还是搜了。果然没有任何花边新闻,他再搜“缪柏舟”,这是缪柏言同父异母的大哥,缪柏言唯一惧怕的人。   缪柏舟倒是有新闻的,他到底多大年纪,安歌也不甚清楚。缪柏舟的新闻是出席集团旗下的某个商场的开业剪彩会,还配有图片。安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照片上没有任何缪柏言的身影。但缪柏舟与记忆里是一样的,看向镜头的脸高傲冷漠无比,想必对缪柏言的讨厌依然如斯。   那他就更放心了,这辈子的缪柏言还是有人能治的!   万一运气不好又遇到缪柏言,他就找缪柏舟去,把人给那位大哥!   安歌搜了整个下午,该看的都看了,心满意足地清掉搜索历史记录,伸了个懒腰,面带笑容往前头店面走。妈妈还没到下班时间,老板娘给他装了几个面包,他先回家。   他边走路边拿出一个面包啃,侧身对着路边橱窗照镜子,看到自己还很青葱的傻样,又笑了。   他很久没这样惬意而又放松地在大马路上边吃边逛过了!   他吃完一只面包,原想回家,想到家里的房顶还是漏的。妈妈说要请师傅,还没抽出时间,师傅上门也贵。其实挺简单的,弄些水泥,将房上的细缝堵上就行。安歌想了想,这事儿他自己就能干,他转弯往一个记忆中的装修市场走。   他明天本还想抽空去明雁原先的家附近去看看,现在知道明雁一切都好,他不打算再去看了。上辈子是好朋友已足够,这辈子没必要再强行认识。他们的身份其实差别挺大的,看到明雁过得这样好,他很满足。   他往后也会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们俩这辈子都会好好的。   六月下雨的时候多,他还是赶紧买些水泥,趁明天还是晴天,立即把家里的房顶修好吧!   他的心情特别好,一路哼着歌找到装修市场,问了价格,问好人家能不能帮忙送上门。毕竟他身上没有钱,钱在家里。只有一家没因他买得太少而拒绝送货上门,见他有礼貌,笑起来又甜甜的,长得好看,还是个混血儿,很稀罕,立即应下。   他买了一袋水泥,毕竟家里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还挺多,又买了几样工具。店里伙计骑了辆电瓶车准备送货,他刚要跨坐到车后一起走。   身后传来一串很重很急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既兴奋又有些磕绊的一句“你,你好!”   安歌心生不妙,声音好熟悉。他回头一看,这么一看,他的脸立刻就冷了。   又是那个卖鸡蛋饼的愣头青!   怎么来买袋水泥都能碰到他?!这个城市有小成这样吗?!   他兴致冲冲地奔过来,瞧见安歌这样冷淡又不耐的脸,一桶冷水从天落。他收了收脚步,局促却又勇敢道:“我来买东西……”   谁想知道他来干什么?!安歌瞥他一眼,回过身,不理他。转而又笑着对送货的师傅说:“师傅,咱们走吧。”   “不,不是——”那人还急急叫他。   安歌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催促着师傅,赶紧走了。   装修市场离家还不算很远,路上堵堵停停,二十来分钟后到家门口。他进去拿钱,顺便倒了杯水出来递给师傅。师傅帮他将水泥搬进院中,喝了水拿了钱,笑着走了。   安歌将水泥归顺到院子一角,转身去关院门。   关门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探出脑袋左右看看,什么人也没有啊。   重生后遗症吗?   他笑着收回头,将院门关好,趁天没有完全黑,剪了几枝新开的月季花插进一个洗干净的透明酱油瓶中,再找了块旧的秋香色的布,用针缝了个花的样子出来,挂在瓶子上,一瓶特别漂亮的插花就有了。   安歌满意看看,想到妈妈晚上回家看到,一定很高兴。他笑着起身将花瓶放到小厅内唯一的桌子上,关了灯进卧室洗澡。   隔天依然是个好天气,妈妈临出门前还有些不放心,毕竟糊水泥是要爬到房顶上去的。家里虽然穷,安歌也是妈妈宝贝着长大的。安歌千劝万劝,才将妈妈劝出门。   他穿件旧T恤与宽松短裤,衣服倒是挺干净,只是洗了太多次,领子有些变形,变得很大。但是要干活么,这些就无所谓了,况且又是在家里。安歌上辈子几千万、几百万的奢华高定都不知穿过多少次了,对于穿着也已没有任何追求,蔽体就成。   他拿了个桶,拎了水管,蹲在院门边和水泥,和得差不多,他拿来一块塑料板,将和好的水泥移上去,再踩着凳子,先将塑料板送到墙上。他家小,又穷,从不担心有小偷,院墙也不高,房高也一般,很好爬。   要说安歌虽然家里困难,好歹还是有钱能吃饭上学的,本不该会和水泥这些。也是上辈子演戏时学的,他演过泥匠。他第一次离开缪柏言后,不想再演那些永远高高在上或者帅气的角色,那些都是缪柏言觉得他该演的,是缪柏言喜欢看的。那之后的一段时光,他挑战了很多角色,尤其爱演底层人物,着实学会了不少东西,做菜雕花之类的,他全会,甚至理发也学过。   以往的技能,如今又能用到,眼前的生活就如同这将要被修好的房顶,都会越来越好。天气又这样好,安歌怎能不高兴?他再度哼起歌,甩了甩腿脚,热热身,再踩住椅子,攀着院墙打算跳着往上爬。他跳的时候,脚下椅子忽然一歪,他的身子跟着也一歪,眼看就要往下掉,他赶紧伸手紧紧扒住墙壁,顺带用力踩脚下椅子,再将它给踩回来。   椅子的脚却好像坏了,根本踩不稳,他的右脚用劲,椅子又往右侧来。安歌的身子又是狠狠一晃,手也松了一只,这次是真要掉下来了。他立即伸手准备护住脑袋,力求伤得轻一些,别跌傻了,上辈子他演过的男主角就这样的。却不防身后一阵风,有人紧紧拉住他的手臂。   瞬间,椅子“啪”地倒了,他因有人拉住,身子趔趄后,到底是站稳。   安歌深吸一口气,立即回身看去,想道谢,他以为是邻居。   可是——   又是卖鸡蛋饼的那货?!   怎么还跟到他家门口来了?! 第5章   安歌满腔的谢意活生生地憋住,又憋又气,皮肤过白的脸都泛起了红。   他用力甩手,气道:“松开!”   “对不起,对不起!”卖鸡蛋饼的也吓得不轻,立即松手,双手并着贴在裤腿上。可他手一松,安歌往后退一步,差点踩进水泥桶里,脚又是一歪,眼看又要再倒。卖鸡蛋饼的赶紧再伸手紧紧扶住安歌。   安歌深吸一口气,再气:“别用你做鸡蛋饼的手碰我!”   安歌根本不会瞧不起这些小生意人,人家比他有钱也能干多了,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吃饭,令人敬佩才是。但他莫名讨厌这人!谁让这人像谁不好,偏像缪柏言!   他这么一吼,卖鸡蛋饼的很受伤,满脸难过,但却没松手,并勇敢小声道:“你站稳了,我再松吧……”   “我哪里站不稳了?!”安歌气不打一处来,撑起脸,朝他吼。吼到一半,好吧,他的确又是一歪,这次踩到的是洒在桶边和了水的水泥。安歌噤言,不再吼了,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低头小心翼翼将脚给移出来。   移出后,他抬头,却见卖鸡蛋饼的正发愣地盯着他的脸看。   安歌气得又有些发抖,他特别讨厌这种眼神,当年缪柏言第一次在酒店看到他,就是这种眼神!缪柏言一直很迷恋他的脸,两人最甜蜜的一两年,缪柏言更是常常这样看他。   安歌再甩他的手,低吼:“转过身去!”   “…”他缓缓松了手,竟然真的转了过去。   “滚!快滚!”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转过身,看着比他矮一头的安歌说:“我,我是来谢谢你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安歌更气:“你跟踪我?!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门外?!”难怪昨天他关门前觉着不对劲。   他老老实实道:“我的摊车被人砸了,破了几个洞,轮子也坏了,轮子坏了好几个,一个在前面——”   安歌打断他的话:“关我什么事!闭嘴!”   “就是,就是我后来去装修市场想买些东西修我的车,然后我就看到你了,我很高兴,我想表达我的谢意,我——”   “叫你闭嘴呢!”安歌再伸手朝右指,“快滚快滚!”   “…”他闭嘴了,垂下眼眸,肩膀也跟着耷落。   摆出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谁欺负他了吗?!跟踪别人还有理了?!   安歌深吸一口气,房顶也不修了,东西也没拿,抬起下巴,绕过他就走,走进院子,甩手就要关门。他的手却又横过来,插在门缝间。死大个子,力气大得很!安歌合不上门,只好再抬头生气道:“我知道你的谢意了,你能滚了吗!”   见他一次,就要想起一次缪柏言。安歌是心灰意冷而死没错,但缪柏言曾是他人生的全部,实在看不得这样的脸。   安歌对他也实在是没法有好的语气。   他脸上还是很受伤,听到安歌这句话,透过门缝只能瞧见一只的眼睛眨了眨,失落而又小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安歌倒吸一口凉气。   缪柏言每次惹他生气,再跟他道歉时,都会说这样的一句话。次次都是这句“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生气”。每次说时,态度端正,表情可怜。他次次心软,可缪柏言还是会再犯,就这般周而复始。   安歌不明白缪柏言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不喜欢他的话,为何与他道歉,为何不肯放他走。喜欢他的话,为何还要跟别的男男女女一起鬼混?后来他才明白,缪柏言舍不得的是他的脸,是他在外的风光与在内对他的听话。缪柏言玩了那么多男孩子,也捧了那么多,他是长得最好看的,是站得最高的,也是唯一令大部分圈内人服气的。   缪柏言除了一个可笑的“正宫”身份,什么也无法再给他。   缪柏言从未喜欢过他。他从来也只是缪柏言的玩物罢了。   安歌看门缝中的脸,心中某处一动,对着那只实在相像的眼睛,安歌忽然极为冷静。   安歌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歌肯搭理他,冷静的声音,在他耳中已是态度极好。他倒高兴,立即热忱道:“严言,我叫严言。”生怕晚说一会儿,安歌就不听了似的。   安歌屏住呼吸,再问:“怎么写……”   “我姓严,严肃的严,名字的言,是语言的言。”他解释得很清楚,边说,眼睛边老实地眨。   眨眼的瞬间,像极了缪柏言的眼神早已没了。   安歌却看着他沉默不语,眼中全是冰冷。   严言看得不解,趁安歌手上松了,他掰开门,慢慢将整个脑袋伸进来。安歌看清楚他整张脸,没法再骗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啊?”偏偏严言还在说话,讨好着竟还想问他的名字。   安歌回过神,再看他一眼,全部力气放到右脚。他抬起右腿狠狠朝严言身下那处踹了一脚,严言痛得连连吸气,立即松手连连往后退。   “滚!”   安歌用力甩上门,回身沿着院门滑坐到地上。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中。他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他已知道,这个人就是缪柏言,是还没被缪家认回去的缪柏言。缪柏言的妈妈姓严,这件事只有他知道。曾经他还因缪柏言将这件事告诉他而欣喜,毕竟缪柏言算是私生子,妈妈的身份并不光彩。   可是上辈子,缪柏言五六岁的时候就被带回缪家了。   到底哪里错了?   他努力回想,他上辈子曾与缪柏舟打过一阵子的交道,纯属为了气缪柏言。缪柏舟很瞧不上这个弟弟,也难怪瞧不上。缪家,他们的父亲并不管事,家业全在缪柏舟手上。据闻,缪柏舟还有个叔父成天蹦跶着想跟他抢家业,偏偏缪柏言这个没脑子的不跟着亲大哥混,非要去亲近那个叔父。   豪门秘辛,家族中事,缪柏舟当然不可能跟他说太多。他只是从隐隐话语中有了些许猜测,似乎缪柏言小时候就是被这个叔父找到带回去的。   那么这辈子,这个叔父为什么不来找他并带他回去?   他怎么就摆摊卖鸡蛋饼了呢?   安歌头好疼,才回来几天,正经人一个没见着。搞到天亮,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还真的是缪柏言!那个卖鸡蛋饼的,真的是缪柏言!   他的手握成拳头,敲了敲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敲完脑袋,院门被敲响。   “干什么!”安歌头也不回,立即吼。   “是我……”   “又要干什么!”   “对不起……”   “闭嘴!快给我滚!”安歌再也不想看到他,烦!   他吼过后,门外没了声音。脚步声渐远,应当是走了吧?   走了好,安歌松口气,可也有些淡淡难言的失落。他上辈子遇到缪柏言时,缪柏言已经二十一岁,除了一张脸和吃喝玩乐,什么也没有,样样拿不出手。他有时也觉得自己眼瞎,喜欢谁不好,喜欢他?   安歌伸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忽又听到零碎声响,他纳闷抬头看,差点没气晕。   缪柏言,哦不对,人家现在叫严言,爬上他家房顶了!   这他妈到底要做什么?!   安歌想骂脏话了,刚刚那一脚踹得特用劲,他也疼得连连吸气,还能爬墙?!不愧上辈子跟只泰迪似的!   安歌坐在地上,仰头瞪他。   他在房顶站稳了,弯腰拿来一边放着的铲子与塑料板等工具,往安歌看来,还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我能弄这个吗,我常弄的,熟练得很。”   安歌不说话。   他再道:“你让我弄吧,我真的会弄得很好的。”   安歌气,爱弄弄去!他乐得闲呢!就跟上辈子缪柏言没法拦住他犯贱似的,他又能拦住什么?!他连“不遇见缪柏言”这件事都无法拦住!   安歌一句话不想说,看也不看,撑手起来,直接走进家里,再没出来。   房顶那层不厚,严言在房上糊水泥,安歌坐在屋子里,将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会儿坐,一会儿躺,到底克制住自己,静静坐在床边,听那动静。快要中午时,房顶的声音停了,应当是修好了。接着又是一些踩着瓦片走的脚步声,当是从房顶下来了吧?安歌还听到些微的爬墙声,后来就真的什么声音也没了。   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安歌才走回院子,他听了听,走到院门后。透过门缝看到门外立着一个人,果然没走!   安歌快气得烧起来了,上辈子的时候,怎不见他对自己这么有恒心有毅力?哪怕百分之一,他也不会去死!   而同样透过门缝紧紧盯着里面的严言也瞧见了他的身影,立即报告道:“我修好了!”   安歌“嗯”了声,有些冷淡。   他安静片刻,才又接着道:“对不起,我不是想跟踪你。我刚刚没说完,我在装修市场看到你,想对你道谢,你那天帮助了我。可是你走了,我只好跟着你,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我不是坏人。”   安歌又是一声“嗯”,更冷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哦……”他闷声应下。   安歌皱了皱眉,到底又道:“我很讨厌你,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   “快走吧……”安歌转身要再进屋。   他又追问道:“我,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还惦记着他的名字?!   不问还好,此时知道他是谁后,再一问,安歌就想到上辈子被缪柏言强行睡过后,贴着他问名字。他当时跟个破布娃娃一般,连话也不会说。是缪柏言自己翻出他的工作牌,看到他的名字,笑着赞道:“安歌,安歌,你的名字是首歌,人却比任何一首歌都要美妙。”   他应该很好睡吧,缪柏言也的确很喜欢他的脸,好起来的时候说过太多腻死人不偿命的话。缪柏言还说过,只要有他在,他安歌的人生将会是世上最平安喜乐的一首歌呢。   结果呢?   英年早逝。   安歌冷笑,偏偏严言还又小声道:“可以吗?”   可以你个大头鬼!   安歌回头朝着门缝里的王八蛋吼:“你一个卖鸡蛋饼的配知道我的名字吗?!滚!”   他又踹了一脚门,回身彻底走进家中。 第6章   妈妈晚上下班回来,脚步匆忙,安歌本靠躺在床上看英语书,听到这样似是惊吓的脚步声,立即起身。刚坐起,妈妈已经推门进来,瞧见安歌好好的,她松了口气。   “妈妈怎么了?”安歌纳闷。   “我刚拐弯准备进巷子,看到我们家门口立着个人!吓死我了!我赶紧推门进来了!”   安歌不由蹙眉,脸上泛起不属于十六岁少年的表情,妈妈离得近,看得有些愣。安歌不动声色地立刻再换回表情,伸手拉妈妈坐在床边:“可能是哪家邻居在等人吧,我们家这不在巷口么。”   “也是啊!”妈妈想了想又问,“对了,我们家院门怎么有些松了?会不会是外面那人干的?!高高大大的,太黑了,我也没瞧见长什么样!”   “我今天不是修房顶么,出门时抱着水桶时撞了下,没事的呀。不影响的……”安歌说得很轻松。   “原来是这样!那房顶——”妈妈说着抬头看,安歌道:“修好啦!妈妈你放心吧!”   “啊?真的是童童你修的?”妈妈很不可置信,又起身,走到书桌前抬头看。安歌扔了书,走下床陪她看,给她讲述自己是怎么修的。虽然他其实没修,但他说得头头是道,他心思单纯的妈妈被他说得不时笑。   安歌又适时将他下午新剪的几枝月季花递给妈妈看,他又用了一个空的醋瓶子来装这几支,同样给花瓶做了外衣。他妈妈更高兴了,眼里亮闪闪的,拿着花瓶看,满口都是称赞,再抬头看安歌,满眼都是骄傲。   安歌同样高兴。   他会让妈妈更骄傲的,这辈子,他只做妈妈的骄傲。   睡前,妈妈又想起门口立着个人的事。他们母子相依,家贫,偏偏母子俩都长得好,这些年,他们其实受过不少欺负。只是安歌原先不懂事,被妈妈保护得好。上辈子,妈妈过世后,安歌才慢慢懂得这些。到了这辈子,安歌更为心疼妈妈,妈妈将他养大,实在不容易。   因而妈妈很在意这些,她不放心,还想去门口看一眼。   安歌拉住她:“我去看吧,妈你快躺着。”   “不——”妈妈拒绝。   安歌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温和而又坚定地说:“妈妈,我满十六周岁了,是能负刑事责任的年纪了。我成年啦!以后我保护你!”   他从前的确像个孩子,陡然说出这样的话,妈妈又惊又喜,眼睛都湿了。   安歌笑着按按她的肩膀,出门。   但他并没有真的去看。对于再度遇见缪柏言这件事,白天的怒气与不平已消,他暂时的确还没想到办法,也懒得去想。但无论如何,首先无视不就成了?   安歌去院子里晃了圈,应了个卯,回来宽慰一通,与妈妈双双睡下。   这一晚,是重生回来后,安歌难得的一夜好眠。   梦中,终于没有缪柏言上辈子那双始终看向他意味不明的双眼。   再去学校,安歌很重视,一直对着镜子照。妈妈甚至有些不解,他照镜子也并非看自己的脸,是看自己的表情,他不想露馅。妈妈快要迟到了,也非要等他一起出门。安歌知道,妈妈还担心门口万一依然立着人呢,怕他被欺负。   不再磨蹭,背上书包,他走出家门,忽然也有些紧张,万一那人真的还在门口立着呢?   他慢了一步,妈妈小心推开门,四处看了看,回头朝安歌灿烂笑:“今天天气真好!”   安歌也跟着笑了,是他想太多。   江山易改,换了一辈子,本性不会变。   还是那句话,缪柏言若对他多哪怕一点真心与耐心,他也不会回到这里。   安歌从前在学校算是个比较另类的存在。   他是十八岁开始长个的,混血基因在那儿,最终身高是一八三。小时候没吃太多有营养的东西,否则能长得更高。他也长得太慢,这会儿身高才一米七左右,很瘦,人又傻,还穷。成绩说好却不拔尖,说差也不差。这样的男生,在学校里,是不被人看得上的,甚至会被男同学们欺负。   可安歌他是个混血,还是个长得极为漂亮的混血。   在普通的学校里,他便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他虽好看,却又不是高中女生们向往的那种高大帅气。女生们对他友好,是把他当弟弟。也因为他长得比校花还好看,女孩们愿意和他交心的也几乎没有。男生们不屑于和他一起玩,想欺负他吧,他太突出了,还真不好欺负。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特别要好的同学,安歌背著书包独自往校门口走,心中想着前世种种。他想好好做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也想要拥有朋友与同学。不是因为他真的需要这些,他只是想要找回上辈子失去的一切,他也只是想真正青春年少一次。   他迎着东方朝霞走进学校大门,门卫老大爷倒是笑呵呵,见他还问:“病好啦?”   他作为全校唯一一个混血,还是颇有名气的。   安歌笑着朝大爷点头:“我病好啦!”   他前世就是这样傻的,说话也总是这个语气,大爷当然不怀疑,还多说一句:“六月份最容易感冒了,书包里还是带件外套,下午放学穿着比较好,回头我写个小黑板挂在门口,你们都要注意啊。”   “是的!谢谢大爷!”安歌停下脚步,笑着再道,“大爷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大爷被他逗笑了,连连点头,目送他走进学校。   安歌背著书包,独自往内走几步,回头又看大爷,大爷还在对他笑呢。虽说此时的他身边依然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愿意靠近。   但这才是开始不是吗?他会拥有这一切的。   他灿烂笑开,收回视线,往教室走去。   从前安歌太傻,是单纯没坏心不错,但也容易得罪人。格格不入也有这个原因,例如某个女同学换了新发型,的确不好看。其他同学都会夸好看,再不济言语也会很委婉。只有他跟个傻子似的说不好看,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完了还要自以为很正确地想和女同学讨论如何才会更好看。   人家能不气吗?   但是如今的安歌早变了,在娱乐圈混了近十年,又在缪柏言身边多年,最会琢磨的便是人心。因而这天上学特别愉快,与同学相处得都很好,他在保持傻不愣登说话风格的同时,稍微改了改太过直白的坏习惯。改太快容易引人怀疑,这样慢慢改,最会引人喜欢。就是要让同学们都看到他慢慢的改变,他甚至和那位前不久刚换新发型的女同学道了歉。   女同学与他一同站在走廊尽头,红着脸连连摆手:“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最近刚过十六岁生日,我妈妈说我长大了,这几天生病我在家想了很多,我以后会改正的!”安歌的脸庞过分精致可爱,声音温软,态度认真,语速缓缓。   女同学听得再摇头加摆手:“真的没事啦!安歌,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性格的,你没有坏心的!我真的没有怪你!”   安歌故意松口气,绽放笑容:“以后我如果做得再不对,你要告诉我哦。”   女同学的脸彻底红了。他们全班女生,不,是全校女生都觉得安歌漂亮得不像话,漂亮得似是跟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大家都不太愿意,或者说,不太敢与安歌独处,也没人会去肖想安歌,安歌的确只是个漂亮弟弟,还是个小孩子呢。   可是安歌这样的声音……   太具诱惑感了,尤其那个尾音的“哦”字,诱惑吧,却又是很清爽的少年诱惑,半点儿不油腻,反而似是温暖春风、清凉夏风。女同学恨不得将自己滚烫的脸贴在墙壁的瓷砖上降降温,安歌看得一清二楚。   他倒不是故意的……只能说上辈子的职业习惯吧……   安歌心中尴尬地“咳”了几声,脸上一派天真,正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叫她走,放学了。他就是趁放学,拉她来道歉的。   他拉住书包带子,正要开口,地面倒映的余晖中出现了第三个影子。   影子一晃,女同学首先抬头,看清楚来人,她脱口而出:“叶佩渝!”   安歌的脸侧向墙壁,无人看到,眉头微微一皱。女同学不敢再抬头看来人,抱著书包,撒腿就跑。安歌瞄见,地上的那个影子往他靠了靠。   几秒之后,影子往他更近,叶佩渝开口叫他:“安歌——”   安歌心中正要叹气,就在他们身边,又响起一串急又重的脚步声。他们站在走廊尽头,旁边就是楼梯。安歌心中又忽然生出一些不妙感,莫名其妙的不妙感。那脚步声太过有存在感,甚至打断叶佩渝原本要说的话。   打断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叶佩渝继续道:“安歌,你的身体好了?好像瘦了很多,你——”   叶佩渝声音中满是关切,安歌不得不转回脸,抬头要道谢。   “安歌!”   正对安歌的楼梯口,却突然蹦出一个身影,无比响亮而又激动地脱口喊出他的名字,也彻底打断叶佩渝的话。   那人正对安歌,安歌看清来人,差点又要吐出一口血。   为什么学校都能跟进来?   这王八蛋又为什么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7章   难道王八蛋也重生了?!   安歌不再面似无意,什么风清什么云淡,什么天真什么可爱,全都没了。他牢牢瞪着突然蹦出来的死大个子,死大个子跑得满头大汗,满眼星星地看着他。   安歌咬牙,只想朝他脑门砸一拳头。   缪柏言,也就是如今的严言,半点不知安歌心中的想法。他在校门口等了一个下午,终于再见到安歌,终于知道了安歌的名字,他甚至没看到安歌身旁杵着的另一个人,他迅速走到安歌面前,低头讨好地又叫名字:“安歌!”   这一次,他的声音小了些许,安歌却还是觉得炸得耳朵疼,疼得他立即高声道:“闭嘴!”   吼完,严言的肩膀缩了缩,脸上的兴奋少了些。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安歌才想起,他身边还有第三个人呢……他的形象啊,他真善美可爱单纯的形象啊!他漾起笑容,想要回身和叶佩渝道别,太丢人了,赶紧先走。可他刚漾起笑容,头一个看到的严言先跟着傻笑,并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话缪柏言说过太多回。跟吃白米饭似的说,跟不要钱似的说。   安歌的那口气啊,他的手险些就要挥出去。   他默念“形象”二字,紧紧握住拳头,转身欲与叶佩渝道别,严言不知为何,又叫他:“安歌——”   安歌忍不下去了,他不想听缪柏言叫自己的名字!他都没再回头多看一眼叶佩渝,伸手拉上严言就朝身前的楼梯冲了过去,严言被拉得突然,身子一顿,立即紧紧跟上。安歌在前,匆匆拉着严言往楼下跑,快要拐弯不见时——   “安歌……”叶佩渝叫他。   安歌顿了顿,到底回头看一眼,这个角度刚好只能看到叶佩渝的上半身。夕阳里,英俊少年清冷而又站得笔直。多年不见了啊,安歌百般情绪涌上心头。叶佩渝是他们校长的独子,叶佩渝他……   “安歌……”严言在他身边,见他不动,小声叫他。   都跟他的名字较上劲了是吧?一个个地叫!叫魂呢!   安歌收回视线,抬脚狠狠踩了严言一脚。严言痛得直“嘶”,安歌不再多看,拽着他赶紧离开。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叶佩渝走下楼梯,站在安歌他们刚刚站的地方,往楼下看去。正好看到安歌拉着人从一楼的楼梯出来,飞奔往教学楼后方跑去。   安歌将严言给拉到食堂后头,食堂在学校最深处,背后有一块空地,很少有人去。安歌目前还是个瘦弱不堪的少年身体,跑得气喘吁吁,死大个子重得很,特难拽。他拽得满肚子的火,到了地方,将人狠狠一甩,先靠到墙上喘气。   他边喘气边抬头瞪人,严言体力好,倒是面不改色,还问:“你喝水吗?我去给你买水喝吧?”   喝什么水!安歌只想早点问完了事,他哪怕喘着气,也毫不客气地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真和他一样是重生,那谁也别活了,就在这儿一起死了算了。没道理人都死回来了,这辈子,他还要受人掣肘吧?   “你歇歇再说吧……”严言却满脸担心,语气倒半点不生。   安歌更气,他们熟吗?他用得着这人担心吗?他加重声音,再问:“我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严言低头:“我问到的……”   骗鬼!   “你从哪里问!”   “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问的……”   安歌“呵呵”冷笑:“我倒不知道我这么出名啊!随便抓一个人还能知道我的名字!”   严言抬头,诚恳老实道:“我说我找一个眼睛是蓝颜色的男生,就有人告诉我了,还告诉我你的班级。”   “…”安歌有些语塞,也是,他是全校唯一一个蓝眼睛的。   严言小心打量他,继续道:“他们说你叫安歌,对吗……”   所以不是重生吧?是自己想太多。也是,眼前这人和缪柏言除了妈妈的姓、脸和个子,哪里像?缪柏言是没法演成这样的,安歌再暗暗松气,他也太容易一惊一乍了。   重生就那么容易?缪二少爷日子过得好好的,身边美人围绕,大把钱给他花,给他造,自己死了,正好给他腾地方呢。再没人跟他吵架、打架,管他出去找人,高兴还来不及吧?做梦都要笑醒了的。   安歌靠在墙上越想越远,不由再冷笑,忘了面前杵着的死大个子。   直到——   “安歌……”严言又叫他。   安歌醒过神,定睛,又看到那双眼睛,缪柏言的眼睛。他收回刚才的话,眼睛也没变!难怪昨晚没梦到那双眼睛,直接现实里面凑他跟前来了!   “叫魂呢!”安歌抬腿又踢他一脚,正好踢在他的腿弯上。   严言老老实实受了,又有些委屈地低头,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安歌简直无法平息怒火,他真不是这种动不动就上手揍人的人。他上辈子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无数双眼睛盯着,是很注重形象的!可是看到此人与脸上的可怜、委屈,又不是他害的,凭什么非要摆这副脸色给他看?新仇旧恨,他不揍不痛快!   安歌再问:“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个学校上学!”   “…”   “说话!老老实实地说!”   “我那天看到你衣服上有你们学校的名字……”   安歌想了想,也是,他一直在穿校服。   “谁让你进来的!你又没有我们学校的校卡!门卫大爷可不好说话!”   “…”他将头低得更低。   安歌抬脚作势要踹他:“快说!”   “我——”   “是不是男人!说完整点!不说揍你!”   “我进来的时候,门口不是大爷,是个大叔。我问别人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那位大叔听到了,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学校肯定不止一位门卫,和安歌比较熟的是那位大爷,安歌松了口气,又立即追问:“你瞎说什么了!”   “我说我是你哥哥……”   我靠……   安歌要疯了,哪怕大叔跟他不熟,见面也要打招呼的,成天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也不喘气了,他站起来,抬脚又要往严言的某个位置踹去。严言立即往后一跳,“你还敢躲?”食堂后头全是高大杉树、银杏树,因为偏僻,几乎没人来收拾,地面铺满落叶与枯树枝。安歌随手就从地上捞起一根,挥手抽了严言一下,“你还敢躲!”   严言不敢躲了,安歌抬脚还要再踹他那里。   严言再往旁边躲,边躲边急急解释:“我!我开始没说话,大叔要赶我走!嘶——”这是安歌抽了他一树枝,正好抽在露在外头的手臂上,他往后躲,“我只好说我是你哥哥,大叔确认了一番,问我你的班级,正好有同学告诉我了,我就说了,不是,嘶,我说完你再打,我说完你再打!”   安歌挥舞着树枝,抽得他连连后退,安歌反正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缪柏言也好,严言也罢,他就是不想和这个人再扯上关系,还敢说是他哥哥?!   严言只好更快地说:“大叔就让我进来了,说你身体不好请假好多天了,还告诉我你们教室的位置,我——”   严言已经躲到学校的院墙处,再无地方可躲。   安歌抽他,让他瞎说!抽他!安歌连连抽了五下,严言的手臂上泛起一道道红。安歌也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他想到自己手腕上的那道血痕,与那些血。他抽着抽着,再度分不清现实与过去,眼前只有一片红色。   他抽得用劲,抽得似是入了魔。   严言当然能发觉不对劲,却又不知原因,却知道自己铁定又惹安歌不高兴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厉害人,他张开手臂任安歌抽他,再道歉:“你别气了,真的别气了,都是我不对,对不起,你别气了,都是我不对,对不起!”   急起来,他声音中的小心翼翼也消散了,某一句的“对不起”戳中安歌。   安歌这才慢慢回过神,看清眼前的手臂与手掌。   手臂并不白皙,显然是夏天在外晒的。手掌的掌心有许多老茧,操劳甚多的一张手。他又魔怔了,这不是缪柏言了,不是缪柏言的手臂,不是缪柏言的手掌,也不是重生的缪柏言,没意思啊。   抽这么多下,有什么意思?   他到底有什么好气的?   安歌手一软,手中树枝落到地上。   抽那么多下,疼在严言的身上,安歌的力气也被抽尽了。他没再看严言,更不想多说,转身要走,严言立即贴过来:“安歌——”   安歌立即回眸,警告地,冷冷道:“我说最后一遍,今天,是这辈子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严言抿着嘴,原本就大的眼睛更是瞪得大。   安歌知道,他做不到,只好更严厉地说:“再有下一次,我报警,你骚扰我!我送你去坐牢!”   “…”   “听到没有……”   严言不说话,安歌加重声音:“听到没有!”   严言答非所问:“你身体刚好,要注意身体……”   上辈子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来关心他?   晚了!   安歌趁机,终是往严言身下又踹了一脚,劲更大。严言疼得脸都白了,伸手就去捂那里。   安歌眯着眼睛:“再有下次,拿刀把你那里剁了!”   严言抽着冷气,不可置信地看他。   “说到做到!”安歌的手比作刀,狠狠一落,严言的肩膀再一缩。   安歌收回手,冷脸踩着落叶绕出食堂后头,往学校门口大步走去。他没往后看,却没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应该是没有追上来吧?   太好了……   哈哈我觉得严言同学已开始惹人怜爱了,安歌倒不是说暴力狂,只是虽已是第二辈子,他自杀这件事,于他个人而言,其实只不过十来天前,那些阴影不可能让他迅速释怀的。   不过谈恋爱的小说嘛,肯定会甜起来滴。 第8章   安歌再走上学校的主道,他们学校,高三的学生才要上晚自习,而高考已过。此时放学了,学校里特别空。   六月份的日天已很长,余晖依然笼罩整片校园,校园忧郁、怅然起来。   安歌低着头,独自走在主道。他穿的还是白衬衫这套校服,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靠近校门时,他避开人多的地方,避开校门口处今天值班的大爷,从侧门溜走了。   他不想与人说话,上辈子的影响力还是太大了。   他真的能做回上辈子,十八岁之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安歌吗?哪怕只是表面上。   出校门没多久,身后有人叫他名字,他停下,转身去看,是叶佩渝。   叶佩渝穿的也是白衬衫这身,背著书包,身姿潇洒,踩着自行车迅速从后头骑到安歌身边,仔细看他,随后关心问:“你身体都好了?”   安歌点头。   叶佩渝想问的话有很多,最后只是问:“我送你回家?”   安歌婉拒:“谢谢,不用了,我要去我妈妈那里一趟。”   叶佩渝还想坚持:“那不正好顺路吗?我骑车,不比你走路快?”   “嗯,可是路上我想去买些东西,叶佩渝你先回家吧。”   叶佩渝这样的人,几乎没被人拒绝过,他顿了顿,说:“安歌,你以前跟我不是这样客气的。”   安歌心中苦笑,以前,上辈子的时候不知道叶佩渝对自己的心思,真以为是一个关心自己的高二学长,受过不少照顾。叶佩渝,是个好人,他不想再害这样好的人。   “我是真的要去买东西。”他也没精神找其他原因,只好这样说。   叶佩渝不是那没脸没皮的死大个子,他都拒绝成这样了,也未再坚持,下自行车,陪他一同走到十字路口,两人分开。   安歌的确是要买东西,他去买刀。   他真的仔细想过,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把那东西剁下来,不过是在上辈子。上辈子他想过很多次,要把缪柏言的那东西剁了,终究舍不得让他疼。   他也买了刀。   最后那把刀,割的却是自己的手腕。   果然很锋利,一刀就死回来了。   安歌凭着记忆,找到那位老铁匠,买了把同上辈子那把很像的刀,将刀放到书包中,这才抬脚回家。   他们家在城市中心,回家的路上,经过许多热闹商场。   其中一家商场的巨大电子屏上正响起隆隆掌声,安歌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似乎是什么颁奖典礼。这样一眼,一个蓝眼混血的高大陌生男人映入他眼中。他一愣,停下脚步,听颁奖人宣布最佳新人奖得主——金澍。   屏幕上是那人的名字,与已经起身往台上走去的俊朗身影。   安歌有些懵,上辈子,没这人。上辈子,他是国内娱乐圈最火的混血男演员,他从未听说过,也未曾见过此人。他也曾得过这个奖,得了这个奖之后,才真正开始了他的电影之路。   台上的颁奖嘉宾共有两位,刚刚宣读得奖名字的是女演员,安歌认识。这会儿给金澍颁奖的是另一位,是宁休,是安歌只在影像作品中见过的年轻了好几岁的宁休。安歌再看看周围,很多年轻女孩都在抬头看,似乎金澍很红?   安歌没再看,转身背对电子屏,慢慢往家走。   名叫金澍的男演员虽同他一样是混血,却是完全不同的长相与气质,但此人的存在算是替代了他安歌的存在吧?他安歌应当的确不会再进那个圈子了,可是这件事并无法令他高兴。他走了会儿,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大屏幕,金澍在致辞。   安歌想到自己拿奖的时候,哪怕是在上辈子,也是近十年前的事了啊。   他是真的喜欢演戏的,这也是他做得最好且唯一能够做好的事。   可只能演戏的浮华的上辈子又令他无比惧怕。   人就是这样矛盾啊。   人生又是这样迷惘。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安歌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开了台灯画设计稿。病好了,他也该想想赚钱的事了。画了没一会儿,身后门响。他们家太小了,妈妈睡在客厅,他睡在卧室,两人都是小床。   他本想睡到客厅去,妈妈坚决不同意,因为卧室的书桌要留给他做作业。   有什么动静,都很容易听到。他回头看,妈妈扶着门框,睡眼还有些惺忪,却满是担忧:“童童怎么不睡?做噩梦了吗?”   安歌有些心疼,不能等两三年等房子拆迁了,他自己无所谓,可妈妈这么多年连个齐整些的房子都没住过。不待他起身,妈妈已经走到他身后,看他面前摊着的纸,看了会儿,迟疑道:“童童在画画?”   安歌坐着仰头笑道:“我看到有个设计网站在征稿,得一等奖的话,稿子不仅会被征用,还会给好几万的奖金呢!”   妈妈也笑:“一等奖多难啊?”   “我觉得我可以的!”   妈妈笑得更高兴,并不打击他,顺着说:“我想也是!我们家童童那么厉害,眼光又好,做什么都能做好!”   安歌听到这话,心中又有些酸。他的眼光不好,好的话,上辈子也不会看上缪柏言。   他面上却还在笑:“妈妈,等我将来赚大钱,给你换大房子住啊。”   妈妈这次真的笑出了声,点头:“好!妈妈等着童童给我换大房子住呢!”   “妈妈不信吗?”   “信啊……”妈妈温柔地摸他一头卷毛,眼中的确满是信任。   无论如何,他在妈妈眼中永远都是最好的,这辈子会永远都有这样一个人从始至终地信任他并爱护他,他再也不会孤单。   傍晚的坏心情,终于散了。   两人又说说笑笑一阵,妈妈催他睡觉:“好了好了,赚钱重要,我们童童养身体也很重要!明天还要上学呢,快睡吧,早睡早起才长个呢。”   “妈妈,你觉得我将来能长多高?”   妈妈将他拉起来,把他推到床上,想了想说:“怎么也能长到一米七五吧!”   “哈哈,妈妈,我觉得我能长到一米八。我预测我将来的身高是一米八三!”   妈妈“噗”地笑出声:“这哪里预测得到!”妈妈再拉起被子给他盖上,柔声道,“无论童童长多高,都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啊。乖乖睡,不要想那么多,妈妈永远站你身前呢。”   这是看他惦记赚钱的事,心疼他吧。妈妈太温柔了,不知究竟是谁,忍心抛下这样的妈妈。安歌乖乖点头,不想叫妈妈担心,闭眼睡了。妈妈始终陪着他,最后关了台灯悄声出门时,安歌睁眼看她的背影。   瘦弱却又是那样温柔与坚韧。   哪怕是为了妈妈啊,彻底别再想上辈子的事了,好好活着吧。   之后几天,严言竟然真的没有出现,有些出乎安歌的预料。   他的刀一直在书包里放着呢,不过他又哂笑,他连缪柏言都无法看透,更何况这辈子才见过几面的愣头青?况且,不出现才好吧,省了多少烦心事。他只求,这人就此再也别出现。安歌放下心,与所有同学一样,开始期末复习。他太多年没上学,许多东西都忘了,复习得着实有些吃力,又不好去问同学,否则太容易露馅。   他只好用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感觉反倒不赖,生活被学习充满,很充实。   这段时间也经常考试,都是小试,除了英语与语文,他考得都不太好,尤其数学。没办法,十多年不学,语文与英语好捡起来,数学这种东西太难捡了。放学后,数学老师特地找他谈话,很担心他,谈话的时候,叶佩渝正好就在隔壁跟他们老师说话。   谈完话,安歌心情也不大好,有些失落地走出办公室。走到一半,叶佩渝追上他,担心问:“数学没考好?”   安歌叹气点头:“生了一场病,脑子变钝了。”   叶佩渝笑:“哪有这么算的?”   叶佩渝一笑,身边女同学们都往他们看来。叶佩渝习惯了,依然侧身看着安歌,边走路边说:“数学是要多刷题,你也别太有压力,一次考不好,不算什么,你以前的成绩都在那里呢。身体彻底好了,也就没事了,还是身体要紧。”   安歌再点头,只能这么想了,暑假好好补吧。   说话间,两人走到学校门口,叶佩渝提议:“明天周末,要不我们去麦当劳,我给你补补课?”   安歌立即就想拒绝,偏偏就在右侧,要人命的一声“安歌”又响了起来。   安歌下意识地闭眼,想到叶佩渝还在,又立刻睁眼,他根本不想往右侧看。他就知道,威胁也好,直接上手抽、上脚踹,都没用!清净了没几天,该来的,又来了!   他没反应,严言已经走到他身后,又叫一声:“安歌……”   叶佩渝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安歌,这位是?”   安歌没回答,只是笑着说:“那就约好了,周六早上十点吧,怎么样?”   安歌终于应下邀约,也终于跟病前一样笑,叶佩渝不由也笑了,没再追问,点头:“老地方……”说完,他不再久留,看了严言一眼,再对安歌笑了笑,蹬上自行车走了。   安歌的脸立刻冷下来,抬脚就走,严言赶紧跟上。安歌走多远,严言便缀了多远。   等红灯时,他也站在安歌身后侧。安歌瞄见地面的影子,差点就要伸手进包掏刀了。身边严肃的交警打消他的念头,安歌深呼吸,默念“不气”,等会儿找个没人的巷子再收拾他。   他“不气”了,偏有人要气他。   眼看红灯要变绿,严傻子又开口了,竟还是落寞地说:“你对那个人笑得真好看啊。”   安歌盯着交警叔叔看,警告自己不能当街掏刀。   傻子继续落寞道:“安歌,你看到我好像总是很生气。”   他也知道?!知道很生气,为什么还要往跟前凑?!   安歌忍不住了,回头就往一旁僻静巷子疾走,他要掏刀了! 第9章   疾走数十步,安歌一头冲进一条小巷,严呆子当然跟了进来。安歌火速拿下身后的书包,埋头就伸手进去找刀,刚摸到刀,身后递来一个玻璃杯。   安歌抬眸,一愣。   玻璃杯里头不知装的是什么,暗红色的液体,葡萄汁?安歌纳闷着,一时竟忘了掏刀的事。严言趁机走到他身前,低声道:“给你喝,好喝的,我,我自己做的。”   安歌眨了眨眼,抬头看高高立在身前的严言。   至今几面,他从来都是凶悍、高傲的,他还未在严言面前有过这番表情,呆子不由欣喜笑了。安歌又眨了眨眼,其实,他真的和缪柏言很像的,尤其笑的时候。安歌再自嘲笑,什么叫像,本来就是啊。安歌收回怔愣与纳闷,不客气地说:“你忘记我上次说的话了?”   严言垂下眼眸,手臂却没收回去。   看到他的可怜样,安歌再来气:“问你话呢!”   呆子虽呆,却也不是真的呆,特别会转移话题,他道:“我自己做的酸梅汤,很适合夏天喝的,很好喝的。你病刚好,不能喝冰的,这个刚好的,还能解暑……这和我摊子上卖得不同,这,这是我特别认真做的……”   “谁问你这个了!”天越来越热,安歌的额头都不由沁出汗,更遑论这个呆子。呆子被他逼问,愈发局促,手却始终举着。   安歌烦躁,知道是问不出话来了,除非真的剁了他。问题是,他可能真正剁吗?他刚回来,还不想坐牢!不过也是吓唬。   “你天天不做生意,不赚钱,出来瞎蹿什么呢!”   安歌不追问了,他立刻道:“我的摊车坏了,刚修好,明天就重新开始做生意了!”   这样也好,赶紧滚回去卖他的鸡蛋饼吧!   安歌也不再多话,威胁看他一眼,再背好书包,指着他说:“别再跟着我!”说完,他准备走了。   呆子非要再往前走一步:“你把这个带回家去喝吧!”   离他特近,安歌吓得往后连退几步:“干什么!离我远点!”   “对不起……”他再低头,像只大狗,身上全是汗,如同淋了雨,特别、特别可怜。上辈子,缪柏言就这样,特别容易出汗,他最讨厌夏天了。每到夏天,安歌都会空出时间来,两人出去避暑度假,那两三个月,缪柏言因为怕热,很少出去蹦跶,算是最乖、最听话的时候。   安歌一时有些心软,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凭什么呢?他让缪柏言干什么的时候,缪柏言什么时候听过话?这叫活该!   他与缪柏言之间,是事关尊严的生死之仇!   安歌索性再恶狠狠地说道:“别摆出一副可怜样来!你这破酸梅汤就算是天上的仙水煮的,我也不喝!你不是谢谢我救了你?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你要真想谢谢我,赶紧滚!记住我那天说的话,再跟着我,剁了你!”   “真的很好喝的……”   安歌也是佩服,头都低到哪里去了,手还不忘往前伸。   安歌不耐烦伸手挥开玻璃杯,严言还要往他面前放,安歌再挥,严言再伸来,安歌烦了,用劲一挥。玻璃杯子掉到地上,“啪”地四分五裂。寂静小巷中,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甚至有隐隐回音。   安歌也没料想到,这么就碎了,他低头看到暗红液体流满地,全是桂花酸梅汤的味道。   严言愣了愣,抬头看安歌。   安歌扬起下巴,指着碎裂的玻璃杯:“再跟着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罢,安歌立即离去。只是到了巷子口,那股酸甜的桂花味还散不去,安歌不自觉回头看了眼,有些惊讶。   呆子在蹲着捡地上的玻璃碎片。手臂上,前几日被他抽出来的血痕还未散,同地面上的暗红色液体一样显眼,散得零落。   安歌看了好一会儿,呆子也未发觉,依然在捡。安歌转身走了段距离,再回头看了眼巷口。他想,呆子蹲着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怜。但愿呆子真的被他伤到了,真的再也别来了。   这时,安歌并不知道,真正的开始还未开始。   周末,安歌过得很充实。答应了叶佩渝的邀约,总不能不去。再者,叶佩渝的成绩是真正的好,上辈子叶佩渝高三时,国内top的几所大学全部任他挑。他那年正式出道,叶佩渝在南安大学上了一个学期的大一,忽然出国。再回来,已是多年之后。   叶佩渝还在国内上大学的那个学期,他也还在酒店里当着服务生,叶佩渝从不取笑他,甚至支持、鼓励他,告诉他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当大明星。那些时候,叶佩渝真的帮了他太多,有些时候没钱吃饭,也是叶佩渝带他去吃饭。再后来,缪柏言出现了,这段关系成了无法与任何人言说的暗闻。他足有两个多月在回避叶佩渝,直到叶佩渝出国,给他留了一封告别邮件。   他那时已不再纯白,隐隐明白叶佩渝对自己的心意。他甚至怀疑,以叶佩渝家的关系网,会不会也知道他和缪柏言的事?会不会瞧不起他?在明雁之前,叶佩渝是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叶佩渝就这样离开,他着实难过了几天。他也有负于叶佩渝对自己的好心。   安歌到得很早,坐在麦当劳等叶佩渝,想到这些往事,不住叹气。叶佩渝无疑也是天之骄子,说实话,哪怕是上辈子,缪柏言是缪家二少爷,除了脸和吃喝玩乐的本事,一样不如叶佩渝。   可这种事哪是能真正作比较的?   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人愿意与欢喜啊。   叶佩渝是正人君子,说是补习便是补习。到后,立即翻出课本帮他讲题。一天就这么过去,叶佩渝提议周日也出来补习功课。叶佩渝是好心,也没有其他想法。他的补课,的确很有用。   安歌没答应,少接触些比较好,找个理由拒绝了。   周日,安歌在家里埋头苦做题,外面下雨。安歌做题一个小时,起身伸懒腰,到窗边看看外面的雨与院子里的花,顺便倒杯水。仰头喝水的时候,看到不再漏雨的屋顶。他看了片刻,将一杯热水喝尽,继续做题。   新的一周,是期末考试前的倒数第二周,学校里的紧张气息更为浓厚,简直包围所有人。   尤其这学期,他们要与市内几所学校联考。他们童英中学在全市中学,排在三、四的位置,最好的是市一中。考得好那就第三,考得不好便是第四,看起来一个位子的差别,实际区别很大,年年市里的表彰大会,从来都是授予前三名的,学校领导压力也大。   安歌原本不是那种学习压力太大的学生,但谁让他落了十来年的课呢,他此时的压力应当不比校长少。   中午吃饭时间,其余同学去食堂或者学校周边吃饭,他坐在座位上啃妈妈带回来的店里没卖完的面包,边啃边做题。   做完半面试卷,有人推门进教室,安歌没顾得上抬头看,倒是闻到一阵香味。   “妈呀,安歌,你这也太用功了!”许茜茜,也就是他先前道歉过的女生走到他桌前,关心道,“你吃面包吃得饱吗?”   安歌没抬头,继续做题,笑道:“没事的,我病了几天,脑袋变笨好多,再不多做做,期末考试数学还要不及格的。”   他上次考得太差,老师有些失望,在班级也点名过。几次叫他上黑板做题,他也没做出来,许茜茜特别能够理解。   但她又道:“饭总要吃吧,要不你吃我这个吧?”她说着,将一样东西递到安歌埋着头的脸边。递来的同时,香味扑鼻,安歌瞄到许茜茜手上的东西,有些迟钝。   许茜茜道:“校门口新来了个做鸡蛋饼的,哇塞,那个老板哥哥好帅啊!高高的帅帅的!笑起来又干干净净的,好阳光灿烂的感觉!生意特别好,好多人排队呢,我排了好久,据说特别好吃!闻起来就好香!”   “…”安歌还看着鸡蛋饼。   “哪,你吃吧,我再出去买个,来得及的。”许茜茜以为他也是想吃的,热心肠地把鸡蛋饼再往他手里塞。   “不用了,你吃吧。”安歌拒绝。   “真不吃啊?”   安歌点头,许茜茜见他真的不想吃,索性在他身边坐下,她边吃鸡蛋饼,边好心道:“安歌,你不要紧张啦。哇,这个饼真好吃!你以前成绩那么好,这次就是因为生病有些不适应而已啦,就算期末考试考得不好……这个酱也好好吃!”   “…”安歌鼻尖全是鸡蛋饼的香味,心中的怒意,升腾,再升腾。   许茜茜丝毫不知:“就算期末考考得不好,也没有关系啊,你暑假好好调整一下,下学期肯定没关系的啦!你要相信你自己啊!真的太好吃了,只有他们家会炸过火腿肠再包到饼里,太好吃了。我还想再去买一个吃,过了吃饭高峰期,不知道排不排队了……”   “…”安歌放下笔,合上试卷,收起面包,“我去一下厕所。”   “嗯哪,你去吧!”   安歌大步走出教室,匆匆去了厕所,方便完出来洗手。水池旁是两个其他班级的女同学,一人问:“你去排队了吗?”   “排了呀!鸡蛋饼超好吃的!我全吃了!”   女同学坏笑:“除了鸡蛋饼呢?你真的是为了鸡蛋饼去排的?”   “哈哈哈!”   两人打闹着走远,声音还在传来:“真的很帅啊!”   为了看只傻狗,去排队?为了吃傻狗做的鸡蛋饼,去排队?   安歌咬牙,死都没想到他这辈子是个卖鸡蛋饼的就算了,可谁又能想到他还敢把摊子开到他们童英中学门口!   这是完全不把他安歌说的话当回事!同上辈子是一样的!   帅?帅能当饭吃吗!   再说了,那副傻狗样,哪里帅了?! 第10章   安歌低头走回教室,教室里的人多了些,安歌深呼吸,将过分冷肃的面容收起来。他摆出可爱的笑脸,正要进去,刚走到门边,却闻到更多鸡蛋饼的味道……   他站在门边,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后走来几个同班女同学,话里行间竟然说得也是“好吃”、“帅”啊之类的。见他杵门口,还问:“安歌,你怎么不进去啊?”   安歌回头,一眼看到她们手上的鸡蛋饼。   “你吃过这个了吗?学校门口新开的!”女同学热忱介绍。   “我暂时不饿……”安歌勉强笑了笑,赶紧走进教室。许茜茜已没坐在他身边,他的同桌还没回来,他坐下,拿出面包打算继续啃,也翻开数学试卷准备继续做,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休息时候,也没人管,大家都在聊天。男生们吃了饭,此时大多在操场晃,只有女生留在教室里,平常聊聊明星与八卦,这会儿竟然全在吃着鸡蛋饼,顺便聊门口那个卖鸡蛋饼的!   ——“你们说他和叶佩渝哪个帅?”   安歌差点没被面包噎到,傻狗能跟人家叶佩渝比?!   偏偏还真有人敢说:“我觉得他比叶佩渝帅,叶佩渝成天冷着张脸,背名牌书包,爸爸是校长,成绩好,都是滤镜啦!你们看看门口卖鸡蛋饼的那个小哥,人家穿的什么?剪了个寸头都那么帅哎!而且好亲和!问我要什么酱还弯腰对我笑,妈呀!声音也巨好听的!”   有人不同意:“可是再怎么样,他也就是个卖鸡蛋饼的!”   安歌暗暗竖大拇指,这位女同志机智!   “嘁,卖鸡蛋饼怎么了,现在卖鸡蛋饼、卖炸串的最有钱了好吗,我初中学校门口卖炸串的小夫妻,市里三套房呢!人家开奔驰上下班呢!我们亲眼看到的!”   “有钱有用吗?叶佩渝多有气质!这是学霸才能有的气质!”   安歌暗暗疯狂点头,没错没错!   “气质能当饭吃吗?要比气质,你最喜欢的大明星金澍才有气质呢,人家会娶你吗!”   有人喷笑:“可鸡蛋饼哥哥也不会娶你啊!”   “哼!我可没那么早想嫁人,我将来要读博士的,我就是实话实说么。再说了,是个帅哥我就要嫁的吗?那个哥哥就是帅啊,你们说气质,人家气质也好啊。非要叶佩渝那种才叫气质好?人家长得高高大大,笑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一看就是好人,这不也是气质吗?”   越扯越远,夸傻狗帅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安歌彻底没法静心了,他索性再合起试卷,大步走出教室。   他们教室在三楼,他从后门出来,顺着楼梯往下走,走出教学楼才发觉自己走出来了。他气闷地吐出一口气,反正走出来了,那就去看一眼吧。   他不信,是不是自己以为错了?   就凭那个傻狗能让这么多人讨论他?!   那个新来的卖鸡蛋饼的应该不是那个呆子!绝对不是!   安歌快步走到学校门口,刚要从侧门过去,不防被门卫大爷瞧见,打招呼道:“你也出来买鸡蛋饼的吧?”   “…”   大爷乐呵呵:“那饼味道不错,放学前我就吃过了!比你们可早!你快去吧,这会儿人少了!你倒聪明啊,挑这个时候。”   安歌有苦说不出,他并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出来买鸡蛋饼!他心中有苦不说,还得凭借伟大的演技朝大爷有礼貌而又天真地笑笑,才匆匆跑出学校大门。   学校外头其实是严禁摆这些摊子的,可学校里这么多学生,总不能不让人吃东西吧?学校食堂天天吃,谁受得了?就是老师们也受不了。市场这么大,也拦不住人家小老板们赚钱的脚步。学校、城管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门口每到放学时候总是最热闹的。   安歌走出学校侧门,也不敢往前探,他贴着墙壁,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往左看,都是炸串、关东煮、凉皮、凉面等小摊,没有那只狗。安歌又往右边看,还没看仔细,他先看到一个被三五女生包围住的摊车。   安歌的心凉了。   那同样被围在中间低头忙碌的人,真的是那只傻狗啊!   安歌往前挪几步,学校大门右侧是短短一排梧桐树,据闻有百年以上的年龄,树干特别粗。安歌靠到梧桐树后头,梧桐树高大又茂盛,梧桐叶子密密麻麻,将安歌遮得很严实。安歌探出两只眼睛,心安理得地打量那只狗。   刚好能看到一个侧面,这还是再次遇到以来,安歌头一回仔细打量他。   是才十九岁的缪柏言,却已长得很高,身高同上辈子几乎是一样的。只是此时的他,再无专门设计师给他量身定做的花里胡哨的精致衣服,也没有专门发型师给他心思百出弄的五颜六色的别致发型。他理着寸头,穿着最为简单的白T恤,露出精壮手臂,当然,手臂上还有他安歌留下的杰作……   五彩公孔雀变成了一只白色大狗。   他埋头做鸡蛋饼,动作娴熟又利索,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围着他的都是学校里的女同学,穿着校服,在拥有二十七岁灵魂的安歌眼中,全是小孩。一群小孩围着他叽叽喳喳,安歌站在这儿都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果然如班里女同学所说,小孩们指着要什么时,他都笑着点头,遇到个子实在不高的,过高的他还真的弯腰去说话。做好鸡蛋饼,将饼递给她们时,他也弯腰笑,还给她们递纸巾。   小孩们面上全跟开了花似的,围着似乎都不想走了。安歌看得心中有些愤愤,却不得不承认,到了这辈子,傻狗的脸依旧能“杀人”,杀人于无形间。   难怪真有人拿他跟叶佩渝比呢。   且此时的严言,不再是在他面前的模样。在他面前,傻狗就是狗,除了傻就是傻。在这些小孩面前,他——   他与摊车所在的位子,正好落在一片零碎的阳光下,身旁同样有棵梧桐树。他对那些小孩由心而出的笑,被阳光这样一晕染,竟然看得安歌有些呆。   时光仿佛瞬间就慢了下来,声音瞬间也停止了。安歌想起,曾经有次,也是六月,他在外地工作,那天闪电雷鸣,所有航班都停止了。哪怕后来雷电停了,暂时也飞不了。缪柏言不停给他打电话,生气地说一定要见到他。   可他没法回去,他特别无奈。他窝在酒店里,焦急等航班重开,等了大约三两个小时,缪柏言又给他打电话。他接起来就心疼道歉,缪柏言乖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乖的,会很可爱地对他撒娇,好像没了他世界就要塌落一般。缪柏言也只会对他撒娇,若非如此,也不能哄得明明是受害者的他心甘情愿地被缪柏言折磨多年。   电话里,缪柏言撒娇说:你到楼上天台来看看我。   安歌呆了几秒,扔了手机就往酒店楼顶跑。他刚推开天台的门,便看到酒店楼顶停机坪处的直升机。尚未停止的轰鸣声中,雷电虽停,风雨却未,天空中还露出了太阳的半张脸。他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缪柏言从飞机中跳下来,抱着一大捧裸包装,仅用一根紫色丝绒缠绕住花枝的浅紫色玫瑰往他走来。   他的眼睛明明是灰蓝色,但是遇到强光时,颜色变浅,神似浅紫色。缪柏言非要说他的眼睛是浅紫色,也只有缪柏言坚持说他眼睛的颜色是浅紫色。缪柏言最喜欢紫色,深深浅浅的紫色,全部喜欢。   缪柏言那天走到他面前,将满捧的花再递给他,看着他的双眼,对他说:“小情歌,送给我的安歌。”   那种玫瑰花,品名叫作小情歌,花语是:喜欢你。   那一刻,太阳的整张脸都露出来,雨丝穿梭阳光,落在缪柏言面上。他的眼睛清澈,站在阳光里,笑得也如此时这般。   安歌的嘴唇动了动,收回视线,背靠在树干上,不再看他。   为什么缪柏言不能真正喜欢他呢?   他的视线下移,看着面前空地发呆,空地上也有斑驳日光。发着呆,忽然有个人跳到他面前,高兴叫:“安歌!”   安歌吓了一跳,赶紧抬头,许茜茜朝他笑:“你是不是也出来买鸡蛋饼的呀!”   什么?   “我也是!我还想吃,现在人少了,我来买!”   安歌云里雾里,许茜茜叫上他:“走啊!”   他没动静,许茜茜硬将他拽出树后。许茜茜偏胖,个子和他差不多高,拉他不费事。安歌刚被拽出去,正对上严言回望的双眼。   傻狗脸上刚刚那安歌根本不愿承认的干净又好看的笑容统统变为一样东西——傻。   严言看到安歌,立刻笑得满脸傻气。   安歌别扭了仅一会儿,便板起脸,趁许茜茜松了手,他没有再看傻狗一眼,下巴一抬,眼睛看天,转身走了。 第11章   安歌一转身,脸上的高傲立即脱落。   许茜茜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啊!还要那么大声地叫他!被发现了吧!万一那个傻子以为他是特地来看他的呢?虽然……虽然他的确是特地过来看一眼的,可他没有任何意思,万一那个愣子瞎想该怎么办?   这人都跟到他们学校来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干?!   安歌着急,也没仔细看路,竟没有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反而往学校左侧走去。他心中碎碎念,埋头走路,瞧见拐弯的地方就再往左走,又走进巷子中,还恰好是前几天与严言刚来过的巷子。   只是安歌自己还未意识到,他刚走进去,身后便传来由远及近叠声的“安歌,安歌,安歌……”   又来叫魂了!   安歌气,看来这刀以后必须要随身带。   巷子是个死巷子,也不长,走到头就没了路。安歌没办法,只好停在原地,刚回头,看到严言高兴地奔进来,奔到他面前,再欢喜叫:“安歌!”   安歌没好气:“谁让你到我们学校门口摆摊子的!”   “我,我自己决定的。”   “丢不丢人!”   “啊?”严言不解。   “丢人!你快滚!我不想认识一个卖鸡蛋饼的人!”   严言的眉头轻皱,再变成一只傻大狗,可怜道:“我觉得,我不丢人……”   “丢死人了!”安歌教训他,“你看看你自己那样子!看到女学生就笑得那么高兴!你半辈子没见过女孩子了吗?!你再这样,我去我们校长那里投诉你!你骚扰女同学!”   “我没有!”严言立即道,“我没有骚扰女同学!”   “你还顶嘴?”安歌作势又要踹他。   严言先一步往后跳,“你又躲?一天不打你就不吃教训是吧!我前几天怎么说的?你还跑我们学校门口来了?你明天不许再来了!听到没有!”安歌声音铮铮,全是怒气。   “我听到了……但是我明天还来。”   “你!”安歌趁他低头,往前再一步,抬脚又要踹他下身。严言慌张抬头:“不能踹了!”   “我偏要踹!”这个东西就是祸害!   严言伸手紧紧捂住那里,面色怪异,却坚持道:“真的不能踹了……其他地方都可以打……这里不能踹了。”   “…”这是求打吗?!安歌偏偏也犟起来了,“我就要踹这里!”   “真的不能再踹了……”   “为什么!”   严言低头,不说话。安歌作势就要走:“我去我们校长那里投诉你!”   “不,不行!”严言慌忙叫他。   “那你说啊!”   “那里受伤了……”严言低头艰难地说。   “受伤?我踹的?”安歌懵了,他还有这能耐?早知如此,上辈子他就踹了啊!   “肿了,我,我去诊所看了医生,抹了药膏……”严言小声道,很有些不好意思。   安歌眨了眨眼,看看低头的大个子,再看看他双手捂住的地方,忽然冒出一句:“你这几天没跟着我,是干什么去了?在家养伤?”   严言乖乖点头。   安歌一言难尽,这人是真要跟定他了吗?还没好利索,一能动就又来了。其他不说,虽然身份天地之差,当年缪柏言的赖皮劲、死缠烂打的精神,隔了一世,倒还是一样的。   老天爷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学校的预备铃响了,他们快要上课了。安歌没空再纠缠,他道:“我要去上课了,别让我再看见你!再看见一定去告诉我们校长!去报警让你坐牢!”   安歌威胁完,大步往学校跑了,没敢回头看他是否跟了过来。   他匆匆跑到教室,刚好赶上铃声响,幸好没迟到。   上了没几分钟,身后许茜茜捣了捣他的后背,他一僵,许茜茜小声:“手来……”   安歌没反应,她又捣,安歌只好伸手,掌心被许茜茜放入小纸团。他无奈打开纸团,许茜茜问:为啥那个小哥看到你就跟着你跑了啊?你们认识?   安歌将纸团捏起来,没回,许茜茜再捣他,他只好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摇头。   许茜茜再小声说:“真的吗?我不信哎……”   说完没几分钟,老师发下试卷,这两节课都是考试。考完试,下午的最后两节课,也是考试,考另一门。一连考了一个下午,大家都废了,许茜茜哪里还会惦记这些小事,早跟要好同学们一起放学回家了。   安歌没着急回去,他怕那个傻子还在学校门口,留在教室里继续做题,他们班的班长恰巧也在,班长的数学特别好,他有问题正好请教。班长后来也走了,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窗外还有人不时掠过,最后窗外连人也没了,学校内的保安挨个班级地检查,查到他这里,他才发觉天黑了。   人应该走了吧?学校早没人了,做生意的一般都走了。   安歌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书包,背好书包一层层地跳下楼。他们学校规矩蛮大的,上次严言混进来纯属运气好,如今再想混进来,那就绝不可能了。果然,一路上都没瞧见,安歌心中高兴。   他走到学校门口,打量一番,所有小摊几乎都走了。   他展开笑容,右脸颊的酒窝被灯光填满。他不再磨蹭,往家的方向走。可他并没能高兴太久,刚从学校内嵌的大门出来,走上马路两侧的行人道,他看到停在马路这头的某人与他的摊车。   安歌停下脚步,严言正巧回头,看到灯下安歌。   他立即往安歌走来,并叫:“安歌……”   安歌瞪他一会儿,都不想再骂他了,有什么意思啊?!安歌生气地绕过他继续往家走,严言扶上自己的摊车,立即跟上他,跟了一段距离,过了一个红灯。不时有路人打量他们,安歌到底没忍住,回头朝他怒声:“你非要跟着我吗?!你要不要脸!”   “对不起……”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滚啊!”   “我,我就是,我没有其他意思的……”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安歌气得憋气,简直说不通!   “你抬头看我!”   严言听话,抬头看他,安歌问:“是不是死活非要跟着我?!非要在我们学校门口卖鸡蛋饼?!”   “是……”严言声音很小,语气却很坚定。   “好啊……”安歌再问,“那你告诉我,你每天能赚多少,有多少存款?”   “…”严言有些不解,却是老实回答,“我每天赚一百多,多的时候有两百,我,我有三万多存款。”   “真的?”   “真的!”严言点头。   谅他也不敢骗自己!安歌从下往上打量他,心中琢磨一通,既然死活非要跟着他,行啊,跟着吧!他早不是上辈子的缪家二少爷了,真.穷又傻,没有跟班,没有靠山,没权没钱没势,没有人给他收拾捅下的一个个篓子,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安歌冷笑,有死活贴着他的勇气,就要承受接下来的一切。   日子还长着呢,看他安歌这辈子怎么折磨他!   安歌再冷笑,又问:“你住在哪里?”   严言受宠若惊:“我家在七角巷那里。”   还挺远的,也是个穷地方,安歌很满意,再问:“你自己住吗?”   他点头:“我自己住……”   “你的家人呢?”安歌问得意有所指。   严言小声道:“我父母都过世了。”   安歌抽了口冷气,这辈子的缪柏言没有妈妈吗?他们俩,非要有个人失去妈妈吗?他顿时又有些心疼,缪柏言曾有好几次,喝醉了抱着他,哭着说想妈妈。他被带回缪家,妈妈是不可能被带回去的。五六岁还没懂事呢,就要在豪门中生存,父亲与大哥都不亲近他,唯一在意他的爷爷也已过世,很可怜啊。安歌眼中漫上隐恻,天黑了,严言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再保证道:“所以我回家晚没事的!我每天送你回家!”   安歌那口冷气噎住,是他白担心了!   他替他难过,傻狗呢?   傻狗还惦记着缠他!   安歌“哼”笑一声说:“我饿了……”   “饿了?吃饭!我给你做饭吃!”严言着急道。   谁要吃你做的饭!安歌站在行人道上,严言站在道外,安歌站得较高,这样两人的视线几乎水平了,安歌慢条斯理,且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吃鸡蛋饼。”   严言有些不相信地笑了,说:“我,我会做鸡蛋饼啊!”   “是啊,你给我做。”   “好!我送你回家,做鸡蛋饼给你吃!”   “我就要在这里吃。”   “啊?”严言傻眼。   安歌无辜眨眼:“不行吗?”   严言也眨了眨眼,说:“不是不行啊……”   “那你做啊……”   “做,做?”   “做鸡蛋饼啊,不行吗?”安歌再眨眼。   “行的!”   严言二话不说,将摊车推到前面一块人少的空地,借着路灯开始忙活,将收拾整洁的摊车又全部摊开,开锅,热油,拿出各式食材,再问安歌:“要吃哪些?”   安歌瞄了眼:“要火腿肠,要平菇,要兰花干,要——”   “太多了,包起来不好吃的……”严言小声提议。   “我就要包这么多!”   “好好好!”严言点头,将那些放到油锅里开始炸,还对安歌说,“都是新倒的油,头一回烧。还要什么?一并炸了吃……”   安歌满意点头,再吩咐:“其他先不要了,不要葱不要香菜,半甜半辣,要两个鸡蛋!”   “好好好!”严言埋头忙活,站在微风掠过的夏夜里给安歌做他一个人的鸡蛋饼。   途中有路人被香味吸引,想买,都被严言笑着婉拒。安歌瞟他一眼,傻狗其实真的不傻,拒绝别人的时候,说得有礼貌又不卑不亢。为啥在他跟前那么傻,会不会是演的?   他再看一眼严言,有夜色加持,稍微帅了那么一丢丢,顿时又觉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   严言将鸡蛋饼做好,用纸袋子装好,外头又给绕了好几层面纸,包得厚厚的,才小心递给安歌:“很烫的,你慢些。”   “哼!”安歌其实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哼”的,但是他这辈子都要折磨眼前的人,首先气势上就要狠狠将人压下去!严言这辈子都别想着翻身!   上辈子他演的戏里,半夜陪女主爬山,一起去山上吃火锅看星星。这纯属是剧情需要,是很浪漫,但那是拍戏。缪柏言看了就气了,死活也要这么干。现实中的山和电影里的山能一样吗?!但是没办法,那是二爷,安歌也看不得他不高兴。   安歌还真脑抽了,抽出两天空,两人跑去邻省的一座不太高的山。半夜时候,两人带着小火锅和液化气、食材等,这就爬山去了。结果呢,还没到一半,金尊玉贵的二爷爬不动了,这也就算了,半山腰也能煮火锅、看星星不是。   偏偏,二爷脚疼得非要抱怨,他们被巡山的人给发现了,立即被揪下山。闹得鸡犬不宁,安歌脸都丢尽了。缪家人与他的助理赶过来,弄清楚事情原委,也很对他们俩无言以对。二爷倒委屈,被拽上车回家了,还生气直念叨,事后还死活非要打压那个女演员。要不是他大哥恰巧得知顺便发话,那女演员真要受了这无妄之灾。   所以说,他只是让人在街边给他做个鸡蛋饼吃,不过分吧?   他低头咬了一口鸡蛋饼,愣住。   鸡蛋饼的外皮洒了黑白芝麻,软软又香香,里头包着炸得酥脆的兰花干、外脆里软的平菇与火腿肠,再有甜甜又辣辣的酱,一口吃进去,味道与口感层次皆分明,咽下去了,舌头还没回过神,只是催促他的嘴巴与牙齿,赶紧再咬一口。   安歌很气,他做的鸡蛋饼竟然真的很好吃! 第12章   直到吃完,安歌都没发表对鸡蛋饼的评价,哪怕傻狗跃跃欲试地看了他无数遍,安歌始终高冷。   严言也只好再把摊车收拾好,并叮嘱道:“你别动啊,你别动,我来!”   安歌冷笑,他压根没想过要帮忙!   不过严言的身手实在太利索,很快就将摊车规整完毕,全部整齐堆放在车上,跟变魔术似的。上辈子,缪柏言只有干一件事的时候才会这样利索,那就是脱他衣服的时候……   安歌简直不忍回想,率先往前走。   严言扶车跑着追上:“你坐上来吧,走路太累了。”   安歌回头,看摊车,的确一侧有空的,可以坐上去。他再看严言,严言满脸期待。   坐就坐!   安歌坐到车上,双腿垂落轻轻摇晃。严言骑着摊车,带他穿大街走小巷,往他家的方向驶去。安歌吹着夜间的小凉风,咂咂嘴,回味鸡蛋饼的味道。   他看看路边行人,再看严言的背影,眼中不由露出笑意。   上辈子,坐缪柏言的跑车。这辈子,坐傻狗的摊车。   那他宁愿坐这辈子的摊车,最起码这辈子的缪柏言会做好吃的鸡蛋饼,还那么穷又傻,随便他教训、打和欺负,半点不敢还手、还嘴。   安歌越想越高兴,眼睛笑成弯月牙。   这是他重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到家后,妈妈还没回来。蛋糕店下班晚,总要到九点关门之后。他们家藏在城市繁华之后,对比下,夜色里,还没亮灯、乌黑的房子便更显破旧。只是安歌与严言都对此都无任何反应,到巷口时有段上坡路,摊车不好往上骑,严言立即跳下来,还赶紧回头对安歌说:“你别下来!我拉你上去!”   安歌没想过要下来,心安理得地坐在车上看严言用力拉着车往上走。   车子被拉进巷子,安歌从车上跳下来,准备回家。   “安歌!”傻狗又叫他。   安歌回头瞄他,冷冷道:“干什么……”车上的笑容早被他收起来了,虽然他心情很好,却万万不能让严言得意。   “明早给你做鸡蛋饼吃吧?当做早饭。我很早就到你们学校门口的。”他小心问。   呵!倒是得寸进尺!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安歌转身过来:“我以后不会再赶你走,你爱在哪里卖鸡蛋饼就在哪里卖,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好!”严言激动,不赶他就好。   “一!在学校不许叫我名字,看到我就当不认识我!”   “为什么啊?”他老实问。   “因为你丢人啊。”安歌直言不讳,尽管他其实真没觉得丢人。   “…”   “我不想被同学知道我认识一个卖鸡蛋饼的人。”安歌打击他。打击完,安歌爽了不过三秒,看到他可怜的样子,又心疼起来。可是这才刚开始啊!不能心疼!安歌赶紧回身,要走了。严言急急叫住他:“二,和三呢?”   安歌回头纳闷看他,怎么这么傻?还有上赶着问的?   安歌想了想,只好又加一条:“别再来我家!”   “为什么……这里没人知道我是卖鸡蛋饼的。”   “你这是在回嘴吗!”这心态倒调整得好,亏他刚刚还心疼呢!   “不是……”   “这就是二!你听不听!不听就滚!”   “…”   “滚吧!”安歌走到自家门前,伸手推门。   严言原地站着,虚心请问:“那三呢?”   “再说!”安歌推开门,没好气地也没回头,大声道。他哪里有那么多“章”,不过也是临时想起来而已。他正要进去,严言放下车,往他走来,小声说:“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安歌咬牙,抬脚踹。   严言立即往后跳,安歌扔了书包,追上去作势还要踹他,身边响起一声“哎哟”。   安歌回过神,这是他们邻居家的大爷,也就是当年骗着买他家房子的人。这位大爷,家里儿子在市政府宣传部门当公务员,早得到内部消息,知道这里要拆的。明明家里好几间平房,一旦拆迁,能分到少说十套房,后来也的确分到这么多。非要欺负他年纪小妈妈又不在了,把他们家的房子再骗过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假,可那个时候,他妈妈过世,自己那么点大,就剩这点东西。大爷不是没有钱,他有,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到那个份上呢?安歌还记得大爷是怎么忽悠他的,说是房子这么破了,越到后头越卖不出钱,不如卖给他,他还多给安歌点钱,就当照顾他一个小孩子。   他那时候是真蠢,特别感谢大爷。   知道真相后,早已不屑也没有精力与这样的小人计较。   但这辈子不同了,安歌皱眉看他,这位大爷特别喜欢多嘴,站着阴阳怪气地说:“童童啊,你怎么这样啊?怎么还学会打人了?你妈妈知道,要失望的哟。”   大爷和他家大妈没少欺负他妈,安歌冷笑着正要回他几句,那只狗忽然挡到他面前,背对着他,朝大爷道:“他没打我,你别胡说八道!”   “…”大爷噎了噎,气着笑道,“童童啊,你认识的人怎么也都是些不灵光的人?这傻大个,这还没打,这——”   傻狗是傻,但哪里轮得到恶心人的老头来说?!   安歌从严言背后站出来,拔高声音,故意笑着说:“灵光?大爷,你七八年前可就开始戴老花眼镜了,你知道什么叫灵光?你看得到灵光?”   “你!”   “你什么你,大爷,岁数大了,少管闲事吧!天黑了,家里待着比较好!”   “我告诉你妈去!”   “七八岁的小学生都不流行背地里告状了!您这是返老还童了吗?真要恭喜你啊。”   “你你你!”老头被气得不轻,毕竟他的印象中,邻居这母子俩是既傻又好欺负,万万没想到向来乖顺的安歌说出这些话来。老头的儿子不过是普通公务员,却自诩当官人家了,邻里之间横行霸道惯了,怎能受这窝囊气,他伸手就要往安歌打,“小时候你不听话,我替你妈妈打过你一次,看来还得来一次啊!”   他的手往安歌挥来,安歌冷冷对视,也准备动手,还当他好欺负呢!身后人影一闪,安歌眨了眨眼,只见严言伸手攥住老头的手臂,并将老头活生生给逼退了好几步。大爷力气也不小,再使力,严言索性也用上更大力气,伸手一推,将老头推得仰倒跌在地上。   老头气得眼都花了,严言再说一遍:“他没打我!你再胡说,我揍你!”   “你,你等着!”老头向来欺软怕硬,真被人揍一顿,也只敢发狠。   严言没再搭理,回身,立刻走到安歌面前,弯腰似乎想将安歌看得更仔细些,满脸担心。   安歌瞪他一眼,什么叫“你再胡说,我揍你!”学他说话吗?!   安歌转身进院子,用力将院门关上,顺着院门再度坐到地上。   他这才敢舒出一口气。   傻狗这副傻样,竟然还想着护住他,还帮他打那老头?   他抱头独坐许久,听到门外轻微声响,严言小声叫他:“安歌……”所以傻狗也知道他没进屋,坐在门后吗。他没说话,听严言说,“你真的没打我,我没怪你打我……你别不高兴。”   怎么就这么蠢啊?!自己的话都前后矛盾!   “那我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准备东西,明天没法做生意了。”   “我走了啊……”   “我真的走了……安歌……”   “明天你还吃饼吗?”   吃你个大头鬼!   安歌大声:“快滚!”   “我滚了,我滚了……”他的声音竟然还欣喜起来,“我走了!”   却又没有真的走,几分钟后,他的声音贴着门缝再响起:“童童,是你的小名吗……”   安歌用手肘撞门:“滚!”   后来,就真的平静了。   安歌心中的感觉到底如何,他说不上来。原本是那样快乐的一天,被影响了是真的,可要说现在不快乐吗?也不尽然。   几天后,那老头还真跟妈妈告状了。妈妈没上过多少学,人又太过温柔,没有丈夫,常被老头一家欺负的,有些怕他们。老头又添油加醋地说,妈妈一回家,就害怕问他是不是认识社会上的小混混了。   安歌还是在埋头苦做数学题,听到这话哭笑不得。他稍微解释一通,说严言是他们学校门口卖鸡蛋饼的,不是小混混,他帮过忙,顺路送他回家的。   妈妈仍担心:“真的啊?”   “真的啊,妈,你别听那老头的了!那一家子都是坏人!他们说的话没一句能听的,他们家一直欺负我们,你不记得我小的时候,想在巷子口拉根绳晒个被子,他们都不答应,非说那地方是他们家的!”   提到这些,妈妈也想到往事,难过道:“话是不错,可我们多年邻居,他儿子又是当官的。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的好。”   安歌心疼,妈妈的确没怎么见过世面,他耐下心来又给妈妈辟了一番谣,才叫妈妈放下心来。安歌揽住妈妈肩膀说:“妈,往后你少跟他们说话,不管说什么,你随便应应就成,咱们不会在这儿住一辈子的。我以后比那老头的儿子还出息!”   “那是当然的!”对于这点,妈妈从来是深信不疑的。 第13章   六月剩下的日子,安歌一心都扑在数学题上,疯狂地做题、做题和做题。   严言还算听话,没再进学校找过他,早晨在学校外卖鸡蛋饼时,见到安歌总是很激动。安歌瞪他,他也真的没有叫名字,这让安歌很满意。听话好啊,不用担心杂七杂八的事,他才好复习。   可每天晚上放学后,他就不听话了。   安歌也预料得到,开始总是拖延,留在教室做题,可那呆子也永远在校门口等他。无论怎么说,也非要送他回家。安歌怎么骂怎么打都没用,只好随他去。   随后的日子,竟也成了习惯,放学后,安歌做题到天黑。校门口他也刚好做完生意,收拾好摊车,等他出来。如果想吃鸡蛋饼就给安歌做,不想吃,骑车送他回家。   回到这辈子,关于十六岁的初夏,安歌最深的记忆便是那掺着鸡蛋饼香味微热的风。   严言既让他满意,他忙着复习功课,一门心思扑在数学题上,有阵子没给严言脸色瞧。放学路上,还能好言好语聊两句,问问严言这些年的生活。知道了吧,又有些心疼这呆子。这辈子的呆子,妈妈在他十三岁时候过世,他本还在念初中,成绩还可以,上个普通高中,运气好考个重点中学,将来上大学是没问题的。   可同上辈子的安歌一样,妈妈都过世了,家中没了经济来源,本也不富裕,还如何继续念书?   严言蹬着车,背对安歌,说得倒是很平淡:“当时我楼下的爷爷是在小区门口摆小摊卖鸡蛋饼的,见我这样,教我做这个,说是好歹多条路。”   “到现在,六年一直在卖鸡蛋饼?”   他老实摇头:“先是学了半年,后来才开始自己做生意,但刚开始卖了不到半年,警察就不让我干了。”   “为什么?”安歌问完,其实已经想到原因。   果然,他道:“我虽然长得很高,看起来像成年人,但一直是未成年,片区警察不让我卖。”   “那你怎么办?”   “我在小区门口的饭馆里做帮手。”   安歌低头不语,他也干过这样的事,知道有多艰难,端盘子时常被热汤烫,更被客人骂,起早贪黑地干。他也就算了,他反正一直是这样的身世,没有什么高贵出身。可是严言……他是缪柏言,是缪家金尊玉贵的二少爷啊,一滴阳春水都没沾过。这辈子怎就这么惨,完完全全的社会底层,也没法接受良好教育。   这份心疼是阻止不了的,安歌也有些鄙弃自己。   严言继续道:“到了十六岁,我就自己摆摊做生意了,警察也不再赶我。我一直在市一中门口,生意还可以。”   “生意还可以?生意还可以三年你就攒了三万块?”安歌厌烦自己对他的心疼,这句话说得很冲。与其说是冲他,不如说是冲自己。   严言顿了顿,小心道:“我没乱花钱……”   “哼……”安歌冷笑,“没乱花钱,生意又不错,一个人吃喝,怎么也不会只存三万块的!”   “我——”   “行了行了别跟我说了!并不想知道!”前面正好到了巷子口,安歌提前跳下车,没让他上坡,背对着他就跑了。   一周过去,两周也过去,再不情愿,安歌也慢慢习惯了每天都要与他见面的日子。打打骂骂,欺负欺负,吃一吃鸡蛋饼,做做题,一天天地过得很快。   再有两天便是正式的期末考试,因是联考,就连监考老师都是几个学校合并起来统一抽签。学校重视得很,这天妈妈休息,安歌背好书包,道别出门去上学。刚走到巷子口,他的脚步一顿。   叶佩渝坐在自行车上,双脚搭着地面,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朝他笑:“早上好……”   人家上来一张笑脸,安歌再不想与他扯上关系,也不能冷脸,更不能让对方怀疑。安歌也漾起与以往一样的笑容:“早啊,你怎么来了?”   “后天就考试了,这半个月都没怎么见过你,来看看你。”叶佩渝下车,安歌上前,两人一起往坡下走,安歌笑道:“我天天都在做数学题,一点顾不上其他的。”   叶佩渝忍俊不禁:“我听说了,昨天在办公室,你们数学老师也在,他都佩服你。”   数学老师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安歌想到他,不由笑出声。他一笑,叶佩渝笑得也更欢喜。无论如何,叶佩渝是个很值得交往的人,他都特地来家门口等了,安歌没再推辞,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一起往学校去。   他还没死回来前,还是学生的他,几乎每天都会和叶佩渝见面,趁上体育课时,或是趁课间时。周末也常去叶佩渝家玩,叶佩渝偶尔也会来他家,他妈妈都知道他们俩关系好。这一个月,除了那次在麦当劳,两人没再碰过面,叶佩渝肯定觉得不对,毕竟他妈妈都好奇问过他原因。   上学路上,叶佩渝问他暑假有什么安排。   安歌暑假打算去“偶遇”那位设计师,再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但这样的话怎能同叶佩渝说?他知道,叶佩渝一定又想借机邀请他一起出去玩,他不想答应,不是从前了。叶佩渝已经道:“我下学期高三了,八月一号开学,你们七月七号就放暑假了吧。我们七月十五才放,只休息十五天。”   安歌只能说:“辛苦了啊……”   “十五天去哪里玩呢,你想去哪里?”叶佩渝直接默认他们会一起出去玩,把问题抛给他。   “我不能去了……”   叶佩渝的后背一僵,问:“为什么?”   安歌给不出原因,上辈子自杀前那几天,他曾给叶佩渝多年前留给他的邮箱地址发过邮件。没有任何原因,他就是想发了,那段日子,明雁的情况也不好,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有了死的想法后,他频频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想到还没有遇上缪柏言时的纯白人生,想到曾那样关照自己的叶佩渝。   他当然是不喜欢叶佩渝的,但是很怀念,怀念叶佩渝,怀念傻却单纯的曾经。   那封邮件也傻透了,他问叶佩渝,如果他死了,会不会有人记得他。   叶佩渝没回复,毕竟在上辈子,那个邮箱地址也是近十年前留下的。   直到他死的那天,桌上打开的电脑,他搜索哪种自杀成功率最高的页面旁,弹出一条新提示,有新邮件进来了。宿醉醒来的他,迷糊着点开看,是叶佩渝的邮件,叶佩渝让他把他的地址发过去,叶佩渝说他即刻坐飞机回国,叶佩渝说:安歌你不能做傻事!叶佩渝说:安歌,我一直一直记着你!我记了这么多年,你等我!   他反复看了几遍,心中忽然就轻松了。他当时死,并不是为了报复缪柏言,他的心已经死了,知道哪怕自己死透了,缪柏言也不会在意,这个报复成立不了。反而是多年前的朋友还记着他,令他终释然。   好歹,他死了,还会有人记得,他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他没再犹豫,把邮件关了,起身去放了满浴缸的水,躺进去,朝自己的手腕上割了深深一刀。   叶佩渝是真心对待过他的。是除了妈妈和明雁外,格外珍贵的真心。   所以他不想伤害叶佩渝。   安静片刻,叶佩渝骑着车到了学校门口,安歌跳下车,还是不知该如何说。接受是伤害,拒绝也是伤害。叶佩渝却还在等他的答案,叶佩渝再问:“安歌,这个月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啊……”安歌立刻否认。   “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你从前和我不是这样的,我们无话不谈,有烦心的事,你告诉我。”   “不是……”安歌难得不知该说什么。   叶佩渝叹口气,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他又道:“安歌,我们是好朋友,这点,你要记住。”   安歌用力点头。   “等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后天考试加油,你别太有压力。”   他不再追问,安歌感激说:“我会的!”叶佩渝再深沉,此时也不过十八岁,高中生而已,心思其实都挺简单。安歌说完,又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考的!谢谢你!”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两个人能一直做好朋友。   叶佩渝见他笑得这样,心思也松了些,同他一起笑。   安歌背好书包,正准备先进去,他们学校的车棚在学校外面,叶佩渝推着车去停。叶佩渝刚走,他抬脚进去,却觉得不对劲。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赶紧往左边看去,果然鸡蛋饼摊子旁,傻狗在盯着他看,满脸委屈、可怜巴巴。   安歌一时竟有些语塞。   他觉得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严言是那种表情!他又没有打他、骂他,这样看着他干什么!好像他安歌背着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安歌脸冷了冷,继续往内走。走到一半,“安歌安歌!”许茜茜叫着他的名字追上来。   “安歌,你认识那个小哥哥的吧!”   “不认识……”   “骗人,你和叶佩渝一出现,他连饼都不做了,就盯着你们看!”许茜茜是个可爱的小胖妞,是真心喜欢吃,几乎每天都要去买一次鸡蛋饼。今早她来得早,就去排队买鸡蛋饼了,正好围观了个齐全。   “我真的不认识!”   许茜茜愣了愣,惊叹:“哇,安歌你竟然也有这么冷酷的时候!”   安歌噎住,忘记装可爱了。他撇下眉毛,回头看许茜茜,装可爱装得浑然天成:“我真的不认识啊,你问过我好几次,你都不相信我,我有些急了。”   “真的不认识啊?那就算了吧……”   “什么事啊?”   “好多女生喜欢他的,隔壁班昨天还有个女生跟他表白来着。我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就算啦。”   安歌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问许茜茜:“真的假的?!他就一卖鸡蛋饼的!”   有人给他表白?!   许茜茜眉毛一挑,失望道:“安歌!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种人!做鸡蛋饼的怎么了?那位小哥哥那么善良,性格那么好,还常常给我们免费加鸡蛋!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吃饭,凭什么被人瞧不起!我太失望了!”   安歌解释:“不是,我不是……”   许茜茜生气地跑远了。   安歌停在原地生闷气,这才大清早,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第14章   安歌憋了满肚子的气,下午准时放学,出校门的时候,严言正忙着做鸡蛋饼,正是生意最好时。   但他走出校门的时候,严言竟然还是立刻发现了他。严言想叫他,又想起约法三章的事,不敢叫他,安歌头也不回地走了。   隔天是雨天,安歌早晨撑伞出门上学。巷口又有人在等他,严言撑着把黑伞,见他出来,立即往他走。安歌就当没看见,直直往坡下走。   严言追上他,小声解释道:“今天下雨,没法做生意,我就来看看你……”   安歌也当听不见,顺着上学的路慢条斯理地往学校走。   “你,是不是不高兴啊?”他小心问。   安歌心中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   他还要再问:“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安歌还想再恶狠狠来一句“关你什么事”,可转眼他也忘了自己不高兴的原因,总不会是因为傻狗被人表白而不高兴吧?太可笑了,绝不可能。   “那个,昨天和你一起的,是……”   安歌拐弯,继续走路,继续一言不发。   严言跟着他一路沉默,到底闷不住,难受地说:“你总是对他笑,你一次也没对我笑过……”   戳到了安歌的怒点,笑?!   他凭什么跟人家叶佩渝比?   安歌回头朝他气道:“要不你教教我怎么笑?跟你朝那群女生笑地那样笑吗?!你以为你笑得很好看吗!成天跟人笑!还要我对你笑?!”   “…”   安歌的伞边差点戳到他的脸,他也不敢往后躲。   安歌伸手指他:“不许再看我!这辈子都别指望我对你笑!我又不是卖笑的!别跟着我!”   他不该心疼傻狗,上辈子把他害那么惨时,缪柏言有心疼过他吗?死前,他独自在家待了那么久,缪柏言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关心他。哪怕发条短信,哪怕一个字,也不至于真的去死。   他不是卖笑的!   傻狗自己笑去吧!爱对谁笑对谁笑!反正别来管他!   新仇旧恨一起来,安歌抬脚就跑,严言没敢再跟。   晚上放学时,安歌从学校后门回的家,之后一连三天都是考试,学校门口不许摆摊,太过喧哗,影响考试。摊子全都没了,严言自然也不可能来摆摊,安歌没再见到他。考完最后一门,大家都回自己的教室大扫除,忙完,早早放了学。   安歌拖到最后,照例从后门走。   学校的后门向来人少,安歌伸手推开铁门,再把门关好,回头正要走,却直面四个往他逼近,坏笑着的小混混。安歌立即将手伸进校服裤子的口袋,他前阵子就将刀随身带了,校服裤子的口袋很大,放进去无人察觉。   安歌伸手握住刀,冷眼看着这几个人。   一人“嘿嘿”笑道:“帅哥,你还记得我们不?”   安歌不拖延,直接又将手伸出来,把刀一横,不废话,直接问:“谁先来一刀?!”   几人纷纷愣住,这种初级小混混,十六七岁,压根没到敢随手使刀的地步。打死也没想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混血小帅哥竟然随手就拿出把短刀来!还不是那种水果刀,是正经的闪着寒光无比锋利的刀!不仅如此,小帅哥眼中的寒光比之更甚,蓝盈盈的特吓人!   他们啥准备也没有!   安歌往前一步,手一挥,又问:“谁先来?!”   为首的那人吓得连连往后退,安歌再往前逼近,举手就要将刀往前刺。   险些戳到他的脸,那人差点没跪下,要哭不哭地喊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安歌抬脚将他踹了一脚,他顺带着立即往后倒去,安歌用刀指着他们:“爬起来,给我跪着去!”   “跪跪跪,我跪……”他爬起来,老实跪到墙角,还催另外几人一起跪,有人还抖抖索索问了句:“大哥,要给您唱《征服》不?”   “唱!把我们校长唱过来,送你们坐牢去!”   几人立即抿紧嘴巴,不敢再说话,眼巴巴地抬眼看着安歌。   安歌来回走几步,再用刀指人:“怎么不唱了?!”几人摇头,安歌“哼”了声说,“我问话,谁来答?”几人再拼命摇头,“每个人都必须回答!”   “大,大哥,我们能抢答不?”   “谁答得好,谁先走。”   “好好好!大哥您快问!”   “为什么在这里?单为了堵我?”安歌问。   “是!”立即有人抢答。   “为什么堵我?我认识你们?”安歌早把他们忘记了。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胆颤心惊地说:“大哥,您还记得那天,在市一中旁边……”   “呵!原来是你们啊!败类!”安歌再问,“你们自己说,你们是不是败类?!”   “我们是……”   “那堵我,是为了报仇?”安歌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慢慢逡巡。   他们再迟疑着对视,安歌威胁:“不说实话我就划他一刀!我一看就是好学生,你们一看就是混混,警察也知道刀是你们带来的,我是正当防卫!”   这小帅哥咋就这么狠啊!   几个混混快哭了,立即抢着说:“大哥您长太好看了,我们没见过您这样好看的混血帅哥,就是想来看看您,想……逗逗您……”   安歌冷笑,不过这话倒挺真,这些人也就这点本事了。   “怎么知道我的学校?跟我多久了?”   “那天大哥您穿的校服,我们兄弟几个跟了好一阵了,就是那个什么……”   “说!”   “就是严言那个傻子成天护着你,咱们碰不上你,这几天我们兄弟几个发现了你们学校的后门……”   安歌一愣,护?   “你们还认识他?!”他脑袋一转,立即再问,“他的摊车是你们砸的?!”   “…”几人低头认罪,不敢再说话。   安歌气得心口火烧一般,到底抬脚踹了几人,一人一脚,将话都问了个清爽,最后拿刀抵着,让那群人把姓名和家庭住址都自己写到纸上,他收起来。以防他们骗自己,他是让四人分别单独写的,每人写四份,最后对照一遍,确定没人敢骗他,没写假的,才放他们走。   几人服气得五体投地,响亮地叫了声“大哥”,一下就溜没了影。   他把刀收起来,塞回口袋,看了看后门,没再进去。他在外绕了一圈,绕过整个校园,离学校大门还有些距离,他便看到矗立在梧桐树下的身影。安歌停下脚步,这几天他都早早走了,这只傻狗是一直在这里站着吗?   严言盯着校门口看,压根没注意安歌绕到他身后。   “喂……”安歌叫他。   他一个哆嗦,回过头,看到是安歌,满面惊喜,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跟我来……”安歌说完便往前走,严言立即跟上。安歌将人带到那条小巷内,严言亦步亦趋,他忽然回头,严言差点撞他脸上。   安歌没骂他,平静地看了他几眼,还得仰视才能看仔细他的脸。   看得他甚至有些紧张,安歌才问:“你这阵子一直跟着我,是怕我被上次那几个混混报复?”他问过了,那些混混们常在市一中附近走动,与严言是互相认识的,没少敲诈勒索鸡蛋饼吃。按他们的说法,严言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没坏心眼,常给他们做鸡蛋饼吃。   他们欺负严言,却也不敢欺负太过,毕竟老实人也有几分脾气,严言是大高个,更不瘦弱,真要欺负起来,他们也讨不了好。被他撞上的那次,严言为了帮助一位被欺负的低年级同学,与他们打架,他们自然记恨上了,后来专门带家伙把严言的摊车砸了,还不许严言再到市一中门口摆摊,说再见一次就砸一次。话语间,他们还说要来找他安歌的事。   安歌这么一联想,自然就想通了。   他问完,严言着急问道:“他们找你了?!”   安歌瞟他一眼:“这不用你多问,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成。”   “我,我是怕他们找你麻烦,他们说过的,说过好几次。他们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你又长得太好认出来了!你是帮我才被他们盯上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们还是找上了你,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他说得无比自责。   安歌又听到一声“对不起”,却突然很想笑,当然还是笑自己,自己又可笑了一次。   他先前也纳闷,为啥换了一辈子,那个人还是见了他一面便要死活黏着他。后来他单方面理解为,除了老天爷的恶意外,是因为这人又是在迷恋他的脸,他自然气。更因为这人死缠烂打的精神和上辈子几乎一样,他才想狠狠折磨严言。   可现在真相大白。   这辈子的严言真的已不是缪柏言那种混账,人家并没有迷恋他的脸,成天跟着他,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只是为了保护他,只是以为自己连累了他。严言的“对不起”,不是缪柏言那些浮夸而又虚假的“对不起”。   人家是真心觉得对不起他。   人家也没有想要纠缠他,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他再一次自作多情了。   安歌抬头看他,说道:“那几个人往后不敢再找你麻烦了,你回市一中门口继续摆摊吧。那里离你家近,也省得你早晨三四点就起床准备。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更不敢再来找我的麻烦。”   “…”严言顿了顿,再仔细看他,并不相信地问,“真的?你有没有被欺负?你不是骗我吧?”   他问得是这样认真,安歌心中更悲哀,果然人家在意的只有这个。   安歌头一回好态度地对他说:“我身上有刀,他们怕我。”   他听到“刀”的字眼,立刻瞪大眼睛。安歌暗暗叹气,真是个老实人。   安歌带着些许难以解释的不舍与怀念地看他,随后道:“你好好卖鸡蛋饼吧,往后没事了。”   “哦,没事,没事就好。”   “那,我走了。”安歌抬脚要走。   “安歌……”   “走了……”   安歌走了,没有说“再见”,没有回头。   严言没再叫他。   老天爷是蛮恶意的,弄了这一出,却还是在玩他,看他笑话。   安歌脸上在笑,心里想指着天骂一顿,却又没劲骂。   他想,缪柏言也好,严言也罢,都不会再见了。 第15章   出考试成绩前,下学期便升高三的高二学生正常上课。高一的老师们全都去批改联考试卷,校长索性给高一的学生放了假。   安歌没再继续刷题,他埋头画设计稿。放了两天假,他也就在家里画了两天,门都没出。妈妈回来也没什么异常,可见那人也再没来过他家附近。安歌画了一天的稿子,推门,趁天上有星星,蹲在院子里看生长热烈的月季花。   他想,这样其实挺好的,这才是正确的重生后的人生。   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后,终要回到正轨。   他去学校拿了成绩单,领了暑假作业。其他几门考得还不错,数学没有上辈子那么好,不过好在是及格了,正好卡在91分。比一个月前刚回来时的36分好了太多,他很满意。临近放假了,老师们针对考试成绩找很多同学谈话,毕竟高二要分科。   安歌是肯定要选文科的,其他几门都考得还可以,也只有数学老师找他单独谈话。数学老师也不解他的数学成绩为何会一落千丈,但这些日子他的努力,老师看在眼里,好好鼓励了他一番。安歌也表示暑假会继续好好做题,数学老师笑着说:“希望高二时,我还是你的数学老师。”   安歌笑着点头:“老师,我也希望!”   他们回班级,填了分科表,大家都有些伤感,毕竟下学期再来时,便不会在同一个班级了。班长做主,一人收了五十块钱,邀请各科老师,一起去饭店吃了一顿饭。是最后一次大家在一起,直闹到很晚才散。   安歌正要走,班主任叫住他。   他回头,老师问他:“安歌,明后天有空吗?”   “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之前报名时,你生病在家。这阵子太忙,我今天才想起来这件事。明后天开始,我们学校和其他学校的师生一起去敬老院给老人送清凉。你唱歌好听,去不去啊?”   安歌有些犹豫,他不太想去。二十七岁的他,已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少年,没有那么无私了,还是更想把自己的私事做好。可是老师很期待地看着他,他想到那天老师特地去家里看望他,到底点头:“我去,老师。”   “太好了!”老师笑,他们俩往外走,说着相关安排,说话间,老师还道,“安歌你唱歌那么好听,有没有考虑学音乐?或者表演?将来上艺术院校,你成绩好,只要专业课过了,完全不费事。你的形象也特别好,很适合走文艺路线的,专业课肯定不在话下。”老师倒很相信他。   安歌一愣,缓缓摇头。   老师这才想到安歌的家境,哪里能负担得起那些费用?老师暗暗有些自责,立即又道:“也是,你成绩很好,重点大学能考上,关键是自己喜欢。高二也要好好加油啊,安歌。”   “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安歌目送老师离去,转身回家。   暑假这就开始了,叶佩渝打电话到他家里,他这下有了拒绝与不见面的完美理由。   他们这次去敬老院送清凉,因为是几所学校联合起来的,人很多,除了本市的敬老院,还有邻市。安歌被分到了邻市,直接跟着学校的带队老师与同学们一起去了隔壁城市。   一去就去了一周,他们这次活动很正经,随行还有媒体记者。老师们还要求他们回去以此为命题写作文,安歌觉得既然来了,又的确是有意义的事,参与得很投入。   他们每天在敬老院陪孤寡老人们说说话,给他们唱歌、跳舞,再读报、读书,一起看电视,每天都过得很快。都是同学们在一起,老师们也不大管着,又是假期,大家都很开心、快乐。一周过得也快,最后一天,大家和爷爷奶奶们道别,再由老师带队去当地的旅游景点。   逛过景点,他们便要回家了。   他们都是十六七岁,浑身是使不完的劲,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热热闹闹的,哪怕烈阳高照。景点里,他们遇到市一中的学生,是同他们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去的是另一所敬老院,今天才碰头。   大家不认识,带队老师们打过招呼,各玩各的。老师交代了集合时间与地点,便不再管他们。安歌和许茜茜他们玩了一通,热得有些难受,先撤了。他回到集合地点,和老师报备过,先去停车场上了大巴车。   司机在睡觉,他吹着空调喝冰汽水,惬意看着车外。不一会儿,远处走来一个男孩子,这样热的天里穿着红色T恤,将皮肤衬得雪白。他戴着顶渔夫帽,低头在讲电话,安歌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这样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安歌不免多看几眼。   男孩子似乎也在避着烈日,贴着他们的大巴车,走在阴影下,走过安歌窗下时。安歌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瞄到他右手手腕上的痣。   他一惊,没仔细想明白,人已经迅速站起来,蹿了出去。   还不待跳下车,他便扒着车门,高声叫道:“明雁!”   前方男孩有些迷蒙地回头,他原本应该是在笑,回头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   安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明雁!和他一样十六岁的明雁!   安歌光顾着激动,一字不发,反倒是明雁迟疑一会儿,先把手机挂了,往后退了退,问:“你认识我啊?”不等安歌说话,他再道,“可是我不认识你哎,我们以前见过吗?”   安歌盯着他看,发现自己忘记想理由了。看见好友实在太令人兴奋,兴奋得,他竟然想不出个好理由。明雁好奇打量他几眼,倒是先笑了:“我们没见过,你长这么好看,只要见过,我一定会记住的。”   安歌蓦地也笑出声。   安歌轻松下来,朝明雁伸手:“你好,我叫安歌,我是童英中学的,下学期高二。我在网上看过明澜子老师的演奏会,看到你上去献花。刚刚有些激动了,不好意思。”   “原来是我妈妈的粉丝啊。”明雁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你好啊,我叫明雁,南安市一中的,下学期也高二。”   安歌更是紧紧反握他的手,明雁又笑:“好奇怪啊,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觉得你很熟悉。”   因为我们上辈子是好朋友!   他们俩在车下扯东扯西地竟然聊了起来,一直聊到大部队都回来,两人才恋恋不舍道别。   回到南安市,因为有些家长是提前联系好过来接孩子的,车子统一先在一个下车地点停了,安歌坐在车上没动,等到了学校门口,他再下车回家。与同学们道了别,他等着再开车,有人上车,问道:“请问安歌还在吗?”   安歌立即起身,往车门看过去,是明雁。明雁也看到他,笑着朝他招手:“我送你回家啊!”安歌半点没犹豫,背上自己的书包,立即下车了。   明雁是家里司机来接的,豪华汽车开进他们家那个小巷子几乎都没处停。安歌有些抱歉,明雁直说“没关系”,说他家司机车技好得很。安歌笑,明雁还是这么可爱。   他下车要走,明雁又问:“我能去你家坐会儿吗?”   安歌求之不得,立即将明雁带回家。他们家破、窄又简陋,但他知道,他的朋友半点不会嫌弃。明雁也果然没嫌弃,那样小的家,他也认认真真地参观了,还夸安歌和妈妈布置得好。   直到明雁的父母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路过院子,他特地看安歌也特地给他讲过的一小片月季。他赞叹道:“真的长得很好,你妈妈修剪得很漂亮。”   安歌不客气:“那是!”   明雁回身笑看他:“我家中花园里有很漂亮的牡丹和芍药,我下次移些过来吧,你妈妈肯定会喜欢的。”   安歌摆手:“不用了,牡丹芍药太难养了。”   “怕什么啊!有我呢!就这么说定了!”   明雁出门回家,安歌将他送到车外。明雁坐进车,摇下车窗,对车外的他说:“安歌,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好喜欢你啊!我们以后做好朋友吧。”   “好!”安歌立即点头。   “过几天,我让司机来接你去我家玩,说好了啊!”   “好!”   明雁心满意足地走了,安歌目送车子开走,一直送到巷子口。车子不见了,他脸上依然是笑意。到底还是重逢了,这辈子,和好朋友一起好好度过吧!   他满脸笑容,回身正准备回家,却不防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一顿,看清楚贴墙站的某人的确是某人后。   他尤为不解,甚至有些难言的隐隐高兴,不由大声道:“你干什么啊!”   不都说清楚了吗,小混混也赶跑了,怎么又来了! 第16章   他不说话,安歌再问:“站这儿多久了!”   “我一直站着的……”   “车子开进来的时候你就在了?”   “是,我被车子挡住了。车子停着,正好卡在里面,我出不来。”   出不来就不能跟司机说一声?笨成什么样了!安歌瞪他一眼:“有话就说,没话快滚。”   “我——”   “你什么你!那些人又来找你麻烦了?”安歌问,否则他想不到原因,事情已经解决了啊。   安歌这样问,话语中有关心,他看着安歌的眼神变得更为热切,安歌越看越觉得有些不自在,又见他双手背在身后,难道是手受伤了?安歌更急:“你说话啊!”   “我,我这几天每天都会来看看……”   “到底是不是因为那些人又找你麻烦?!”   “不是……”   “那你又来干什么!”   “你一直不在家……”   安歌也想好声好气待他,可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会生气,自己在不在家,关他什么事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什么事,说不说?”安歌再问,他没反应,安歌回身就走。他大步走进自家院子,手甩门,严言箭步冲了过来,将自己卡进门缝里,安歌手上用劲,他背在身后的手总算是拿了出来,他将手伸过来,眼巴巴地递到安歌跟前,却又不说话。   安歌低头看,严言手上是一只手机。   安歌不解看他,他眨了眨眼,又把手再往前递了递。   安歌想了想,仿佛看了天方夜谭一般地问:“这手机,给我的?”   严言立即拼命点头。   安歌再看那只手机,不是一两千那种便宜货,放在这个年代,这手机怎么也要四五千才能买,而且一看就是新的,手机那层出场的膜还没撕开。安歌再问一次:“你确定,给我的?”   严言再点头。   “多少钱买的?”   “…”   “说!”   “三千多……”   “你骗鬼呢!”   “五千一……”严言耷下脑袋。   他索性再问:“特地给我买的吗?”   严言点头:“你这阵子不在家,我找不到你……”   安歌气笑了。   严言还看不出安歌的笑是被气的,被笑容鼓励了,立即再道:“给你手机,以后,就不会再找不到你了。”   安歌收起笑容,又问:“你这周都干什么了?没摆摊子?”   “这周就是在小区门口摆,天太热,白天没什么人出来,没生意。我傍晚时才出摊,比上学的时候轻松一些。”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安歌真正的情绪,老实回答,还又问,“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   安歌没理他,看他几眼,面无表情地说:“我们那天说好了,以后你回原来的地方摆摊,往后我们不见面了。你为什么又来我家?”   “…”严言低头。   “你是很想见我?”   严言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安歌顺着问:“你为什么这么想见我呢?我有什么好看的?”   严言听了这话,立即抬头,说:“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安歌后槽牙已经开始咬了,口中已有血的味道,依然克制着平静说:“你是觉得我好看,所以才在我们明明已说好不再见面了之后,还频频来我家?”   严言懵懂着点头,对于这个问题,是,也不是,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索性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看着安歌。看到安歌,他就高兴。哪怕看不到安歌的脸,安歌和他说话,他也高兴。   “怕联系不上我,怕看不到我,给我送手机?天天来找我,只是为了看我?”   严言再点头,是这样,没错。   安歌一口老血差点没气得吐出来。   亏他以为这辈子的老实人换了个身份背景,也就换了性格,亏他以为自己误会了这只狗。   这只狗,真不愧是只狗!他就是只狗!   安歌气得啊,气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气得双手直抖,偏手又扶在门上,傻狗看不着。傻狗还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来,再给安歌看:“我还给你买了手机壳,立即就能用的!”   献宝似的,安歌再一看,手机壳还是个紫色的!   狗改不了吃屎啊!   上辈子是个少爷,死活看上他的脸,要用钱用势砸他也就算了。这辈子就是个穷鬼,穷成这个鬼德行还敢垂涎他,还敢给他买五千多的手机,就三万块的存款还想包养他不成?没出息的东西!三万块的存款还敢花五千买手机!上辈子花几十万给他送满屋子的小情歌紫玫瑰,这辈子几十块照样能给他买紫色手机壳。   有钱没钱都只知道乱挥霍!   狗改不了吃屎!   安歌再一想,不对,狗是狗,可他不是屎!   安歌不想再看他,不管他还硬插在门缝里,从裤子口袋中掏出刀,往后用力一刺。刀尖狠狠没入木头门内,“噔”地一声响,傻狗真正的傻了。安歌回头,趁他发怔,将门重重拍上。   安歌在家做暑假作业,画设计稿,没出过门。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将怒火勉强平息。窝了几天后,不得不出门,明雁打电话来邀请他去家里玩。好朋友的邀约,他当然不会拒绝,隔了一辈子,他有很多话想和明雁说。   尽管他觉得,以傻狗那性子,没准天天往他家门口晃。但是看傻狗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样子,老实是不错,却也不傻,也不是任人欺负那种。他其实挺聪明,反正是一次也没被妈妈和邻居们看到。   明雁家司机早晨十点将车停在家门外,安歌将自己收拾干净,穿了校服的白衬衫,随便穿了件牛仔裤,剪了几枝月季花抱着出门。他刚出院门,司机叔叔便很礼貌地打开车门,不待司机下来,车子后头先钻出个身影。   安歌见怪不怪了,严言就是缪柏言,死缠烂打的劲,谁也比不过。   安歌曾经最为痛恨的便是,自始至终,缪柏言喜欢的都是他的脸,不是他的人。如今严言竟然又是这样,送手机那事才过去没几天,安歌不可能释怀。或者说,这件事,一辈子、两辈子都无法真正释怀。   他厌烦极了以色侍人这件事。   安歌没有抛给严言一个眼神,同下车的司机叔叔笑着打招呼。   笑容纯真而又有礼貌,且又可爱,司机叔叔都觉得如夏风拂面,更遑论严言呢?他看着安歌,看傻了。看傻了的后果便是,安歌坐上车了,他才缓缓回神。   司机叔叔娴熟地将车倒出巷子,安歌坐在车里,回头往车后看。终于回过神的严言抬脚往车追来,安歌神奇地又想到,自己上辈子有一回追着缪柏言的车奔跑的傻样。由于太过夸张和出格,他那次还被狗仔拍了。狗仔想象力很丰富,用词更别致,说他被圈外女友甩了,跟车痛哭,泪洒大马路,伤心欲绝。   最后硬是找了位女演员,付钱签了合同,一同表演了一段才算了事。   他暗暗“哼”了一声,坐回来,不再往后看。   在明雁家直玩到傍晚,两人有说不尽的话。安歌没打算留下吃晚饭,看时间差不多,起身便要走了。明雁没有强留,起身送他出门,刚推开门,他们俩还在笑着说话,都没往外看。   前方有道笑音传来:“明明在招待客人啊?”   安歌僵了僵,明雁已经惊喜地转过脸去,几步跑下门前阶梯,跑到刚好走至门下的男人面前,高兴叫了声:“宋叔叔!”   安歌不僵了,却是愣了。   上辈子的男朋友,这辈子变成叔叔了?怎么还隔了辈分呢?还有,宁休的真名原来是姓宋吗?安歌面无表情地打量宁休,看他摸了摸明雁的头,不知笑说什么。两人说了几句,明雁回头指向他,宁休顺带着也往他探究看来。   安歌再一僵,宁休的眼神好似X光,安歌从来知道宁休是个厉害人。这是没有见过他,怕他不是什么好人,带坏明雁吧。而安歌也才发现,他忘记“表演”了。宁休可是如今娱乐圈中跺跺脚都要震一震的人物啊,自己这么个普通中学生,见到他竟毫无反应,还这样冷静。   也难怪宁休这样看他。   他正要调整表情,装一装,明雁已经拉着宁休过来,“哈哈”笑道:“安歌,你是不是被吓到了!”他再对宁休道,“宋叔叔,你把人家安歌吓到了!”   宁休对安歌笑,安歌反而真的笑不出来了。   明雁松了宁休的手,过来拍拍他的手臂:“你别害怕啊!宋叔叔这个人很好相处的,不像电视上那么高不可攀哈哈。”他说完,想了想,又问,“安歌,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安歌抓紧机会,狠狠松了口气,故意有些向往又胆怯地看了眼宁休,才用刚好宁休也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认识啊,就是因为认识,看到了我才吓一跳啊!我没想到我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明星!”   明雁再笑,是真的很快乐。宁休很给明雁面子,也笑:“明星不可怕,都是普通人。”   安歌再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我都不敢跟您说话了。”   “别怕别怕!”明雁又问宁休,“宋叔叔,你来找我玩吗?还是找我妈?晚上在我家吃饭吗?”   安歌只好再听着,打算他们说完,自己立刻告辞离去。   谁料,宁休笑道:“是特地来看你的,我今天和柏舟去山上,带了不少黄樱桃回来给你。柏舟也来了,他在院子里停车。晚上我们留在这里吃饭,顺便有事和你妈妈商量。”   “好啊好啊!缪大哥也来了啊,真好!”   “你看看,叫他大哥,偏要叫我叔叔,我就那么老么,明明差不多大。”宁休开玩笑。   明雁笑:“辈分不同!谁让你和我爸爸妈妈是一辈的呢!”   他们谈笑风生,安歌彻彻底底僵住了。   缪柏舟,是缪柏言的大哥,亲生哥哥。   重见好友令他兴奋,哪怕是宁休,他也能接受。可是,他不想见缪柏舟,不想见其余的缪家人。   老天爷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缪柏舟出现?难道傻狗快要被认回去了?!安歌低头胡思乱想,蓦地抬头,说道:“明雁,你有客人,我就先回去啦!”他想趁缪柏舟还没过来,赶紧走。   “安歌,你也留下来吃晚饭吧,有刚摘的樱桃,是缪大哥家里的农庄里长的,可好吃啦!”   安歌吃过,上辈子时,缪柏言与他戴了草帽一起笑笑闹闹着摘的。   山坡上的樱桃林全是缪家的,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边摘边吃边接吻边胡闹,是很好吃。   他用尽力气依然天真地笑,拒绝道:“下次啦,今天太晚了,我妈妈会担心的。”他已经开始往外走,生怕再晚一些,就要与缪柏舟碰面。   明雁正要再开口挽留,安歌已急急逃离,走了几步却又停住脚步。不远处,已有一人正慢步走来。   是傻狗的哥哥,缪柏舟。 第17章   盛情难却,安歌到底留下来吃了晚饭,明雁的父母晚上都有饭局,就他们四个人吃。   既然已留下,安歌也只好调整心态,吃饭时反正装可爱就是了,他们谈的东西,他一个十六岁高中生反正也“不懂”么。偶尔抛话头给他,他就乖乖一笑说“不知道”就完事了,安安静静地吃了饭。   明雁让他家阿姨给他装了一篮子的樱桃,安歌推脱不开,也不忍拂了好意。   明雁正要叫司机送安歌回家,有些沉默寡言的缪柏舟顺口问了句:“安歌家住哪里?”   安歌没接话,明雁道:“安歌家就在和平路上啊,哎,好像跟缪大哥顺路?”   缪柏舟点头:“我送他回去吧。”   “也行!”明雁看向安歌,笑道,“安歌,让缪大哥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太麻烦了。”安歌立即拒绝,“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这怎么行啊,那么一篮子樱桃。叫司机来还要等,回家晚了你妈妈要担心,我硬要留下你,对不起啊。缪大哥送你回家,不麻烦的!”明雁和他关系好,当然觉得不麻烦。   安歌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顶着宁休探究的目光,被明雁推着上了缪柏舟的车。   安歌走后,宁休还没走,问一脸兴奋的明雁:“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位小朋友。”   明雁把两人是如何认识的告诉宁休,并道:“我很喜欢他!他很可爱!”   宁休本想多说几句,他想说,这个名叫安歌的孩子应当城府很深。虽说看起来很活泼,但是那瞬间眼中不时闪过的冷漠和提防实在骗不了他。他们演员这行,演多了戏,对于眼神这东西的拿捏实在太熟悉了,安歌身上,“演”的痕迹很重。   但见明雁这样高兴,明雁这样的身份,也难得有个他自己认同的同龄玩伴。他没忍心说,反正日后他看着点便是。   明雁边吃樱桃边说:“宋叔叔,你不觉得安歌长得特别好看吗?你看他能不能去演电影?”   宁休眼神一收:“是他想演电影?”果然是有目的地接触明雁吗。   “当然不是,他压根想不到,我觉得他是个特别单纯的人。只是,他们家条件有些不好,妈妈工作很辛苦。我看着有些心疼,他跟我说暑假要打工,想给妈妈换个好点的房子住,他才十六岁啊。我又想,他长这么好看,反正都要打工的,不如我们帮帮他?即使不能拍电影,有些广告,像那些零食啊之类的,那些演员都没他好看,他拍广告也行啊,广告很好拍吧。”明雁回头,认真看宁休,“只可惜他不会弹钢琴,也不会其他乐器,否则我就跟我妈妈说了。”   宁休放下些许的心,笑道:“那你想没想过,万一人家不答应呢?”   “就是说,你那边是可以的喽?!”   “是可以,但是有两个前提。一是,人家小朋友自己确实同意,不是每个人都想入这行。二是,角色或大或小,我这里肯定有合适的,他也长得确实很不错,脸小又轮廓分明,的确很适合上大屏幕。可长得好,不代表就能演,也不代表就演得好。”   “好好好!我会问他的,好歹是多条路么!不管怎么说,先试试!”   安歌坐在缪柏舟的车中,他没坐副驾,坐在车后座。开始的确有些忐忑,不想见到曾经的缪柏言,自然包括所有他的家人。这样的时刻,缪柏舟出现在了他崭新的生活中,他也不知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让他莫名升起一股对于命运的无可奈何感。   可缪柏舟很沉默,比上辈子时的话还少,只字不语。忐忑片刻后,看看车外的霓虹,他也渐渐平静下来。半个小时后,车子渐渐往和平路上拐,安歌开口:“您好,您把我放在路边上就好了,我家在深处的一个巷子里,很难开的。”   缪柏舟“嗯”了声,却并没有停车,安歌心中开始焦急,他别的不怕,就怕严言还在巷子口守着!被缪柏舟撞上该怎么办!坦白说,上辈子缪柏言打扮得跟只孔雀一样,花枝招展,不学无术,跟缪柏舟没半点相似。   这辈子的严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发型也利索。虽贫穷,但积极生活,人之高低本就不以贫富论。精神的颜色同样重要,安歌再骂他傻、骂他蠢,也要承认,他如今的精神是金色,是白色。他脸上反而有了与缪柏舟相似的,独属于缪家人的东西,本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才真正明晰起来。   缪柏舟这人的眼睛特别毒。   安歌只好再道:“您好!这里停就行了!”   “好……”缪柏舟将车停到坡下,没再继续往上开。   “谢谢!”安歌立即道谢,推开车门,下车就要跑。   “安歌……”缪柏舟叫他,“安歌!”不远处,傻狗也从巷口往坡下的他跑来,也在叫他。安歌一时之间,不知该看哪里才好,身后的缪柏舟却打开车门走下车,严言越跑越近,缪柏舟都好奇往他看去。   安歌屏住呼吸,忽然大声道:“转过去!”   严言愣在原地,怯怯看他,安歌生气:“叫你转过去,不想看到你的脸!没听到啊!”   “…”严言委委屈屈地听话转过身去。   安歌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缪柏舟笑道:“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缪柏舟摇头:“没关系……”他从后备箱拎出那篮樱桃,递给安歌,“樱桃……”   “谢谢!”   “不用帮你拎上去?”   “谢谢!不用了!”安歌抱着篮子往上跑,跑过严言身边,他没敢跟过来。安歌生气回头,“跟上啊你!”   “哦!”严言没想到安歌还能叫他,惊喜抬头,正要跟着安歌走。   他们俩身后的缪柏舟突然说:“小心脚下……”   安歌看都没看,继续往家的方向跑。严言低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地面,回头看缪柏舟,说了声“谢谢”。他的脸刚好现在巷口的路灯下,一脸善良与老实展露无遗。   缪柏舟目送他们俩都消失在巷子口,坐进车中,接到宁休的电话。   宁休问他:“送到了?”   “嗯……”   “那个孩子怎么样?”   “还不错,蛮安静的。”   “我觉得那孩子心思有些深,怕他对明雁有坏心思。”   缪柏舟轻笑:“小心太过了你,不至于。”   “既然你这样说,我放心了。”再说几句,宁休挂了电话。   缪柏舟将车往后倒,本已要驶出和平路,他又停下车,停在路边高大梧桐树下的阴影处。   安歌听到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亲眼盯着车灯渐渐消失,才放心下来。   这一天过得可真刺激啊,他舒出一口气,掏钥匙准备开门。   “安歌……”   叫魂的又来了。   安歌没劲跟他多说,改天再收拾他,背对着挥挥手:“快走快走!”   “那你先把手机收了吧。”严言委屈道。   安歌回头,直言:“你还委屈?你哪里脸来委屈!谁要你给我买手机了?你钱多啊!再说了,我跟你是可以送手机的关系吗?!”   可严言的脸是真委屈,安歌心中是既恨,又不由觉得他可怜。   祸害!   安歌皱眉:“我今天特别累,不想跟你吵架,也没劲打你。你最好快走,别惹我不高兴。”   “我没有和你吵架,我也没有想惹你不高兴……”   “我现在就特别不高兴!你再不走,我就要晕过去了!要胡闹也得挑时候,你没看见我有多累吗?”   “哦……”   安歌心情复杂,傻狗还是只垂涎他的脸,令他极度崩溃、愤怒不错。可傻狗的亲哥哥刚刚就在,他却不许人家见一面。明明只要他说出真相,哪怕缪柏舟还跟上辈子似的厌恶这个弟弟,严言也会立刻变回缪家的二少爷。上辈子缪柏言那样没出息,缪柏舟虽然看不上,却也没有限制他花钱,一样养着不学无术的他。   变回缪二少爷,就不用再起早贪黑地卖鸡蛋饼,不会再被人欺负得连个鸡蛋饼都不能好好卖,还得靠他出手收拾那几个小混混,他能够拥有原本的一切。   安歌到底不是真正的恶人,缪柏言对不起、玩弄他在前,最气的时候想连着毁了他的上辈子与这辈子。可做了这样的事,他又觉得有些对不起眼前人。   他没继续骂,只是无力道:“能不能听话?我想回去睡觉了,累。”   “手机……”   “下次再说行不行!”   严言终于听话,点头:“好……”   安歌将门打开,提起放在地上的篮子,抬脚进去。   “安歌……”   “又干什么?”安歌无奈。   “我明天能来吗?”   “不能!”   “可是手机——”   安歌回头:“到底能不能听话!”   严言点头:“我听话……”   特别乖,缪柏言一辈子都没有过的真正乖巧,安歌皱着眉,不知不觉又说:“你要记住了,往后要是陌生人问你家的事,你少搭理。”   “为什么啊?”   “你这么呆,别被人家骗了还要帮着数钱!你要知道,现在有一些新骗术,就喜欢骗你说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之类的,然后把你带到荒山野岭去,活体取你的器官卖给别人,你没看新闻啊?常被骗的,就是你这样身体健壮的呆子!别命都没了,自己还不当回事。小心着点吧!别轻易相信别人,对别人说实话!”安歌知道自己很卑鄙,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安歌不希望严言回到缪家,不希望他再变回缪柏言。   严言却觉得安歌是在关心他呢,头一回与他说这样多的话,立即点头:“我知道的!”   “快回去吧……”安歌自觉做了坏事,不敢再看他,催他走。   严言点点头,难得聪明一回,没再煞风景地扯手机的事。   安歌提着篮子进去,转身关门时,看到月光下,严言温顺而又清俊的脸庞,看了很久。严言尤为不理解时,他弯腰从篮子里捧了一捧樱桃递给严言。   “给我的?”严言不可置信,有些不敢伸手。   安歌没搭他,等他伸来手,把樱桃往他手中一放,紧紧关上门。   回不了家,总要让他吃点自家的樱桃吧。   安歌叹着气,穿过天井回屋。   严言捧着那些樱桃,根本不敢动,生怕弄坏哪怕一颗。他又守了近半个小时,估摸着安歌的妈妈要回来了,他才往外走。他满脸喜悦,手捧樱桃,大步走在月光下,快要拐出和平路时,身边有车门打开声,走下一位高大的先生,看向他,对他说:“你好……” 第18章   严言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身侧。   那位先生反手将车门关上,没有再动,刚好与他三步距离。严言认出来了,是刚刚送安歌回来的人。严言瞄了眼他的车,再想到早晨来接安歌的车,全都是一眼就能看出超级贵,他根本想象不出价格的车。   他从未在意过这些,更没有多看过一眼别人的车。   只有这次,他多瞄了几眼。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你和安歌是同学吗?”那人问。   严言听到他这样问,有些难受。他不是安歌的同学,他很早就不上学了,他凭本事赚钱吃饭,他从前并未觉得自己丢人。可是安歌说他丢人,说就说吧,安歌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他现在也依然没觉得自己丢人,妈妈在世时,跟他说过许多次,贫穷不可怕,人贵在勤奋努力。   若是一个人连骨气都丢了,毫无上进心,这才是真正的贫穷,也是真正的灾难。   道理他全都知道,这些年他也是这样要求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很开心,也很知足。   可是,那个叫作叶佩渝的男生——他从童英中学女同学口中听说的名字,那个安歌每次看到都会笑的叶佩渝,就是安歌的同学,还是很要好、形影不离的同学。   他很羡慕这个身份。   他觉得,安歌一定不会认为叶佩渝丢人。   他有些失落地摇头:“我不是他的同学。”   “那你是?你还在上学吗?”那人有耐心地问。   严言刚要说实话,忽然想到刚刚安歌的话,现在坏人很多,不能轻易说真话。再说,这人他又不认识,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的确没资格问他的事啊。   严言朝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人眉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换了话题,再问:“安歌是在哪所学校念书?”   严言心中不喜,这人为什么又要打听安歌的事?   严言只是老实,也只在安歌面前心甘情愿的傻,从不是真正的没脑子,他反问:“你都送他回来了,会不知道他在哪所学校念书吗?”   那人笑:“我是不知道,我一个弟弟和他是朋友,我顺路帮忙送他回来。觉得他很不错,挺可爱的。我在这里等人,瞧见你了,你们俩看似挺熟的,顺嘴问一句。”   严言皱眉,这位先生说得很清楚,就连为何还在这里都暗暗解释了,听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可他下意识便觉得此人不是好人。   那人见他不说话,又问:“这樱桃是安歌给你的?”   “嗯……”严言的手缩了缩,“我先走了……”   “不如我也顺路送你吧?”那人再提议。   “不用了,多谢。”严言匆匆走了,他想到安歌说的带到荒山野岭卖器官的事,虽说这人开着贵的车,还送安歌回来,弟弟又同安歌认识,应当不至于干这种事,他却将安歌的话记得明明白白,不想乱和陌生人说话。况且这人还想打听安歌,他不喜欢。   他匆匆离去,缪柏舟往车上一靠,点了支烟,目送他。   隔天,安歌便接到明雁的电话,明雁要来他家做客。却没料到,明雁给他带来一个大消息。明雁问他想不想演戏,明雁是带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来的,直接给他看邮件里贴着的一小部分剧本。   安歌呆了,被明雁拉着一同看那小段剧本。   看到剧本的瞬间,他心中那片仿佛死了一样的土,立刻就活了,沉睡了不知多少个冬天的小芽芽迫不及待地就想往外冒。对于演戏的热爱,是无论如何也摒弃不了的,安歌甚至不能欺骗自己。   明雁介绍道:“是宋叔叔今天早晨给我发来的,很适合你啊!宋叔叔监制的一部电影,正好有个角色是混血,宋叔叔他们本还打算到各大院校选角,昨天见到你,觉得你的相貌很合适!宋叔叔索性就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去试个镜?”   “…”安歌有些兴奋,因为再次接触到剧本而兴奋,可同时他又逼着自己冷静,他一时说不出话,明雁以为他是害怕,再道:“你别担心啊,试镜很容易的,大不了试镜不过嘛!只是试一试!是宋叔叔觉得你很适合,拜托我来问的。”   安歌不信明雁的话,宁休不是这么善良的人,是明雁出手想帮他吧。   他既感动,又极力克制自我,依然一字不发。   “那你看看剧本,过几天给我答复?如果不想去,也没有关系的!”   “好……”安歌应下。   接着两人没再提拍戏的事,明雁临走了,到底忍不住,再说:“安歌,你要好好考虑啊。宋叔叔说这个角色虽然是个小哑巴,没有台词,戏份也一般般,却都是在关键时刻。那个……片酬也蛮多的,宋叔叔他们合作的投资方都很大气,宋叔叔自己看中的本子,也舍得投钱。”他似是怕打击安歌,小声说,“可能会有几十万呢,几十万,好像可以付房子首付啦。”   明雁的意思显而易见,果然就是为了帮他。明雁还记得他说要给妈妈换房子的事,他顿时特别想抱抱他的好朋友。可怕吓到明雁,他握住拳头,十分认真地说:“谢谢你,明雁,我会好好考虑的。我还想问问我妈妈的意见。”   “那我等你的消息啊!”明雁朝他笑笑,出门回家。   明雁家的车开走后,严言又从车后走了出来。下午两三点,夏日还很烈,他一头的汗。   安歌已经不惊讶了,习以为常。盯他看了会儿,难得没骂他,毕竟这会儿,安歌自己心中也有些乱,昨晚的负罪感也依然还在。他也难得好言好语地对严言说:“你以前也爱这么跟踪别人吗?看谁长得好看,就成天跟着别人?”   严言赶紧摇头:“我没有跟过,我是第一次,不是,我不是想跟踪你,我也没有跟踪你,我就是想……”   “你就是想看看我?”安歌无奈了,他都会帮这只狗背台词了。   严言微笑点头。   安歌又气又笑,这还骄傲了?还笑着点头?   安歌笑骂道:“你就是运气好,跟踪的是我,我这样天真善良。你去跟踪别人试试,看人家爹妈不把你给打废了!”   严言先点头:“你是我见过最天真最善良的人。”再摇头,“但是我没有跟踪……”   呆子!他天真善良个鬼啊,也就傻狗会信。   “哼……”安歌回身往家走,他立即贴过来。安歌没赶他走,他也很懂礼,跟到门口就不动了。安歌也没关院门,他有些好奇地往里看,却也没有瞎打量。安歌进屋,将浸在冰水里的一篓樱桃拿出,转身又出来。   走到门边,他道:“让让!”   严言赶紧让开,安歌直接在院门的门槛坐下,坐下后,他抓了一把樱桃全部塞进嘴里。鼓着嘴巴,他嚼着酸酸甜甜的樱桃,大口大口地嚼,脑中全是明雁的话与那仅一点便已足够吸引人的剧本。吃完一把,他将樱桃核小心吐在左手,右手又抓了一把,严言看到他的这副吃相,显然惊着了。   安歌抬头看他,翻了个白眼,将又一把樱桃吃了,才说:“非要站着吗?”   “啊?”严言不懂。   安歌有气,却也往左移了移,不耐烦道:“坐……”   “我,我坐?”严言不可思议地问。   安歌再翻白眼:“不坐算了……”安歌想往中间挪,严言火速坐到了门槛上,这个时候倒是灵光了。他占住门槛的另一边,他高大且肩宽,门槛就那么点宽度,挤过来,手臂不经意间碰到安歌的。他和从前一样,身上偏热,接触到的瞬间,安歌一烫,满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安歌回头就冲他:“不会离我远点?!”   严言本还有些激动,一听这声冲,耷下脑袋,往另一边挪了挪,却不愿再起来了,死活非要和安歌并排坐。   安歌觉得自己总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确是他叫人坐的没错。   他只好愤怒不堪地又欲吐出口中的樱桃核,身旁凑来一只手,他顿了顿,严言道:“吐我手上吧……”   是他自愿的!   安歌大大方方把樱桃核吐到他手上,严言收回手,小声道:“你慢些吃啊,还有,嘴巴里有樱桃核的时候,说话不能太快的,会噎住。”   “你是在教训我吗?!”   “没有没有……”   “你不配教训我,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严言认真点头,说得诚心实意。   这样欺负人还有什么意思?当年自己被缪柏言折磨,自己也反抗啊,缪柏言折磨起来也更带劲吧,两人成天鸡飞狗跳的。如今倒好,安歌有心折磨,先是昨晚负罪了一把,此时心事多,越发觉得没劲。   安歌有些蔫了,双脚往前伸去,露出脚踝。他指了指竹篓:“你吃……”   “你吃,你吃就好!”严言看向安歌的脚踝,他觉得安歌的脚踝,特别适合戴些什么,好漂亮。   爱吃不吃,安歌正巧没发现他的眼神,否则怕又是一顿毒打。安歌又吃了一把樱桃,严言再把手伸来,他又将樱桃核吐到严言手里,严言再收回手,一套动作,包括他面上的表情都是那样理所当然与恬淡。这样的恬淡打散空气中的暑气,很舒服。安歌突然就想跟他说话,说很多很多话。   演还是不演呢?   不得不说,这是他重生回来后,面对的第一个重大决定。   可这样的时候,他竟然不知该如何抉择,甚至也不知该与谁商量。   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最适合听他诉说的人,居然是这只傻狗。 第19章   可是具体诉说些什么?直接问傻狗,自己该不该演戏吗?   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   安歌便一直在吃樱桃,严言的手不时伸过来接樱桃核,一只手满了,用另一只手。安歌吃得很忘我,或者说是想得很忘我,直到严言道:“两只手都满了……”   他回过神,低头一看,严言两只手掌捧着的全是他吐出来的樱桃核。   严言说着便起身:“我去巷子口把这些扔了,你先别吃啊,没地方吐,等我一分钟,等等接着吃!”他的身手十分利索,都没用手撑地,直接站了起来。   安歌实在矛盾,有些对不住严言,欺负他觉得没劲,可就放任他这样恬淡下去,安歌也实在不爽快。总之,安歌就是不想让他好过,安歌的威胁脱口而出:“那你别想再坐这儿了——”   他话还没说完,严言身影一闪,火速又坐了回来,牢牢占住他的位子,再也不愿动一下。   真的好像一只死守地盘的傻狗。   就这么害怕自己不让他再坐吗。   “…”安歌懵了懵,看着他笑出声,这只狗有点可爱。   这也是安歌第一次对严言笑,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严言可是看安歌对别人笑都能看傻的人,如今轮到对自己笑了……   他迟钝回头,傻乎乎地看着安歌的笑颜。   安歌现在很高兴,并不想收回笑容,而且有个他虽不愿承认却也现实存在的点,和傻狗在一起很轻松,他从来不需要做任何伪装,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哪怕是妈妈,他也在尽力地装天真装无邪。   他没有收起笑容,却又凶了一句:“把你的蠢脸转过去!”   严言很不舍,到底听话地缓缓把脸转了过去,安歌通身爽快。往后一靠,靠在门框上,安歌继续吃樱桃,闲闲地问:“你每天过得快乐吗?”   严言背对着他点头。   安歌嫌弃道:“你为什么快乐?你这么穷!”   “我觉得贫富与快乐之间没有等同的关系。”   “…”安歌语塞,呵!这只傻狗还挺会说!你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他立即反驳,“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钱的快乐!”   “我……也不太想知道。”   “没出息!”   安歌愤愤说完,再吃樱桃,过了分把钟,严言小心回头,眼巴巴看着他问:“我真的很没有出息吗?”   安歌点头:“当然了,我看你的鸡蛋饼摊子生意真的很好,呵呵,一群女孩子成天围着你的摊子,有些人一买就是好几个,那你怎么三年才攒了这么点儿?你一个鸡蛋饼卖多少钱?”   “普通的卖三块,加一样东西,荤的一块,素的五毛。”   安歌这次真的差点噎到了,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高:“你在做慈善吗?!就卖三块钱!你知道其他人家卖多少钱一个吗?!”   严言笑了笑:“我知道……”   “那你还!”   “学生们都没什么钱,我也不是没钱赚,我觉得这个价格蛮好的。”严言再笑。   安歌无话可说,这是真的在做慈善了。   顺便,实在不好意思,大部分学生还真的都比他有钱多了。   其实,严言过得越惨,他该越高兴才是,可看严言的思维是这样奇怪,太惨了,他又会心疼。安歌忍不住说道:“你以后上点心吧,你没有家人,才十九岁。你现在不多攒点钱,不学会节约用钱,成天乱买东西,将来怎么办?”   说到这儿,严言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十九岁啊?”   安歌一顿,是的,他们从未问过彼此年龄。严言再说:“我从来没有乱买过东西的,手机——”   安歌立即捻起一根并枝的两颗樱桃去打他的额头,严言一缩,安歌教训他:“我现在心情不错,别提让我不高兴的事。”   “哦……”   掠过了年龄的问题,安歌收回那根挂了两个樱桃的樱桃枝,将它们硬往严言的嘴巴里塞。   严言摇头不敢吃,安歌道:“碰过你的脸了,脏,我才不吃,就该给你吃。”   他这才张口吃下去,却又发现这是安歌亲手给他吃的,边吃边傻笑。   安歌没管他的傻笑,叹了口气,也不吃樱桃了,头贴着门框,看向院外的院墙,轻声道:“其实我也觉得贫穷和快乐与否没关系,我也觉得穷点没什么不好。但是我妈妈……现在有个赚钱的机会,我很犹豫。”   严言不说话,只是直点头,安歌是看到地上的影子判断出来的,不过他本也不需要严言有回应。安歌这次犹豫的原因太简单,他上辈子就是成天想着当演员,才会遇到缪柏言,也才会将自己送入暗渊。   这辈子回来了,是打算好的,离那个地方远远的,只做普通人。可谁又想到,他的面前还是出现了契机,他真的很喜欢演戏。可上辈子的震慑太大了,他又该怎么选。   他再喃喃道:“做选择真的好难啊。”   他同样没指望那只狗说话,谁料严言轻声接了一句:“选择其实最容易。”   安歌回头瞥他一眼。   严言微笑道:“心里最想做什么事,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懂什么,做错选择是要死的好吗!”   “哪怕死了,按照心意选了,那不才是对得起自己吗?”严言看他,少了那么点傻狗的模样。   安歌却不满,傻狗虽然傻,跟缪柏言一样有些薄情,生死都不顾。缪柏言是个最为及时行乐的人,常说死不算一回事。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死过。   安歌“哼”了声,撑着地面起身,他已经做好决定了。   他弯腰抱起竹篓,里头是没吃完的樱桃,用脚踢了踢严言的腿:“快起来,快走!我要关门了!”   严言站起来,安歌反手就要关门。严言急道:“安歌!”   “又怎么?”   “手机还没给你呢……”   安歌回头瞪他,非要惹自己生气吗?非要提醒自己他的本质?好啊,这是自找的,安歌又抬脚去作势往他身下踹。果然,他立即往后退去。   “哼!”安歌拍上门,再得意拍拍手,这招果然好用。   安歌给明雁打电话,约好明天两人见面。   他做好决定了,他想遵从自己的心。他要演戏,严言不是缪柏言了,不会再有人强迫他、包养他,他想做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况且……现在的家太破、太小,他很爱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但家里太过阴暗,妈妈甚至有风湿,但凡阴雨天,必要浑身酸疼。这里离妈妈上班的地方也远,他想换个近点的。   明雁说得没错,总要打工的。那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自己最擅长,回报率最高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妈妈竟极力反对。   晚上等妈妈下班,他高高兴兴地和妈妈说了这件事,他以为妈妈会毫不在意,一向温柔的妈妈却一反常态地尖声道:“不行!”   反倒将安歌吓了一跳,他难得发愣地盯着妈妈看。   妈妈有些发抖,看着被自己吓到的儿子,抖了会儿,她才平静下来,再说一遍:“不行……”   安歌眨了眨眼,轻声说:“妈妈,你是怕我被人欺负吗?他们不是坏人,你也认识那位钢琴家明澜子的,是他的儿子,还有那位很出名的男演员宁休,他们都是品格高尚的名人,真的都不是坏人。明澜子老师的儿子,上次去敬老院活动时,我们俩认识的。他是觉得我比较适合那个角色,才介绍我去。能够被他们选中,是我运气好。”   妈妈只是摇头,甚至请求道:“童童,你别去。”   安歌握住妈妈的手,再劝:“妈妈,让我去试一试吧。如果能够拿到这个角色,片酬有好几十万呢,虽然还不够买房子,我们能换个住处了。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太远,我不忍心看你每天奔波,房顶又漏了,补再多次都没用了。我真的想让你住得好点,可我没有任何本事,如今有这样一个契机,你就让我去试试吧!”   妈妈哭:“我不觉得苦,我——”   “妈妈,我长大了,我想照顾好你。妈妈,让我去吧。妈妈……”安歌一声声叫“妈妈”,再道,“再说,我什么也不会,人家不一定用我,我,也想多见见世面。”   “…”妈妈哭着低头,就是不松口。   “妈妈……”安歌抱住她,她的手臂仍在发抖,伏在安歌肩膀上哭了片刻,安歌不停请求,才勉强点了头。   安歌陡然有了精神气,是比过生日那天清醒时还要强烈太多的精神。   早晨他早早醒了,吃了早饭,洗了头发,站在院子里压压腿、抬抬腿,就当练功了。上辈子演打戏,对身段要求很高,常做的。而且自从他开始练功后,缪柏言也很满意,至于原因……在床上更便于他玩花样了啊。   安歌翻了个白眼,将一套功练完,头发也干了。   妈妈逢休息,躺在床上神色不明地看他,他只当妈妈是不放心他,还是怕他被欺负,又宽慰妈妈许久,才兴致冲冲地出门。一推开家门,他的脚踢到一样东西,他赶紧低头。   是个方盒子。   他弯腰捡起来,正反看了看,打开看,里头躺着只手机,还有张纸条,上曰——你别生气。   安歌大清早又要气死了。   看样子已经摸准了他家的作息,连他妈妈今天不上班都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盒子放这里的。昨晚吗?不怕被人偷走吗?今早?那么人呢?   安歌抱着盒子,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人。时间将到,耽误不得,他只好把盒子先放到随身背着的书包里,大步往和明雁约好的地方跑去。   回头收拾他!   一定要再踹他那里一脚!踹得他这辈子都没法再泰迪最好!   给他吃了两颗樱桃,真当自己是小甜甜了?什么事都敢做了! 第20章   严言有些惴惴,他当然知道硬将手机送到安歌家门口,会被安歌打死的。   但是他只想把手机给安歌,很多时候,他做事并不太顾过程,只管结果。也常会为了一个想要的结果,无论是什么过程,他都能接受。妈妈还在时,曾说过,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缺点。   他不是一个经常自省的人,倒不是他自视过高,而是他的生活总是忙忙碌碌,他没有时间去自省,他也不知太多的大道理。在他看来,一件事,只要自己去努力,总有结果的。   就好似最初的时候,安歌每次看到他,都只想踹他,打他,骂他骂得特别凶。   现在看到他,对他态度好多了啊,昨天还跟他聊天了呢,还对他笑!还给他喂樱桃吃!   他当然不傻,他看得出安歌对他态度的变化。虽说他并不能明白安歌变化的由来,更无法得知安歌行为的意义。但这些都无碍,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只想每天看到安歌,看到安歌对他笑。   为了这个目标,他如何都是行的。   手机是为安歌买的,他知道安歌家条件不好,没准还没他家条件好。他小时候,家里其实不是特别穷,印象中,五六岁的时候甚至过得很富裕,妈妈每天都穿新裙子,他也吃得好睡得好,当时也并不住在这里。后来有几年妈妈的身体很不好,成日吃药,也无法再工作,渐渐地家里的钱便没了。他们才卖了当时的家,搬来这里住。   再到妈妈过世,家中彻底没了经济来源。但他们家的房子好歹还在,虽说也不是什么好地段,到底是个九十来平的房子。他自己生得高大,几乎从不生病,也有技术,能做饼,能养活自己,吃喝是不愁的。   可是安歌家的房子,比他家还不如。   他见了安歌这么多次,安歌永远穿校服,永远穿那双运动鞋。   那一周,他到处都找不到安歌。安歌的家,安歌的学校,他都去找了,哪里也没有。他还没有勇气直接去问安歌的妈妈,怕被阿姨当作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安歌说他很丢人,说他一看就是没文化的人。   也是那一周,他诞生了给安歌买个手机的想法。他更不知为何,他想天天看到安歌,想知道安歌的消息。从相遇的那天,安歌弯腰扶他起身起,他便彻彻底底无法忘记这个人,仿佛着魔一样。他没有骗安歌,人生十九年,他头一回对一个人这样。他真的不是厚脸皮,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他当然也不是乱花钱的人,去买手机时,他没想买这么贵的。可是到了手机店,他不知不觉便往店里的最新款看去。他觉得,最好的、最新的手机,才是配让安歌用的。   手机特别贵,是他存款的六分之一。   他却没有一点犹豫,立即划卡买了。   手机是买了,要如何送出?他也知道,安歌不可能要他手机的,安歌不是那种人。但他一定要把手机给安歌啊,他想了很多办法,全都是无用的办法,最后还是当面送了,果然又被骂了一顿。   他没法想出更好的办法,也不想再拖,只好今早过来悄悄放到了安歌家门口。   他早发现了规律,每个礼拜的这天,安歌的妈妈不上班,在家休息。开门的必然是安歌,他放下手机就跑了,躲在和平路口,原本打算过一个小时再上去看看。不防安歌直接背著书包跑了出来,他生怕自己被发现,刚要转身,就发现安歌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安歌当然没有看到他。   安歌眼里怎么会有他呢。   他有些难过,可看到安歌书包上那个被盒子撑出来的印子,又有些高兴,到底收下了。   安歌越跑越远,在朝阳下仿佛一颗拥有快乐灵魂的宝石。   严言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这颗宝石,是自己的,那该多好。   安歌跑没了影,严言顺着他的方向走,脑中忽又想到昨日看到的安歌的脚踝。   途经商场,橱窗里是一些首饰,严言顿下脚步,回头看橱窗里的东西,它们同样在朝阳下熠熠发光。严言的脚步再难控制,他推门走进店内。   清晨的首饰店很冷清,他这样穷小子的打扮,进来后,也并没有人来招呼。   他站在店的中间左左右右看了,始终不动,最后有位导购实在看不下去,过来问了句:“您好,您想看些什么?”   “看,看——”看什么?严言也不知道,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导购有些不虞,严言再想到安歌在光下浅紫色的眼眸与雪白脚踝。严言开口:“我想看脚链……”   “您这边请……”导购也没当回事,倒也尽职把他带到脚链的柜台前,随后便任由他自己看。严言低头看到一排或黄金,或玫瑰金的脚链。他看了一排,最后的视线停在最内侧的几根铂金脚链上。   那几根,都镶了钻石或宝石。   严言挪了挪,站在其中一根脚链的面前。玻璃柜台内,明亮光线下,那根脚链镶的是浅紫色宝石与钻石,是严言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漂亮,就好像他十来分钟前刚刚看到过的那个在朝阳下奔跑着的安歌。   严言觉得,那就是安歌应该戴的东西,是能够配得上安歌的东西。   他的视线垂落,看到下面的价格。   他反复数了好几遍,六位数,二十六万。   严言低头走出首饰店,继续往前走。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穷。也第一次明白,原来贫穷真的可以等同于不快乐。   明雁是个很活泼的孩子,学习成绩不太好,因为家世好,未来可以选择的方向太多了,他的父母从不给他压力。他不似安歌那样刚放假就在家做暑假作业,他一点也不喜欢学习,正愁每天没事干。   与安歌碰了面,听他有意去试镜,立即就兴冲冲地给宁休打电话。   宁休很知道他的性子,笑着也应了,明雁立即再带着他去找宁休,于是一个小时后,他们俩就坐在了宁休的对面。上辈子的时候,宁休什么公司也没签,甚至是圈内第一个自己开工作室的。与明雁熟识后,他才大概知道宁休家的背景,更具体的他也一直不知。   这辈子,宁休是单干还是签了公司,他暂时还不知道,也不知他们坐着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他坐着继续装可爱。   所谓的可爱,就是安静坐着,面带天真笑容听明雁和宁休说话。   他们俩扯了一阵子,宁休笑着问安歌:“剧本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安歌刻意迟疑了一番,才佯装小心而又向往地说:“我觉得剧本很有意思,也觉得这是个很新奇的世界,很令我向往。但我并不知道我能否令这个世界满意。”   宁休笑了笑,将笔记本电脑打开,点了点,再让它对着安歌,说:“就你看的这段,我们试试看。”   安歌诧异:“不是说试镜吗?”   宁休再笑:“你知道试镜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安歌暗道一声“老狐狸”,他当然知道,再怎么简略,最起码导演们是要在的,哪里有这样的试镜?不过想到那部电影本就是宁休监制,他又是最大投资方,还在里面演男主角,有最大的掌控权,他同意了,的确也就没问题了。   安歌不好意思地笑:“我以为会有很多人,对不起啊,我不太懂。”   明雁立即安慰:“没关系的,宋叔叔说了算,安歌你别紧张!”说完,他又问,“要不要我先出去?”   “没事没事……”安歌赶紧留下他。   这点阵仗,还吓不到他。但他当然要装作很紧张,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那不过七八行的剧本,在宁休的视线下。   这部戏的剧本,完整版他还没有看过,他也只看了一段。他连这部电影的暂定或已定名字,都还不知道。   他试镜的角色名叫小星,大概十三四岁,是个无父无母的混血儿,背景等等并未标注,安歌猜测应该是在北方某个山村里。这段里,是小星被村里的几个大孩子欺负,他们先是逼迫狗去咬小星。小星跑了,他们又追上去,最后扛起小星,兴高采烈地把小星丢进河里。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欺负这个奇怪的小哑巴,将他扔进河里,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甚至像是在庆祝,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小星的想法。他们将小星扔进水里,看他在水里挣扎。   那只被迫去咬小星的狗,其实是小星自己的狗。它挣脱开大孩子们的禁锢,狂吠着冲到河里,拉咬着、推着,想尽一切办法地将小星往岸上救。岸上的孩子们哄堂大笑,看着这一人一狗,乐得直拍腿,然后,就没了。   安歌想了想,这儿又没有水,他问宁休:“我试一下他在河里的眼神和表情,老师您看可以吗?”   “随你……”宁休颔首。   反而明雁很紧张,坐得直直的。安歌朝他笑了笑,先起身,背对他们俩。安歌闭眼,脑中迅速是副北方山村图,图上有黑黄杂色的土狗,天真着丑陋笑得肆意的大孩子们,冰冷的湖水。小星被这样欺负很久了吧,每年,每月,甚至每日都要被这样欺负。   十三四岁的,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依靠的小哑巴,该是什么样的性格?   安歌继续冥想,几分钟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双眼已含满泪水,却没有一滴掉下来。他缓缓回头,面向正前方的宁休。   小星有些胆怯地往回收着下巴,却又固执地看他们,看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们。他连张嘴都不能,他不会说话。小星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唇角也在动,他想呐喊,喊出所有的胆怯和应有的怨恨。   他的狗快要扯不住他了,小星的视线歪了歪,是在看他的狗。这时,他的嘴巴终于张开,却徒劳地无法喊出任何一句话,只有冰冷的河水往他嘴中涌去。他呛了水,痛苦得越发要瞪大他的眼睛,他的下眼睑终于再也无法盛住他的眼泪。   两行眼泪滑落,掉在水面。狗疯狂嚎叫的同时,眼泪化作水面涟漪。   他闭眼……   又是一分钟后,安歌再睁眼。   明雁不可置信地,身子前倾着看他,眼角也有两行眼泪往下落。宁休则是微微笑着看他,安歌很有自信,安歌朝他笑了笑。   明雁去洗手间洗脸,安歌留着,他觉得宁休会有话对他说。   宁休的确说了,宁休轻松道:“电影名叫《星子》,你试镜的角色,正是主角小星。”   安歌愣住了,他没想到,明雁说这只是个小角色。   “剧本很有意思,我非常喜欢。在我手上快五年了,原作者是个名不经传的作者,他就写了这一部,自荐给我,被我买来。我一直想拍它,却一直找不到十三四岁,会演戏,中文为母语的混血少年。明雁向我提起你,我想那就试试吧,让他高兴。”   宁休再道:“不过这部片子真拍出来,国内没准会禁,甚至没法上映,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被观众看到,想拍吗?”   安歌一点犹豫也没有,点头:“想……”   “今天我会将完整剧本给你,你仔细看看,如果觉得可以,我们签合同。”   安歌纳闷:“您,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   “问什么?我觉得你足够胜任。”   “谢谢……”   宁休手上玩着笔:“你很有天赋……”   安歌笑了笑,这不是天赋,是磨练了十年练出来的。   “那么你呢,有什么有什么想问的?”   安歌再摇头,没有任何想问的,十六岁就能碰到这样的剧本,那是天大的运气,他一点要求也没有,只想好好演。   “还有些角色没有敲定演员,今年是没法开机的。”   “没关系……”好戏不怕等,“只是,最好在我十八岁前,我怕我到了十八岁就要长个,拍不了这个角色。”他上辈子是十八岁开始长的,一下蹿到一米八三。刚好是认识缪柏言三个月时,如果能早三个月,一米八三的他没准还能反抗缪柏言,不会被缪柏言一把扛起就带走,相遇的第一次就能逃脱。   宁休笑:“你很有意思,你是天生就要吃这碗饭的,这部虽还没拍,其他倒真有一些适合你的小角色,有没有兴趣?片酬还可以,明雁说你家条件不好,这也是个好机会,趁暑假打工还不错。”宁休轻松地转着笔,“你虽然还小,刚刚那几个眼神,我很满意,这些角色你一定没问题。至于其他,你是明雁的朋友,你可以放心,我会派一个助理跟着你。”   安歌摇头:“谢谢您,但这个就不用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宁休想了想,也没有强求。   趁明雁还没来,宁休再问:“你下学期也是高二?”   “是的……”安歌现在对宁休也尊重多了,对于认可自己的人,他很感激。   “你的将来……”   安歌诚恳道:“您虽然夸了我几句,我倒没有真的自大。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我真的有这个能力,真能走好这条路,未来大学怎么念,我会考虑的。”   说话间,明雁回来了。明雁说要去和安歌庆祝,宁休是知名人士,当然不能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临走前,宁休送他们到门口,宁休伸手给安歌:“小朋友,合作愉快。”   “谢谢老师……”安歌握住他的手,诚心叫了这么一声。   以戏会友,这就是演戏的奇妙之处。   反倒是明雁有些受不了他们这样,在一边直笑。   安歌背著书包,落后明雁半步,往外走。明雁在打电话给司机,安歌低头看着脚下地毯。   这条红地毯一直通到门外,安歌想,不论他终究会选择什么道路,就这样一路红毯、顺顺遂遂地走完这辈子吧。 第21章   安歌与明雁都还是未成年,庆祝也就是找个餐厅吃饭,是安歌暂时还负担不起的餐厅。但安歌没有过于在意,明雁更是说:“等你当了大明星,你天天请我吃就好了!”   安歌在他对面坐下,站在人生的交叉口,刚刚走出第一步,安歌心情很好,立即笑道:“你以为当大明星就那么容易啊?说当就能当啊。”   “我觉得宋叔叔就当得挺容易的啊。”   安歌想,那是因为人家有钱有人脉,也的确有演技有本事。在任一行,想要混得好,这些条件缺一不可,宁休就是不当演员,照样如此。说实在话,他上辈子发展得那么顺利,也真的是因为缪柏言拼命捧他,砸了不知道多少的钱,保证他优质的曝光度与资源。初期,名气不是十分大的时候,他没少干那被无数人诟病的带资进组之事。   虽然俗,但还是那句话,没钱寸步难行,尤其是在最肮脏也最风光的娱乐圈里。   安歌道:“那是因为宁休老师厉害啊,有几个人能有他厉害?”   “我觉得你也会的,宋叔叔很少夸人的。你别看他总是笑,实际上他十分严格,我跟他去看过其他的试镜,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夸人有天赋,甚至这样迅速敲定角色的。我也是第一次看人试镜看哭!”   明雁夸成这样,安歌甚至都有点羞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会好好加油的。”   明雁接着便和他畅想起未来,安歌见他说得这样有兴致,不由问:“你怎么不去演戏?我看你好像很有兴趣。”明雁身边这么多资源,想演任何角色还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教他的老师也多得很。   他立即摇头:“我哪里会演,演戏是人人都会的吗?而且我特别受不了镜头,所以我特别佩服宋叔叔,那么多媒体记者采访他,他都能笑着侃侃而谈,那么镇定自若。今天我才发现,你也很厉害,在宋叔叔的视线下还能演那么好!简直不敢相信,你是第一次演。”   安歌沉默,你会演戏啊,上辈子的时候,很用心地演戏,也曾拿过奖。至于宁休,他曾经为了你跟媒体记者可是打过架的啊……不过听明雁的话音,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进娱乐圈了吧?也是,这辈子的明雁过得富足快乐,何必又要强迫自己?   安歌没再说这个话题,与明雁一同吃饭,吃了大半,两人都饱了,继续聊天。明雁瞄到他的书包,好奇道:“刚刚就想问了,你书包里是什么啊,撑成这样?”   安歌回头一看,脸色微沉,是手机啊!   “别把你的书包撑坏了,你看,破了一角。”明雁伸手指。   安歌仔细看看,果然如此。他的书包是帆布的,本就洗得白旧,装了一包剧本后,再被硬盒子一撑,戳出个洞来。明雁劝道:“先拿出来吧……”   安歌不想拿,明雁好心地看着他,他只好把盒子给拿出来。   “是手机吗?新买的?”   “不是……”   明雁没在意,已经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   “不是我的啊,是我……一个朋友的,他暂时放在我这里。”   “那好说啊,反正也是你朋友,有时候我如果想找你,找他也行,还是有个手机比较方便。”   “他新买的,手机号码还没有呢。”   “看看有没有顺便买了手机卡?”明雁纯属好心,人家还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安歌不好再往下拒绝,也不好再往深了说,只好随手翻了翻,结果还真的有手机卡……傻狗还把手机号码顺便给他写在一张纸上,就在手机盒子里。   明雁把号码记走了,和他分开时还言笑晏晏:“有些时候如果找不到你,我可以找你这个朋友的吧?”   安歌只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虽有这件事情打了岔,安歌还是很兴奋的,目送明雁家车子开远后,他便回身往家跑。书包装满剧本,沉甸甸的,他却也不觉得累。转弯往坡上跑时,他慢慢停下脚步,想到傻狗也许蹲着呢,他深呼吸,待自己平静下来,才抬了抬下巴往巷口走。   可当他走到巷口,一路上,他也没看到严言的身影。   他难得有些愣,站在院门口顿了顿,他回头,竟然真的没来啊。他掏钥匙开了门,把院门关上,又从门缝往外看,没人。他再在院门后等了十来分钟,再看,还是没人!   有些反常。   这些天,除非要做生意,还有被自己踹肿那里不得不休养了几天,那人是每天都非要到自己跟前晃一回的。   今天是干什么去了,竟然没来?   安歌站在院门后,想着这些。陡然又回过神,傻狗不来不是好事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没有遇到安歌前,每逢寒暑假,严言也基本是收摊不做生意的。倒不是他懒,是他要照顾从前教他做饼的那位老爷爷。老爷爷年纪大了,早已不摆摊卖饼,儿女都在外地,没人管他,平常季节也还好,冬夏难熬。严言觉得自己赚的钱还可以,够吃喝了,也不是心大之人,便趁学生们放假时去陪陪这位爷爷。   有些时候老爷爷住院,他的儿女们回来看过几眼,都是拜托严言照顾的。   当然,他们不会给严言钱,严言也从没想过要,只有老爷爷自己常私下里想着塞钱给严言。老爷爷没有社保、医保,存款也不多,严言根本不肯要,是这位老爷爷教会了他做饼、做生意。   这几年都是如此过来,他们那个旧小区里的人,几乎都互相认识,对此都习以为常。因此,这天才中午,严言就推着他的摊车走到小区门口立住时,进出小区的人都很是震惊。立刻有人问他大热天地不休息,非要出来做生意是干什么呢。   他羞涩笑笑不说话,有老人指点道:“你这孩子傻啊,大热天谁买这个来吃?”老人扇着蒲扇,催他,“快回家歇歇,快回吧!”严言还是笑笑,老人见说了没用,也嫌天热,摇着扇子回家了。他守着摊子,虽说生意肯定不能跟在学校门口比,他摊子上的香味实在诱人,还是有人来买饼的。   有人问:“老板,怎么卖?”   严言顿了顿,轻声说:“五块……”他说得有些紧张,对方点头:“给我来一个!加东西怎么算?”   严言猛地抬头看他,这就答应了?涨价这么容易?   客人不明所以:“怎么了老板?”   “没,没什么!”他低头,立即开始忙活。   安歌放下书包,看了会儿剧本,心中始终难安。他又起身,贴在院门后,照例是顺着门缝往外看,不说人影了,就连邻居家那只老爱乱吠的真狗都没出来瞎晃。   安歌有些失望,回身靠在门后,他对自己说,他这样失望,是因为他要把手机还给那只狗。别人的东西,哪里能拿?一个小时内,他出来了四五次,午觉睡醒的妈妈在屋里叫他,他又看了眼门后,回身进了屋。   他把今天的事全部给妈妈讲了一遍,妈妈始终蔫蔫的,勉强着笑。   他又将剧本拿给妈妈看,妈妈拿在手里却也没有看,只是不时看着他发呆。   等到第二天,没等到严言晃来,先等来宁休的电话。他留的是家中座机号码,宁休的电话直接打来,叫他准备准备,要进组拍戏了。   他立即反问:“这么快?!”   “你很怕?”   “不是……”当然不是。   “你收拾一番,一个小时后有人去接你,合同在车上看吧。”宁休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安歌手上还拿着话筒,呆站在桌旁。   回过神后,他首先给妈妈的店里打了电话,急急忙忙跟妈妈说了这件事。   妈妈也懵了:“这,这么快?”   “妈妈,我就是个小人物,肯定要配合人家的,不能拖时间。不过你放心,有宁休老师帮忙,人家一定一定不会欺负我。我等等就出门了,到那里后,一安顿好,我立刻给你打电话!”   “童童!”妈妈急切叫他名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妈妈身边,你,你,能不去吗?”   到了这个时候,还如何不去?有宁休作保,那边的导演们都无二话,合同也这么快就要签了。他都决心走这条路了,也已迈步,停不下来了,再也不可能停下来。   “妈妈,你相信我。”安歌理解妈妈的担忧,妈妈小心翼翼了小半辈子,只想把他照顾好,让他平安长大。对于他将要进入的世界,他妈妈是完全没有头绪的,自然恐慌。   可他不是原先的那个蠢笨的安歌了。安歌再三保证每天都会打平安电话回来,妈妈仍不放心,甚至现在就想回来帮他收拾东西。他再三阻拦:“妈,你离家这么远,你回来,我已经走了。你放心吧!你相信相信我吧,妈妈。”安歌说得十分恳切,也满是请求。   妈妈默了几秒,低声道:“好……”   安歌知道妈妈有多痛苦,有多难受。妈妈难受,他也难受。   可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关于妈妈上辈子过世的事,他原本只想到时候提防。可在他刚回来一个多月的时候,他就有机会换房子,他有机会赚到钱,带着妈妈搬家,提前避免这些,不好吗?   安歌没穿校服,校服在剧组、片场里反而显得招摇。还没真正有发展前,想尽力低调些。捡了几件半旧不新的T恤,他把暑假作业也顺手塞进书包里,这些小角色于他而言不算十分难,无需花太多时间去琢磨,学业目前是最重要的。   临走前,他将手机盒也塞进书包中,总不能放在家中被妈妈看到。   安歌毫无留恋地走出家门,打算去路口等宁休的人来。   快要走出巷口时,他反而有些留恋了,他驻足,回头看原先傻狗总站着的地方。   如今空空,地面再无长长影子。   上辈子时,因为向往娱乐圈,另一个世界的他才能和缪柏言遇见,强行活在同一个世界中。   这辈子,他一旦走进那个圈里,他和傻狗反而会越来越远,彻彻底底变为两个世界的人吧。   多好,又为何要留恋呢,这不正是他最乐于见到的吗?   安歌收回视线,转身背著书包,拖着自己那长长的影子,离家越来越远。   两位少年向着美好未来冲吧啊啊啊   ps二狗不会一直卖鸡蛋饼的,不过这个应该猜得出来吧哈哈 第22章   来接他的人是李欢心,安歌也没想到。上辈子时,李欢心是宁休的助理,后来跟在明雁身边,可以说是他们俩都最为信任的人。安歌很有些惊讶,但他是不该认识李欢心的,他稍有些怯怯地站在车外。   李欢心迅速将他打量一遍,下车笑道:“等很久了吗?”   安歌赶紧摇头:“没有太久……”   “那我们就先上车吧,车上再说?”   安歌应下,坐进面前的SUV中。司机很安静,直接将车往高速开去。李欢心从身畔拿来一个文件袋,一次从里头拿出好几份合同出来,介绍道:“《星子》是宁休私下筹备的项目,目前知道的人还很少,并不宜声张。这个合同你先看看,不急着签字,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她递给安歌,再说,“你其余的角色安排,是我去联络的。宁休夸你很有天赋,那些导演都很愿意给宁休面子,但毕竟也要试过再说,合同倒是提前给了我一份,你都看看。”   安歌拿在手里,低头一一地看。   李欢心再详细说道:“今天正巧他们都在,我陪你过去,把你介绍给他们,陪你试完。没有问题的话,这几份,我们当场就能签,你已经十六周岁,是能够自己签合同的。”   “谢谢……”安歌抬头看她,道了声谢。李欢心不在意笑笑,安歌道谢道得很真心,李欢心可不是对谁都这般的。上辈子时,就是看到他,李欢心也不过礼貌扯扯嘴角。   与宁休的合同,安歌很快就签了字。李欢心有些讶异,不由又说:“没有哪里不懂吗?”   安歌笑着摇头:“我相信宁休老师。”   他如果连明雁、宁休都不相信的话,还能信谁。合同他大概看过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宁休也根本不屑于与他这样的小孩子为难,余下的也懒得再看。   这个细节却取悦了李欢心,接下来的一路上,李欢心跟他说话的语气便更为亲近。   安歌名不经传,导演们虽然卖宁休面子,当然也不敢给他太重要的角色。李欢心也知道,也没有要太要紧的角色,这次联系的角色,基本都是一些电视剧里的男四号、五号甚至六号人物。电视剧大多取景于邻市的一个影视拍摄基地,安歌上辈子出道时拍了几部电视剧,后来再也没拍过。   电影常常是大制作,也多是自己搭景,很少再来此处取景,说来,他也七八年没再来过此处。李欢心带他去一一见了导演,导演们都没把安歌太当回事,真的只是拿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卖宁休面子而已。   等到他们见了安歌本人,都有些意料之外。再等安歌试了几个角色之后,不只是他们,就连李欢心的眼神中都多出了几丝惊艳。在李欢心的陪同下,合同签得很顺利。   办完这些事,李欢心便要回南安市。影视基地有很多酒店,都是给这些演员们提供的。安歌作为参演人员,剧组是要提供住处的。可他一连要演三四部电视剧,偏偏每部剧的戏份加起来也就拍个六七天,那就要辗转着换来换去,一个月少说要换三四个住处。   李欢心是宁休的助理,自然有些看不下去,提议道:“我这边重新给你安排个房间吧?省得你换来换去麻烦。”   安歌摇头:“不用了,我觉得现在很好。”   “可是,换来换去,也太辛苦了。”   安歌笑着说:“姐姐,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住这样的标准间,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不用为我太担心。”   “可是——”   安歌小声打断她的话,抱歉地说:“我已经很感激宁休老师了,不想再麻烦你们。”   李欢心沉默几秒,看看他,点头:“那好吧……”她从包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安歌,“有麻烦,给我打电话。有委屈,也一定要和我说。”李欢心说得很隐晦,这张脸太招人了,圈子里的一些人,可不会管你满没满十六岁。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相处了这么一天,这个孩子她还挺喜欢的,乖巧而又知礼。   安歌再道谢,将李欢心送出酒店。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刚给妈妈打了报平安的电话,剧组的工作人员便敲门来给他送了时间安排表。他并非主要参演人员,即便没有参与导演集体说戏、演员全体剧本围读,也不是十分有碍。导演试过戏,觉得他可以正常参与拍摄,他明天便要进组拍戏了。   他将这些表全部用即时贴站在墙上,翻出自己参与的那些剧本,坐到阳台上看剧本去了。   李欢心回程途中给宁休打电话,汇报了一通,最后说:“我们,不用给他安排助理吗?”她觉得,宁休这样看重这个孩子,将来是想签他的吧?那就早点保护起来,别被人给玷污了,也别被人给抢了去,这样的孩子迟早会被所有人看到。   宁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觉得他如何?”   李欢心想了想,只有两个字:“很好……”说完,再道,“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宁休笑,连李欢心都骗过了,他道:“你放心吧,他可没那么好欺负。”   安歌在影视基地的日子的确过得还很不错,首先他是宁休介绍过来的,又是李欢心亲自陪着来的。那么看在这两人的面子上,导演、副导演之类的人就不会难为他。其次,他的演技着实不错,尽管安歌为了不露馅,刻意卡了几次,对于这样的新人,导演们已经很是满意。最后,安歌嘴甜会说话,态度亲和有礼,还长着那样一张脸,年纪又还小,大多数人都对他讨厌不起来。   他已经换到第二个剧组里了,前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还趁拍戏间隙时过来看看他。   不拍戏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安歌都老老实实地在自己房间待着。明雁也时常给他打来电话,打的是酒店的座机,每次一聊就要聊上许久。每天,他也必要给妈妈打电话的。这天他拍完夜戏,回到房间洗了澡准备睡,睡前,躺到床上惯例拨打家里的电话,这个时候妈妈应该还没上班,还在家。   却没人接,他立即从床上坐起来,再给家里打,久久没人应。   他再给店里打电话,是老板娘接的电话,说家里昨天下雨,店里有些滑,妈妈摔了一跤,没有大碍,但妈妈本就有风湿病,疼得一时爬不起来。老板娘给妈妈批了假,老板娘还连连给他说“对不起”。   摔倒了,不至于不能接电话吧?老板娘受安歌之托,特地去了安歌家里一趟,过了一个小时再给他打来电话,说他妈妈发高烧,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老板娘带她去了医院,担心道:“童童啊,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啊?不能回来看看你妈妈吗?我看自从你离开家那天起,你妈她就有些慌神。问你妈妈,你妈妈又不肯同我们说。你说说这,唉……”   安歌心中满是自责,他爬起来就想去请假。可他找到负责请假等杂务的工作人员时,那位小哥见他来了,笑道:“正要去找你呢,可巧你就来了,临时调戏——”   安歌打断他的话:“我想请一天假。”   小哥眉头立刻一皱,直接拒绝道:“不行……”又想到安歌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声音放缓,“是有什么事啊?安歌,明天放你一天假都行,偏今天不行。我们下一场拍雨中的戏,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再不拍,赶不上了,做特效到底不如这实在的雨。明天给你放,行不行?”   安歌握紧拳头,小哥再道:“你的戏份快要结了,明后天全部拍完再请假不好吗?顺便跟你把片酬给结了。我都跟财务那边说了,定金今天就会打你账上。”   安歌没能请得下来假,好不容易下的这场雨,还是他这个小角色最重要的一场戏,导演坚决不肯放他走。   安歌回到房间,焦躁地揉着满头的头发,催他去化妆的电话还一个个地来。老板娘又来了电话,说妈妈在挂水了。老板娘也不会一直陪着,他要后天才能回家。   怎么办?   安歌瞄到沙发上自己的书包,他看了一两分钟,走上前,迅速从盒子中取出手机,再将手机卡插进去。他立刻开机,但愿严言这次久不见他,又想找他了。可直到他去化妆,手机也没响。他不得不把手机号留给老板娘,好心的老板娘中途给他发过短信,告知他妈妈的一些情况。   安歌化好妆,换好戏服,走进雨中,开始拍他的戏。   他的职业精神是上辈子练出来的,即便心焦如焚,也表现很好。与他对戏的女演员却不行,她两夜没睡,本已睡下,又被拉起来拍这场戏,再被雨这么一浇,状态差得一塌糊涂。导演气得直接发起了飙,安歌倒是不怕的,他站在一边,低头继续烦闷着想自己的事。导演高一声低一声,片场安静极了。   就在这极致安静的时候,搭着遮雨的棚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悦耳铃声。   安歌继续低头,导演也继续发火,女演员继续抽泣。   铃声也在一阵阵地响,导演更火,回头大吼:“谁的电话?!掐了!”   一位场务拿起一只手机,小声道:“我们也不知这手机是谁的啊……”   安歌回头一瞄,透过雨帘,他定睛一看,立即飞扑过去,从场务手中抢过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来自于南安市的来电,他觉得自己眼中的雨终于也要开始下了。   他淋着大雨,接通电话,一片寂静中,他小心翼翼地喘着气。   对面顿了顿,是更小心翼翼的声音:“是,是安歌嘛?”   安歌的嘴角往下一撇。   终于来了。 第23章   严言原本打算的是,不赚到钱,不变得出息,坚决不去再见安歌。他这半个多月一直在小区门口摆摊,生意当然不如学校门口,但因为他涨价了,一天下来算了算,赚的钱竟然同从前一天是一样的。   一天赚一百、两百,哪怕三百,都离二十六万远了去了。但他心存这个目标,难得因为多赚到一点钱而兴奋。七月正是炎夏,为了保证每天赚到差不多的钱,哪怕就在小区门口,他也不得不早出晚归。尽管根本无法不去想安歌,但摸摸口袋,加上实在没时间,这半个多月,他的确一次也没离开过小区。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雨后,早晨出来摆摊时,空气中的暑热一扫而尽,很令人舒爽。小区内很多上班族出门前,在他摊上买鸡蛋饼,他低头做饼,听客人们聊天。他不是多嘴的人,从来是听过便罢,有时甚至脑袋想着其他事,压根听不到他人之言。   空气清新凉爽,心情也不错,正在买鸡蛋饼的两位女士跟他比较熟,聊天时,不时问他几句,他笑着也搭了几句话。两人不仅是自己吃,还给同事带,两人做了一共六个鸡蛋饼。严言哪怕做得利索,肯定也要些时候。   两人聊了会儿,又扯到娱乐八卦,一人便道:“我太喜欢金澍了,他太帅了!是我见过最帅的混血男人!”   听到“混血”两个字,严言忙碌的手微顿,他没继续听两人的聊天内容,手上也继续利索地忙碌,心中却是想,那是因为那些人没有见过安歌。安歌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混血男孩,也不对,安歌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两人似乎都喜欢那位男明星,甚至掏出手机互相看起照片来。严言将六个鸡蛋饼都做好,打包好递给她们,伸手来接时,严言眼睛不经意一瞟,瞧见手机上那位男明星。眼睛也是蓝的,可是太蓝了,而且长得有些冷峻,还是安歌的蓝眼睛好看!光下,好像是紫色,好漂亮,比紫宝石还要漂亮。   这样一来,安歌的脸就再也无法从眼前挥去。大概一刻钟后,又下了大雨,这也没法再摆摊。他匆匆收拾了摊车回家,他家就住在一楼,也有个小院子,他将摊车推进院子里的走廊下。关了院门,坐在廊下看着大雨发呆。   发着呆,就连雨幕上都现出了安歌的脸,再出现安歌拿樱桃敲他额头的模样。他立即站起来,连把伞也没有拿就要往外冲。伸手拉院门时,想到安歌瞪他的眼神,他又停下脚步。他还没有变出息啊,怎么有脸去见安歌。他往后退,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赚到二十六万?他算过了,起早贪黑地干,一个月赚一万,最少也要两年,这两年都不去见安歌?   那要死的吧。   严言焦灼地在雨中转着圈,最后想了个自以为很棒的方法,他用家里座机试着打了打他给安歌挑的手机号。他一直没敢打,打通了怕被骂,没打通也怕,怕失望。这天,太过想见到安歌的心情的驱使下,他终于拨出了那个号码。   哪里想到,第一次打,就通了!   他满脸怔忪地听安歌说话,不时点头,最后再用力说“你别担心!我这就去!”说完,安歌那边挂了电话。他都还没能回神,手上抓着电话的听筒,依旧满脸茫然。想到那真的是安歌,安歌用他给买的手机,还接他的电话,他不禁傻笑。   笑到一半,他的脑中警铃一响。他火速放下电话,拿了钥匙立刻冲出家门。连院门也冲出后,他跑了一百来米又折返回来,他跑回家中,打开衣柜,抽出最里面的抽屉,把里面那张银行卡拿出来,小心放好。这次也总算记得拿把伞,撑好伞后,他急匆匆往医院跑去。   安歌挂了电话,长长舒了口气。   他挂了手机,想想刚刚的事,不由笑了笑。同样,也是笑到一半,他才察觉到雨声中愈显夸张的寂静。他立刻回身,导演盯着他,那张脸仿佛立刻就能着火。瞧他总算是回头了,导演张嘴就要骂。   安歌抢先开口,他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导演,我妈妈身体不好,送到医院了,我家里人来电话。对不起,我立即把手机调静音。”他边笑,边立即调了静音,展示给导演看。   导演的火没发出来,憋在心里。   安歌回身往他靠近,再笑道:“导演你别生气啊,都是我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导演瞪着他,又是一通大雨往下浇,导演忽然就不气了,火被灭了。   十六岁的孩子,眼睛澄澈,笑容比被雨水洗刷后的绿叶还要清新可爱,还如何气得起来?   导演不仅不气了,还回头对女演员道:“你休息一会儿,这雨怕还要下一两个小时,歇半个小时,我们再继续!”   女演员哭着点头,低头被她助理用伞遮住,扶着走到棚下休息。其余的工作人员全部松了口气,身子松散开来,导演也去休息了。安歌还站在雨中,他抬头眯眼看了看天空中连线往身上落的雨丝,良久才转身回到休息的棚中。   这场戏,是安歌和女二号的对戏,天气恶劣,在场的工作人员并不是特别多,女二号也仅有一个助理陪着。安歌拿起干毛巾擦了擦脸,身上没有擦,等会儿还要继续演的,本就是雨中的戏。   他坐下,把干干的手机掏出来,等着严言那边的消息。他拜托严言去医院帮他看看妈妈,他靠着墙,十来分钟后,老板娘的短信发来:童童,你朋友过来陪你妈妈了。阿姨我店里有急事,只能先回去了。你朋友没有手机,我帮他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没事了。明天我还会再来看你妈妈的。不过阿姨也要说一句,你有空还是要赶紧回来,别让你妈妈再担心了啊。   安歌立即回了“谢谢”,并表示他最迟后天就能回去。刚回好,身边走来一个女孩子,递给他一个纸杯子,里头是热水,轻声道:“喝点吧……”   安歌抬头一看,是那位女二号的助理。   “谢谢……”他接过杯子,他也不客气地喝了几口,助理见他喝了,叹气道:“还要多谢你呢,否则我们芸芸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芸芸便是那位女二号的名字,她叫夏芸,好像是电影学院在读的女学生,这是她第一次演戏。安歌跟她不太熟,上辈子反正是没有夏芸这个人,要么是没出道,要么是出道后没能红起来。除了对戏,安歌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他这次饰演的这个配角,是夏芸角色的弟弟。   角色人物十五岁,他本人十六岁,反正都是孩子。安歌的个子还没长,也的确是个孩子。助理有些话没有太避讳,心疼地小声说:“辛苦你了,陪着她淋雨,真是对不住。我们芸芸她,刚好生理期,唉。”   安歌心里有些同情,那真的挺倒霉的。连着两夜没睡,还遇上亲戚来了,再过来淋这么一通雨,谁还演得出来啊。更何况还是第一次演戏,本来就没经验,有些女孩子还痛经,看她嘴唇都紫了,直哆嗦,没准就是这样的可怜孩子。   他摇头说“没关系”。   助理再道:“安歌弟弟,麻烦你去跟我们芸芸对对戏吧,再过一会儿就要演了,我很担心她。”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安歌痛快应下,走去和夏芸对戏。   最终,这一天的戏平安拍完。   夏芸后来的状态转好,一天内拍好了所有与安歌的戏份,安歌在这个剧组就算杀青了。离去下个剧组报道还有两天,安歌拿上了先付给他的50%的先行款,两部加起来足有十来万,与上辈子赚到的钱根本不能比。   但这是他安歌自己演戏赚来的,干干净净的钱,安歌很兴奋。   他小心将银行卡收好,收拾了书包,趁有两天休息,准备回家。他出酒店,打算坐公交车去这座城市的车站。出酒店时,他正好遇上夏芸和助理回来。夏芸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空灵的漂亮,第一次演戏能演成这样也属不错,安歌觉得她只要好好发展,应该总会红的。   因昨天安歌的帮忙,夏芸对他印象很好,多问一句,听说安歌要回家,立即安排自己的司机送他去车站。安歌并不想接受,除了明雁、宁休这样知根知底的,上辈子的朋友以外,他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他嘴乖道:“谢谢姐姐,我自己去车站很方便的。”   夏芸笑嗔道:“基地外全是追星的小女孩,你长这么好看,走出去肯定要被盯的,要被很多人拍照片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都走不出去。”   安歌很多年没来过这里,是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形了,他觉得夏芸说得很夸张:“我又不是大明星,谁会盯我?”   夏芸再笑,应该是觉得他很天真吧,助理也帮着劝了几句,她刚回来,车本就在外。安歌最后还是承了她的情,坐她的车去汽车站。   安歌上辈子在圈里的人缘并不好,原因嘛,很简单,谁都知道他背后是有后台的,还是高高的后台。因为有钱,抢了不知多少人的资源,能不遭人恨吗?由于他的形象也很好,也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一起拍照,容易被衬托,久而久之,除了拍戏和广告,什么公开活动他都不再去参加,缪柏言反而高兴了。   这也是十年里第一次有女演员对他释放善意,可能是因为他真的还是个孩子吧,连个助理也没有,单打独斗的又是一副懵懂乖巧模样,实在无法令人生出危机感。   他买了车票,候车厅等检票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立刻翻出手机,只见是家里的电话,他稍一怔愣,火速接起电话。他“喂”了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响起一个又激动又傻的声音:“安歌?!”   “…”这也太激动了吧?   严言继续傻不愣登地激动着说:“我带着阿姨回家了!告诉你一声!”   昨天一天,严言陪着他妈在医院,一直没法给他打电话,刚回家当然立即就打了过来。安歌脸上不由又沁出笑意,正要说话,严言再道:“你在外面放心啊!”   安歌收起笑意,凶了他一句:“我在外面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他连自己在外面干啥都不知道,说什么“放心”啊?!   严言“哦”了声,似乎呆了几秒,又问:“你吃饭了吗?”   正是午饭时间,安歌摇头:“没吃……”   “饭要吃啊!”   “关你什么事!”   “那你在干什么啊?你在忙啊?”严言小心问。   安歌心中“哼”了声,极力用毫不在意地声音说:“我在车站啊……”   “你在车站干什么啊?”严言老实问道。   “回家啊……”   “回家啊,回家,回家?!”严言放大声音。   “你是狗吗!叫这么响!”   “对不起……”   “挂了!”安歌嘴上在凶,眼中却全是笑意。   “那,你回来后,想吃什么啊?”   “这又关你什么事!”   “我,我在你家陪阿姨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会做饭的。”   “我不吃!”   “那总要吃点什么吧……”   吃点什么?   安歌瞄向候车厅外,好几个卖小吃的摊子,其中也有鸡蛋饼。他进来时就闻到了,他觉得没有傻狗的鸡蛋饼摊子香。   “那就吃个鸡蛋饼吧,要加三个鸡蛋。” 第24章   安歌跳下公交车,背着重重书包往回走,走到和平路的路口。他停下脚步,身子歪了歪,脑袋探进去小心看了眼,才又继续往里走。此时下午三点多,天依然热,路上就没几个人,安歌沿着墙角的阴影走,不知为何还有些难言的紧张。   或者说是有些不好意思,骂严言、打严言,老死不相往来的都是自己,可拜托严言去照顾妈妈的也是自己。安歌边走边叹气,那个时候,他连明雁都没想到,潜意识中觉得只有严言、缪柏言是能帮他的。   缪柏言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有出息,他身上唯一的闪光点也就是对妈妈孝顺。没错,这个对于人们而言属于本能的东西,只能算是他唯一的闪光点。上辈子时,只要涉及缪柏言母亲的事,他会十分犟。他那样怕自己的大哥缪柏舟,唯一一次与缪柏舟起冲突,也是因为自己的妈妈。   不说这个,就说上辈子,安歌原以为自己的妈妈只是寻常车祸过世。过世的真正原因,也是缪柏言帮他查清楚的。查清楚后,他痛苦了很久,缪柏言那阵子倒是真的心疼他,特地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东西,还又给他砸了部电影出来。   缪柏言式的善意就是这样的:砸钱,买买买。   他跟严言其实还不算熟吧,也下意识地排斥严言。但就从目前这些接触来看,除了穷,除了上进些,他隐藏的喜好与性格,跟上辈子是完全没两样的。   安歌叹气出声,算了,手机也用了,人也是他拜托的,只能接受现实。好在他现在有了些钱,回头给傻狗买些东西就当谢谢吧,顺便把买手机的钱给傻狗,他也的确差个手机。他是宁愿欠夏芸的人情,也不愿欠严言的。   这样一想,安歌舒服多了。他加快脚步往巷口走,快要到巷口时,瞄见没人,他心里更放松。他拉紧书包带,莫名也有些欢快起来,他小跑着就想跑上去。谁料他刚开始跑,巷口转出个身影来。   安歌一愣,活生生地止住了脚步,瞪着眼前人,安歌傻了。   这还是那只傻狗吗?!   他半个多月干什么去了?怎么晒得这么黑了?!   原本的白狗变成黑狗了,黑狗是准备出来看看安歌到了没的,哪料一出来就撞上安歌。他兴奋叫道:“安歌!”   妈呀……真的是他啊。   安歌这才回过神,连连眨眼,又打量他几眼,到底忍不住问道:“你这阵子干什么去了?”   “我,我卖饼啊!”他笑得露出白牙齿,更傻了。   安歌原本的担忧啊、欢快啊、忐忑啊全都没了,他翻了个白眼,绕过严言往家里走。他前脚刚进,严言后脚跟进来。安歌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只想赶紧进去见妈妈,他正要关门,严言抢道:“我来吧!你快进去歇歇!我,给你煮了酸梅汤!”   两人贴得格外近,傻狗的气息全部扑到安歌的后脖颈处。   安歌的脖颈与胳膊迅速被鸡皮疙瘩爬满,他不满回头,原想威慑,岂料正好瞧见傻狗站在门缝漏进的稀疏阳光下笑。那是什么样的笑啊,满是喜悦。眼中的喜悦简直无边无际,是无论如何也游不到尽头的喜悦。上辈子,他赶回来想替缪柏言过生日时,渴望看到的,就是这种笑容。   可缪柏言没有给他。   甚至为了这件事终究付出生命。   安歌心中狠狠一落,再看傻狗的笑容,便是刺眼。安歌暗自咬牙,他是太好欺负、太好骗了,更是太好说话。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为何还记吃不记打?这样就觉得傻狗不错了?还想着把手机钱还了?不还了!是傻狗自己非要买还死活要塞给他的!活该!傻狗欠他太多了!   就冲上辈子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十辈子也不该原谅他!   安歌怒从中来,趁严言还在笑,猛地将他一掌拍出去,朝他吼道:“滚!”   “…”安歌把门关上了,严言脸上的笑容还没失掉,他讷讷呆站门前,完全不明这是怎么了。他是哪里说错了啊,安歌怎么又生气了……他今天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赶了出来,还又被打、被训了。   安歌踩着重重的脚步走进家门,家中光线有些黯淡,妈妈急切而又虚弱的声音响起:“是童童回来了吗?”   安歌暗吸一口气,换上无邪笑容,走上前:“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给他,安歌赶紧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抬头仔细看她:“还疼吗?”   妈妈摇头:“不疼,看到你就不疼了。”   安歌伸手去擦妈妈的眼泪,也急:“你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的吗?这半个月我们每天都打电话啊,妈妈,我在剧组过得很不错的,导演也好,工作人员也好,都对我很不错。我还看到很多明星呢!他们都很好相处的,也都很喜欢我,把我当弟弟呢。对了——”安歌急急扯下书包,从里边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抽出里面的银行卡,递给她,“这里是目前两部剧的先行款,一共十二万!”   “十,十二万?”妈妈傻了。   “嗯!”安歌重重点头,“我还有两部剧没拍呢,这些只是50%,每部片酬不同。到最后,我一共能拿四十万左右呢!”   “…”妈妈惊得说不出话,她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妈妈,等我下个月全部拍完回来,我们先换个房子住怎么样?”   这些事,全部是妈妈连想也不敢想的,她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呢,不敢相信她的童童竟然赚了这么多钱。   安歌再道:“我早就想搬家了,这里太潮太湿,妈妈你的身子常不舒服。我们再换房子,租个高楼层的吧,也不用太大,六七十平,我们一人一个卧室!再有个小阳台,给妈妈你种草种花?好不好?   妈妈你看,我真的长大了,我能赚钱了。导演们都夸我是天生就要进这行的,我演戏时候也很开心,我真的很快乐。我做着快乐的事情,还能赚到钱,让你过得更好些。这多好?妈妈,你支持我吧?我也会继续认真学习的,不会耽误了学业!”   安歌知道,这些日子,妈妈始终不能接受这件事,也因想太多才会摔倒受伤,又发高烧。   妈妈认真看安歌看了很久,轻声问:“童童是真的喜欢演戏吗?”   “嗯!”安歌再点头。   妈妈终于露出些微笑容:“妈妈以后都会支持你的。妈妈也相信,你是最有天赋的。”   “妈妈!”终于得到这句话,安歌兴奋地抱住她,再急急松开,把卡塞给她,“妈妈去买新衣服吧!”   “哪能赚了钱就乱花呢?”妈妈笑道。   “我以后会越赚越多的!你尽情地花!”安歌故意说得很骄傲,妈妈笑出声,也伸手抱住他。妈妈没要那张卡,安歌只好先放到一边,他打算去洗洗手。妈妈忽然问:“严言那孩子呢?”   “呃……”安歌一顿,“他,他先回去了。”   “你这孩子啊,外面还热着呢!快出去看看,看走了没!这孩子太好了,在医院陪我一天,一点没敢睡。妈妈都过意不去了!咱们要好好请人家吃顿饭才行!”妈妈着急。   安歌只好出去找人,可他回来,与妈妈说话已有半个小时,严言当然不在门口了。   妈妈有些失望。   安歌只好暗自耸肩,去洗手洗脸。洗好后,他回到妈妈床边,妈妈指了个小铁锅:“是严言煮的酸梅汤,真好喝,你尝尝。这孩子真厉害,什么都会啊。”   安歌不想喝,妈妈非要他喝,他只好盛起一碗喝了。   味道如何……   安歌牙都酸了,不是被酸梅汤酸的,是被严言气酸的,酸梅汤竟然也真的很好喝!   也是绝了,这辈子的缪柏言除了“贫穷”满点之外,到底还点了什么其他的奇怪技能?   喝了酸梅汤也不算,妈妈非要他再给严言家里打电话,请他过来吃晚饭。安歌推脱说自己不知道严言家的电话号码,妈妈拿出她记下的号码给安歌。安歌硬着头皮打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妈妈更为失望,嘴里直念叨。   安歌低头玩着手指,这就不能怪他了……   妈妈还非要他隔五分钟就打一次电话,他撑不住了,借口洗衣服赶紧溜了。他拿了盆和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倒着洗衣粉洗衣服。洗得正得劲,他忽然闻到一阵香味,他嗅了嗅鼻子,觉得是自己幻闻了吧?他继续用力搓搓搓,妈妈撑着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关切道:“童童,你放着,妈妈来洗。”   安歌头也没回:“我自己洗啦,妈妈你身体刚好,快去继续躺着!”   “妈妈来……这是什么味道?”   妈妈也闻到了吗?安歌再嗅了嗅鼻子,真的是很熟悉的味道啊!安歌停下手里的衣服,满手泡沫,起身打算去看看,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他想起那是什么了……   他不想去看了,可他已经站了起来。他回头看看,妈妈也看他,并道:“看看吧,是不是外面在卖什么吃的?童童买些吃吧,很香。”   “…”安歌背对妈妈,有些垂头丧气。他走到门后,不情不愿打开门,浓厚香味扑面而来。   傻狗和他的摊车闪亮登场。 第25章   “是严言啊!”妈妈惊喜的声音响起。   严言才如梦大醒,拉回黏在安歌身上的视线,朝妈妈不好意思地笑:“阿姨……”   “在门口多久了?怎么不敲门呢?你看你,满身的汗!”妈妈急切往门边走,安歌有些不满地撇过脸,严言心里顿时开始打鼓。妈妈又问,“这是,这是要去摆摊了?吃过饭了吗?”   严言看安歌,安歌已经转身了,他赶紧高声道:“我,我等等就去忙了,我来做个饼给阿姨,给安歌吃……”   妈妈特别感动,又心疼地说:“你自己的生意要紧啊!我们没关系!”她再回头叫安歌,“童童,你快倒杯水,不,倒严言给我们做的那个酸梅汤来,那个真好喝。”   “哦……”安歌总不能不听妈妈的话,进去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严言。   严言不敢接,安歌抬头瞪他。在妈妈面前,不接自己递给他的酸梅汤,是想看自己被妈妈说吗!   严言的手有点抖,立刻接过去,仰头一口喝尽,再说:“好喝……”   妈妈笑出声:“是你自己做的啊!”妈妈又对安歌说,“童童,你进屋拿上妈妈的钱包,去路口小饭店打包几个菜回来,我们赶紧吃个饭!”再冲严言说,“不吃饱饭哪能去干活呢?”   “阿姨,不用了……我来不及了,我就是来做两个鸡蛋饼给你们吃的……”   妈妈当然还不答应,又劝说几句,安歌看不下去了,把妈妈劝回屋:“妈妈你身子也还没好利索,还是多躺躺的好。”妈妈也知道,身子不养好,拖累的还是儿子,严言也非要做鸡蛋饼,她只好点头回了屋。   妈妈回屋安顿好,安歌回头,冷着张脸又出来了。   严言摊了饼,正打鸡蛋,见他出来了,立刻抬头,表情如同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安歌阴着脸看他,妈妈在里面,又没法打,更没法骂,最后只能恶狠狠地小声说一句:“晒这么黑!更丑了!丑!”   “…”严言也很难过,他以前没注意过自己的形象问题,连镜子都很少照,也常有客人说他长得帅的,难道是假的?可能他真的很丑吧,难怪安歌今天看到他就生气。他“啪啪啪”连着打了个三个鸡蛋,将他们铺在饼皮上,小声说,“你说的,要吃鸡蛋饼,三个鸡蛋的……”   所以这傻狗刚刚被自己赶走后,就回家拿车来给他做鸡蛋饼了?!   安歌真是不知还能说什么好。   “那你快点!做完快走!”安歌催。   “嗯!”严言应下,利索地做好一个,递给安歌,“这是给阿姨的。”安歌回去递给妈妈,妈妈咬了一口,当然也是夸到不行,直感慨。安歌再出来,严言在做他的那个鸡蛋饼,没用他说,就没加香菜和葱,往里包的全是他上次要的东西。   傻狗都记得啊。   严言做好他的,照例是用面纸饶了许多圈,再递给他:“烫……”   安歌接到手中,也很受不了这香味,埋头便咬了口,满口鲜香。   心中当然是更气,这只傻狗到底还有什么其他的技能,他目前是还不知道。但最起码,他“做鸡蛋饼”这个技能真是点得满到快爆炸了,足以跟“贫穷”技能一较高下。   吃了鸡蛋饼,安歌特地又说:“你这车的味道难闻死了!”   “我这就走了……”   “快滚!”安歌说着就要关门,严言赶紧问:“安歌,你去外地都干什么了啊?”   “你配问吗!”   “我最近涨——”   安歌“啪”地把门拍上了,才不想跟他多说哪怕一句话!做鸡蛋饼超级好吃也没用!   严言有些失落,原本想和安歌说一下他最近涨价的事。上次安歌问过他鸡蛋饼的价格,好像很不满,这次涨价,安歌应该就满意了吧。可是安歌不理他了……他看看紧紧关着的门,还是先走吧,不能再惹人更生气了。   反正阿姨说,安歌要在家里待两天呢。他明天再来。   严言第二天是来了,却没有见到安歌,只见到了安歌的妈妈,不是安歌不见他。   而是安歌已经走了。   安歌目前已拍了两部电视剧,第一部 剧是男四号,第二部剧是男六号。同样的,第一部剧的制作与演员班底比第二部略为有些比不过。或者说,第二部剧的班底是李欢心帮他找的四部里最优秀的一部,导演也是目前国内电视剧市场很出名的邓导演,作品以正剧为主,收视率常年稳定在平均值2.00左右,算得上是有绝对收视率保障的一位电视剧导演。   自然而然,邓导演在电视圈里的话语权与影响力也会相对更大一些。安歌回家这天,邓导演与朋友们酒席上,提到安歌这个孩子,那是好好夸了一通。得宁休推荐,李欢心亲自送来,邓导演又这么夸,有几个没见过安歌的人自然也想见见。   每年要拍那么多电视剧,总有一些十六七岁的角色。可就是这个年纪的演员难找,找年纪大点的演员演少男少女吧,会被观众骂老。可不找这些,找真正十六七岁的孩子吗?大多数都还是高中生,没有正经学过表演,怎么演呢?   安歌的出现,有些刚刚好。蓝眼睛倒也没事,眼睛戴上美瞳就成,照样演纯血中国人。   邓导演的助手打电话给安歌,安歌开始拒绝了,他想在家好好陪妈妈。反而是妈妈催他去,妈妈如今已经接受这件事,认为他应该去,这些都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思虑一晚,早晨四点多,安歌便出门坐最早一班汽车回影视基地了。   出于对宁休的尊重,他找到李欢心的名片,打电话给她说了这件事。李欢心也有些惊讶,倒也有惊喜,安歌很出乎她的意料。安歌没有直接联系宁休,是怕人家觉得他烦。如果这件事值得说,李欢心自会去告诉他。   李欢心要他好好拍戏,旁的也没有说更多。给李欢心打过电话,他又发短信和明雁说了这件事,时间还很早,怕吵了明雁睡觉。   等他回到影视基地,才是七点多,他从公交车上下来,走了没几步,就有些傻眼。原来真的有很多女孩子聚集在这里,而此时才七点。这若是再晚点,得多少人啊?他怔愣的功夫,已经有人发现他,有女孩子直接兴奋问道:“帅弟弟!你是演员吗?”   安歌连连摇头,说“不是”,却还是被几人围住连番问,还有人对着他拍照。幸好邓导演的助手找了过来,才帮忙把他给接了进去。   再由邓导演助手的引荐,他又多了两部片子,当然还是男四号、五号这样的小角色。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一飞冲天的人有多少?况且一下子演这么多角色,性格不尽相同,还能赚钱,安歌觉得很爽快,很过瘾。   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妈妈身体渐渐好转后,回到店里上班。安歌出门前,将那张银行卡放到了妈妈的枕边。妈妈一分也没用,只说帮他存着,以后给他上大学、结婚用。大约每个普通妈妈都是这样的心愿吧,能想到的关于孩子最美好的未来不过如此。   安歌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是不会结婚的。他上辈子还懵懂时,就被缪柏言给祸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但他是谁都不会再爱了。说得矫情些,是真的失了爱这项功能。   安歌下定决心,今年就攒够钱换了房子,再给妈妈开个她自己的蛋糕店。妈妈每天都会和他通电话,常会提到严言。安歌走后,严言常去他家里看望妈妈,不时带些水果、鸡蛋饼等吃食。妈妈说严言曾吞吞吐吐地问过他在外做什么,妈妈倒是不曾说实话。   “我知道事情轻重的,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童童。”   其实就算说出去也没事,安歌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听妈妈这样的话,他也觉得妈妈可爱,又道:“妈,你让他以后别总往我们家去了。”妈妈说卧室房顶后来又漏过一次,还是严言帮着修的,甚至进卧室查看了墙壁。想到自己的床和书桌被那只狗看到,安歌就觉得别扭。   哪料妈妈又把他一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安歌目瞪口呆,妈妈难得有些严肃地说:“我问了,严言这孩子无父无母,又是亲眼见着妈妈过世的。多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努力赚钱,养活自己,还心地善良。你早该把你这个朋友介绍给我知道!我们还能多关照他一些!”   “…”他妈这是要把那傻狗当作第二个儿子了不成?   “有个这样的朋友,不容易啊,童童。你说——严言来了啊!”   安歌心累,捂住双眼,只听妈妈又欢喜道:“快进来快进来!哎哟你又买了什么东西带过来,快放在这里。吃了吗?没呢?阿姨今天休息,留这里吃饭吧。我买了只鸡,给你做个白斩鸡吃,再喝个番茄蛋花汤吧?快去,快去洗个脸……”   安歌又听到电话那头傻狗的脚步声,他再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想把电话挂了,妈妈再道:“洗好了?来,喝点汽水,你喜欢喝吗?我家童童就喜欢喝这个味道的,哎哟你慢点喝……”   安歌隐约听到傻狗的声音,似乎是在问妈妈在做什么。   “我在打电话呢,我给童童打电话,对了,严言你来,你和童童说几句!”妈妈再对安歌说,“我把电话给严言了啊!”   “…”安歌听到电话那头气息换了。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烧饭,你们俩聊!好多天不见了,有很多话要说吧!”   安歌仰头深呼吸,他并没有很多话要说!   “安歌……”严言的声音还是响在耳畔。   “什么事……”安歌淡淡道。   “没,没什么事。”   “没事我就挂了。”安歌利落地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严言着急道。   “有事快说!”   “我,我最近在外面做生意都穿衬衫的……”   安歌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白回去了……”严言的声音越说越小,安歌实在是没听清:“你说什么?什么回去了?”   “我,我说——”   “安歌!”远处有人叫安歌,声音大到电话这端的严言都听到了。   安歌匆匆道:“我有事,先挂了。”   “我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了,严言低头看电话听筒,有些失落,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安歌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怎么又是半个多月不回家。   严言将电话放好,失望地叹口气,回头帮安歌妈妈做饭去。   安歌妈妈人很好,对他也好,他想再去问问她,最好能问到安歌到底在哪里。   他,想去看看安歌,好让安歌亲眼看到,他真的白回去了。   严言再叹气,其实上个月晒黑的时候,也有小姑娘说他“帅”来着的,边说边脸红。他又不是真的傻子,无论是上学时还是辍学后,都有女生跟他表白过,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这点东西他还是懂的。他后来仔细想了想,他那么黑的时候应该也真的不丑吧?   可是,谁让安歌不喜欢呢,现在白回去了,应该就不会让安歌生气了吧。   他的审美,还是要以安歌为准才行。 第26章   暑假余下的日子里,安歌一直待在剧组拍戏。期间当然也发生过其他的事,例如叶佩渝去他家找过他两回,甚至与严言撞上过。再例如严言也依然想跟妈妈打听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妈妈口风倒是咬得死紧,愣是谁也没透露。   妈妈说,不能还没有成果的时候,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妈妈是怕那些电视剧万一播不出来,他被人笑吧。   不过要安歌说,宁休与李欢心是绝对靠谱的。他这个暑假一共拍了六部戏,这六部电视剧能不能红不知道,但绝对都能正常上映。甚至是邓导演的那部,昨天刚全部杀青,后期没做好已经被电视台买了,电视台已拿这部剧招商,据说争取年底寒假上映呢。   他在影视基地倒也不孤单,再者他上辈子早就习惯一个人待着。更何况,这次是真的不孤单。还是那句话,年龄小又好看,嘴还乖,除了那些实在地位高很少碰到的大明星们,剧组里的演员与工作人员,无论男女都挺喜欢他,还照顾他,有时在拍这部戏,上部剧的演员一起吃烧烤或者火锅时,都会惦记着叫上他。   明雁来过两次,是找他玩的,顺便看他是如何拍戏。每次来,都要待几天。明雁是明澜子的儿子,钢琴的那个圈子与娱乐圈并非完全重合,他妈妈除了是钢琴家,还是音乐学校的教授,是规规整整的学院派。圈里不可能是所有人都认识,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是位小少爷,没人敢惹他。间接地,甚至有人认为他安歌也有不俗背景,否则怎会初次演戏就一下子演了这么多部?导演们竟然还都对他多有夸赞。   安歌觉得明雁是故意的,明雁就是来给他造势的。明雁没有明说,他也便没有多提。   再有大约九天,拍完最后一部,他就要回家了,略作休整正好开学。这个暑假,于他而言,实在是收获太丰。   傍晚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做暑假作业,就剩几篇作文了,门被敲响,他放下笔去看了眼。是第二部 剧的剧组杀青,今晚聚餐庆祝,来人邀请他也一起去。邓导演对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人也正派,剧组里的其他人相处得都还不错,安歌没有犹豫,立即应下了。   晚上七点,安歌准时到吃饭的大酒楼。剧组的演员们一起拍戏拍了三个多月,气氛其乐融融,就是安歌只待了八天的,也能感受到这份和睦。安歌与男一号、女一号之间都没有戏份,这天也是头一回见这两位主角。   平心而论,女一号没有女二号夏芸漂亮,这部电视剧里,女一号是个天界第一美人的设定,安歌个人觉得夏芸更合适。但他又不是导演,更何况一部剧,有时候不是漂亮就成的,其中复杂去了。安歌就把自己当孩子,埋头苦吃,一句话不多说。   邓导演自己本身比较厉害,能拉来投资,所以他带的剧组也比较干净,几乎没有什么下三滥的事,反正表面上是没有。一顿饭温馨吃完,大家上酒楼十层去唱歌,这基本是固定节目。上辈子,安歌他们电影杀青也常这样。外人对娱乐圈充满好奇,其实娱乐圈里无趣得很,就连庆祝也是这些老式的花头。   很多大明星,还没有普通人活得肆意呢。钱是赚得多了,可出个门都不自由。就算出国,搞不好也能被粉丝偶遇。越红,越不自由。   上楼唱歌后,才开始真正的热闹。男一号是歌手出身,也没有太大的架子,言笑晏晏地先带头唱了两首,倒是女一号看起来有些傲,始终疏离笑着不肯接话筒。安歌就是个小喽啰,长得好看也没用,没人在意他。   他乐得自在,缩在门后的沙发角落里听大明星唱歌,很享受。听了几首,他瞄见夏芸低头悄悄走了出去,又是几分钟,夏芸的助理也跟了出去。再是十分钟后,夏芸的助理又回来了,去跟邓导演说了几句话,邓导演摇头,显然是不答应什么事。   助理脸上满是无奈,正要再出去,瞄到安歌,眼睛一亮。   安歌有些后悔,他可不想多管闲事,他立即想往人群中挤,助理已蹿到他身边,小声道:“安歌弟弟,能请你帮个忙吗?”   “…”安歌不想帮忙。   “拜托你了,我们芸芸有些不舒服,你能和她说会儿话吗?”   助理说这话是有根据的,自有夏芸派车送他去车站之后,夏芸还真关照上了他,有什么吃的,就是半个西瓜也得让助理给他送来。夏芸说他安歌可爱又单纯,和他说话很舒服。助理这样恳求地说着,安歌想到夏芸对他的关照,到底是暗自叹了口气,起身跟着走了。   酒楼有个后门,门外是几层阶梯,夏芸坐在阶梯上抱着膝盖。走近了,安歌听到她在哭。   连这辈子的一个多月,安歌拍戏快十年了,其实已能隐约猜到夏芸这般的原因。助理满含期冀地看了眼安歌,轻手轻脚地到一旁替他们守着。安歌顿了顿,悄声上前,轻声叫:“夏芸姐姐……”   夏芸的哭声一滞,却没有抬头,安歌在她身边坐下,也没有劝她,只是陪她哭。   夏芸哭了会儿,侧头问他:“你觉得张婧怡漂亮吗?”   张婧怡就是那个女一号,安歌摇头:“没你漂亮……”   夏芸好像才读大二吧,还没满二十岁,真的蛮单纯的。听到安歌这样说,她哭得更伤心:“你知道吗,她的角色,本来是我的。”   果然如此,安歌看剧本时就发现了,女主是空灵出世的设定,夏芸应该就是按着这个设定找来的女演员。估计试镜也试过了,可张婧怡有后台,决策权高过导演,最后只能换角。夏芸估计合同已签,最后不得不接了女二的角色。   合同应当也有漏洞,夏芸应该拍得很窝囊。今天和张婧怡一起吃饭,看大家都奉承张婧怡,夏芸肯定受不了,这才要避出来。   “是他们找到我,说那个角色非我莫属,试镜、试妆、试衣服,拍定妆照,连合同都签了。可最后把我换了的,也是他们!我都演了,我都拍了三天了,他们把我换了!”夏芸哭着,说得咬牙切齿,“我是第一次演戏,我没有经验,可张婧怡的演技比我好吗?”   说实话,张婧怡的演技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我还是演了,我没钱,我不能违约,我的公司太小,也不能帮我赔钱,我只能演。当时逼着我换角色时,邓导演承诺我,宣传期不会让我和张婧怡碰上,可现在呢?!张婧怡笑我,刚刚还非要我唱歌,把我当什么了!她自己怎么不唱!”夏芸再把脸埋进膝盖里,哭得浑身发抖。   安歌很同情,可也不知该怎么和夏芸说这件事。跟她说真相吗?这样单纯的她,只会遭受更大的打击。   安歌只好温声道:“夏芸姐姐,你在这部戏里演得特别好。女二号怎么了?你信不信,这部剧播出后,绝对有更多人喜欢你。或许这次是因祸得福呢?”   “可我本该女主角出道的。”夏芸看着他,“女主角出道,和女二号出道,那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件事。”   安歌也不知该怎么劝了,说实话,他真不太会劝人。   但是谁说二号角色就不能怎么样了。   就说他上辈子,也是电视剧男二号的角色出道的。这件事也很奇葩,他当年第一次试镜,试的是一部热门小说改编的偶像剧的男二号,结果是当然没试上。没几天,倒霉催的他遇到了缪柏言,缪柏言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件事,便派人去交涉。   人家导演立即将男一号奉上,缪柏言拒绝了,直言只演男二号,还对他说些“他们不让你演,咱们还偏要演”的浑话来。缪柏言砸了不少钱,导演与编剧压力巨大。   实际拍摄过程中,他的戏份已经甚过男一号,甚至一个反派被活生生写成了正派人物,反而男一号被写成了反派,与原作相差甚大。   角色表上,缪柏言还要求,安歌的名字必须排在第二位,以示他们就是正正经经的男二号。编剧还想让他的角色和女主修成正果,缪柏言不答应。   当时那改好的诡异新剧本一出来,导演都快疯了,可上面无数人压着,缪柏言更是放言:他缪柏言就是拿这部剧讨安歌欢心的。那个时候安歌自己的想法,没人会考虑,他人身都被缪柏言控制着,也只能演。   原本包括导演在内,都以为这部剧要完了。   可是观众们也许看惯了男二是反派的偶像剧,换了个套路,最后男二还痛失女主,太惨了,再加上全员演技都超常发挥,网上关于这部剧掐得格外厉害,热度也够。崩坏至此,那部剧居然红了,或者说是又黑又红吧。反正他安歌被无数原作粉、男一粉疯狂辱骂的同时,也被无数路人转着粉哭着说喜欢、心疼。与此同时,最后几集的收视率还破了3,登顶那年的电视剧收视率榜单。   多年之后,还有很多人拉这部剧出来鞭尸,说是电视剧届的奇耻大辱。   这就是他上辈子,神奇的出道作品。   安歌想到自己这些破事,顿时更心疼夏芸。   如果世界上少一些缪柏言这样的混蛋就好了,多少像夏芸这样的单纯女孩被害了。上辈子没准也是这样的,夏芸也因此没有红起来吧,或者说夏芸还做了些什么?   安歌想到这点,立即道:“夏芸姐姐,你很生气,你很伤心难过,我都能理解。但你可要记住一件事,这事,除了已知情的人,其他人你都再也别说了。”   “为什么?我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做的好事!”夏芸恨恨道。   姐姐啊,难怪你上辈子没有红起来。成人的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可是这时的安歌才十六岁,不该懂那么多,也不好细说,恰好远处的助理开始往他们走来。安歌不强劝,他重生回来又不是做慈善的,有些人的命运不是他说改就能改的,他连自己的命运都不知能否改成功。   他要走了,夏芸还在哭,到底有些心疼,夏芸对他是真蛮好的,也是真的单纯。他叫来助理,把刚刚那件事又小声叮嘱了遍,并保证自己也不会说的。   助理显然比夏芸知道,立即点头:“你放心,我会劝她的。她冷静下来,会明白轻重的。”再感激道,“谢谢你了安歌弟弟。这是我的名片,有事一定要找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助理递给他名片。   安歌接到手里,回头看了眼夏芸,只愿她能振作起来吧。她这么漂亮,悟性也够,只要沉得住气,这辈子总能红的。正正经经地红起来,张婧怡又算什么,张婧怡反而会怕她吧。   他上辈子那么红,但因为出身不正,众所皆知的后台派,他从来也没有真正开心过。哪怕他后来靠自己也拿了很多奖,依然有部分普通观众猜测他有金主,并以此攻击他。他看似高傲,心里其实也有些自卑,因为的确红得不端。没有缪柏言的钱,他又算什么,他一辈子都没法碰触到这个圈子。   安歌从后门进来,上楼打算和导演说一声就走。从后门到电梯,是一段逼仄小道。安歌想到从前在这里发生的往事,走得便更快。可正要走出时,那头的入口处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安歌身子一顿,呼吸也是一滞。   他知道,绝不可能是缪柏言,可上辈子的事与眼前的场景重叠,他甚至真切忘记了呼吸。他的手扶住墙壁,想往墙壁上贴紧,那个身影却还是越来越近。墙壁上有道暗门,那人伸手摸到,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回头,看向安歌的方向,声音微醉,大声问:“是谁?!”   安歌屏住呼吸,贴得更紧。   那人却往他走来,最近的时候,两人终于勉强看到彼此的脸。   安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气,竟然是他! 第27章   缪柏言上辈子有许多狐朋狗友,但大多数都是他的跟班,只有一人,家世跟他差不多,也是家里的小儿子,恶劣程度与缪柏言也有的一拼。这人叫作杨谨,乍一听上去名字还可以,也足以看出家人对他的期望。   实际上此人……这么说吧,这个人比缪柏言还要混账。   缪柏言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后来被家里找回去的,做事好歹还知道有个底线。杨谨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还有亲哥哥,一家人都不管他,他毫无底线。但因同样家世的子弟中,只有他愿意跟缪柏言玩,缪柏言还真当他是朋友。   成天勾肩搭背一起干坏事,安歌可以很负责地说,缪柏言很多干过的坏事,都是这个杨谨挑唆的。   没有想到,竟然还又再见面了。   见清楚是这个人渣,安歌的呼吸频率立即恢复,他不再贴着墙,不屑地瞟人一眼,掠过杨谨就要走。   “慢着……”杨谨却叫住他。   安歌没搭理他,他又叫:“爷叫你站住呢!”   安歌心中骂:你是从明朝穿过来的吗!“爷”你个大头鬼!   “我叫你呢——”杨谨伸手过来拉安歌,还没碰到,安歌便猛地将他甩开,骂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杨谨喝得有点多,头一回被人骂,显然懵了。   安歌快要走出去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真的被人骂了!奇耻大辱,不能忍!他上前就要再拉安歌,并也发狠:“你给我站住!看我今晚就睡了你!”   不说这个还罢,一说起,安歌就想到上辈子,杨谨这个垃圾也垂涎自己,还妄图拿人跟缪柏言换他。缪柏言十分相信这个兄弟,喝了他的酒,睡得不省人事,最后是安歌自己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下来才躲过一劫。   那次他的腿骨折,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缪柏言和杨谨打了一架,正式绝交,也是这件事,令安歌觉得,缪柏言兴许还有救,以及缪柏言兴许是喜欢他的。   如今这个废物还敢说这种话?满脑袋也就只剩下“睡”了是吧。   安歌本来不想惹事的,现在他还真的就想揍一顿。他回头看了杨谨一眼,忽然趁其不备侧身又往小道里折返回去。杨谨一愣,立即跟上。安歌清楚记得暗门背后是停车场,专门给少部分人用的,里头连监控都没有。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上辈子拍他出道剧时,缪柏言缠着他在这里做过某件混账事!   安歌推开暗门,冲进去。杨谨本就喝得有些多,眼前很花,也忘了在意其他的,跟着也进去了。安歌早躲了起来,瞄见他进来,抽出口袋中的刀,待杨谨四处晃着找他时,想狠狠来一刀。   可当安歌看清楚是那把刀,他又摇头了。   不行,这把刀是专门用来剁那只傻狗的,人渣不配用,他将刀小心收好。   安歌四处看看,看到清洁员留下来的拖把,他拿到手里。待杨谨走近,出其不意地从背后就是狠狠一棍敲下来。“啊!”杨谨高声痛叫,打严言时,安歌还会心疼,揍这人渣,安歌可不会。安歌从他背后出现,往他后背又是重重一脚,杨谨趴到地上。他挣扎着翻过身,安歌上前,直接用拖把最脏的那端摁住杨谨的脸,一股恶臭熏得杨谨干呕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安歌一脚又一脚地踢杨谨的腰侧与大腿。   这是杨谨喝多了,步伐本就虚浮,毫无反抗能力。安歌上辈子演戏时,或多或少学过几招,才能打得如此顺畅。安歌朝着他连踹多脚,打得无比爽快,上辈子躺在床上养伤时就想这样打了!安歌抽了好一阵,喘了口气,刚想歇歇。   杨谨回过神,想反击。安歌又是一脚直接踩在拖把头盖着的他的脸上,杨谨痛得哭了起来,骂着说要报仇之类的话。   安歌冷笑,报仇去吧!看你怎么报!反正没证据,刚刚小道里乌漆嘛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这会儿盖着脸一顿踹,他怕什么呢?   这叫什么?吃顿饭都能遇上,是老天爷把人送到他跟前来受这顿踹的。   安歌打得正肆意,停车场内只有杨谨的哭嚎声与干呕声,忽地又响起一阵悦耳铃声。安歌一顿,是他的手机。这么晚了,什么事?安歌急急掏出手机,是家里的电话!他莫名不安。   “喂?”他用拖把死死摁住杨谨的脸,站远一些,急急问道,“什么事?!”   “安,安歌……是我……”   “怎么了?你这么晚还在我家?我妈出事了?我妈出什么事了?你说啊!”   “你,你回来看看吧……”   严言对他是最诚实的,可严言却不愿说,还这样吞吞吐吐,妈妈出什么事了?安歌想到上辈子妈妈的死因,心中再一突,难道?可是,妈妈上辈子是十一月才出事的啊!这才八月份!   安歌扔了拖把,回头就跑。   他并不知道,他跑走后,被助理劝服的夏芸也回头来找他,想要感谢他。安歌走时,甩门用力过大,暗门关得不严实,夏芸听到里头的哭嚎声,怔了怔好奇走进去。见到地上扭曲躺着的人,她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她壮了壮胆,远远地问了声:“先生,先生?你还好吧?”   杨谨痛苦呻吟出声,夏芸赶紧给助理打电话,叫人来。助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大着胆子,走到杨谨身前,弯腰小心看他。   安歌连东西都没收拾,跑出酒楼大门,便直接拦出租车回家。   车子穿梭在街灯与车流中,安歌正襟危坐在车后座,满脑子都是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妈妈的样子。妈妈被车撞得浑身是血,就在他们家那个巷口。那里是个死角,连监控也没有,妈妈身上有被车撞过的痕迹,警察们粗略看过,判定为车祸身亡。   他上辈子是真的傻,也不知道,或者说是根本想不到这件事背后还可能有其他原因。他妈妈教会他知道的,从来都只有真善美,他真的从来没想过人能坏成那样。警察既然说是车祸,他被妈妈过世刺激得根本不懂要求警察查明,警察见他没有过多要求,也懒得复查,便默认了这件事,一个案子就算结了。   妈妈什么也没留下,流下的那么多血反而遮盖住了真相。留给安歌的,也只有一抔骨灰与破旧的家。   安歌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每每想到那一幕,真正的是痛彻心扉。   真相是许多年后才浮上来的,当时南安市有一起轰动全国的杀人案,是一个流浪汉因为想要抢一家杂货铺的钱,杀了一家人,包括两岁的孩子,手段残忍。这家人死得极其惨烈,这个案件也是那几年里,南安市最令人震撼的社会新闻。流浪汉并没有逃脱太久,便被警察抓住了。   安歌当时在国外拍戏,还不太知道。直到有天缪柏言给他打电话,说派私人飞机去接他回家。他以为是缪柏言想他了,回到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位流浪汉入狱后,招了许多供,提到很多往事,他做过的大小恶事还真不算少。他还提起六年前曾在和平路一代讨饭,就住在和平路的巷子里,也干过不少坏事。   缪柏言唯一的优点是孝顺,很爱自己的妈妈,从来也很心疼他妈妈早早过世这一点。从新闻上看到这件事,难得聪明一回,立刻找关系去见了这位流浪汉。一问,真相大白。   妈妈当年上完夜班回来时,被流浪汉欺负,妈妈用力逃走,逃得太慌张,被路过的一辆速度极快的三轮电动车给撞死了,那个地方本是不能开机动车的,那是违规。缪柏言还帮他把当年开电动三轮车的人也给揪了出来,安歌也还记得,他亲自去见流浪汉时,那已经半疯的老头麻木地说:“我亲眼见着的,那个漂亮女人被车撞得滚到巷口,她穿了件白衣服,衣上、地上全是血。开车的人跑了,我想我也不能再待下去啊,我又没杀人,我立即也跑了,往后就没敢再去和平路。”   从监狱回家,安歌哭了一路。   后来,那两个人都判的死刑。   安歌捂住双眼的手掌,再被泪水给盛满。   难道这辈子,他也同样赶不上吗?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巷口处,安歌付了钱,急急便往坡上跑。冲到家门前,他有些恐慌,到底还是用力推开院门,家里特别安静。他的脚步又顿了顿,严言从屋里走出来,本就是深夜,他们家的灯偏黄。严言站在门边,身子高大,几乎完全挡住屋里的光,天上没有星星与月亮,安歌连他的脸都看不真切。   安歌瞪着被眼泪泡肿的双眼,隔着并不宽阔的天井,遥遥望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严言可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有些发愣,却还是立即语带宽慰地说:“阿姨现在没事了。”   安歌紧绷的肩膀重重往下一落,还没来得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哇”地一大声哭了出来。   “你,你怎么……没事了啊,阿姨没事了,医生在屋里呢,我请门诊医生上门来的,真没事了!都怪我!刚刚太急,忘记打电话再和你说一声!”严言慌张上前,站在安歌面前,满身都是无措。   安歌抬手用手背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尽,他紧绷的双腿此时也开始发软。   “你别哭了,没事的!”严言找不到可以擦眼泪的东西,他想伸手擦,可不敢,他也觉得自己的手掌太粗了,怕擦破安歌的皮肤。他索性低头,“撕拉”一声撕了T恤的下摆,伸手递给安歌,小心道,“擦一擦眼泪吧,眼睛都肿了。”   安歌闭眼,忽然一头撞进他怀中,伸手揽住他的腰,哭了个干干脆脆。   就好像上辈子时,回家的路上,他在缪柏言给他的怀抱里哭了一路。 第28章   安歌哭完,推开严言,转身去蹲到院子角落水管跟前,他正要伸手拧开水龙头,亦步亦趋跟着的严言已经帮他拧了,水管中的水缓缓往外流。他还要伸手拎起水管,严言先一步拿了起来,将水管的高度调整得刚好够他洗手、洗脸。   安歌心里是很不自在的,刚刚那瞬间实在恐慌、绝望,得知妈妈没事后,劫后余生感与之交织,他下意识就想抓住些什么。他也还记得上辈子自己缩在缪柏言怀里哭时到底有多怪自己,和刚才一瞬间的绝望太过类似。当时陪着他的人,刚好就在身前,而且说不定就是他救了妈妈。   安歌脑中混沌,几乎什么也没想,就抱住了眼前的人。   哭过后,脑袋清醒了,冷水洗过脸、洗过手,更是清醒。他有点不好意思抬头了,甚至不好意思起身。反倒是严言,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的,一点事也没有地问他:“我把水关了?”   他没反应,也不再继续洗,严言把水关了。   “进去吗?”严言再问。   安歌点点头,准备起身,可他蹲得有些久,一路上吓得太厉害,一时没能站起来,严言扶着他起身。他本想立即甩了,还想骂几句,到底没有骂出口。扶起他后,严言立即松了手,小声道:“进去吧……”   “嗯……”安歌总算是应了一声,走进家中。   妈妈在挂水,水中有安定成分,已经睡着了。医生坐在床边,见他们回来,严言赶紧指着安歌道:“医生,这是阿姨的儿子。”   “医生,谢谢你,我妈妈她——”安歌看了眼还算睡得平静的妈妈,立即问医生。   医生这样那样地说了番,总之是受了些刺激,暂时看着是没有大碍,具体的还是醒来后去医院彻查一番才好。安歌连连应下,一起等妈妈挂完水,医生拔了针,才带着东西告辞离去。   安歌本要出门送医生,严言很自然地起身帮医生提了包出门。   安歌心中有些怪怪的,却也没有跟过去,坐回床边,垂眸看妈妈。   严言回来后,小声问他:“我给你倒些热水喝吧?”好像这是他家一样,可安歌现在没劲跟他杠这些,安歌摇头,并指床前的椅子:“坐吧……”他要把事情问清楚,严言依言坐下,开始还不太敢说,安歌镇定道,“没事,你说吧,我都能承受。”   严言低头小声都说了,果然还是上辈子那样。只不过这辈子多出了一个没事就爱来晃几圈的严言,赶巧被严言撞上了,他救了妈妈。   “那疯子被你赶跑了?”   “嗯,我揍了他几拳,他吓跑了。”   他原来也会揍人,安歌抬头又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又白了回去。严言不知他心中所想,再道:“当时我着急阿姨,就没跟着他。那个疯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可能是乞丐或者流浪汉。我觉得是能找出来的,这一带的流浪汉就那么多,我明天开始就到处走走……”   安歌点头,他这次绝不会放过这个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但这是之后的事,以及是他自己的事。   目前有一件最需要做的事。   安歌双手交握,低头看手指看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严言。   严言本还在讲当时情形,瞧见安歌的眼神,紧张地不敢说话了。   “谢谢你……”   安歌看着他,平静却又真心地说出这三个字,不仅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不论缪柏言对他安歌做过多少恶,替妈妈查明真相与救了妈妈的,始终是他。   “…”严言舔了舔嘴唇,更不知该说什么。他想了想,也只会小声说,“没事,没事的……那是阿姨,是你妈妈……”   “我也是替我妈妈谢你。”其余的话,安歌没有多说,他又问,“你吃饭了吗?”现在都凌晨三四点了。   严言摇头,又点头:“我吃了晚饭,早饭时间还没到呢……”   安歌淡笑出声,就惦记着吃么。   他原本想赶严言回家的,可他知道,严言绝对不肯走,再者凌晨三四点赶救命恩人走,太不仁义了。他也不能劝严言去睡一会儿,毕竟屋里另一张床是自己的,他暂时还做不到劝严言去睡自己的床。   安歌指了指小方桌:“你趴着歇会儿吧,天亮了我去巷子口买些早饭吃,叫你一起吃。”   “我,我不饿。”严言抬头冲他倒是笑得高兴而又满足,原以为要被赶走,可不仅没被赶走,安歌还朝他笑,对他说“谢谢”,还要和他一起吃早饭呢!   还有,安歌今天抱他了呢嘿嘿。虽然他知道,安歌只是太伤心、害怕了才会那样,可是抱了他啊,嘿嘿。严言暗自傻乐,难得没有犯傻,反而依言坐到桌边乖乖趴下了。即便趴下也没有真的睡,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安歌瞧。   安歌心知肚明,也难得没有吼他,随他看去吧。   天亮后,是严言抢着去巷口早点摊子买了豆腐花、豆浆、油条、粢饭和粢饭糕。严言不知道安歌喜欢什么口味,甜的咸的都买了。安歌不太想吃,实在没胃口,严言也不说话,就举着东西站在他跟前眨巴眼睛。   安歌只好伸手拿了个粢饭吃,还正好是裹了白糖、肉松与油条的白糯米粢饭,是他喜欢吃的。就着甜豆浆,他将一个粢饭都吃了。严言牢牢记下,再给他递一个,安歌就不肯吃了。   安歌看他一眼:“你也吃……”   “嗯!”严言笑着点头,随手扯了根油条便吃起来,喝了两碗豆腐花,再吃了两个粢饭,三块炸得金黄的粢饭糕也全吃了。   安歌心里暗自嘀咕,和上辈子一样是个饭桶。缪柏言就喜欢吃糯米做的东西,特别能吃,家里阿姨做的实心大汤圆,煮好拌上桂花糖,他能一口气吃十个还不带停。他甚至怀疑,这辈子严言的钱是都被吃掉的吧。   等妈妈醒来,妈妈的精神还是不大好,见安歌也回来了,妈妈也明白,儿子应当是知道了。到底是那样的事,差点被侮辱,妈妈流着泪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安歌也不忍再往她心上戳刀子,绝口不提这件事,带上妈妈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身上只有手腕被流浪汉拽住时留下的紫色印记,脸上有些擦伤,其他就没事了,严言来得很及时,妈妈身上没受伤害。但是妈妈的精神不大好,安歌不太放心,又去挂了精神科,妈妈在里面和医生聊,安歌坐在外面想着搬家的事。   不能再拖了,立即搬。   可是搬去哪里?找房子最忌过急,他想给剧组打电话,推了这最后一部戏。正想着,严言悄溜溜问他:“安歌,你想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安歌下意识又要训他,可想到严言救了妈妈。   安歌也没瞒他:“我想搬家,换个房子。”   “好啊!”严言立即道,又偷偷瞄着他说,“那个,我还有点钱,我最近又多存了点……”   安歌又有些生气:“我自己有钱!”谁要用他的钱了!穷鬼!他现在有三十多万呢,穷鬼才三万!   “哦……”严言也不气,“想找什么样的啊?我去帮着找找吧?你要照顾阿姨,分不开手。”也的确是,可是安歌特别不想再欠他的人情了。他有些纠结,医生办公室的门开了,安歌暂且放下这件事,转身走进去。   与医生聊过,妈妈气色好了些。安歌直接跟妈妈说了搬家的事,家里目前也的确有些钱,妈妈没拒绝,立即同意。   安歌更心疼了,妈妈多怕啊,才会应得这样痛快,他甚至都不忍心再让妈妈多看一看那个巷子。   他思考着说:“如果有什么房子,今天能搬进去就好了。”   严言抢着说:“我去看看!一定有的!”   安歌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拜托他,妈妈连声说“谢谢”,拽着严言的手都不舍得放。妈妈本就喜欢他,如今有了这事,怕是彻底把严言当作亲儿子了吧。安歌叹气,却也感慨,严言救了妈妈,应该的。   他没带妈妈回家,先带妈妈去吃饭。   严言帮着去找中介看房子,可找房子真的太难了,一时还真找不到能立即搬进去的。从早晨找到傍晚,严言始终没找到,垂头丧气地回到他们所在的咖啡店。安歌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没找到。   严言是满脸的自责,直说自己没本事。   妈妈摇头,满眼关爱地看着他:“多亏你了,严言,阿姨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严言再看安歌:“中介下班了……不肯带我去看房子了……”   妈妈拉紧安歌的手:“童童,要不,先回家吧,妈妈也不是娇气的人。”   妈妈就是太不娇气了,明明长得温柔瘦弱,该被人呵护才是,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被人真正呵护过。安歌直接摇头:“今晚我们住酒店!”   “浪费钱——”   “妈妈,我们现在有钱了!就这么决定了!住酒店!”安歌说着,拉上妈妈就要走。   严言慢吞吞地说道:“阿姨,要不,你和安歌住到我家去吧……”   安歌立刻回头瞪他。   严言有些怕,还是说道:“你们也知道的,我一个人住……我家房子不大,却是有两个房间的,还有个书房也能住。我家那里都是楼房,住的都是本地老人,邻里都认识,很安全。我家住一楼,有个院子也可以种花的,地势还高,不会积水,正好是阿姨喜欢的那种……”瞄见安歌要出声阻止了,他立刻迅速道,“当然,只是临时过渡!你们先到我家住一阵,找好房子再搬,不是很好吗?”他不敢看安歌了,而是看安妈妈,“阿姨,你觉得呢?”   安歌急死了,妈妈肯定会答应的!   妈妈想了想,果然对他道:“童童,妈妈觉得可以……就是有些麻烦严言。”   “不麻烦!我一个人住很孤单!你们能来,就太好了!”   “童童?”妈妈再看安歌。   安歌还能说什么?   安歌只想妈妈高兴啊。   他只好点头了。   他的头一点,严言的嘴角立即高高翘起,比抢到肉骨头的狗翘着的尾巴还要高,毫不掩饰!   安歌突然发现,狗其实真的不傻啊。 第29章   妈妈没再回家,他们直接打车去严言家。安歌连车都没下,将妈妈交给严言,他回去搬家,日用品之类的先带过来过渡几天吧。过些天,等妈妈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好好找房子,他一定会搬走的!   还没到家,他的手机便响了,他现在已经知道,那是严言家的座机号码。   他接起电话,严言高兴道:“安歌,阿姨洗了脸,喝了水,现在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等安歌接口,再接着说,“我劝阿姨去床上躺着,阿姨不答应。你到家了吗?”   安歌翻了个白眼:“没呢……”   “哦!你等等到了家先少拿些东西,下次我去帮你搬!”   “我有说要搬家到你那里吗?只是过渡……”   “哦!”严言也不沮丧,又继续高兴道,“你拿上洗漱用品就行了,其他我这里都有!或者我们买新的!”   “谁跟你“我们”了啊!”   “那你少拿些啊,太重了你拎着难受——”   “挂了!”   严言抓紧时间说道:“你回来也要记得打车你知道我家住址的吧你千万别给钱到了地方我来给我就在门口等你!”   “你还是先去喝杯水吧。”安歌诚挚劝道。   “啊?”   安歌好笑着挂了电话,他再看车窗外,明明是同样的风景,却又莫名觉得格外美丽。   他拿上洗漱用品,收拾了几套妈妈的衣服,塞进一个小号旅行包里,将家里水电检查一遍。要出门时,他又退回来,用剪子将小花圃里已开的月季花全部剪下来,将刺也去了,抱到怀里。   他这才走出院门,将门牢牢关好。一手拎包,一手抱着花,回身往外走。   刚走几步,隔壁老头冒了出来,看他一眼,眼神闪烁着问道:“童童啊,你妈妈住院了?你这是收拾了东西要去医院啊?”   安歌顿下脚步,他上辈子没想过,现在却突然开始怀疑,昨晚的事,包括上辈子那夜的事,这个老头都是知道的。两家这么近,巷口就在她家隔壁,妈妈总要呼救的。可老头上辈子不仅没出手救人,没有提点他,没有说出真相,反而想诱哄着买他的房子,断了他的后路。   “你妈妈还好么?”老头见他不说话,又问。   老头当他是傻子一点不会怀疑吧,问得这样直白。安歌就当自己是傻子,故意有些紧张地问:“程叔,怎么,你也知道我妈妈身体不舒服么?”   老头这才回神,略微有些尴尬地笑:“我是昨天夜里睡不着,在院子里乘凉时听到你家有医生过来,邻里邻居的关心关心嘛。”   安歌心中冷笑,他确定了,老头是知道的。   安歌索性又故意道:“程叔,过些天我和我妈就要搬家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   “搬家?”老头眼神变得精明起来,又问,“你家房子卖吗?”   安歌对他笑笑,转身走了。偏要吊着这个死老头。   老头有他倒霉的时候,上辈子他们全家就遭了报应。他也不会对这样的人动手,脏了自己的手。   他的确是打车走的,他已经有钱了,将来还会赚更多钱。如果说刚回来那一个月,他还想着平凡度日,无所谓钱财。妈妈出事之后,他再次自省。老天爷让他回来,不就是给他机会吗?他一定要过好,不仅过好,更要让妈妈过得好。妈妈舍不得花钱,他要逼着妈妈学会花钱。   他会赚很多很多钱给妈妈花。   到严言家楼下,远远地,安歌就看到严言的身影。瞧见他们的车子,他跑近几步。司机正好将车停在严言脚边,严言笑着还没跟安歌说话,便冲司机问道:“师傅,多少钱?”   “四十七……”   严言二话没说立刻就付了,安歌掏钱的手顿了顿,转回去拎起旅行包道谢下车。他还没转身,严言从他手中抢过旅行包,安歌回头看他,他只顾着傻笑。安歌皱眉,只好抱着花率先上前。严言差点走得蹦起来,跟在他身后,安歌看着地面上那快乐的影子,心中复杂。   严言伸手推了院子门,让安歌进去。安歌踟蹰几秒,到底还是走进院子,是比他们家好多了。他们家的房子破败,院子还是砖头铺的。严言家这个院子竟然是大理石铺的,院子里没有什么杂物,看起来干干净净,真不像是个十九岁男孩独居的家。   已经来了,安歌也不好再后悔,他也不是忸怩之人,他打量几眼,才走进家中。屋子里也是,虽然家具样式一看都是十多年前的,装修风格也是。但地上的大理石也好,粉刷的白墙与洗手间的瓷砖也好,洁白、铮亮,这不是临时抱佛脚能弄干净的,可见严言平常是真的在勤打扫。   严言放下旅行包,不知去忙活什么,安歌将带来的花插好,站在卫生间里洗手。他微微打量着,心中其实更怀疑。严言家这个房子现在看是不行了,地段也不好,但里头用的东西哪怕是十几年后也没坏,保持得这样好,可见质量之好。   放在十多年前,这会是个很不错的房子,并且是花了大价钱装修的。   那么十几年前与这十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安歌慢慢地挤着洗手液,又想到那天的缪柏舟。严言这次这样帮他,救了妈妈的命,对安歌而言实在是一个大恩,安歌愿意放下上辈子的种种憎恨与不甘。安歌甚至开始思考,是否就此做个了断?   等他找到房子搬走,他也把严言的出身真相告诉严言,或者缪柏舟?   大家从此各走各的?再不相干?   可是真的能再不相干吗?   严言会放过他?无权无势贫穷的严言都有胆子天天跟着他,再度变回缪家二少爷的严言又会变得怎么样?还和上辈子的缪柏言一样吗?   安歌犹豫极了。   犹豫间,他洗手洗得特别慢,直到身侧压来一片阴影。他回眸看去,严言手里捧着个高高的玻璃罐,站在卫生间门口,笑道:“洗好了吗?我煮了甘蔗马蹄水给你喝。”   安歌瞄了眼那个玻璃罐,里头有甘蔗、马蹄,还有胡萝卜和玉米、薏米,看起来就很清爽、好喝。这辈子的缪柏言,可真是太贤惠了,这种东西都会煮。安歌暗暗叹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关了水龙头,去看了看妈妈,确定睡得还不错后,他才出门坐进院子里。   严言拿了两张小板凳来,又搬来一张小矮桌,最后抱来玻璃罐和两只描金白瓷碗。   安歌低头看着碗,说道:“这碗很漂亮……”而且一看就很贵。   “是我小时候家里就买的。”严言不知其意,笑着低头给他倒甜水喝,还道,“我没有放糖,甘蔗本身就甜。阿姨说你喜欢喝冰汽水,但是夏天还是喝热的好,你尝尝吧……”严言倒满大半碗,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地把碗推给他。   安歌更不扭捏,端起碗喝了口,第一口入喉他就又想拍桌了,怎么这傻子煮个甜水都这么好喝呢?!   “怎么样?”严言还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安歌抬了抬下巴,惜字如金:“算能入口……”   “那,那你还喝吗……”   “随便吧……”   “你再喝点吧?这个去湿气的,夏天喝,对身体很好的。”   安歌冷漠出声:“嗯……”   严言赶紧举起玻璃罐又给他倒了一碗,生怕晚了安歌就不肯再喝。安歌这才又去看他的脸,真的变白了。他想起上辈子时,缪柏言就喜欢拉着他喝各式茶。缪柏言好茶,有什么好茶叶都要拉着他一起品,不厌其烦地泡功夫茶,第一口都非要他尝。   安歌普通人家出身,对这些茶是真的不懂,也喝不出来差别,却也只能一次次喝。   后来他演了一部古装电影,拿了奖,戏里有个经典场景是和女主一起在雨中的亭子里喝茶,被无数人夸赞,说他们是一对璧人,更被剪进无数自制视频中。他们俩的cp粉更是疯狂涌现,cp排行榜上,他们俩的cp保持第一的位子,足足持续了有半年。   缪柏言又不行了,气得很,先是在一个慈善晚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花三百多万把他的那套戏服拍回来,逼他穿不算,还要令设计师再做一身一样的自己穿。   正巧他有处房产是仿照苏式园林建的,最不缺亭子,也非要拉着他去亭子里,在雨中对坐喝茶。只可惜,那阵子始终没有下雨,但凡有时间,他便要拉着安歌去喝茶。基本上,每次喝到最后,两人都在亭子里做起了其他的事。   有次,做到一半,忽然就落下雨。缪柏言狂喜,人来疯了似的,笑着伸手就彻底把他的衣服给拽了下来,反手扔进水中。安歌还来不及骂一句,便被二少爷堵着嘴死命亲。当时炎夏,暑气重。可亭子临水,被高树矮丛包围,又有凉气。绵绵雨丝落下后,就连怕热的缪柏言都不觉炎热。   那天,厮混到后来,他们紧紧抱住彼此,似乎都想将彼此化进自己的身体中。滚在亭间的冰凉地面上胡作非为,满身汗,既凉又热,还差点顺着滚进亭边水中。他们滚出亭子,淋着雨,像两个疯子啃咬彼此。   安歌也还记得,视野中,三百多万拍回来的戏服在水中,渐渐漂浮着凑到其中一株白色荷花旁,似要与之比美。雨下的荷花可正是太美了,珍珠大的露珠屡屡从荷叶盘往下落,再又落进水中,敲打出层叠涟漪。   雨伸手在水面,拨弄琴弦,似在弹奏一首特别动听的歌谣,也似在为他们演唱颂歌。   可即便如此美景,安歌也看不进眼中,整个天地间,他只能抱紧身上的人,看着那洇开的天青碧色。   真美啊,他想。   当时谁又能想到,隔了时空,两人会是这样呢?   安歌静静打量他倒甜水,玻璃罐仿佛也变作从前的精致茶壶。   “再喝点吧……”严言小声劝他,打断安歌的遐思。安歌暗自发笑,隔了一辈子,两人对坐喝并不昂贵的甜水,其实也蛮有意思的。 第30章   喝完这一罐甜水,安歌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想,把严言的身世告诉他。   做个了断吧,彻底和上辈子说再见,他告诉自己,省得梦中再因负罪于这个人而惊慌醒来。   既是想通了这点,安歌心中最后一丝焦躁都没了。天色渐晚,空中还留有最后一片火烧云,安歌闲闲与他聊天,问他:“你怎么又变白了?”   一提起这件事,严言立刻激动起来,果然被注意到了!果然变白了是有用的!   严言自豪道:“是的,我天天摆摊时都穿外套的!就是怕变黑!”   安歌还是心中“哼”了声,穷归穷,倒是和上辈子一样死要面子。当然这个“死要面子”,就是字面意思,缪柏言可把他那张脸看得太重要了,还特别注重打扮。“变白”这件事问过就罢,安歌又问:“你最近都在哪里摆摊呢?”   “上个月在小区门口,这个月还是在市一中门口。”   “他们高三学生也开学了?”   “嗯……”   “生意怎么样啊?”   “很好的!赚得比以前多了一倍!”严言很骄傲,他学会涨价了,并且很希望安歌再多问一问。他存到五万块钱了!   只可惜安歌没再接着问,反又问起他另一件事:“你晚上十点多怎么还去我家附近晃?”   严言有些心虚:“我那天收摊收得晚,想到好几天没去看阿姨了,就去看了看,就……”   “你别这么怕啊,我又没要吃了你,我是要谢谢你这件事呢。”安歌语气甚至有些轻快,“这些天要暂时打扰你,找到房子,我和我妈就会立刻搬出去的。”   “其实不搬也——”   安歌抬头看他,严言不敢继续说了,安歌又说:“过几天,等我妈妈恢复精神,我们请你吃饭吧,你喜欢吃什么?”   “我,我喜欢吃白米饭。”   安歌笑出声,又和缪柏言一模一样,那一天要是没吃几碗米饭,吃再多的山珍海味,那也叫没吃过饭。所以缪柏言特别不喜欢出国玩,就算去玩,也要自带厨子。安歌笑着道:“那就请你吃白米饭好了。”   严言看着他的笑,再次看呆,安歌这次没打他,只是站了起来:“我进去陪我妈,你在外面继续坐着吧,外面凉快。”   “哦……”严言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忘记起身。安歌快要进去了,他才又想起一件事,“安歌,你这一个多月是在哪里啊?”   “我在邻市啊……”   “你去那里做什么啊?”   安歌回头看他:“我去拍戏……”   “哦,去拍戏啊。”严言目送安歌走进屋,自己又念一遍,“原来是拍戏啊,怪不得在外面那么忙呢。拍戏……”严言猛地站起身,“拍戏?!”   是他以为的那个拍戏吗?   只是当天严言再没了与安歌单独说话的机会,安歌一直陪在安妈妈身边。夜里,安妈妈不肯睡严言母亲的卧室,认为这是不尊重。   严言嘴巴说破了也没用,最后只好任安妈妈睡客厅的沙发。至于安歌,他也不肯睡严言的卧室,他坚持在客厅里靠着陪妈妈。严言能豁出去把两人接到家里来,已经是很大胆了,再深入的,他也不敢劝了,怕把安歌立刻气走。   他是希望安歌和安妈妈能一直住在自己家的……但他只敢在自己心里想想。   隔天清晨,安歌很早就醒了,并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严言是想跟的,可安妈妈还在,他总不能丢下安妈妈。好在安歌留了字条在安妈妈枕头边,他去看了眼,安歌说他出去找房子了。严言很急,找房子那么累,让他去啊!   他立刻给安歌打电话,却是占线。过了会儿打,还是占线,一直占线。   严言想,安歌其实并不是去找房子的吧?   安歌是出去找房子的,但是找房子前要先做几件其他的事。第一件事是和剧组打电话,推了这部剧。幸好是还没开拍,他是临时被林导拉过去的,合同也还没来得及签,不用付违约金。剧组方却不停挽留,直说了十来分钟,安歌抱歉道:“刘哥,真不是我不愿,我妈妈生病了,我又没有爸爸,我实在是没办法,我要照顾我妈妈的。”   刘哥也很急:“安歌,你是我们林导亲眼看中的,虽然这只是个配角,却起着关键作用。上次你在邓导那边的戏,我们林导看了,赞不绝口啊,我们这个角色还真的是非你莫属。”说到最后,刘哥让了大步,“这样吧,安小弟,我去跟林导汇报一下这件事,看能不能给你拖上几天,你照顾好家里妈妈再来,成不成?或者,给阿姨请个护工、保姆,都由剧组出钱!”   安歌怎么拒绝都没用,对方不肯把话说死,安歌连茅庐还没彻底出呢,当然不能将人得罪光,只能先挂电话,再议。   安歌再给李欢心打电话,说想见宁休一面。五分钟后,李欢心便给他回话,八点在上次见面的地方见。   安歌准时到了,他刚到,宁休也推门进来。   宁休见到他,笑道:“很准时啊小朋友。”   “宁休老师……”安歌早就站了起来。   “坐吧,吃早饭了吗?”   安歌摇头,宁休到他对面,说道:“等等欢心给我送早饭来,一起吃吧。”安歌这才也坐下,不待斟酌,宁休已经开门见山问道,“是有什么急事?怎么通过欢心找我,不是通过明雁?”   安歌也开门见山:“宁休老师,我家里发生一些事情,我想请你帮忙。不是什么好事,我暂时不想让明雁知道。”   宁休点头赞同:“是,明明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是不该让他知道。那么,是什么事?”   安歌没有一丝隐瞒地把那些事情都说了,并道:“宁休老师,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我也不认识什么厉害人,也许五年后,十年后,我会成为厉害人,我能做一切我想做的事。但是目前,我没有能力为我妈妈报仇,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坏人得不到该有的惩罚。”他说到这里,宁休始终平静看他。   安歌难得有些忐忑,他很久没有求人了,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样明白“强大”的重要性。他挺直腰杆,看向宁休,继续说道:“宁休老师,那个流浪汉本就干过许多违法犯罪的事,我不是想栽赃,我只是希望他受到应有的制裁。我愿意《星子》那部电影,一分钱片酬都不要。如果宁休老师看得上我,我也愿意和您签约,将来的每一部片酬,只要给我一成养家糊口就好。我也会努力演戏,不会给您丢脸的。”   宁休听他说完,静了几秒后,先问他一个问题:“你喜欢演戏吗?”   安歌毫不犹豫地点头。   宁休笑了笑。   安歌有些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宁休这个人本质上是很冷漠的,世家子弟都这般,宁休只对明雁是真正的关心。   “我确实挺想签你的。”宁休终于开口,安歌特别害怕下面连着一个“但是”。宁休的下一句话却是,“那过些天,等你母亲情况好转,我们找个时间,商榷过合同,找个好日子就签了?”   安歌懵懂看他。   “说定了?”   安歌点头。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既然如此,我先走,你留下吃了欢心带来的早饭再走吧。正好,有问题你也问问她。”宁休说着就要起身,安歌赶紧叫住他:“宁休老师!”   宁休回身看他,对他微微笑道:“小朋友,你相信你将来会红吗?”   安歌其实真的不太确定,如果只是过平凡日子,他能肯定这辈子的自己会过得很好。可再进这个圈子,没了上辈子缪柏言用钱砸出来的那些资源,他应该是可以红的,但能红到上辈子那样吗?还能当大明星?   宁休后背抵门,看着他,再问:“你想红吗?”   安歌毫不犹豫地再点头,想红。红了才能够拥有话语权,才能保证妈妈不再被任何人欺负,才能更好地保护妈妈。   “你一定会红的。”宁休笃定道,“信念,从来是自己给自己的,别人给不了。”   安歌微微皱眉。   宁休再笑:“这件事,我帮你解决。你的片酬,我不会多要一分,按照合同来,我们公事公办。只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希望你能自己去解决。你能吗?”   能吗?   如果现在他还是坐拥千万粉丝的安歌,他甚至发一条微博,这件事都能立马引发广泛的社会讨论度,得到解决。但他不是了,那么他能吗?   安歌用力点头,他当然能!   他会很红很红!没有缪柏言,他也会很红很红!   宁休欣慰而笑,不等他说声谢,关门走了。   这一个多月去演戏,有喜欢的原因,还有一层原因是为了赚钱。   而现在,他彻底明晰了未来,没有钱的因素,他也想再走这条路。他也决心与过去彻底告别,安歌兴致高昂,与李欢心又说了一上午的话,聊了聊这几个月的安排。李欢心直接说,帮他租一套房子,安歌本想拒绝,李欢心笑道:“没多久你就是宁休签的演员了,这点钱,他不会吝啬的。”   安歌心情好,跟着也笑了,便没有再推辞。   他会好好演的,让自己变红,也是替宁休赚钱,更是令宁休相信签他没有错,这才是最好的报答。   回去时,李欢心开车送他,车上与他聊起林导那部剧的事,李欢心建议道:“我的建议呢,也是你去拍。你妈妈这边,你不用担心,我来打点。不过我不会勉强你,我先去看看阿姨吧?”   安歌犹豫了会儿,带着李欢心进屋了。严言兴冲冲地跑出来,见到安歌带回来一个陌生女人,顿住脚步。安歌介绍道:“欢心姐姐,这是我的朋友,严言。”他是想着,反正准备坦白了,把名字说出去也没什么,再道,“这是李欢心姐姐。”   李欢心冲他笑:“你好啊……”   严言被“朋友”两个字砸得乐晕了,直到李欢心看完安妈妈走了,他还不自觉傻笑呢。安歌送完李欢心回来,一见他这傻样,就知道他想什么。   安妈妈知道儿子要签约了,真的要当演员了,还是和宁休这样的大明星签约,自然是五味成杂。但她已决心支持儿子的这个决定,便也决定,不懂的事,她不再插手乱管。她和李欢心都觉得,安歌应当立即回去拍戏。   安歌思虑下来,同意了,跟刘哥又打了电话,刘哥喜不自禁。安歌想着,那晚上就回影视基地吧,早拍完,也早点回来搬家,正好开学。妈妈也同意,想起身给他们俩做饭吃。严言这才回过神,想问话,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这些事都太过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他转了转,没什么能干的事,也只能按下安妈妈,自己去厨房做晚饭。   安歌则是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洗了澡,吃了饭,便要忘却过去,再赴梦想。这次,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独自一人在行走的路,尽头与目标,也只有一个。他洗澡时,面墙而站,站在水下,被水洗刷,想了太多太多的事。最后他睁眼,将满脸的水抹尽,也将满腔缠绕难解的思绪抹平。   他正要关了水,门忽然响了响。   严言小声道:“安歌,你,你穿这件衣服吧……”   “什么?”安歌没听清,想问得仔细些,门被推开一点点。严言把衣服小心送进来,这是他给安歌买的……他没见安歌穿过新衣服,有点心疼,早买了,一直找不到机会送,怕被打……今天可算逮着了机会。   听说安歌吃完饭就要走了,是去继续拍戏。   拍戏,他是不懂的,但不是明星才拍戏吗?那些明星排场都很大,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可是谁也没有安歌长得好看,他怕安歌被欺负,鼓起勇气将衣服送了过来。   送来,严言本打算立即就走了,他是真没有其他想法。   可他抬眼的瞬间,忽然看到水雾中,灯下,安歌朦胧而又白皙的后背。   严言傻了,呆站原地。安歌恰好回头,上半个身子现在严言的视野中,水滴从安歌身子滑落的同时,严言的鼻子一热。   透过水雾气,安歌看清楚那是严言,正要蹙眉,忽见严言的鼻子流出两行血。   安歌要疯了。   他的刀呢?   傻狗这辈子都别想回缪家当二少爷了!   受死吧!   明天或者后天v一下,惯例一万这样。   v章会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哒。 第31章   安歌连水也没擦,连个遮挡的东西也顾不得拿,直接冲来,抬脚一踹,再次踹中严言的下身,将严言狠狠踹了出去。   严言倒下时,身后噼里啪啦带落很多东西,安歌气得浑身发红、发抖,他伸手指着严言,想骂一些什么话,却骂不出来。缪柏言就是这样的!脱了他的衣服流鼻血,傻狗也这样!傻狗要真回了缪家,再度有权有势,还不知道要怎么弄他呢!   他已决心闯荡娱乐圈,不会回头了,他要开展全新人生,不能毁了,不能重蹈覆辙。   他是一片好心,傻狗却还是只惦记着他那点皮相和身子呢!   安歌气疯了。   严言倒在地上,却还做梦似的看着安歌白雪一样的身子,鼻血流得更为肆意,身下某个部位不知踹坏没。严言都顾不上了,他的体内莫名升起一股欲望。严言十九岁了,虽没睡过姑娘,也没睡过小伙,但是这个年纪,身体健康,该懂的都懂了,五姑娘也没少使过。   严言满脸通红,满脑子的慌乱,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安歌一见他这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回身就想跑厨房里拿把菜刀出来把他那里给剁了,正在这时,安妈妈闻声而来:“怎么了怎么了——呀,严言怎么了!”妈妈伸手就要扶他,又急急看安歌,“童童,这是怎么了?”   安歌也顾不上躲妈妈了,他气得指着严言,难得对妈妈委屈地说:“他,他,看我洗澡!”   妈妈却不懂那些,立即道:“严言给你买了新衣服,说送给你,给你送衣服的!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再说了,两个男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安歌不停呼吸,再瞪严言。严言回过神,特别愧疚地说:“是我不好,阿姨,是我不好。”   “没事!”安妈妈再对安歌道,“童童,跟严言道歉,你以前不这样的,不打人的!”   “阿姨,是我不对!真是我不对!”严言本想起来,再一看安歌的脸,又气又委屈,差点就想给安歌直接跪下了,只求安歌别这个样子,是他错了。安妈妈还要再说,安歌气急,回身再进浴室,“啪”地用力甩上门。   安妈妈也懵了,她的童童从未这么生过气啊。   严言挣扎着起来,安妈妈回神,又问:“童童打你哪里了?”   “阿姨,真没打我,真的,我是自己脚下一滑,阿姨你误会了。”严言身下疼得要死,还只能装镇定。   安妈妈半信半疑,却又觉得她的儿子是真的不会打人的,终究是信了严言的话,被严言扶着去沙发上继续靠躺着。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想吐,严言给他煲了汤喝。   安歌擦干净身子,穿好旧衣服,冷着一张脸走出浴室,严言站在门口,见他出来,立即就要叫他。   安歌转身就走,严言只好赶紧道:“饭,饭做好了。”   安歌不想吃。   “你,吃点吧……”   安歌要往客厅走,严言情急,伸手拉他的手腕。安歌更气,还没怎么样呢,就对他动手动脚了,他回头就想踹这只狗。严言竟然也没有躲,接了他这一脚。   “吃饭吧……”严言恳求道。   安歌眼珠子一转:“去院子里吃……”   “好好好!”严言听他肯吃饭了,什么都好,转身就忙活起来。   安歌“哼”了声,到院子里,他妈看不到,看他怎么治他!   严言在院子里摆好饭,安歌走过去,面无表情坐下。严言见他表情尚可,松了口气,小声道:“我,我做了几个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他指着那几个菜,“这个是松鼠桂鱼,珍珠丸子,丸子是我自己做的,不腻的,还有干锅花菜,这个是丝瓜汤,是隔壁爷爷家院子里长的,刚摘下来的,很新鲜的。”   安歌听他说完,并没有表达反对,严言心中更松,立即给他盛饭,也给自己盛饭。先将饭碗小心放到安歌面前,他也小心坐下,忐忑地说:“吃饭吧……”   安歌“嗯”了声,看着他问:“我让你坐了吗?”   “…”严言自觉站起来。   “吃饭……”安歌再说,“你也吃……”   严言顿了顿,弯腰拿起饭碗,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只好再叫:“安歌——”   安歌用力拍了下筷子:“准你说话了吗?!”   “…”严言捧着饭碗,见安歌也不吃饭,知道安歌被自己气狠了。他也挺气自己的,他怎么能对安歌有那种想法?不怪安歌气他,他怎么能……他弯着腿就想跪。   “怎么?还想跪?!”安歌又是一下好拍,严言的腿半弯,不敢再跪了,也不敢再起,大腿内侧蹭着下身那处更疼了,安歌气道,“我是死了吗?我是你的长辈吗?要你跪!”   严言闷声道:“不能乱说话……”   “我就说!我死了吗我死了吗我——唔!”   严言伸手捂住安歌的嘴,急道:“不能乱说话!”   安歌不可置信,回过神才把他拍开,指着院子一角:“去!蹲那里吃饭去!”   “…”严言愣了愣,真的捧着饭碗去蹲着了。   安歌满肚子的气,他说句“死了”又怎么了?他就是死了,是死回来的!还是因为你死回来的呢!现在还真的又要被你再气死一回呢!   安歌愤怒地拿起筷子吃饭,搛了块松鼠桂鱼吃,嚼到一半,嘴巴一顿,最后只能很生气地往嘴里大口扒饭。   傻狗做饭也很好吃!   严言蹲在角落扒完一大碗白米饭,愣是不敢起身。   安歌再也没看他一眼,吃完饭,回身和妈妈道别,拿上妈妈收拾出来的包出门就走了。   他将门刚关上,严言立即蹦起来,扯到下身,疼得“嘶”了一声,却还是立即跟着安歌走了出去。远远近近地跟着,直到安歌上了出租车,记下出租车牌号,他也还在路口站着。   车子汇入车流当中,严言想的却是,幸好他帮安妈妈收拾包时,把几件新衣服都塞进去了……那是新鞋不好塞,否则他也要塞的。   安歌说几天后回来的?好像是一周吧?回来就要搬家走吗?   严言苦恼地想着,有什么办法才能不让他们搬走呢?   严言想不出来,也只能更对安妈妈尽心了。   安歌是走了,严言却觉得日子更难熬。不知为什么,他这次格外地想念安歌。他甚至想得有些睡不着,躺在自己的床上,月光下,他又想到安歌的身体。他的额头沁出汗,祈祷可别乱想了,可身下还是立了起来。   他惊慌地坐起身,拿起枕头盖住那里。   他怎么能对安歌有这种想法?!   他逼不退这股欲望,想去冲个凉水澡,可安妈妈在外面,他不能吵醒她。严言在夜色下枯坐了一个小时,终于将欲望稍微减缓。却根本不能再想到安歌,一想就要坏事,但是他要如何才能不想安歌?   他索性走下床,套上衣服和鞋子,直接从他卧室连着院子的门出去了。   他离开家,带着手电筒跑到和平路一代,连着平行的那几条街,专门往暗巷和桥洞里找人,他想把那个老头给揪出来,交给警察。这种祸害,怎么能留在外面害人呢?   可城市之大,一个人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呢?况且那老头那天知道自己犯了事,怕被人逮着,趁夜溜到临近的一座城市了。   严言反正也睡不着,掰着指头数安歌回来的日子,却再不敢给安歌打电话。直到安歌走后的第七天,严言在离和平路两条路的一个小巷里,发现了那个老头。这老头在隔壁城市晃了好些天,发现没什么事,网上也没什么新闻,到底舍不得老巢里的那点东西,估计风波已过,这才回来。   回来后,他也不敢立即回老巢,先在附近转了转,顺手牵羊偷了不少东西。可巧被严言逮着了,严言一眼认出了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戾气,上去一脚就踹至老头的背心。流浪汉成日飘荡,年纪虽大,肯定也是有些力气的,回过神来就与严言扭打。   严言的眼神都收紧了,甚至也有些微的茫然。上次救那位学生时,他几乎没出手,所以才会被几个小混混打,他没有打架的欲望,他也觉得打架不好。这是他头一回,这样地想揍一个人。只要想到这人欺负阿姨,欺负安歌的妈妈,他只想揍得这人立刻死了算了。   他是有些怕的,他怎么能有这些想法呢?   茫然与些微害怕之时,高大身体与绝对力气的驱使下,他举起老头,用力往地面掼去。老头的痛苦声中,他不茫然了,也不害怕了。他已经没有家人了,他是把安歌和安妈妈当作家人的,或者说,不单单是家人?   家人怎能有那样的心思?   但,无论如何,谁也不能欺负安歌。   谁欺负安歌,他就揍谁。   严言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一拳又一拳地往流浪汉的脸上招呼。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巷子外亮起几道光,有人问:“是谁?在干什么?!”   安歌拍完最后一场夜戏,松了口气,林导演特地来跟他握手,还带着在场的演员、工作人员一起拍了杀青照。林导演笑道:“安歌才十六岁,前途无量啊,等你将来名声远大,这照片可就值钱了。”   安歌羞涩笑笑,再接过另一个场务送给自己的花,道谢。与大家一一道别后,他收拾了东西,在化妆室卸妆,卸完妆,他明天就回家了。然后,这个充实的暑假就算结束了。   他心情很好,卸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他拿起看,竟然是李欢心。   他立即接起来:“欢心姐姐?”   李欢心上来就问:“上次那个你的朋友,是不是叫严言?”   “是……”安歌不动了,是严言到底被缪家人发现了?   李欢心哭笑不得:“你这朋友找到了那个流浪汉,把人揍得半死,被路过居民发现报了警。”   “…”   “我们派过去的人正在那流浪汉的老巢等着他呢,知道他今夜要回来,预备直接抓到了扭送到警察局去的。你说说这……”李欢心也觉得好笑,“不过你这朋友也还真是热心肠。”   “他,他怎么样了?”安歌的手莫名将手机握得死紧。   “没事了,将他保出来了,我跟你说一声。”李欢心说着,正要挂电话。   安歌又立即叫住她:“欢心姐姐……”   “嗯?”   “你能别告诉宁休老师这件事吗,尤其他的名字……”   李欢心想了想,自以为明白了安歌的意图,也以为那位严言还在上学,宽慰道:“你放心吧,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为朋友两肋插刀虽值得赞扬,可他的确太冲动了,方法也不当,被人知道的确不好。这件事就今晚我们几个知道,不让人知道他做过这件事,我们都不说,不会对人提起他的姓名。”   “谢谢你,欢心姐姐,又让你操心了。”   李欢心笑:“这算什么……”又说几句,李欢心挂了电话。   安歌挂了电话,想到书包里那几件明显已经洗过,带着肥皂清香的新衣服,木木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半边有妆,半边没有。   上辈子,缪柏言总是在他最伤心、绝望的时候,递上一块糖。   这辈子,每当他下定决心与过去告别,或决定做陌路人时,严言又总做出这些笨拙,而又令人感动的事。 第32章   安歌从车站出来,一眼看到站在人群中醒目的严言。   严言却没能立即看到他,他是从侧门出来的,严言只盯着正门看。安歌停在侧门门口,仔细观察严言,满脸期待,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脸上还有些许擦伤,是昨夜与流浪汉打架时落下的吧?   他彻夜不归,这样回家,妈妈不会怀疑吗?妈妈现在可真的把他当亲儿子了。   这一周,他不敢给自己打电话,妈妈打电话,说话却总离不开他。   八月末的汽车站前广场,阳光充沛,却也不是十分晒了,他站得笔直。头发还是剃得极短,穿着简单白T恤与蓝色牛仔裤,却引得许多女生回头频频看他。他半点不知,甚至还有男孩看他。安歌自己也不知,这下要怎么办了。   安歌想绕过他就走,让他空等一场,好好整治他一番,可想到昨晚的事,又迈不开腿。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拉着大箱子从车上下来,吃力地拉着往门口走来。安歌清清楚楚看到,有个阿姨,还有个小哥都主动提出要帮她。她都笑着拒绝了,直到看到严言的背影,再经过严言,女孩转身看了眼严言,女孩站在原地。   几秒之后,女孩走回严言身边,笑着说话,还指箱子。   严言点头,伸手就要帮她拉箱子。   傻狗!脸上都是伤,丑成这样,还敢在外面勾引妹子!   安歌走出侧门,大步往严言走去,冷着脸。严言帮女孩拉了箱子,抬头正要往里走,看到安歌,他满脸欢喜、惊喜。安歌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掠过,心中开始快速倒数:三、二——   “安歌!”严言追上来。   安歌冷笑,算他快,数到“一”还不来的话,就真的去受死吧!这辈子别想得自己好脸色!   安歌趁机回头看了眼原地站着的那个女孩,她很失望地看向他们,陡然发现安歌,她的眼神又一亮。安歌“哼”了声,转过脸,往路边走得更快。严言追得也飞快,并道:“书包给我,包都给我!”他边说,边伸手取书包,再抢安歌手中另一个包。   安歌也没有太反抗,爱拿拿去。   严言怕安歌晒太阳,多付了钱早就叫好了出租车,他们不用等,坐上车直接回家。安歌想,这个乱花法,三万块这下还剩多少了?反正是傻狗自己要乱花的,跟他可没关系。安歌再想想,全花掉才好呢,往后傻狗身无分文,可就要看他脸色生活了。   想到这样一幅场景,是何等畅快?安歌再冷笑出声。   严言心里有鬼,也不敢问他为什么笑,只敢问些“饿不饿啊”之类的话,再问“累不累”。   安歌故意说:“不累啊,等等到了直接搬家走吧。”   “…”严言不敢说话了。不仅如此,到家的这一路上,他都再也不敢说话,严言在心中打腹稿。阿姨,已经被他劝动并且感动了……但是他也知道,只要安歌不答应,阿姨肯定还是会听安歌的,还是会搬走。   到底要如何才能把安歌留在家里呢,下车了,严言当然是还没有想到好法子。   安歌就打着花光严言的钱,好让他当彻底的穷光蛋的主意,也不抢着付钱了,严言半点没觉出哪里不对,非常荣幸地付了钱。付好钱,严言拿上包,立即下车给安歌打开车门。   司机将车子开走,安歌却停在原地,故意回头仔细看严言的脸。   严言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忐忑,问:“怎,怎么了?”   “你跟人打架了?脸上怎么这样?”   “没有……”   “肯定是打了!是不是被抓到警察局去了?!”安歌吓唬他。   “没有!”严言抱住包,立刻用力摇头。   会骗人了啊,安歌继续看他,看得他都快要低头了,再问:“那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我摔了一跤……”   安歌还是看他,看得严言往后退后一步,安歌往前逼一步,他再往后退,都快靠到院墙上了,严言差点受不住要招了。安歌严肃地威胁道:“我最讨厌打架的人了!你可不许不学好!”   严言心中更怕,他昨天真的被抓到警察局了……后来可能是查明了真相,知道他打的不是好人,警察又把他给放了。回来后,安妈妈也问了好半晌,他只能说自己是摔跤。骗安妈妈还好一些,骗安歌,还是在安歌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安歌又这样说,严言立即保证:“不打架!不打架!一定不打架!”   “哼……”安歌绕过他,准备进院子。   严言凑上来,小心问:“安歌,能不搬吗……”   “不搬?”安歌回头看他,“不搬家,天天被你偷窥我洗澡吗?变态!”   “我不是变态……我那天不是,我——”   “变态!我现在就搬家!”安歌狠狠瞪他一眼,回身走进院子中。一转身,安歌就笑了,逗逗他真有意思啊。这几天赶戏,安歌特别累,还真没劲立刻搬家,必须要缓几天才行。他是逗得舒坦了,严言吓得不敢再开口,只敢盯着安歌,就怕他拿上东西立刻走。   安歌心情好,脚步轻盈,直接去洗了手。   他洗手时,严言又小心翼翼地来了,手里捧着花瓶,献宝道:“安歌你看,你那天带过来的花,还开着呢。”   安歌诧异看了一眼,竟然真的还开着。他那天剪的都是些已半开的花,如今天热,顶多开一周。就是一周,花瓣也已开始掉了,这一瓶竟然还很生机勃勃。想必每天都换水,打理得很勤快吧。   安歌洗着手,看他的脸,是怕自己搬走,百般讨好吧。   安歌收回视线,虽然他改变了策略,也很希望花光傻狗的钱,让傻狗这辈子靠他才能活。可是,他不想和傻狗住一起。他们又不是没钱、没房子住,干什么还要住这里呢?又不是上辈子了。再说了,现在就敢偷窥他洗澡,以后呢?!   安歌洗好手,回头对严言笑,笑得严言也跟着有些心花怒放的时候,安歌道:“花养得再好,我也要搬家。”   说完,立即收起笑容,眼睛看天,安歌绕过他走出卫生间。   “…”严言的心拔凉拔凉。   妈妈前几日已回到店里上班,今天安歌又回家,她的心情特别好。晚上,她和严言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安歌上辈子拍戏学做菜,只是学个形,真要上手做,做出来的菜也就是好看,味道很不好。他也没去帮忙,坐在地板趴在茶几上埋头做数学题。开学第一天就要考试,他这个暑假,虽然作业都做好了,却没半点时间刷题,数学估计又要回到36的水平。能多看一点,那也是一点。   可是不知严言到底给妈妈灌了什么迷魂汤,两人从厨房端了饭菜出来,一起吃饭时,妈妈问安歌:“童童,要不,我们不搬了吧?”妈妈问时,严言紧张地也看他。   安歌吃了一筷子鱼,咽下去,慢条斯理地说:“妈妈,我们怎么能总是麻烦别人啊。”   严言立刻抢着说:“不麻烦,不麻烦,安歌,你的妈妈,我是当做自己妈妈的!”   安歌有点气,不要乱认妈好吗!   谁料,他妈妈也跟着点头:“我也是把严言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的,他真是个好孩子。”   安歌不是有点气了,是非常气,谁能告诉他,到底灌了什么味道的迷魂汤?!他也去学学怎么做这汤。安歌的脸色冷下来,严言立刻闭嘴,妈妈莫名地也不敢再多说话。安妈妈也不知为何,他家童童自从过了十六岁生日之后,越发像个大人,这次出门待了近两个月,回来后真的和大人一样了。   有些时候,他家童童脸色一冷,她也不敢多说话的。她也知道,儿子能这样最好不过,不会被人欺负。她悄悄看看严言,朝他挤眼睛,暗示自己也没办法了。严言朝她笑笑,有些失落地吃完了这顿饭。   他们当初来时,只带了一些日用品,很好拿,搬到新家也不是从这里搬东西。   第二天,安歌出门去找李欢心,一起去看了他未来要住的房子。是个公寓,在一个很不错的小区里,一百多平,面向朝南,阳台很大,还能种花种草。房子里,衣帽间、放映室等等,应有尽有。安歌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眼中倒也没有惊诧,但是真的很感谢李欢心。   人家完全可以不把他当回事,可见李欢心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难怪上辈子也受宁休、明雁重用。房子里什么都是齐全的,看过后,两人坐在落地窗前喝茶聊天,聊聊未来发展的事。   “你先好好上学,正好也稍作休息。这个暑假,你也累了,单枪匹马一个人在外。九月中旬有好日子,正好天气也凉快下来,我们到时谈签约的事。”   “好日子?”   李欢心端起茶杯,笑道:“是明雁,他一个小孩子,倒是很信这些,宁休受到影响,凡事都会看看日子。”   安歌心中一动,据他所知,宁休原本是个直男,也有女朋友,这辈子目前看来与明雁只是长辈、晚辈关系,不知未来又会如何,还会成为情侣吗。   李欢心再道:“《天道》确定是一月份播了,我这边已得到内部消息,电视台的档期也留了出来。除非审核不过关,但邓导这个人,做事是很值得放心的。你在里面演的虽然是个小角色,片段前几日我和宁休都看过了,很有圈有点,人设也好。过阵子,你也要去录音棚配音的,到时候我陪你去,再见见邓导演。届时电视剧播放,我们会见机行事。如果顺利,你应当会小有名气,算是你入行的真正的第一桶金?”她又笑,“当然了,如若没有,你也不用灰心。”   李欢心的想法很简单,进这一行的,谁不想红?谁不想被人认同?更何况安歌的条件是真的好。   安歌点头:“你们放心,我不急。”他是真的不急,人生这么多机遇,他才开始,怕什么。   年纪小,却又沉着,李欢心当然喜欢,抿嘴一笑,闲闲地又与安歌说了些其他的事。   聊至傍晚,称心而归。   开学前的最后几天,除了和明雁一起出去吃过两次饭,剩下的时候安歌都是窝在家里刷题。当然,这个家,暂时是指严言的家。他打算考完摸底考的当天搬家,否则他心里总吊着块石头,不得安稳,考完,他才放心。   这几天,严言没有出去摆摊,安歌也不催他,恨不得严言立刻变成一个穷光蛋呢。妈妈出门上班,就他们俩在家,严言也不敢再留他,只是小心“伺候”他学习。在剧组两个月,安歌瘦了几斤,回来这几天,严言天天一日三餐精心给他做。   严言做饭好吃,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偏偏似乎就是按照安歌的口味做的。安歌吃得也多,时不时想吃鸡蛋饼了,严言也立刻能做。   等到8.31这天,安歌先去学校交了暑假作业,还领了新学期的新书,便早早放学回来。隔天就要摸底考,他早早洗了澡准备抓紧时间临时抱佛脚,洗澡时看到浴室里有个体重秤,站上去称了称,他快崩溃了。他这几天就胖了六斤!他吓得立刻捏自己的肚子,平坦坦的,可他就是觉得很胖了。他洗完澡出来,严言立即起身,招呼他:“安歌安歌!我包了汤圆给你吃!芝麻馅的,刚煮好,还拌了桂花糖,红豆汤做底。”   “不吃!”   “你不是喜欢吃的吗……你昨天说好吃的……”   “我不吃!”   “…”严言又委屈看他。   安歌生气地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胖了六斤!我三天胖了六斤!都怪你!”   “吃了才有精力复习啊。”   “你是喂猪吗!我又不是猪,我不吃!我去做数学题,不许打扰我!”安歌说完,拿上课本就去书房做作业。严言捧着碗,回头看没了影的书房门口,英俊眉毛蹙起,他没觉得安歌胖啊,不仅不胖,还太瘦了,他觉得他一手就能抱起安歌。   他摇头,他不能瞎想,他怎么能去抱安歌呢。   他再低头看那碗汤圆,安歌不肯吃……安歌明天就正式开学了,开学的当天考试,也就是明天,安歌就要搬走。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安歌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就是想给安歌多做些吃的,想让安歌多记住一些自己。   他这几天越发明白,安歌是真的要去当明星了。安歌那么好看,理应是要当明星,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被众星拱月。可是安歌本就看不到他,也厌烦他,等安歌站得更高时,安歌还记得他是谁吗。   他心中有些难过,坐到椅子上,低头一口口吃自己包给安歌的汤圆。   芝麻馅香而甜,桂花糖更甜,他却吃得很苦涩。   安歌做了一道题,想到刚刚严言委屈的脸,握笔的手顿了顿,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边,小心往外看。看到他沉默地吃着那碗芝麻汤圆,一声不吭,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哭了似的。   安歌莫名也有些不好受。   可是,他是肯定要搬走的。   安妈妈始终不肯睡严言母亲的卧室,安歌也不肯睡严言的卧室。不过明天就要搬走,安妈妈一直睡沙发,安歌就在沙发旁打地铺。这一晚,严言坚持要把自己的床给安歌睡,不管暗地里给他瞪了多少眼,他仍坚持。   “你明天要考试的,今天要好好休息。”严言说完,还对安妈妈道,“阿姨,这是大事,你劝劝安歌吧,反倒是我,我力气大,身体好,就是睡院子里也没关系的,现在天还热,院子里还凉快呢。”   安妈妈也看安歌,迟疑道:“童童,你看,严言一片好心。”   “我不……”安歌坚持拒绝。   安妈妈便叫严言先去洗澡,她劝安歌:“童童,你听话,我和严言都是为你好。”   安歌低头不说话,他不想睡严言的床!   “严言这个孩子,心实得很,他是真的关心你,妈妈看着都不忍心,你就接受吧。”妈妈再道,“唉,说实在的,这一个多星期,我住在这儿,也是真的不想走,倒不是我贪心别人家的房子。你给我看了新家的照片,是个好地方。可是吧,严言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没有父母,一个人赚钱养自己。你看这一个多星期,我们在这里,他多高兴?他是真的希望有人能陪陪他。童童,妈妈想啊,我们就把他当作家人不好吗?我们住在一起,妈妈也能多照顾他,妈妈很舍不得他。”   安歌被他妈说得心中也有些酸涩,严言很孤单倒是真的。   安妈妈见他没反应,再叹气:“妈妈就是这么一说,我也知道你的困难。你往后要当公众人物,住处很重要。妈妈不再提这件事,你今晚就睡在他的房间吧,他是真的为你好的。明天,我们就走了,就答应他一回吧。”   安歌还不说话,安妈妈拉住他的手:“好不好?”   安歌抬眸看妈妈满脸期盼的脸,万般不愿之下,只好点头。   妈妈欣慰地笑了。   严言又不是他,不好在沙发旁边打地铺,况且妈妈也非要让严言和安歌睡一起。在妈妈眼里,两个男孩子睡一张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严言的床本就是双人床。   严言心里是有些激动的,虽然明知安歌不可能答应,依然偷偷瞄安歌。   哪料安歌答应了,他一答应,妈妈就放心了。大家都早早歇下,安歌和妈妈道了“晚安”,笑眯眯地关了房门,并在关门前将严言拉了进来。   门关好后,人一拉进来,安歌的笑也没了。他回头对严言说:“我在地上睡,找个毯子给我随便铺一铺就行。”   “不行!”   安歌伸手敲他的额头:“你声音小点!怕我妈听不到吗!”   “不行,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我不想睡你的床!也根本不想和你睡在一个空间里!”   严言很受伤,平静了会儿,他抬头,认真看向安歌,难得平静而又不再小心翼翼地说道:“安歌,明天你就要走了。我知道,你要当明星了,明星要经常参加各种活动,要出去拍戏。你会认识更多优秀的朋友,你也会没有时间再看到我。哪怕我还像从前那样天天跟着你,我也不可能再找到你,也不会再看到你,我甚至不知我还能再去哪里跟你。我……很珍惜和你认识的这段日子,我也很庆幸我能够认识你,我会永远记住你,记住我们认识的这几个月,记住你、阿姨和我住在一起的这几天。我觉得很幸福……”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不由低头。   安歌被他说得更难受,但越难受,他的脸越发冷漠,并冷冷道:“我又不是要死了,你怎么会看不到我。”   “你以后别乱说话了。很多话不能常说的,说多了会变真。”严言再抬头,朝他勉强笑笑,“我是会再看到你,但是在电视上吧。”   安歌垂下眼眸。   严言再道:“你明天要考试,要好好休息,你睡我的床吧,我几乎每天都晒被子,每半个月都会洗一次,很干净,被子也很暄软。我不会和你在一个空间的,我拿上凉席去院子里睡。”   说完,严言就打开柜子,抱出一卷凉席和一个枕头,转身走出卧室,走进院中。   安歌握了握拳头,没有往外看,也没有开口说话,拉灯躺到了严言的床上。   他的身体一度很僵硬,根本不敢伸展。他第一次和缪柏言上床,是在酒店的套房内。在他做服务生的酒店,缪柏言一眼看上他,扛起他就走,把他扔在床上。那天之后,缪柏言身上的味道,便开始成为他的噩梦。当他爱上缪柏言后,味道却又成为万般割舍不掉的想念。   他那时候特别害怕和缪柏言上床,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被人压?为什么还要被逼着去当大明星?他是想当明星,但不是那样的明星。他不想当个总是被人嘲笑是个被包养的明星。   安歌根本睡不着,躺在黑暗里躺了好久,也不知是几点,卧室连着院子的门忽然响动。   他不敢动,上辈子最初的噩梦又来了。   严言走进卧室,走近床边,似乎低下了头。安歌紧张极了,明知严言不敢对他做什么,却又怕他真的做些什么。严言看了他很久,又走离床边,“窸窸窣窣”地不知拿了些什么,似乎在翻他的书包?   这是要做什么?   严言又关好门并回到院子里,十分钟后,安歌从床上坐起来,光脚走到窗户后,拉开一丝窗帘,看清院子中的情形,他的眼睛蓦地睁大。看了足有五六分钟,他才又倒退着往回走。他坐到床上,往后仰倒,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中。   是严言的味道,却也是缪柏言的味道。   味道也不会变吗,哪怕隔着一辈子?   他闭眼,眼前却还是月光下,开了两支手电筒,坐在凉席上弯腰给他新书包书皮的严言。   安歌的双眼紧闭,眼角有些许液体往下流,没入枕头中。 第33章   安歌早晨是被妈妈叫醒的,他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妈妈担心道:“眼睛怎么肿了?昨晚没睡好吗?”   安歌伸了个懒腰,展颜朝妈妈笑,笑得漂亮,妈妈不由也笑了,伸手拉他:“快起来,今天要上学的。”   “嗯!”安歌顺着妈妈的手从床上起来,妈妈转身去给他拿衣服。他的视线瞄到桌子,看到一个崭新的书包,妈妈将衣服递给他,看到他的视线,笑道:“是严言给你买的,他说你的旧书包都破了。我早上帮着把你的书都给放了进去,童童,你的新书已经包好了?是同学帮你包的吗?”   安歌朝妈妈笑着摇头:“不是……”   妈妈忍俊不禁,也没细问,叫他快点,她转身先出去。安歌快速将校服穿好,走到桌前,看了看那个深紫色的新书包。他昨晚后来很快就睡着了,甚至因为有熟悉味道的作陪,睡得很好。他伸手摸了摸崭新的书包,心中想事情。   直到背后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严言站在门边,有些紧张地看他。   安歌就当没发现包好书皮的书,指了指书包:“你买的?”   “嗯……”严言点头,生怕安歌要问他多少钱,还要给他钱。   安歌当然没有问,而是嫌弃道:“真丑……”   “…”   丑归丑,安歌还是挽在手臂,走出了卧室。   妈妈帮他挤好牙膏,他刷牙洗脸。他并非生活不能自理,只是这个暑假一直不在家,今天开学第一天,妈妈才如此。他边刷牙边冲妈妈笑,妈妈道:“严言给你做了粢饭,还有红豆粥,闻起来就很香,你吃了再去学校。”话音刚落,严言便出现在妈妈身后,妈妈回头对他笑,“严言太能干了。”   严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妈妈拍拍他的手臂,去盛粥。   严言再看安歌,安歌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刷牙。   “你眼睛怎么肿了……”严言踟蹰着问。   安歌的眼睛容易肿,其实昨晚真没怎么哭,也就稍微湿了湿。可是昨晚的心情,包括昨晚院中的人,他想,他也会永世难忘的。   安歌刷好牙,回头对他说:“关你什么事!”   “…”严言不敢再问。   安歌吃了严言精心准备的早饭,出门上学。临出门前,安歌回头指严言:“你不许跟着我!被我发现,你死定了!”安歌摸摸裤子口袋,严言低头一看,看到刀的形状,心中一凛。倒不是怕自己被剁,他是怕刀伤了安歌。   他真的没敢动,安歌跑远了。   严言家离学校倒也不算远,坐公交车上学,大约二十多分钟便能到学校。不过安歌今天没有坐公交车,他出门本就比昨天早了半个小时,他沿着街道走路,走离严言家小区很远后,他掏出手机,给李欢心打电话。   他决定不搬家了,李欢心有些讶异:“那里不好吗?离你的学校也很近啊。”   安歌迎着朝阳,甜甜笑道:“不是,欢心姐姐你也知道,我和我妈妈现在住在我朋友家里。我朋友没有家人了,我妈妈住了这么多天,不舍得走,想留在这里,多照顾照顾他。”   李欢心也笑:“我能理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   安歌秒懂:“你放心,万一过完年,我一不小心红了,我就自己住出去。再说了,我要是真的红了,身边肯定有很多助理啊什么的,也会有人跟我,让我住在这里我也不愿意,狗仔什么的会拍到我妈妈吧?”他这番话嘚瑟得很可爱,李欢心欢笑出声,两人愉快地结束通话。   安歌收好手机,追逐太阳,小跑着往学校跑。   这一天,安歌第一次觉得,重遇他,原来也可以是一件快乐而毫无负担的事。   但是,这当然只是安歌在自己心里说一说的小秘密而已。   到学校,立即就是考试,因为高二学生分科,他们只考语数外,一天正好考完。   安歌分在文科【1】班,倒是还和许茜茜一个班,这次两人还是同桌。考完试,大家搬着桌子整理教室时,许茜茜夸张道:“考得好累啊,我好饿,整个暑假我都特别想吃那个帅哥哥做的鸡蛋饼,结果,他今天居然没来。”   安歌想,岂止是今天,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这件事,他前几天和傻狗说过,没想到他刚开了个头,傻狗自己就同意继续回一中门口卖鸡蛋饼,他是不知道傻狗的用意。不过嘛,不来也好,省得被一帮小孩围着花痴。   他看着心烦,凭什么傻狗也被人围着看呢?傻狗有什么好看的?他一眼都不想看!   全部考完才四点,开学第一天,也不可能立即放学。老师们收了试卷都去忙,他们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安歌独自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他们的班主任,还是高一时的班主任,也就是那位曾去过他家的语文老师。老师姓高,将收好的试卷统一送到会议室,回办公室拿东西时看到安歌,她笑道:“安歌?有事情找老师吗?”   “老师,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哦?”高老师说,“我等等还要去会议室,半个小时够吗?”   “够的够的!”安歌立即点头。   高老师本就喜欢安歌,只觉一个暑假不见,安歌更可爱了,当下就要坐下听安歌说。安歌提议去走廊里,她也欣然起身。   站在走廊里,安歌将自己暑假拍戏的事全都说了,最后道:“老师,我快要签约了,公司里的姐姐也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大概年底时,公司就要开始宣传我,我差不多,就要出道了。”   高老师听得目瞪口呆,仿佛听说书似的,并怔愣看着安歌,安歌朝她笑。   高老师才慢慢回过神,不可思议道:“安歌,你真的要出道了?要当明星了?你已经演过电视剧了?”   安歌不好意思地笑:“要出道是真的,演了电视剧也是真的,能不能当成明星,还不知道。”   高老师斩钉截铁道:“必须能啊!”   安歌的蓝眼睛一瞪,三十出头的高老师接着便似年轻了十岁似的,开心笑道:“我早觉得你应该当明星!要签你的公司真是有一双慧眼!”高老师不再迟疑,接着又问,“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还上学吗?”   “上的,我一定会上完高中,还要上大学。”   “大学,是要上电影学院?”   “嗯。这些我都和公司里的姐姐沟通好了,只是,老师,你觉得我需要转班去艺术班吗?我怕将来打扰到同学。”   高老师大手一挥:“这点,你完全不必担心。你将来是要学表演吧?你都进了这个行业,无数前辈和同行教你,与普通艺考学生是不同的,你将来应该不用频繁练习,频繁参加艺考。我觉得,你就待在普通班级。不会打扰,学校也会以你为荣的!”   高老师拉着他,细枝末节地又交代一通,并言等他正式出道,再和校长报备,安歌连连点头。李欢心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他真的顺利出道,有幸挖到第一桶金,李欢心也会出面和校长商谈的。   半个小时将到,高老师要走了,临走前,她对安歌笑道:“安歌,加油!老师更是会以你为荣的!”   安歌也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我这个暑假都在拍戏,没时间刷题,数学怕又没及格。”   高老师笑出声,喜爱地拍拍他的肩膀,拿上东西先走了。   安歌喜滋滋地从办公室回去,他们学校的教学楼,几栋楼之间都是由天桥相连。他回教室,也是从天桥回,走到一半时,他见到迎面而来的叶佩渝,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停下脚步,看叶佩渝走到面前,不由问了句:“你们不是还在考试?”   “我提前交卷了。”叶佩渝淡淡道。   “哦……”安歌正想办法告辞,叶佩渝直接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往前带:“安歌,我有话跟你说。”安歌开始想拒绝,可想了想,有些事总要让叶佩渝知道的。他很配合地和叶佩渝一同走到一楼,再到天桥旁的一排柳树下。   叶佩渝对别人总是很冷淡,但对他是常笑的,这一次,叶佩渝却始终冷漠着脸。   安歌倒是不会怕的,但因上辈子叶佩渝对自己的照顾,他有些不自在。他从来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普通朋友关系,只愿叶佩渝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叶佩渝沉默片刻,问道:“安歌,这个暑假你都在干什么?打电话去你家里,你总是不在,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你妈妈不肯跟我说,是你不让你妈妈跟我说的吗?安歌,你在躲我吗?为什么?”   安歌看了看他的抿得很紧的嘴唇,实话实说:“这个暑假我在外地拍戏,我要签约了,我要当演员了,叶佩渝。”   他说得很平静,语速正常,叶佩渝却静默。叶佩渝盯着他看,最后问:“要签哪个公司?”   “唔,我也不知道。”安歌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宁休是与人合作,还是自己弄了个公司出来。那天的合同,他也没有仔细看。他是真的很相信宁休为人,反正过几天,他总要知道的。   叶佩渝深吸一口气,忽然背转过去,伸手扶住柳树。   安歌等了会儿,叶佩渝才再转过身来,似乎已经调整好,他对安歌道:“安歌,你签约前,最好把合同给我看一下。你一向天真,别被无良商人骗了。”   安歌没说话,叶佩渝又道:“别以为全天下都是好人,都不会害你。每个人都有害人之心,只是看他愿意不愿意拿出来。”   安歌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安歌再笑,“叶佩渝,你快回去吧,你们高三很忙吧?”   叶佩渝再盯着他,良久后才叹了口气,说:“安歌,你知道什么叫演员吗?娱乐圈并非你想象中那样光彩,我们家,你也知道。我有个表哥,他曾投资过几部电影,他……算了,这些事你不该知道。安歌,你真的想好了?”   “嗯……”安歌点头。   叶佩渝看他的眼神融化些许,声音放轻:“安歌,你放心,哪怕你进娱乐圈,我也会看着你的,你别怕。”   安歌想皱眉,克制住了自己。他抬头对叶佩渝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怕的。我将来可能会越来越忙,可能会很少来学校。而且我和我妈妈搬家了,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有些话就提前说了,叶佩渝,高考加油啊!”   这话听起来无碍,实际就是在划分界限。   叶佩渝怎会听不出来,勉强笑了笑。   “那我先回教室了?班长可能要点名了。”   叶佩渝其实还想问安歌,那个常去他家的男孩子,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他也想问安歌的手机号是多少,他听安歌妈妈说的,安歌有了手机。甚至,想问安歌的新家在哪里。可是……又还有什么意义?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的,安歌和他是不一样的。   叶佩渝只能笑着点头,目送安歌走上天桥,他仰头看去。   透过柳树枝,他爱慕的少年,仿佛走在天边,离他越来越远。   安歌要下天桥前,回头看了眼,只能看到些许隐秘的绿色,再看不到一丁点人影。   安歌觉得,这样挺好的。转而,他又叹气,关于别人的过去,自己那么果断地就做了了断。有关那人的,为何那样难。   放学后,安歌被许茜茜拉着往学校外跑。   许茜茜急死了:“也不知道那个哥哥来不来啊!”   安歌不忍心打击小妹妹,只好心甘情愿地陪着她跑,跑到学校门口,当然是没有那辆熟悉的摊车。只是他们出现的瞬间,站在上次那棵榕树下的人便立刻往他们走来。   “鸡蛋饼哥哥!”许茜茜激动朝他挥手,再用手肘捣了捣安歌,“你们明明是认识的!骗我!你看,他一直看着你!他是来等你的吧!”   安歌其实猜到了,猜到这人会来,毕竟他们今天就要“搬家”了。这人只会想着法子跟他多待一会儿吧,安歌挺满意的,有眼色,比缪柏言好太多。   许茜茜激动地拽着安歌还要往前走,可她这一吼,很多女生都认出了他。   安歌是真没想到,他卖鸡蛋饼卖得人气还真的挺高啊,鸡蛋饼的力量这样强大吗?他还没走到自己跟前呢,便被很多小孩给围住了,全是问什么时候来卖鸡蛋饼的。许茜茜也松了安歌的手臂,冲过去一同问。   叽叽喳喳的,真是烦死了。   安歌冷下脸,严言被围得很懵,况且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他低头看看,又往安歌看来,安歌转头就走。   刚走,几步外停下辆车,车窗滑下,里面的人立即朝安歌挥手:“安歌安歌!”   是明雁,安歌立即又笑了,朝他跑过去。   明雁帮他开了车,他立即坐进车里,他刚坐好便往外看。严言被更多的小女孩围住,里三层外三层。他们的车子则离学校越来越远,严言往他看来,看到安歌就这么走了,脸上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这样,安歌就痛快了。   安歌笑得甚至有些张扬起来。   吓死他! 第34章   “你在看什么啊?”明雁趴过来,和他一同往后看,恰好能看到严言看向他们的脸,接着车子一拐,没了。明雁好奇道,“这个人好熟悉啊。”   安歌笑着关上窗户,继续抿嘴笑,也不说话。   “你这么高兴啊?不是说你们今天考试吗,你还这么高兴?考得很好吗?”   安歌这才叹气:“不好,数学估计也就四五十分吧。”   明雁笑:“比我好多了!我只能考三十几。”   安歌也噗笑出声:“我们就是两只学渣。”   “你比我好多了,我很多科目都不及格的,你好歹班里排前十呢。”明雁半点不觉得丢人,说得声音高昂,“不过还好我们开学不用摸底考,不然我真要完蛋了,暑假都玩得不开心。上学真是好不开心啊,尤其我们学校门口,原先有个做鸡蛋饼很好吃的小哥,结果他也很久不来了,真是令我完全丧失了去学校的动力,唉!”   “…”安歌沉默。   明雁再叹气,叹着叹着,他突然回头看安歌,叫他:“安歌!”   “嗯?”   “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安歌猜到他想起什么了。   “难怪那么眼熟啊!你刚刚看着的那个人,是卖鸡蛋饼的那个小哥呀!不对!我再想想,哦,我想起来了……”明雁趴到前面去问司机,“刘叔叔,上次我们去安歌家,躲在我们车后的,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刚刚的人我倒是没有看到,您这么一说,上次和您学校门口的,的确是一个人呢。”司机笑着说。   “哇……”明雁立刻又缩回来,靠近安歌,小声说,“不简单哦……”   “那你说说,怎么个不简单法?”   “人都追到你家里去了!”   安歌耸肩,明雁又想了想,再道:“我猜猜啊,他是不是改到你们学校门口卖鸡蛋饼去了啊?”   “你这么聪明啊……”安歌笑道。   明雁笑倒在他身上,问他:“我本来就有很多事情要问,现在更多了,我们晚上在外面吃饭吧!”   安歌想了想,妈妈上晚班,早点回去也没意思,正好再吓一吓那只傻狗,他点头。   司机换了个方向,送他们去吃饭。   吃饭时,明雁与他好好八卦了一番,先是问签约的事,再问搬家的事,最后,重头戏来了。明雁迫不及待地问:“他是喜欢你吗?”   安歌看他:“看不出来啊,明雁你竟然这样想,我跟他都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我也喜欢男的。”   “…”安歌在喝水,差点喷出来。   明雁往前凑了凑,小声说:“反正是跟你说,我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憋着太难受了。我喜欢宋叔叔。”   “…”安歌特别佩服明雁的直白,上辈子和宁休没公开时,看着宁休的眼神就浓到无法遮掩。上辈子,也是明雁先表白的,还被拒绝了,后来折腾好久两人才好上。   明雁又道:“不过,也只能自己心里喜欢。宋叔叔是直男,而且,他有女朋友,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两家又是这样的关系,唉。”   安歌有点心疼:“那你——”   “我不能怎么办啊,我是小孩子啊,即便我跟他表白,他也会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反而会回避我吧,那就这样吧。反正我还是小孩子,还能趁着这个身份多见见他。长大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再说吧。说不定哪天,他就结婚了。”明雁说着有些失落了,再问安歌,“你呢?”   “我?”安歌好笑,“我没怎么样啊,他不是喜欢我。他这个人,比较神奇,他觉得我长得好看,就成天跟着我,厚脸皮。”   明雁笑:“喜欢长相,那也是一种喜欢啊。”   “可终究不是真正的喜欢,是很肤浅的喜欢,我才不要。”   “那你自己呢?”   “我没有什么啊,我们家什么样子的你也知道的。我要赚钱,我想给我妈开个她自己的蛋糕店,还想给我妈买大房子。我还想好好演戏。其他事情,我是完全不在意的,也没有时间在意。”   明雁点头表示赞同,拿起倒着果汁的杯子与安歌碰杯:“祝早日赚大钱!红遍全宇宙!”   安歌笑着,也举起自己的果汁杯,两人干了个未成年人的杯。   话虽如此,明雁把他送回家,看到严言站在门口等时。明雁又笑着贴近安歌说:“你真的只是因为你妈妈,才决定不搬家的吗?我觉得他就是喜欢你啊,你看他的眼睛。”   安歌将他推开:“谁要看一只傻狗的眼睛!”   “越气,心越虚。”   “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啊。”   “不说了不说了。”明雁这才双手合十告饶。   安歌气笑,开门欲下车,回头又问:“对了,你想不想吃鸡蛋饼?”   半小时后,明雁吃完鸡蛋饼,还打包带回去俩,再得到严言将回一中做生意的答复,心满意足地走了。   美食的力量啊,果然强大!   真正的美食在民间!   安歌不得不感慨。   安歌目送他离去,回头,看到暗夜里严言熠熠闪光的双眼。想到明雁的话,笑话!才不会是因为这个人才决定不搬家的好吗!   他抬着下巴,越过严言走进院子,严言磨磨蹭蹭地跟着走进来。   安歌到哪儿,他到哪儿。安歌拿上书包进书房,他也跟着,安歌要坐下了,到底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搬家啊……”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   “不是!”   “先说说其他事。”安歌舒服地坐到椅子上,指指桌上的书包,“打开它……”   严言依言,安歌再道:“把里面的书全部倒出来。”严言“哗啦”全倒了出来,安歌指指那些书,“自己招!”   “是我包的……”   “你包书就包书,为什么要用这种深紫、浅紫烫金的暗纹纸,好丑!”说起这个,安歌就痛心,真是审美都不带改一下的。明明这辈子这么穷,自己也穿得这样朴素,给他买点什么,还是走这种华丽路线。   “我,我挑了很久……那我再出去重新买!”严言说着就要跑。   “站住!”   严言回头看他,安歌再指他:“往后,不许再碰我的东西!”   “…”严言觉得自己并不能做到。   安歌也没指望他应下来,挥挥手:“滚吧,我要做作业了。”   严言懵道:“搬,搬家?”   “那我现在就走。”安歌作势起身。   “别走!”严言双手往前伸,似乎要按住他。   “那你就滚出去啊!我要做作业!”   “好好好!”严言立刻出去,替他关好门。严言在门口转来转去,花了五分钟才敢相信这件事情,安歌今天不搬了?!他赶紧又把门打开一丝缝,小声问,“明天搬?”   安歌抬眸,如剑。   严言立刻缩回去,傻笑着往厨房跑,不管了不管了,过一天是一天,今天不搬,明天也不搬,这样不就又多出两天?至于后天?后天再说吧!   严言在厨房里忙活,给安歌做宵夜吃。安歌本不想吃的,晚饭吃得很饱,可是……太香了,严言竟然给他炸南瓜饼吃,还煮了芋圆。全部是他现做的,安歌是喜欢吃的,但是干明星这行的,挨饿是基本功,他上辈子严格克己习惯了,这几天又胖了这么多,是真不敢吃。   可是面对桌上那些冒着热气,既香又甜的食物,安歌投降了……   他吃一口外脆内糯的南瓜饼,再喝一勺芋圆红豆汤,简直太幸福。他心中默默流泪,才十六岁,长身体呢,多吃点吧。吃多点,营养丰富,说不定这辈子能长更高,回头傻狗再敢动他,他来个过肩摔,多酷啊。   安歌自我安慰着把严言做的全吃了,严言继续傻笑。安歌全部吃完,便足以说明一切。   严言去洗碗,妈妈这时回来了。   下午放学时,安歌给妈妈店里打过电话,大致说了不搬家的事。   妈妈回来,立刻进书房,问他怎么回事。安歌把打算都说了:“既然妈妈你喜欢这里,那就住着吧。周末我们去买张单人床吧,放在书房里,你睡。”   安妈妈喜笑颜开:“好好好……”她是肯定不睡严言母亲卧室的,否则太不尊重了。   妈妈又问:“你呢?”   “我睡沙发吧……”   “就是你太辛苦了。”妈妈面露不舍。   安歌不在意:“我没关系,没多久,我就要开始忙了,往后可能在家的时候都很少。”   妈妈反而更心疼,抬头细细摸他满头蓬软棕发。但她也知道,想要实现梦想,总要付出。儿子选择的是这样一条路,又有这样的机会,她既然已同意,只能在他背后支持。   当晚,妈妈睡沙发,安歌继续打地铺,明天不考试了,不用再睡卧室。安妈妈也觉得这样好,总不能把严言挤得没地方睡吧?   隔天,安歌上学,安妈妈上班。严言自己去家居市场买了单人床回来组装好,还买了个小矮柜放到妈妈的单人床边。不仅如此,他另外买了许多抱枕回来,放到沙发上,放到床上,又买了几套新的床上用品,还买了花瓶。   家里立刻被填得更满,严言蹲在地上拼组装床时,被阳光照耀着,满心暖意。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才叫生活。安妈妈昨晚悄悄跟他说了,安歌决定不搬家了。那一瞬间,他高兴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歌没有放弃他,安歌也不会忘记他,哪怕安歌当了大明星,他们依然住在一起。   他们甚至会成为一家人。   严言伸手抹去额头的汗,嘴角满是笑意。   他会更努力的。   安歌放学回来,还在院子外就听到一些声响,他急步走到院子前,推门进去,张大眼睛。   严言穿着工字背心,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在院子一角用砖头、水泥砌着什么。   严言看到地面的影子,回头看他,立刻就笑了。严言着急站起来,指着地面道:“我把这一块大理石给铲掉了,到小区花园里弄了很多土回来。我在边上再用砖头围一圈,过几天,就能种花了。你和阿姨不是喜欢月季花吗,可以把你们家里的移过来,再去市场买一些花苗。我今天还买了好几个花瓶,长出花来,给你插花。”   严言说得满口笑意,说完一段话,嘴角更是高高翘起。   “…”   当年缪柏言也是这样,站在曲桥上,指着园子里的水,对他说:“这里弄一湖的荷花,夏天时,给你看了玩。”   却又是不一样的,缪柏言不过动动嘴皮子,而他……   安歌心情复杂,转身进了屋,留严言独自纳闷。   晚上妈妈便睡在了新床上,安歌也舒舒服服地洗了澡,躺在沙发上,严言关了灯,大家互相道 “晚安”,纷纷准备睡觉。   安歌是不可能立即睡着的,过了大约一刻钟,严言的卧室门响。   安歌心中“哼”了声,不知又要弄什么花头。   严言走到沙发边,小声问:“安歌,你睡着了么……”   安歌当然装作睡着了啊。   严言等了会儿,又问一次“睡了没”,见安歌始终没反应,以为安歌真的睡了。他小心走到沙发边,弯腰就准备抱安歌进卧室睡,手刚碰上安歌的手臂,安歌睁开眼睛,他怔住。   “你干什么?”安歌冷冷问。   “我,我想抱你去卧室里睡。”   安歌咬牙,出息了啊!都敢抱他了!安歌瞪他:“我就睡这儿!”   “沙发睡着难受,你进去睡吧。”   “我不睡你的床!”   “你上次睡过了的……”   “我是被逼的!”   严言恳求道:“你睡进去吧,这里难受,脖子硌着疼,还不能翻身。安歌,你进去吧,你明天还要上学的。”   “我不!”这是底线。   严言也没法,不说话,黑暗中与他对视。   严言弯腰:“那我抱你进去。”   “你敢!”安歌抬脚就去踹他,严言以前是愿意被安歌打,从来不还手。他现在只想安歌睡进去,自然避了避,顺利避开。安歌生气,支起上半身更要把他踹走,严言又一躲。最后趁他还没有回过神时,弯腰就要抱他。   严言的手已经揽住安歌的腰和腿弯,将他抱在怀中,抱离沙发。   安歌吓得连番踹他,却再也踹不开,这是力量上的差距。   “进去睡吧?”严言还是那个老实声音。   “我进去睡!”   “确定吗?”   “确定!”   严言这才放下他,安歌“呲溜”起来,光脚跑进卧室,用力关上卧室的门。   严言笑着,就势在沙发躺下。   安歌不知睡着没,他反正是睡不着,辗转反侧着,手心还是刚刚不经意间触碰到的安歌的脚踝。   严言再想到那串二十六万的脚链。   他一定、一定要买到,送给安歌。   老实人也是有点手段的【摸下巴】 第35章   安歌恨得又要吐血了,他真的对这只狗太好了,竟然还敢抱他!狗要爬到他脸上来了!长久以往下去,他的脸面与威慑何在?!   安歌正式决定,未来一个月,不,未来三个月,坚决不给此人好脸色!   太过分了!   可是安歌下了决心之后,才发现压根找不到实施的机会。   傻狗突然开始早出晚归,早晨出门时,看不到,晚上回来时,也不在家。偶尔撞上,都还是在周末。   安妈妈问他干什么,他就是笑着说在忙生意。   妈妈倒是心疼,给他做好吃的,他一边吃,还想对安歌笑。   安歌戳着勺子,吃完就赶紧进卧室睡觉。   严言重新买了个沙发床在客厅,原先的沙发暂时放在他母亲的卧室里。有了这张沙发床,安妈妈不再反对安歌睡在他的卧室,毕竟他的卧室里有书桌,的确方便写作业。再者,经常,安歌都睡了,严言还没回来。   严言最近为了快点攒到钱,实在是拼起了命。   往常学生们放学后,他也就收摊了,一天赚个一两百,他就觉得很可以。如今,学生放学后,他立即再踩着车去另一条小吃街继续做生意。他从暑假开始,价格本就上涨了,又这么拼,整个九月赚了两万多块。   上次的存款五万,买这买那,花了不少,加上这两万块,还是只有六万,才是个零头啊,不够。严言焦灼地想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他知道,安歌已经看过签约合同,听安妈妈说,好像国庆签约,年底就要出道。   但凡出道,不是都要办个什么会吗?他想攒到二十六万,买那个脚链送给安歌做礼物。   可就三个月了,充其量,也就是再多六万,依然不够。   他也想过其他赚钱法子,还没有这个快。严言只能每天,更早出门,更晚回来。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严言没有做生意,却也早早出了门。他去了商场,他知道安歌明天要去签合同,可是安歌还是一身新衣服也没有。   这几次,安歌去公司,他是都知道的,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安歌每次去,也都是穿的校服。严言心中有些急,他都知道人靠衣装的道理,安歌这样穿着校服去,人家不会看他是个高中生,欺负他吗?就是公司老板,怕也不重视他吧?   严言是急死了,他暑假时候给安歌买过几件新T恤。偶尔周末时候,安妈妈拿给安歌,安歌倒也穿过。   穿得真好看啊,严言觉得,比店里海报上那些模特和明星穿得好看。   但是若安妈妈不特地拿给他,安歌是不会穿的。   他今天是过来给安歌买新衣服的,他觉得,明天那么重要的时候,怎还能穿校服呢?   进商场前,他又进了上次那家首饰店,二十六万的脚链还在那里放着。严言是第二次来,他上次过来时,给导购的印象太过深刻,今天恰巧还是那位导购。严言知道脚链所在,一进去就找到地方,低头看那串脚链。   导购观察了一分钟,走到他身边,问道:“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严言回过神,回头看到导购,倒也没有因为没钱买而被抓到的尴尬感,他只是笑了笑,又指着那串脚链说:“真好看……”   导购不由也笑了,点头:“是很好看,店里一共就两串,上个月卖了一串。”   严言大惊:“那这个也快要卖掉了吗?!”   “…”导购心中想到,那是当然的,但是面对男孩惊慌的脸庞,她的话不知不觉就变为,“如果卖掉,还会调货的。”   严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导购再问:“很喜欢它吗?”   严言背对她,看着脚链点头。他又看了片刻,回头对导购说:“但是我现在钱不够,等钱够了,我会来买的!”   “…”等你钱够了,这个链子早没了。但导购同样没有把实话说出口,男孩说完,冲她礼貌笑笑,转身走了。   他推门离去,店里另一个导购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说什么呢?”   她将对话大致一说,另一人笑道:“是学生吧,想买来送女孩子吧。要我说,学生啊,还是要好好学习,惦记这些根本买不到的东西做什么呢,现在的孩子啊,就是虚荣。”   与严言对话的导购没有接这话,她低头笑了笑。   虚荣?若是真虚荣,那个男孩子就不会那样坦言自己的贫穷。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本就是很美好的事。这也只有年轻时候才会发生,当人们渐渐长大,谁又还会有这样的耐心,为了另一个人付出这些徒劳的努力。   她喝了口水,往店外看,恰好还能看到严言的身影消失在电梯转角。   她想,等这位少年长大,他还会记得有这样一天吗。   想过后,导购再笑,她是傻了吧,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么多的情绪。   一给安歌买东西,严言便觉得自己的理智全失。从懂事起,他就不是个胡乱挥霍的人,自己的衣服从来都是换季时买的最便宜且最普通的款式。   可是当他站在男装部,视野触及那些衣服时,他整个人就上头了,脑中、心中、眼中都只有三个字:买买买。   幸好他还知道,自己实在没钱买奢侈品,否则,他的几万块还不够买一件。   他花了七八千,给安歌买了好些衣服,有两件很贵的外套,还有一双近两千的鞋,又买了两条牛仔裤与两件衬衫。他原还打算再买一双鞋,正好凑齐两套,只可惜他看上的款式,没有安歌的码数了。   买了衣服,他喜滋滋地提着十来个袋子往家跑。   结果——结果当然是,被安歌骂了,且揍了一顿。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安歌也知道人靠衣装,可他这辈子共事的是宁休,是李欢心,是他们的人。人品如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家的条件,他们也知道得明明白白。他人靠衣装个屁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家研究剧本实在。   他十月份就要进录音棚给《天道》配音,虽说所有关于他的戏份,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十分钟,压根不用费多少时间。但好歹是他签约后正式开始的工作,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好像是能红的。   自开学以来,他去李欢心那里开过很多次会,有几次宁休也在场,都是在讨论如何开启他的闪光之路。   他签的公司叫安和文化传媒,跟时下那些XX娱乐公司比起来,仿佛是个私人小作坊。这也的确是个私人作坊,是宁休自己开的公司,只是挂了其他人的名,安歌是第一个签约的人,可能也会是唯一一个。是明雁告诉他的,这个公司本是宁休攒出来准备买些新奇剧本,自己用来投资的,没打算签演员,只打算做些合作。   宁休自己也笑:“入行十几年,原以为样样事都经历过,没什么能难倒自己。如今倒是真有了新的挑战。”   李欢心跟着笑道:“我从大学毕业就在宁休身边工作,途中也帮宁休处理过其他艺人的事,却是第一次带这么小的孩子。”宁休已经把李欢心给安歌做经纪人,助理另挑。几人开了这么多次会,最后确定了几个方案,总体上都是比较自然的方案。   这个走自然路线,倒不是说就要朴实无华。   而是安歌年龄本就小,圈里目前就没有比安歌更小的艺人。有些童星倒是比安歌还小的,但安歌这种一旦出道,和童星的意义也不同,宁休也没想过把安歌往童星方向包装。   大家见惯成年的男女演员们,也见惯明星们人间之外的疏离。忽然就在眼前,冒出来一根稚嫩的小芽,也就在身边,吹来一股清新夏风,想必会带来全新体验。   因为没有任何可参考的前例,唯一一个金澍,也是十六岁出道不假,但人家出道时是唱歌玩乐队的,虽也是混血,长相和安歌完全是两个路数的风格。而且金澍的背景很深,压根就不像是普通人,也无法让观众有亲和感,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他们决心索性让安歌的稚嫩跟清新更甚一些,更让所有人见证这根小芽是如何长成的,让所有人看到安歌是如何由默默无闻的普通高中生成长为一个大明星。   “想必十分有意思。”宁休摸着下巴说。   这放到十年后,太熟悉了,那就是养成系么。   但是放在十年前的现在,还是很时髦的,国内目前还很少这种操作方法。   可见宁休与李欢心都很有远见,提前看到大趋势。   定下这个大致方向,大家围绕安歌是开会开了一轮又一轮,明天签完合同,就要正式开始上各种培训课程,拍照,做造型等等。虽自然,虽说将安歌的成长交给观众来看,看似安歌是个多么普通的小孩,也没背景,让大家看到他的努力与天分。殊不知,为了让这份“自然”更自然,他们公司反而要付出很多。   看似离他出道还有些日子,实际上,公司里的人已经开始为他加班了。   安歌当然也不能拖后腿,也知道往后怕是去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越发抓紧时间看书学习。   明雁约他出去玩,他也没去。所以严言一回来,还不待把包装盒拆了,不待把标签给撕了,就被安歌抓了个正着。   安歌在客厅里写作业,严言家有两个门,一个是大门,在房子后面。一个是院子门,连着卧室门。严言回家后,东西拎进卧室,也没往客厅内看一眼。昨晚,他听到安歌和明雁打电话,说要一起出去玩,他当然以为安歌不在家。   他用剪刀剪着标签,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你在干什么?”   严言吓得立刻回头,想了想,也立即把手上衣服藏到身后。   安歌瞄到他手上的东西,再问:“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没干什么……”严言回避着安歌的视线。   安歌上前,翻看剩下的几个纸袋子,还有鞋盒。一看尺码与鞋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歌怒道:“谁让你给我买衣服的!”   “我没有买……”严言情急之下,连这种傻话都说了出来。   “你哄鬼呢!M码的衣服给谁穿?你穿?你穿得上?!四十码的鞋子又是给谁穿?也给你吗?狗!”安歌边骂,边翻看标签,看到那些价格,他眼前更花,生气问道,“打折没?!”   “打了……”   “几折!”   “七折!”严言算了算,七折也要四五千,他又说,“是五折,不对,三折!”   “你就天天骗我!”安歌把所有纸袋子反过来往下倒,东西全部倒到床上,找到所有小票,大概算一下,七八千!安歌抓起一件衣服就去打严言,“有阵子没打你,你就又发昏了是吧!你乱花什么钱!你钱很多吗?!穷鬼!”   “对不起……”   “拒绝接受!”安歌伸手把他往后推,“成天就知道惹我生气,要你有什么用!成天就会乱花钱!败家子!”   “我没有乱花钱……我买衣服给你,你不是要签约吗……”   “我签约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怕你被欺负……”   安歌气笑了:“我会被欺负?谁敢欺负我?就你欺负我!”   严言急急抬头:“我没欺负你……”   “你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气我、欺负我的!”安歌抓起那一叠小票,“全部去退了!”   “不退……”   “你说什么?”   “不退……”   “你敢不听我的话?!”   “反正我不退……”严言低了头,沉闷说道。   安歌气得偏头痛都快要出来了,他伸手扶着柜子门狠狠喘了几口气,再问:“你这一个月到底干什么不去了?是不是干坏事去了?!你跟谁不学好,乱花钱?你身上还有多少钱?你这个败家子!”   “我还有五万多……”   “五万多?!你不是就三万块存款吗,这都三个月过去了!”   严言抬头看他,有些渴望得到表扬地说:“我最近攒的……”   “你干违法犯罪的事了?”   严言赶紧摇头:“我没有!”   “那你不过卖鸡蛋饼,你上哪里攒钱去?”   “我就这阵子比较用功……”   卖个鸡蛋饼,要用什么功?!安歌也不再多问,伸手揉着脑袋,再指床上那一摊:“最后问一遍,退不退?!”   “不退……”   安歌深吸一口气,回身就走,走到门边用力将卧室的门一甩。   严言开始还顿了片刻,听到客厅有动静,他心中一突,赶紧再冲进客厅,安歌竟然在收拾东西了!   “安歌!”   “我今天就搬走!等等去店里接我妈!”   “不能走!”   安歌气道:“再不走,我就要被你气死了!”   “你别走……”严言伸手拉他,安歌甩,却甩不开,安歌冷笑:“那你把东西都退了,我就不走!”   “只要东西不退……什么都可以。”   “除了退掉,什么都不可以!”安歌更坚决,并回头看严言,“给你三秒钟时间,开始倒数,三、二——”   严言“嗖”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安歌,可怜道:“下次真的不买了,我把卡给你,我不乱买了。”   “…”安歌愣住了,低头看看那张卡。   严言继续道:“你明天要签约,是你的大日子,很重要,穿新衣服,才能有新气象。我求求你别让我去退了,真的,我以后不买了。”说着说着,他又低头,失落道,“你以后当明星了,应该也不要我来买了……”   安歌正要再骂他几句,严言将卡塞进他手里,小声道:“我继续去收拾东西,帮你先把衬衫过过水。”   “…”安歌顿了顿,在沙发坐下,低头看那张卡,正反看看,背后的确是“严言”两个字。这里面是严言的全部家当吗?   安歌觉得这是好事啊,这样的话,严言不就彻底成了穷光蛋了吗?往后要花钱买东西,还得朝他要钱?   有点爽……   安歌不禁笑了,笑了会儿,他又觉得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想了会儿,知道了,按道理来说,傻狗乱花钱买东西,早把钱花光,他更高兴才是。   他为什么要生气?他生的哪门子的气?   他再想了想。   他生气,是因为傻狗买的是他的衣服,他不想穿傻狗买的衣服啊!他才不是因为心疼傻狗乱花钱而生气呢。   没错,就是这样。   想“明白”这点,安歌再笑,仔细看那张含有严言全部家当的卡,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安歌也没回头,高声问:“卡里还有多少钱?”   严言立即老实道:“我每个月存一次,昨天刚把九月份的钱存进去,今天花了八千,还有五万二。”   安歌很满意,“嗯”了声:“以后每个月要及时存钱!不能因为卡在我这里,就敢不存!就敢骗我!别再想着乱花钱!”   严言赶紧道:“没有,我不敢存私房钱的,我不乱花钱。”   “那就好……”安歌起身,“我要继续做作业,不许跟我说话!”   “哦……”   安歌想了想,又问:“密码呢?”   “我的生日,022020。”   傻狗是2月20号的生日,安歌当然知道,上辈子就是因为这天受了大刺激才决心去死的。   但安歌现在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他将卡在桌上放好,继续做题,做一会儿便要看一看那张卡。看会儿,继续做。   这样一来,他又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可他想了很久很久,也硬是没想出到底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帮对方管钱呢【继续摸下巴】。 第36章   翌日,安歌便签好了合同,正式成为安和文化传媒这个小作坊旗下的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位的签约艺人。签合同时,安妈妈也在场,毕竟安歌未成年。安妈妈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尤其近距离见到宁休,她既紧张又激动。   也因为当面见宁休,以及公司的其他人都对安歌很关照,她彻底放下心。   签了合同,算是大喜事一件,大家中午一起吃饭庆祝。李欢心知道他们母子俩目前住在朋友家,也知道安妈妈拿那个朋友当儿子看,便主动提出,让他也来。   安歌立刻拒绝:“他很忙的……”他可不敢让严言见到宁休,宁休和缪家关系也很好,万一哪天就露馅。   他已经不想让严言回缪家了。   安妈妈则是有些失望地说:“这个孩子也没个手机,最近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地方都不定,一时还真找不到。”   “那真是可惜……”   他们一行人去吃饭,安歌松了口气。明雁今天也过来凑热闹,见他这样,悄声问:“你怎么了?”   安歌摇头,与他走在后头,问道:“最近,严言都在你们一中门口卖鸡蛋饼吗?”   “在啊……”明雁点头,还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们学校很多女生喜欢他的。”   安歌撇了撇嘴:“可是他只是做鸡蛋饼的。”   明雁虽看似天真,可那样的家庭长大,岂会不懂,他笑道:“也只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才会不顾一切条件地去喜欢一个人吧。他长得帅,做饼好吃,这两样还不够吗?你是没看到,喜欢他的人还不少呢。我们学校的校花也喜欢吃他做的鸡蛋饼呢,我放学时常看到校花和同学一起去买。”   “…”安歌叹口气,“好吧,其实他在我们学校门口就做了一个月的生意,都令很多女生念念不忘,据说有女生给他表白。”   明雁笑出声:“你是不是跟他有仇啊?其实他真的很不错的,人看起来也很善良。虽然很早不上学了,说话,做事,也不像那种不懂分寸,心中无墨的。而且人家不是都说,做小生意最容易赚钱吗?这样算起来,他其实真的比大部分同龄人要好。”   “我可跟他没仇。”   明雁耸耸肩:“他这学期都涨价了,我们学校很多女生还是只喜欢吃他的鸡蛋饼。不过真的很好吃,连我都喜欢。”   “涨价?”   “嗯,涨了一倍吧,终于聪明了。”   安歌却有些不安,傻狗知道赚钱了,这是为什么?这些天早出晚归都是为了赚钱吧?他赚那么多要做什么?等傻狗渐渐知道钱能带来的快乐,等他越赚越多,到那一天……   直到吃饭时,安歌还不时出神。大家一起碰杯,祝他“红遍全球”时,他被笑声感染,才也跟着笑。也忽然想通了,傻狗知道赚钱就知道吧,他反正永远都会比严言赚得多的!   这辈子,严言休想再踩在他脸上!必须要看他的脸色!   严言则是继续在外忙,假期,他没去学校门口摆摊,而是在一个热闹的广场附近。   一到放假的时候,广场简直人山人海,生意那是当然好。不过今天这人也太多了点吧,严言暗自嘀咕,而且有很多女孩子,特别特别多的女孩子,甚至女孩子们手里都拿着一些严言看不懂的东西。到了中午时,人不仅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不一会儿,连警察们都来了,手拉手开始将人群隔开,生意自然没法做了。严言将东西收拾好,见人还源源不断地过来。广场上有铁栏杆隔了好几个区域,最里面的都没地方了,外面也越围越多。   难道是有明星要来?   严言的脚步一顿,过了大概一刻钟,最中间的台子走上一位类似于主持人的女士,台下一阵尖叫,差点没把严言给吓到。而这只不过是个开头,更可怕、更尖利、更兴奋的喊声还在后头,严言有些受不了了,他其实是个喜静的人。   他回身就想走,忽然听到身边几个女生哭着喊:“哥哥啊!”   严言是真被给吓到了,回头一看,这些女生也不知道互相认识不认识,全都在抱头痛哭。   严言再往中间看了眼,广场里站的几乎全是小姑娘,个子都不高。严言近一米九的身高,很容易看到中间的场景。   他看到走上来一位混血男人,听到主持人介绍叫作“金澍”。   金澍还没说呢,下面的女孩已经哭成一片。   轮到金澍拿上话筒,口没开,严言身边的女孩又跟着举起双手尖叫。金澍笑了笑,食指竖起,放到嘴唇中间。   特别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突然所有人都抿紧了嘴巴,哪怕一丝声音也没了,严言都能听到风的声音。   还可以这样的,严言真是长了个好大的见识,金澍这才笑着说:“好久不见……”严言没继续往下听。他踩着他的摊车,往相反方向驶去。骑了会儿,他又回头看。   这就是大明星吗?   安歌以后也会是这样吗?   如果有一天,安歌站在这里,自己又是站在什么位置?还是在蹬这样的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车,想到安歌朋友的那些车,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或者说,也不能用“丢人”来形容,他永远不会轻贱自己。   但迎风蹬着车的严言,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明白。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如此,隔着人群,他在耀眼,自己只能蹬车,无论如何,也蹬不到他面前,只会越来,越远。   可他不想这样。   安歌正式开始进入出道前的准备阶段。国庆假期里,他配好了《天道》里自己的角色。配音那几天,也都是李欢心陪他去的,邓导演已知安歌快要出道了,知道自己的这部剧对安歌而言还算重要,反正他跟宁休有些交情,这个人情不卖白不卖。   他提前给安歌看了预告片,一部50集的电视剧,安歌存在不过三十分钟。但是五分钟的预告片里,安歌出现了三次。邓导演笑道:“安歌的表现实在太好,演的那几场戏都很精彩,索性都剪进去了。”   这也是邓导演的实话,安歌道谢,仔细看预告片。看到十六岁的自己出现在成品中,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可看到自己纵马而来,看到自己手持双剑挥落满天界的花,再看自己在雨中的人间里与姐姐诀别,安歌的眼睛有些湿了。   预告片里,他只出现三次,每次不过三两秒,却清晰告诉他,真的是他。   这辈子的他,终于要再次出道了,终于不再是带着全剧组的骂名出道,而是带上所有人的祝福。   看完后,安歌深吸一口气,回头对邓导演笑道:“谢谢导演,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我戏中的样子,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邓导演笑着摆手:“哪里哪里……”他令助理将文件拷贝好,递给跟着安歌来的助理,最后说,“小朋友,前途无量啊,好好努力!”   邓导演把安歌那三十分钟的原片剪辑版也给了他们,做视频的同事说,很值得剪个视频出来,到时候配合宣传用。   整个十月,安歌上学以外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公司度过的。这个月,几乎没有回家,实在是没有时间。培训,或者拍片、拍视频,李欢心已经开始帮他找合适的剧本,剧本也要看。还有《星子》的剧本,《星子》的剧本看得他总是很难受,常常看到半夜都难睡。   他已看完《星子》的完整剧本,并看了很多遍。   故事背景在上个世纪,国内正是贫穷且混乱的年代。一个国外的作家,来到封闭、落后的山村,想要亲身体验这段特殊时期,以寻找写作灵感。作家只身而来,在小山村里,邂逅小星的亲生妈妈。一年后,作家离开回国,当然说,还会回来。可是作家在国外早有自己的家庭,国内又开始混乱,他还如何回来?   小星的妈妈却怀孕并生下小星,蓝眼睛的混血男孩,在这个落后的小山村,又是在那个年代,到底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母子二人被村长带头批斗、欺负,小星的妈妈渐渐半疯,又因长得好,最后被嫁给一个老实农户。小星的妈妈疯了,始终不认自己的孩子,哪怕小星被全村的人欺负,哪怕是个小哑巴,无论季节,都几乎没有衣服蔽体,她也不闻不问。   小星听说那是他的妈妈,去见她,则会被她打骂。她甚至与农户有了其余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反而带头欺负小星,小星就这样艰难地渐渐长大。多年后,那位作家想到山村里的旧情人,国内恢复平静,他回到这里。   作家在国外生活优渥,社会地位高。早已被生活磨坏的整个小山村的所有人,包括小星的妈妈,都不愿让作家知道,他有一个亲生儿子。他们所有人都不想看那个是条猫、狗都能欺负的混血小杂种,被带回去,过上好的生活。   他们更怕被那个时代身份不低的外国人报复。   他们决定藏起小星,整座山村一同密谋,该如何将这个谎言落实,所有人就这样撒起了同一个谎。   小星本是天中一颗星,本该泊在宁静的星河湾。   整个小山村却似散不开的乌云,遮住了他所有的希望。   安歌每每看剧本,看得越深,就会越痛苦。为入戏,彻底进入这个可怜的少年的世界,与他共情,体会他的一切而痛苦。又因心中越多的愧疚感而痛苦。   他好像在做着,和那些村民们一样的事。   这辈子的严言,勤奋而又努力,善良又单纯。回到缪家,定会获得喜爱,他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缪家二少爷,他会拥有一切,他也能建设出自己的世界。   可他,安歌,亲手托起一片乌云,遮住了空中朝严言招手的那个小世界。   安歌常常看剧本看到半夜,抱着自己陷在沙发里,看着窗外的夜空茫然。   他特别、特别矛盾。   有时候,明明能抽空回去看看严言,他也不想回,不想看到严言。他不回家,妈妈常来看他,带着严言做的饭。提到严言都是叹气,说严言越来越拼了,并道:“我劝他啊,这孩子不听。”   “妈,上次给你的钱,用完了吗?”妈妈也是个勤俭节约的人,自从知道严言这样拼之后,连饭也顾不上吃。安歌便从自己的卡中取了五万块出来,给妈妈,交代他们吃好点,没时间做,就叫餐厅的外卖吃。这一点,妈妈倒是答应了。   妈妈再叹气:“他不肯用,一猜就猜到是你的钱。你看他这样吧,自己都没空吃饭,只要知道我来看你了,一定留时间在家给你做饭。你说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好?妈妈也真的是很感动。我们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童童,你也知道的,上次他救了妈妈。妈妈只恨不能再给他更好的。”   还能做什么?   安歌抿嘴,牙齿同时咬住下嘴唇。   他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把严言送回去。   可是,他好像暂时还是做不到。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周五,安歌请假,提前放学,回公司录东西。中间休息,安歌想到公司楼下有家银行,还恰好是严言银行卡那家。他本来坐着,想到这件事,立刻起身,坐电梯下楼。   卡,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就放在钱包里。他抽出严言的银行卡,插进ATM机查询余额。余额将近九万,安歌不免微微张嘴,十月份他赚了三万多?怎么赚的?一个鸡蛋饼卖五块,赚最少四块,他卖了多少个鸡蛋饼?   最少7000个,十月是31天,平均每天200多个。   安歌往后一靠,望着屏幕上的五位数,喃喃轻声道:“那么拼,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啊,像以前那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变有钱……有钱了,你会再次变成缪柏言吗……”   安歌吃力推开ATM机的门,垂头正要上楼,口袋中的手机响。   他拿出一看,是明雁,接通电话,声音很无精打采:“喂……”   明雁大声道:“安歌!严言他在我们学校门口被人给打了!打得特别严重!”   “什么?!”安歌原本有些耷落的身子立即挺得笔直。   他的脚步只是一顿,转身便朝公司外跑去。   明天如果中午12点没更,那就挪到晚上23点了。 第37章   安歌还未跑出公司大门,下楼找他的,他的助理小林在他身后急急叫他:“安歌!你干什么去啊?”   安歌伸手推门,回头看小林往自己跑来,来不及解释,只道:“我要出去一趟。”   “我陪你去吧!”小林立刻主动请缨。   “不用了——”安歌说了几个字,才明白过来小林的意思。他快要出道了,下个月,《天道》的预告片就要开始播放,他的第一轮宣传要开始了,他是不能出去瞎晃的,更何况是打架现场。   可是,他不能不去。   小林二十多岁,大学毕业两年,前两年在另一家娱乐公司工作。能力很强,是被李欢心挖过来,专门给安歌做助理的。小林勤快而又极为有眼色,从兜里掏出一副眼镜给他:“你先戴一戴,是什么事?让老王送我们去吧,车上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办……”   安歌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是太急了。他冷静下来,和小林一起上了车,说朋友和别人打架:“我朋友那个人,特别老实,人家打他一下,他都不知道还手的!他根本不会打架!肯定是他被人欺负了!”   小林早听说安歌与母亲住在朋友家,知道是个热心人,点头道:“是是,你别急,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你放心吧,这都是小事儿!”小林说话间,又道,“你可以把毛衣领子翻上去。”   这几天降温,安歌穿了件宽松棒针的毛衣,领子是翻过一折的半高领。他将领子往上一翻,遮住下半张脸。这些小经验,他上辈子早已掌握并习惯,今天是真被吓到了。   他又有些气,他有什么好吓的!   他们的车子往一中开去,不一会儿,明雁又急急打了电话来:“被老师们和附近的警察发现啦!现在全被带进去,在我们主任办公室里呢!不过……我觉得,安歌,你等下看到要生气的。”   “我有什么好气的!”   “你看……你现在就很生气了,只愿你等等不要太生气哦……”   “我没什么好气的!”   “好好好,你没生气。我让刘叔叔在学校门口等你们,等会儿你们的车子直接开进来吧,你不能被人看到,你要把自己伪装好啊。”明雁的经验倒是很丰富的,安歌“嗯”了声,把电话挂了。   路上堵车,明雁不时给他电话、短信现场播报。还没开到一半,明雁又打来电话:“妈呀,安歌,那几个打严言的学生家长都来了,非说是严言先动的手,要送严言去警察局。那几个学生,家里面,你懂的,严言要被警察带走了,我们主任也没说什么,因为严言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呢,我不会让警察把他带走的!你放心吧!”   安歌一听他又要去警察局了,一股血又头顶冲。上辈子不是挺能欺负人的么?这辈子怎么这样!别人打他,都不会还手?又不是不会打!上次不是把那个老头打得挺厉害的!他是不该生气,可他又气得大声道:“让他去!”   “啊?”明雁傻了。   “让他去警察局!让他下次再傻站着被人打!活该!”   “不是……”明雁试图挽救一下。   “让他去!我等等直接去警察局!”安歌挂了电话,脸色冰冷。就连一直拿他当小孩的小林,突然也不敢说话了。   司机老王换了方向,直奔市一中所在区域的警察局而去。他们到了之后,明雁立刻从车里钻出来,带着司机上了他们的车,车子开进警察局,最后停在警察局的内部地面停车场。   明雁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办公室说:“就在里面呢,那几个同学的家长也在,那些叔叔阿姨可不好对付,你确定不让我想办法把严言给救出来吗?你别气了,真不怪他,是那几个人先动手打严言的,放学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忽然动手了。”   安歌气的从来也不是他“打架”这件事,他气的是严言不打架!   明雁这么一说,他的气也顺了些,再问:“他被打得很惨吗?”   “挺惨的……”   安歌再吸一口气,对明雁说:“对不起,刚刚也冲你了。”   明雁嘻嘻笑道:“没事没事,你是太急了嘛。那让刘叔叔下去找人,把他接出来吧?”   安歌点头,刘叔叔下车往办公室走去,安歌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个方向,想着严言的惨状,心当真是不停地跳。刘叔叔去了大约一刻钟,安歌就先见到办公室那栋行政楼外阶梯下出现两个人影,是有人出来了。   安歌立即坐得更直,脸贴在玻璃上往外看,几秒后,他总算是看到了严言。他不禁倒吸一口气,怎么走路还有点瘸了?!再近一点,他看清严言脸上的伤,他伸手就去开车门,小林立即拉住他:“安歌安歌,你可不能下去!”   “我——这里没人,我就下去看一下,我就站在车边上,不往前走的,不行吗?”   小林还在劝,车窗外,刘叔叔扶着严言走了十来步,从楼里忽然又跑着跟出来一个人,还是一个美人,同时也是一个在流泪的美人。穿着校服的漂亮女孩,冲到严言身边,双手紧握放在身前,哭着还朝他鞠躬,嘴巴直动,不知在说什么,反正说了好多好多。   严言愣了愣,脸上丑成那样,竟然还笑了。   安歌拉着门把的手,猛地握得更紧,他回头看了眼明雁。   明雁“嘿嘿”笑,到底还是说道:“我就知道你要生气的……他们打架,是因为女生,就是她,我们学校的校花……”   安歌咬住嘴唇,手甚至有些发抖。车外,那个女孩还在同严言说话,安歌一眼也看不下去。他转身,坐回去,冷漠道:“走……”   “别啊……”坐在副驾的明雁,立即打开车窗,朝远处喊道,“刘叔叔!快点吧!我们赶时间!”   严言不认识司机刘叔叔,被人接出来时还有些懵。明雁,他却是认得的,一看到明雁,他的精神也是忽然一凛。明雁,是安歌的朋友啊!他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位扶着自己的叔叔,刘叔叔在他耳边悄声道:“安歌也在车上呢。”   “…”严言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但是刘叔叔强硬地拖着他往车子走去,那位他也不熟悉的女学生把他一直送到车前。严言怕得腿都有些抖了,说了无数遍,请那位女学生回去。被他出手相助的女校花死活不肯,非要坚持把他送到车边。   车门打开一半,刘叔叔矮身将严言往车里推。   严言不敢进去,身子横在车门与车之间。女校花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不由问:“你好,是不是车子不够坐?不如我叫个出租车,我想陪你去医院看一趟,我不放心。”   “不,不用!”严言吓得赶紧拒绝。   女校花立即还要再劝,忽又听到车内传来一个冰冷、坚硬却又悦耳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滚,滚越远越好。”   女校花不由打了个颤,严言的手一顿,不用谁劝,利索且老实地立刻钻进车里。   刘叔叔将门关上,回头对女校花笑着道:“同学不用害怕,快回家吧,不早了。”   车子就这般开出停车场,刘叔叔也到门口把自己的车子开走。   车内气压低得可怕,小林也不敢说话,是明雁问:“呃,要去医院吗?”   严言抢着说:“不用!”   安歌才冷笑接了句:“是不用,死了算了。”   “…”明雁也不敢说话了,严言想了半天,小声说:“小区里有门诊……”   “哼……”安歌再冷笑。   车子开到家门口,严言下了车,回头看安歌。安歌目不斜视,对司机道:“我们走……”   “安歌……”严言叫他,眼睛也跟黏在安歌身上一样,他快一个月没见过安歌了。   安歌并不说话,依然是明雁打了个圆场:“安歌,都到家了,你下去看看吧。”   严言立即点头:“你回家看看吧。”   “这是我家?”安歌总算回头看他,并道,“你倒提醒了我,我立刻把所有我们家的东西都拿走!”   “安歌……”严言叫了他的名字,看到安歌搀着冰块子的眼神,他的头往回低,再听到安歌又叫司机赶紧走时,他缓慢抬头,更慢地说,“院子里,开了很多花,你不看看吗……它们等你,等很久了。”   安歌咬住嘴唇,清清楚楚看清他满脸的乞求。   安歌很想走,可是,如果他是这样的安歌,上辈子也不会死回来。到了此时,他依然无法真正冷下心来。   安歌看不得他这样的眼神,一眼也看不得。   安歌和严言一起进了院子,车里的明雁和小林都松了口气。   院门刚关上,严言就想拉着安歌去看院子角落里,他弄出来的小花圃。安歌甩了他的手,靠在门的背后,抬头安静打量他,并问:“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严言低头。   “抬头!说话!”安歌见他这样就来气,说了没用,伸手推了严言一下,他很久没对严言动手,所有积攒的怒气立时全都出来了,“不得了啊!会为女学生打架了?你不得了啊!你为了一个女学生,一挑四?!你丢不丢人!你是几辈子没见过女的了?为了那么一个女学生,你打架,又把自己打进警察局?你丢不丢人!”   严言并未躲开安歌的这一手,直直接着,安歌反而更气,直起身子,往他逼去:“你丢不丢人!打架!又打不过!你这么高,这么壮,吃的白米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什么不还手?啊?为什么不还手?!你说啊!打成这样,好让小美人心疼你吗?!哭着朝你鞠躬,爽吗?爽不爽!”   严言的下巴死死抵住自己的前胸,一字不发。   “你是要气死我!你就是来克我的!你抱着你的小美人一起过算了!你为什么要招惹我!”安歌越说越混乱,上辈子与这辈子渐渐又分不清楚,他没劲再动手,边说边往前走,逼得严言不时后退,安歌逼问,“说话!为什么不还手!你是傻子吗?被打还不知道还手?你知道你这样子,是要被人给吃死的吗!你以为我会一直对你这样吗?!”   等到那一天,严言回到缪家,傻成这样,是会被缪家人吃了的!   他不可能永远在严言身边。   安歌将严言一直逼退到卧室门前,严言再无地方可退,才抬头,看着安歌,眼神纯良,小声道:“你说你最讨厌打架的人……我,不想被你讨厌。”   “…”安歌顿在原地,他说过这样的话?   严言再道:“我不认识那个女生,放学时,她在我这里买鸡蛋饼。他们学校有几个男生邀请她去哪里吃什么饭,她不肯去,那几个男生非要拉她去。她哭了,身边没人敢帮她,我觉得她很可怜,我一个男子汉,不能坐视不管。我没有打架,我也只是把她护在身后而已,我没有其他想法,我小时候也被人欺负过,我知道那种感受。”   “我听其他人说那几个男生家里很有背景,我也怕打架,要被送进警察局,我不想被你看到我进警察局。我就一直没还手,我想着,打完就好了,我反正经得住打。但是……我还是进警察局了,我让你丢脸了。”   “安歌,对不起。”严言看向他,“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我一个月没看到你了,我有很多好吃的想做给你吃,我买了很多花苗栽在花圃里,它们开了很多的花,都想给你看。我,我很想你……你别生我的气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出手帮别人了,再也不了。”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我会更努力的,你不要觉得我丢人,我会努力赶上你的。”   “你不要讨厌我,也别对我失望,更不要甩开我。”   “安歌……”严言再叫他。   安歌瞪大眼睛,强忍着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严言还在等他的一个答案。   安歌忽然转身,严言立即闪到他身前,拦住他。   安歌仰头看他,近距离看到他满是伤的脸,嘴唇抖了抖,不由问:“流血了,疼吗?”   “有一点……”严言点头。   “去医院……”   严言再摇头。   摇完头,严言慢吞吞说:“小时候被欺负时,妈妈抱了抱我,说抱一抱就不疼了。”他看着安歌,一字一句地小声说,“安歌,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安歌毫无反应,严言早就知道会如此。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有胆量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不该失望,因为本该如此,却还是有些失望。   安歌眨了眨眼,掩盖红了的眼眶,将在车里翻下的高领再折上去,遮住下半张脸,绕过他,往外走:“我走了,很忙。下次别打架了。还有,记得去医院。”   严言回身,不舍看他。   安歌伸手去碰门时,严言开口:“你还没有看过花呢。”   安歌顿了几秒,回头看院落里的小小花圃。家里移来的几株月季都开着花,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棵桂花树,与几丛大丽花,初秋里开得那样轰轰烈烈,却又平凡而恬静。花真美,看得人不由向往,也不由相信,他的生活仿佛也能这样。   安歌看了花,想走,却忽然抬不起离开的脚步。   安歌又停顿了几分钟,蓦地转身往严言走来。严言不解地看他,安歌却连头也没抬,走到严言身前,出乎意料地,伸手抱了抱他。   很短,安歌抱过,转身立刻就走。   严言却觉得很长,长到他似乎能靠这一秒度过此生。   看到很多盆友心疼傻狗。   文章行到这里,应该也能看出,安歌的态度已经转变得差不多了。   今天更得有点少,明天继续日六,明天见……晚安呀。 第38章   回公司的路上,车里依然寂静。   明雁也已下了车,坐自己的车回家。不过刚刚在严言家院子里的那番动静,明雁也好,小林也好,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具体说了什么,他们并不知。   小林细心地发现,安歌的眼眶略红,哪怕有眼镜遮着。明雁也没有多问,宽慰几句,告别离去。小林心中思量颇多,他今天第一次看到安歌的真实性格。坦白说,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不必多说,坏处就是安歌身边的这个炸弹。   在小林看来,这事实在不算是个事,却能将小大人似的安歌炸成这样,有些不太好办。他打算回头给李欢心报备一下这件事,不过看看安歌的脸色,他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是给安歌当助理,不能干这种事。   再者,李欢心说不定早知道了。即便不知道,一起共事,总会知道。   想明白后,小林也宽心了。反正当明星,展现给观众看的那一面,本来就不是真实的。安歌若是毫无弱点,才叫人害怕呢。这样才证明,他的确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安歌一路沉默,毫不在意他人。无法阻止自己回头去抱严言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一点。   这辈子的缪柏言,终于再次成为了他的危险线。   他回来这么久,第一次有些怕严言了。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回到公司后,完成拍摄任务,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他打开电脑,搜索“缪柏舟”,搜索缪家的一些事,甚至试图搜索缪柏言的那个叔父。他不知道该如何把严言送回去,甚至,即便自己不愿承认,他是真的矛盾。   他心里已经很不舍让严言回去了,甚至这份不舍已经大过于对重蹈覆辙的恐惧感,这件事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必须要立即把严言还回去才是正确的,可是回去后,如果缪柏舟比上辈子还不如,整日作践严言呢?   严言不是缪柏言了,他什么都不懂,就是个老实得不能更老实的人。   安歌是既担心这,又担心那,烦得很。   明雁不时会来公司看他,他想方设法地套了些话,缪柏舟没有其他弟弟,和上辈子一样,只有缪柏言一个。明雁口中,缪柏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明雁还说,缪柏舟上个月就去了国外,一直在外忙工作,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安歌莫名松了口气,似乎感谢于老天爷多给了他一些做选择的时间。   而安歌轻轻抱过严言一次后,严言的胆子大了一些,敢给安歌打电话了。哪怕安歌冲他“哼”一声,立刻就挂了电话,他也要打,甚至说想来公司看看他,安歌送给他一个字:滚!   妈妈每每来,都会与他说严言的恢复状况,妈妈先是皱眉道:“我问清楚了,他帮助女同学,被坏学生欺负!这是什么世道!现在这些孩子,不好好上学,成日里做什么呢!”再舒展开眉头,“好在恢复得还可以,我最近不忙的时候,就给他炖黑鱼汤喝呢,再下些小馄饨。”   妈妈将身后的东西拿来给他看:“严言包的小馄饨,真好吃!我给你带了些来,放在冰箱里,童童你夜里饿的时候,往水里过一下就成了。   这是汤包,也是严言自己做的,不是市场上卖的那种,妈妈跟你说啊。你水里过一下,馄饨沸了之后,捞进碗里和汤包放一起,再用煮馄饨的热汤一浇,就可以了。特别好吃!”   安歌乖乖点头,妈妈再拿来一捧花:“严言说谢了也是浪费,剪下来,让我带过来给你插瓶。这花好看吧?”   安歌接过花,微笑点头。   “严言这个孩子真是好,将来哪个小姑娘嫁给他,真是有福了,什么都会!”妈妈念叨,“最近不知道他忙什么,我看他没急着出去做生意,还成天在屋子里拿着张纸勾勾画画。这孩子倒是个有主意的。”   妈妈抿嘴笑:“要我说,在家里休息些日子才好,这阵子,这孩子太拼了。”   反正妈妈每次来,都是一顿猛夸,夸完再回。   夸的时候,安歌也从不阻止,只是静静听妈妈说。渐渐地,每逢见面,他们母子间的话题,竟然大半都与严言有关。   不知不觉,十一月匆匆而过,拖延了半个月的《天道》的预告片总算是发布。   《天道》由名导所导,未播就已先红,男主角戚源是歌手出身,转型演员后演技倒还很不错,只是一直有些不温不火。直到去年,一档歌手节目,他无意录了一期,爆红。有演技在,长相也够俊逸帅气,又有爆发的人气,被邓导直接挑中演新戏的男一号,近期正是他出道以来最为火爆的时候,人气之高不需多说,极为惹眼。   而女一号,张婧怡,演技如何先不多说,向来是个腥风血雨且黑红黑红的。   不谈其余观众,就这两位主角的粉丝与黑子都天天数着日子翘首以盼预告片的发布。   而预告片终于发布这天,网上简直吵翻了天,戚源、张婧怡以及天道,三个词条火速上了热搜,在前三里杀得不分你我。   《天道》也是邓导首次执导仙侠类电视剧,预告片第一幕便是戚源被贬,一身白衣,穿过云层,落在人间。人类少女张婧怡接着出现,好奇上前打量昏迷男子,这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拍得实在很美,布景美,人美,两人这一幕演得也很不错。   张婧怡的粉丝却立刻不行了:凭什么我们张婧怡不是第一个出现?戚源一个小破歌手出道,哪里来的脸压我们大女主的番?   戚源近期圈了太多的粉,饭圈正是最生机勃勃的时候,戚源的粉丝也火了:导演说你们是大女主了吗?看到官博的@了吗,戚源在前!看到预告片片首了吗?两人名字并列!戚源的名字还在左边呢!歌手怎么了?我们歌手就是压了你们的小破女主!   张婧怡粉丝更是愤怒:以右为尊,懂不懂?!当初第一波宣传时,第一个@的是我们张婧怡!剧组不要脸!歌手粉更不要脸!暗搓搓给降番!   所以才看了十来秒钟而已,这些人几乎都没接着往下看,便对骂着吵上热搜,继续对骂去了。   预告片质量到底如何,粉丝们也反而忘了在意,倒是其余网友与观众点开预告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严言也是观众之一,他听安妈妈说,安歌演的电视剧今天要发布预告片了!   他平常忙得别提追星看娱乐八卦了,就是家里的电视机有线费,他都好几年没交过了。   他早在小区门口的网吧里等着了,也不知道上微博看,到了时间直接在搜索网站里搜。不论如何,反正到底是搜到了。   他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看预告片,等了一分又一分钟,安歌终于出现了。   安歌纵马而笑,严言还没回过神呢,安歌又没了!严言颤抖着手,正要往回倒,安歌拿着剑又出来了!安歌一身紫色长衫,站在零碎的花瓣间!怎么能这么好看?!   严言一晃神,安歌又没了!严言着急地甚至抓了抓后脑勺,怎么就没了呢?后头还有吗?   这时,屏幕中泛起水汽,“既如此,今日便与姐姐就此别过,望你终如愿。”严言看到安歌的嘴巴在动,看到字幕,看到雨中的安歌红了眼转身而去,安歌没了身影。   他才想起来,安歌说,说话了?!   严言赶紧抓起耳机戴上,立即往回倒,一遍又一遍地听安歌的那句话。严言听第一遍的到时候眼睛不由就酸了,他甚至还不知道安歌这个角色叫什么名字,但是太可怜了,怎么这么可怜,安歌的姐姐忍心不要这样的弟弟?   预告片有五分钟,安歌的这些片段加起来不过十秒钟,严言的鼠标点来点去,反复看这三个片段。足看了怕有一个小时,他还没看够。他顿时想,如果能把这些片段剪出来就好了,可他很少碰电脑,不太会。   他回头找网管,有个小妹瞧见他的眼神,走来道:“帅哥,要干什么——哇,你也在看这个!”小妹指着电脑,激动问,“我们戚源帅不帅?!”   戚源是谁?   严言迷茫片刻,赶紧又问:“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视频里面的某部分剪出来吗?”   “当然行啊!电脑里就有这个软件,你看在这里。”小妹倾身过来帮忙,“不过,帅哥,你要剪谁?”   “…”严言有些不好意思。   小妹把软件打开,看出严言可能不懂,也见他长得帅,好心道:“帅哥,你要剪哪一段,我帮你。不过你如果剪张婧怡那一段,我可不会帮你!”   张婧怡又是谁?   严言将视频进度往后拖,安歌的部分出现在后两分钟以内,他刚拖到安歌,小妹又是一声惊叫:“停停停!”   反倒吓了严言一跳,他本来就是要停的。   “我天哪,这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小妹妹刚刚也一直在网上和张婧怡的粉丝吵架,也是没顾得上看完预告片的那波人,小妹激动道,“他好好看啊!他是谁啊!”   小妹甚至回头问严言,严言看到她激动的脸,还有什么不懂?   他与有荣焉,更激动,却也努力克制地平静说:“他叫安歌!”   “安歌?新人吗?怎么写?”   “嗯!平安喜乐的安,颂歌的歌!”   “天,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官博毫无动静,有他的微博吗?”小妹说着又靠过来,抢了严言的鼠标,“帅哥,你的鼠标借我用用啊!”   她可比严言熟练太多了,迅速找到《天道》的官方微博,这才来得及看微博被折叠的那部分。她点开后,顺利找到微博里的@安歌。   她立即点进安歌的微博,首先便看到安歌的头像,倒吸一口凉气:“我天,他这眼睛是天生的还是戴了美瞳啊?电视剧里是黑的啊,这里是蓝的了!”   她往下反复拉着看安歌的微博,可惜安歌的微博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头像,和V的认证:安和文化传媒、演员。   她翻回去,再看那个预告片,着急问道:“帅哥,他就出现这么一次吗?”   “不是不是!”严言赶紧把另外两次翻出来,小妹看到安歌挥剑斩花时嘴巴张得好大,红着眼眶低头落寞离开时,小妹喃喃道:“天啊,神仙演技,神仙长相啊!”   她说着,回头要走,严言赶紧叫住她:“你还没帮我剪呢!”   “帅哥你别急,我去我电脑上剪,我还给你剪个0.5倍速的出来,我们慢慢舔!”小妹一脸“我懂的”,立即坐回电脑跟前捣鼓去了。   严言有些听不懂,不过听懂小妹要帮他剪片段的话来了,那他就放心了。   他回过头,也点进那个安歌的微博里,盯着安歌的头像看。是俯视的角度,一只眼睛上方放了一朵深紫色玫瑰,另一只眼睛因光线的原因,蓝而泛紫。交相辉映,严言完全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安歌的嘴角上挑,好像就在他面前,对他笑。   严言的脸“轰”地都有点红了,他知道安歌长得好看,却从未想过,安歌能好看成这样,他都不敢看了,可真要不看?那他可忍不住。   他摸索着鼠标,想把照片保存下来,可他没手机,这电脑又不是他的。他发现,他很有必要买个电脑,再买个手机,什么都要买。   头像下方有“关注”两个字,他赶紧点关注,又按照提示注册账号,还要注册邮箱,吭哧吭哧折腾了快一刻钟,才好不容易弄好。   刚弄好,身后小妹又惊呼一声,严言赶紧点回去看。   原本光光的页面上,出现了一条微博!   安歌:大家好呀【可爱】。   严言蓦地就更为激动起来,点了“评论”两个字,刚刚还是0的数字立刻变成798,严言惊讶地嘴巴微张。看清楚那些留言——   啊啊啊第一条微博!   终于蹲到了小哥哥!   留念!   弟弟我爱你!   那么美不考虑来张自拍嘛!【抓狂】   严言微顿,合起评论,再打开,798变成3000了。   这么一会儿就3000多个人给安歌评论,才一分钟,就立刻有3000多个人能喜欢上他,严言再次被灌输了新的见识。   他一时有些懵,也辨不清自己是何种情绪,很高兴,安歌就值得这么多人喜欢,但是——他也实在不会形容,他不时点着评论两个字,评论框收起再打开,打开再收起,评论越来越多。   几分钟后,严言看到了安歌的评论。   安歌回复的是热评里那条“那么美不考虑来张自拍嘛!【抓狂】”,安歌道:没有自拍,有视频,也很美【可爱】。   底下一通人狼嚎:啊啊啊弟弟你也太可爱了吧,你好可爱【可爱】,你又美又可爱!   视频在哪里?严言茫然地刷新网页,看到安歌发的第二条微博:【生气】还是发了这条,骗我【不开心】。   安歌转发的是安和文化的微博,的确是个视频。严言赶紧再戴起耳机,几秒音乐声后,摄像头对准白色背景,穿着白色毛衣的安歌从一旁走来,在沙发坐下,拿起一边的紫玫瑰玩了片刻,抬头看摄像头:“没在拍吧?”   一旁插进工作人员的声音:“没拍没拍,你随便坐!”   “那我想想待会儿录的时候说什么?我要说什么……”安歌坐着,花还拿在手上,对镜头摆手,“Hello大家好,我是安歌,嗯,是世界上最美最可爱的安歌——噗!”安歌自己笑场了,笑得直往后倒,一旁工作人员也纷纷狂笑出声。   严言也跟着傻笑,安歌坐直了,“咳”了声说:“不行,不能这么说,虽然在我自己心目中,我最美最可爱,但是……嗯,不好不好。这样,大家好,我是安歌,今年十六岁,高二在读,我的学校是——也不行!好像开学自我介绍!大家对这个并没有兴趣吧,谁喜欢听这些啊?”   工作人员道:“你这么美,你说什么大家都喜欢听。”   “是哦……”安歌一本正经地点头,随后又开始狂笑,笑得再度倒回去,还捏着花枝,用花朵打自己的头。   严言跟着笑出声,安歌他好可爱啊。   视频中插进一只手,工作人员把他扶起来:“好了好了,来,我们再录一个。”   “嗯?再录一个?你不是说没有再录吗!”   “哈哈哈。”这次连摄影师都喷笑出声。   安歌先是委屈地皱起鼻子与眉毛,说道:“你们也太过分了吧!”接着又跳起来,伸手要来遮摄像头,“这个可不能再接着拍了,我的形象啊!”   “好了好了,快,我们拍个试验版,又不用这条。赶紧的,看看这个光线下你的脸如何!早点收工,我们去吃火锅!”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一起劝。   安歌停下脚步,指着自己的脸:“我的脸难道不是适配于任何色彩任何光线任何场景?两个字,完美!”   顿了顿,摄影师与工作人员,以及安歌再度狂笑。   安歌笑了会儿,站直了,对着镜头甜甜微笑:“大家好,我是安和文化旗下的新人,我叫安歌。今年十六岁,过几天将在《天道》这部电视剧中与大家首次见面。   这次扮演的是一位天界小皇子,这次参演于我而言具有特别的意义,能在十六岁的时候,以这部剧中的这个角色出道,是莫大的幸运。   希望到时,大家能够喜欢这个角色,喜欢这部剧。谢谢大家,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一起努力吧。”   安歌说完,双手合十,朝镜头鞠了一躬,抬头就立刻露出孩子气的表情:“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正经特别帅?!”   摄影师笑着说:“是是是,要不就把这版放上网算了。”   “不行!我的形象!”安歌赶紧再来伸手。   摄影师护着相机:“不放不放,真不放。”工作人员适时提问:“那么,安歌,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假如现在就是在录正式版,还有什么想对观众说的?”   此时安歌的手已经遮住了镜头,只能听到安歌的声音,安歌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说,我这么可爱这么美,快来喜欢我吧!哈哈哈!”   “哈哈哈!”工作人员与摄影师再度爆笑出声。   安歌也总算松开手,和工作人员打算收工走了,说着“明天再继续”的话。   “安歌!”摄影师又叫了一声。   安歌回头看来,一身白衣,蓝色眼睛笑成湖面一轮弯月。他朝摄影师【镜头】摆着手里的花:“白白,明天见呀。”   “还有呢?假设我是那些观众?”   安歌想了一秒钟,再笑:“那你就快来喜欢我吧!”   视频戛然而止,片尾音乐中,视频的最后是一句话:还是放出了这一版,毕竟这样的安歌太可爱,没人能不喜欢,对吗?   那么,你会喜欢他吗?   看完后,严言的嘴巴都笑得有些疼了。他下意识地再点进评论——   我死了!   喜欢喜欢!   太可爱太美了啊啊啊   从哪里挖掘出来的小可爱啊啊啊!   我太喜欢你惹!   阿姨的整颗心全部给你【哭】 【哭】 【哭】 【哭】 【哭】 【哭】 【哭】 【哭】   严言兴致冲冲地本来也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看,评论里所有人,都代他说了所有他想说的话啊!   安歌也果然如他所料,只一会儿,就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喜欢安歌。   严言想,安歌一定会成为那天他在广场见过的大明星那样的大明星的。兴许是因为心中有了目标,有了打算,难得地,严言并没有再低落。   他想,安歌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照片与视频,他得买电脑、买手机,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电视剧与电影,他得换个新的大的电视机,最好能再买个投影仪!   这样一想,他们家有点小,他要赚钱买大房子!他要给安歌装修一个特别漂亮的卧室!等等,越想,他越激动。   安歌出道,他兴奋得活像是自己出道了似的。   他关了电脑,匆匆就要走,他得赚钱去了。   小妹叫住他:“哎,我剪好了!你这就走了?你还要吗?”   “要!”   “你有U盘吗?”   严言摇头,小妹道:“我们这儿有U盘卖,也不贵。50块钱一个,我给你拷进去?”   “好!谢谢!”严言付了钱,接过U盘,立刻离开了网吧。   从网吧出来,他立刻再给中介打电话,确定明天见面的时间。确定无碍后,他打算回家再琢磨琢磨他画的那些图纸,一走进院子,就看到院角的花,他立刻又想到与花合照的安歌。   心里火热火热的。   他想见安歌,见真实的安歌。   他抬脚要走,回头又跑回屋里,从冰箱里翻出一堆吃的。他听安妈妈说的,安歌那里有厨房,什么都可以做。他将食材全部塞进一个帆布包里,剪了些花,包背上后,他出门往安歌的公司跑去。 第39章   网友们忙着“哈哈哈”,说着“喜欢你”,夸着“你最可爱”,戚源粉丝与张婧怡粉丝忙着吵架的时候,安歌和公司的人一起坐在会议室里,就着目前网上的情况,针对安歌的第一次现身,在开会。   说是开会,其实也不严肃,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可见心情都还不错。   在《天道》预告片发布前,大家虽然做好各种准备,李欢心带领的团队也算圈内顶级了,跟着宁休混,大风大浪都见过,但总归还是有些忐忑。不是没想过安歌可能会立刻就被人记住,但几率总归比较低。   这个世道,大红是靠命的。   但有他们在,小红肯定是没问题的,大家都只求这次的露面有个差不多的效果就好。   今日是周六,预告片发布的时间是早晨十点,是个很不错的时候,大家都睡醒了,又是周末,有足够的时间讨论。安歌他们公司原打算让安歌到了下午18:01再发微博,凑个生日时间,他们也没想到热度这么高。   谁料,戚源粉与张婧怡粉打响了第一枪,火速上了热搜之后,预告片微博下,竟然突起一拨人问那个出现三次的小皇子是谁演的。追星女孩们的手速,那简直不是盖的,十来分钟后,安歌的三张动图就开始满网飘。   由于“天道”二字也上了热搜,越来越多的网友路人点进来看,纷纷看到安歌那三张动图。看到的同时,#寻找小皇子#这个tag竟然也上了热搜,还越爬越高。   安歌就以团队自己也没想到的速度忽然就小爆了一次。   李欢心边摇头感叹这就是命啊!边指挥大家,所有策划的时间全部往前移,全部到会议室,见机行事。这种大热度,安歌又是新人,不抓住才是傻子呢!新人何必矜持?有真实热度,那就上啊!   这些都是好兆头。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以前真没见过安歌这种架势。   人人互相检查文案、视频等等。团队原本准备的安歌的私人微博,不是“大家好”这样简单的一条,而是文案组精心写的,也与生日有关。现在时间提前,当然要改,大家忙昏了头,文案组另外去想,却怎么也无法立时想出更好的。   安歌看看,直接就先自己发了。   他就发了个:大家好【可爱】。   发完后,大家都很忐忑,他们都忘记交代安歌了。   谁料——   果然很可爱,粉丝数那个疯狂上涨啊。   所有人都叹为观止,跟着李欢心一同感慨,这就叫作命!   安歌自己的微博与公司微博下面,全是一水的“啊啊啊”和要更多视频、照片的评论。   安歌趴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上辈子就是这样,发一条微博便是高热度。只是那时候,骂自己的人太多了。这次,当然也有人已经开始骂他,但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安歌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又挑了几位回复了下评论。   还有人求照片,他回道:其他拍的不好看,不给你看【嘘】。   被回复的人要疯了:啊啊啊宝贝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安歌笑,这样的女孩子才可爱吧。   他回复着评论,轻松地笑着的时候,李欢心忙中看到他的评论,抬头看他一眼。李欢心再看看电脑上,安歌回复的那几条评论,她觉得,安歌很懂说话技巧。   怎么说,这些话,换个人,例如,换成宁休来说。即便宁休是她老板,她也要承认,她一定要吐的。但是由清新可爱又甜甜的十六岁的安歌来说,实在是太适合。他们之前策划的几个方案,也想过这样,但毙掉了。   没办法,如今这个时代,大家都不喜欢可爱、天真一派,很多人觉得这是矫揉做作。他们没必要,冒这样的险。   谁能想到,安歌第一次发微博就是这种风格,还立刻成功了呢?   可是安歌才十六岁,能有什么经验?没有签约之前,就是个家境不好的普通少年,甚至连这座城市都没出过,一直住在最中心的贫民区。这也是老天爷给饭吃啊,李欢心暗自笑笑,决心以后给安歌更够的自由度,或许能获得更好的效果?   未知的,才是有趣的,不是么。   这才是真正的“自然”吧,包括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不可思议的一天渐渐过去大半,安歌与他的团队收获简直颇丰。李欢心已经重新制定好未来三个月的工作计划,途中邓导演也打来电话恭喜安歌,另有其余几位曾经合作过的导演都来道喜,李欢心高兴得满面红光。   戚源粉与张婧怡粉骂了一上午,渐渐骂累了,热搜稍微降下来些。   李欢心适时合上电脑:“差不多了,咱们也无需再造势,否则也是惹人眼,见好就收。大家这几个月都辛苦了!解散,休息片刻,晚上六点,公司楼下,准时开庆功宴!”   “好!”   安歌本还想继续坐在会议室看剧本算了,李欢心催他上楼去休息片刻。他也没有拒绝,带着剧本回自己的房间。他这阵子几乎住在公司,有几位助理陪着他一起住。他正要进电梯的时候,李欢心走来叫住他:“对了……”   “啊?”安歌回头看她。   李欢心笑道:“粉圈的事你可能不太懂,回头主角他们的粉丝静下心来看完预告片,发现今天好处都被你得了去,可能会有部分认为你是沾了光,甚至可能会来骂你,你——”   安歌也笑:“欢心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他们说什么的。我虽然回复了好几位网友,但我只回复对我善意的人。你也不用担心我的情绪受影响,我如果连这样的事和这样的人都放在心上,我还要不要往前走了?”   李欢心也是看今天势头太好,一下子涨了几十万的粉,他们公司一个粉没买,都是实打实的关注。等电视剧播出,以及后面一系列作品与工作接上时,还不知道会什么样呢。她担心安歌有点高兴过了头,现在才发现,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孩子的确很不错,这样还能保持理智。一般十六岁,一下子被捧成这样,还真没几个能沉得住气的。   她拍拍安歌的肩膀:“这些天你也几乎没合眼,睡一觉去,回头我让人来叫你,剧本先别看了。”   安歌笑着点头,进了电梯。   他从电梯出来,揉了揉眼睛,是有些困,要不睡会儿?他揉了眼睛,抬头看,脚一顿。   另一位助理小陈立刻道:“开完会啦?!”   安歌纳闷地看着小陈身边的严言,他怎么在这里……   小陈再道:“林哥说这是你朋友,你们在开会,林哥就让我把人先带上来了!我们没钥匙,就在门口等了!”   “哦……”安歌走上前,伸手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小陈见他回来,回身走了。安歌走进房中,反手关门,却见严言没有跟进来。他回头,“你干什么?”   “啊?”严言这才回神。   “进来啊!”安歌忍不住又想翻白眼。   “哦!”严言立即跟进来,安歌换了鞋往里走,交代道:“记得换鞋啊……”   “嗯!”严言立刻应下。   安歌回到只有自己的空间,也察觉到了疲累。他的这个房间,是个小套间。有个卧室、客厅、衣帽间、厨房与洗手间。他走进客厅,将剧本扔到沙发上,回头就往沙发上一仰。刚躺好,严言换好鞋走来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问安歌:“花,放哪里啊?”   安歌都懒得伸手,用视线指了指:“那里……”   严言找到花瓶,将已经有些谢了的花换掉,重新灌了新水。插好花,严言回头走到安歌跟前,眼睛还是那么亮,明显就是有话要说。   “你把包放了啊。”   安歌今天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好了,严言更兴奋,点着头把书包放到地毯上,再笑道:“我带了东西来,等会儿给你做饭吃。”   安歌想了想,没说要吃庆功宴的事。   “坐吧……”安歌再指对面的沙发。   “嗯!”严言坐下,视线始终不离安歌。安歌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先前那么生气,爱看就看吧。严言开始汇报,“安歌,我今天看了那个电视剧的预告片,还看了你的那个视频,你,你——”   “我什么啊?”   “你太好看了……”严言说完,缓缓低头。   “哼,对于你,果然不能有什么高要求。你的眼里,也就能看到这些了!”安歌还是有些气,怎么就只能看到他的脸!想想到底气不过,再骂一句,“肤浅!”   严言也不气,再道:“你那个戏演得真好,你在雨里哭,我都看得差点哭了。”   “哼……”这还差不多,还知道夸夸他的演技。安歌换了个姿势,“你就为这事来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来公司找我。”   “我今天来,是有事要找你商量!”严言激动起来了。   安歌反而有些迟疑:“什么事?”   用得着“商量”这个词?   严言伸手抓来一旁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来一个本子,递给安歌看。   安歌没接,他也不气馁,直接翻开到其中一页,立起来给安歌看:“安歌,你看。”   安歌不得不看,看到八开的纸上,严言画着些类似于房子的东西?还有些,怎么有些像桌子,柜子?安歌看得满心不解,再看严言。   严言用手指着其中一个房子形状的说道:“我打算租这个门面!然后把这个门面装修成这个样子!”他再指另一个,“这些是柜子,桌子,这是门匾,这是……”   “不是,你等等。”安歌打断他的话,“你要租门面?你要干什么?”   “我要开店!”   “开鸡蛋饼店?”   严言笑道:“不是!我打算开个奶茶店!”   “为什么?”   “安歌,我想过了!你骂我骂得对!我如果一直不思进取,一直得过且过,一直卖鸡蛋饼,那么再过五年、十年,我还是个卖鸡蛋饼的!   前阵子受伤干不了活,我在家想了好几天,想明白了我将来要干的事!其实奶茶店不是我最想开的,安歌,我想开一个书店,但这个书店和现在的那些书店都不同。”严言说得都不带停的,“我想象中的书店,是大家可以拿著书坐在里面喝喝茶、吃吃蛋糕的那种。但是我现在的钱还不够。”   “所以我先开个奶茶店,我目前看中的店面,就在街的拐角,我暂时只租得起一间。我问过中介,另一间明年就到期,我给我自己定的目标是明年赚到租下另一个门面的钱!   到时候,两间门面打通,把奶茶店和书店合并起来,就能实现这个愿望了!”   严言兴致勃勃地说完,又问:“安歌,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安歌看着他,忽然无话可说。   严言说的那种书店,在十年后很流行,有个牌子的书店就是这种形式,开得全国都是。但目前,国内书店还是以纯卖书为主,也不会专门走一些文艺风或者小清新风,总体而言很死板。   安歌是见识过十年后的风景的,可是严言没有啊。   安歌其实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想到,这辈子的严言竟然比缪柏言优秀那么多。   安歌问他:“你怎么想到的?谁教你的?”   严言不好意思地笑:“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先想了自己的优点,自己擅于的东西,我擅于做好吃的,动手能力也挺强的。我想做些吃的来卖,但是……”严言瞄了安歌一眼,“你说卖吃的丢人……”   安歌气:“我什么时候说卖吃的是丢人!你继续说!”   “我觉得开书店很好,我妈妈就喜欢看书,阿姨说你也喜欢,我就想到开书店。我再想到,将吃和书店结合在一起,这个形式好像还很少,应该是个好商机。我做着和别人一样的生意,虽然也能赚钱,但我是永远在走别人的路。   如果我自己走出一条来,虽然有些难,但一旦做出来,这条路就只是我的了。我想了好几天,觉得这样可行,后来我就自己画了这些图纸。   我自己什么都会,到时候装修我也自己来,也能省不少钱。至于先卖奶茶,是因为成本比较低,短期内回本率也比较高,后期也很适合转型与结合。我思来想去,这个是最合适的!”   严言说完,对安歌露齿一笑,笑得特别阳光灿烂。   安歌就是存心想灭灭他的气焰,也不忍心骂出来,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看到这辈子的缪柏言不仅勤奋,还变得学会动脑子,甚至想要创业了。安歌是很欣慰的,甚至隐隐有些感动。他多么不想承认这一点,他又道:“那你把这些告诉我做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不太懂,见识也少,想问问你的意见。”   安歌能有什么意见,傻狗做东西是真的好吃,选个好地方,只要脑子没毛病,基本上这个店是真的能开起来的。一旦开起来,他就再也没法阻止严言了。这辈子的严言真的很不错,上进,还知道花心思。   安歌躺在沙发上,再度被纠结这股情绪纠缠住。   他本就因是否要将严言身世的真相说出来而纠结,这下好了,又多出一个纠结点。   他瞄了眼神采奕奕的严言,想到要让这样的严言回到缪家,他有些不甘心。可是不回家……安歌再叹气,不让严言回家,严言自己也要创业了。   难道这辈子的严言都注定要出人头地吗,不管以哪种方式。   那这辈子的严言出人头地后,能放过他吗。   “安歌……”严言见他出神,叫他的名字。   安歌回过神,看看他,说道:“你要想干,你自己干去吧。”   “那你是支持我的?!”严言兴奋,“你觉得这个想法还可以吗?”   安歌都快烦死了,这个点子是还可以!没见已经可以到,他又开始烦了吗!严言变有钱后,他可就彻底压不住了!安歌冷着脸,没说话。   严言再兴奋:“安歌,我打算把卡里的钱取一些出来用。”   “是你自己的卡!你爱取多少取多少啊!”   “不行,我要跟你说一下的,我没有乱花钱。”   “…”安歌更气,他们之间就是普通关系,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好不好!   “安歌,我打算先取三万出来,一万是三个月的房租,三个月起租。其他两万用来买东西装修,不够的话到时候再取,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你自己觉得可以就行了,不要什么事都问我!”   严言傻笑:“不行,要问你的。”   “快滚吧!我要睡觉!”   “我带了东西来,我给你做饭!”严言说着就往起爬,抓起包就要去做饭,安歌叫住他:“别做了,等等我要去庆功宴。”   “啊……”严言回头看他,一脸失望。   安歌心中不忍,没等脑子里过一过,先道:“那就煮个馄饨吃吧。”   “好!”严言立即往厨房冲去。   安歌气结,握起拳头好好敲了自己的脑袋一通。   馄饨煮起来是很快的,安歌喜欢吃鸡毛菜,严言也知道,在汤底里烫了很多。严言原本做好,让安妈妈带来的汤料包便是鸡汤做的。不过十分钟,严言便端着碗鸡汤小馄饨来了。   安歌却在沙发上睡着了。   安歌这些天是真的很累,只是累到现在才发现,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此时终于能稍微放下心来。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严言轻轻叫他:“安歌……”   他眨了眨眼,迷糊着睁眼,看到严言的傻脸,才知道自己睡着了。   他不禁将自己又是一通骂,这是真不把当傻狗当外人了?睡得这么死!   他起身滑下沙发,坐在地毯上,趴着茶几吃馄饨。严言是真的很会做吃的,安歌这些天也一直没怎么好好吃饭,此时肠胃终被唤醒。他先喝了口汤,毛孔都张开了。   严言小心问:“不难吃吧?”   “哼……”安歌舀了个小馄饨送进嘴里,香香地嚼吃了。严言这才松口气,跟着笑,并在安歌身边坐下。安歌此时没劲骂他,埋头吃馄饨。严言陪他坐了会儿,闲不住,开始道:“安歌,好多人都喜欢你。”   安歌点点头,继续吃馄饨。   “我今天去网吧看的,看了预告片,看到你们公司发的那个你穿白衣服的视频。”严言傻笑,“哈哈,你们工作人员真的很会恶作剧!”   “你傻伐!你真以为那是恶作剧啊?”安歌回头瞪他,没忘记往嘴里送馄饨。   “啊?”   安歌无语:“那是特意做的效果好吗。你知道要达到那种自然效果,需要拍多少遍吗,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还能这样的!”   “…”安歌懒得理他,把馄饨全部吃了,连汤也喝了个精光。   “我再给你煮一些?”严言说着还要起身。   安歌往后一靠,靠在沙发上,懒懒不想动:“不吃了,晚上要和大家一起吃饭的,不能到时候什么也不吃。”他不由又对严言说起了真心话。   “是的,是的。我去洗碗!”   “安歌,你再睡一会儿吧?”严言洗了碗回来,见安歌依然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眼睛又闭了起来,不由小声劝道。   安歌嘀咕几句,已经睡着了,睡着后,他的头慢慢往一边歪去。严言立即弯腰用手掌托住。安歌的脸蹭了蹭,严言的掌心都麻了。蹭了几下后,安歌的脸靠在他的手上,睡得愈发深。严言保持手掌不动,小心翼翼在安歌身边坐下。   坐下后,他将安歌的脸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安歌又动了动,严言的身体有些僵,安歌动过之后,再蹭了蹭严言的肩膀。   瞬间,严言只觉肩膀一烫,他差点要抽身而逃。   脸微红后,他低头悄悄看了眼,安歌睡得愈发恬淡。   严言看着这样的脸,自己的面庞不由也跟着柔和起来。   这一刻,严言发觉自己特别幸福。   只有他,看过网上的安歌后,还能再看到现实的他。   他很珍惜还能看到真实的安歌的日子。   他希望自己这辈子都能一直看到。   而他的肩膀轻却又重,仿佛承托起了他的一整个世界。   他愿意这样护着这个小世界,时间也是以“辈”来计。   他会为之更加努力。   是的!我们狗要创业了! 第40章   安歌醒来后,因为靠着严言的肩膀而又打了严言一通。严言半点不还手,笑眯眯地站着被他打。安歌打舒坦了,洗了手、换了衣服,神清气爽地准备下楼去吃庆功宴。来叫他的小林,问准备回家的严言:“你也去吧?”   安歌本想赶紧阻止,可又没有出声,其实如果严言去的话,也没什么不好?不是要开店吗,既然要做生意,那就多见见世面,多和人说说话。再者,这些将来都是人脉。   可是他没想到,严言主动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小林也不勉强,笑着说:“那好,安歌,我先下去啊!”   小林把地方留给他们说话,安歌不满,刀子一样的眼神斜了严言一眼,严言浑然不觉,还笑道:“我先回去了!有些图纸还要改一改!安歌,我连店的名字都想好了!如果一切顺利,过年前后我就能把店开起来了!到时候我天天给你,还有你的助理们送奶茶喝!”   安歌听到这话,没来由地有些高兴,但他还是骂了句:“你想胖死我吗!”   严言憨笑,有点可爱,安歌看得,不由又说:“差钱的话,跟我说……”说完后,安歌自我安慰道,反正严言就算开奶茶店,开书店,将来赚得也不会有他多吧?他就当投资了!   严言却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够的!够的!”   “那随便你好了。”安歌的尊严也不允许他再说一遍,两人下了楼,在大堂别过。安歌不好再往外走,站着目送严言离开。   送了会儿,他才发觉自己在送严言!安歌骂了自己一句,回头要跑,却已经被转身看过来的严言看到了。   严言再冲他傻笑,安歌“哼”了一声,赶紧溜了。   从安歌的公司回家,要经过那家商场,严言路过时,十分想再看看那条脚链。   他走进去,走到固定位置,脚链却不在了!   他顿时惊了,好在店里的导购还是上次那位,她也还记得严言,没想到严言竟然又来了。严言回头看到她,她见严言满脸震惊,都不由同情起来,她笑着说:“会补货的……”   严言松下那口气,转而指着另一串没有镶钻与宝石的铂金脚链问:“你好,这串多少钱?”   导购看了下,立即道:“这串两千多……”   严言掏出身上刚取出来的钱,买下那串链子,临走时,他不忘再对导购笑道:“我下次来,应该就有钱买那一串了!”   导购勉强着笑着送他出门,真不忍心告诉他,那串脚链早卖了。那本就是他们品牌创始人兼设计师的手作款,产量很少,全球不过一共十串。   除非他们人在国外的设计师再做一串出来,否则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那一款卖。可是他们这些人,谁又能与他们品牌的设计师对上话?更何况,这样的设计师哪里会为一个无名之辈做这样的东西呢。   导购忽然希望再也别见到这个男孩子了,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失望。   严言定下房子,开始自己装修,每天忙忙碌碌,却忙得很欢喜。   安歌也很忙,他已经出道,第一步就走得这样好,背后又是宁休与整个团队,接洽起资源来,还算顺利。李欢心给他接了不少的剧本,团队的计划是出道第一年以拍电视剧为主,安歌还在上学,也就趁寒暑假才能进组拍戏。   近期,杂志封面是没少拍,甚至也拍了几支广告。所以他在学校的时间也日渐变少,常要提前请假离开。班主任高老师是早打过招呼了,这次安歌出道后,造成的影响还挺轰动,他们童英中学如今无人不知安歌。   李欢心专门去学校见了校长,说实话,这样的少年演员出道,在全国红起来,也是给学校争光。尤其安歌同学成绩本就还不错,这些拿出去说,都是再正面不过的例子。校长高兴得很,很配合李欢心他们,甚至帮着保护安歌,又添了不少保安。   安歌忙得同样没有时间回家睡觉,但他至今没有公开在任何一个场合出现过,李欢心他们的意思是等《天道》播放之后,再正式开个出道发布会。毕竟开头那一步走得太高调,为长远计,该收敛时,还是得低调。   安歌很赞同,况且他已经快要被工作给淹没了。   妈妈三天两头地来看他,给他送吃的,当然全是严言做的。安妈妈现在是两个连着一块心疼,看着安歌是满眼心疼,说到严言也是心疼:“我说,我出钱请个师傅来装修,那孩子非不要。不过他也是真能干,自己就把墙给粉了,家具也是他自己钉到墙上的。”妈妈再征询道,“童童,妈妈有个想法,你听听看。”   安歌认真听妈妈说话。   “我想辞职了,严言太苦了,我打算帮帮他。他开店后,妈妈帮他看看店,你觉得如何?”   安歌不想妈妈太辛苦,他其实希望妈妈在家歇着,或者自己开个蛋糕店,雇人工作最好,他已经有钱了。但他知道,他妈妈从来不是那种歇得下来的人,哪怕他们已经有钱了。也是因为他们家现在不用再担心钱,妈妈才想干脆辞职去帮助严言。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这件事都是可行的。   可是——妈妈一旦去了,他们母子真要跟严言扯不开关系了。   安歌有些烦恼,这个烦恼,他烦了这么些日子,仍不知该如何解决。   “童童?”妈妈再问。   安歌点头:“妈妈,你高兴就好。不过,你也知道他,就是傻大个,他不肯花我们的钱。住在他家呢,每个月给他钱做房租,他都不肯要。你认为,他会同意让你去帮忙吗。”   妈妈笑:“到时候我直接辞职,他也没办法的。”   安歌耸肩,妈妈也变“坏”了么,不过正因为如今生活真的变好了,妈妈没有了压力,才能这样吧,安歌很高兴。   说了严言的事,再说安歌的事,妈妈更高兴:“你以前常去我们店里帮忙,附近的客人都认得你!这些天,每天都有人来店里问你!其实这也是我想辞职的原因,你也知道妈妈的,不会说话,我怕说错话,让别人误会你!”   “妈妈……”安歌抱了抱她。   妈妈拍拍他的后背:“我想,索性辞职吧!不过他们每个人都夸你,还说我有福气!你拍的电视剧预告片和视频,我以前还只能在店里看。昨天,严言买了台电脑回来,他说今天就能把网弄好。晚上回家,我们俩一起看你!”   安歌笑出声,太可爱了吧。   不过——   “他哪来的钱买电脑?”   “他说以后工作要用到的,我觉得严言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妈妈很相信他!”   安歌心中“哼”了一声,从桌上拿起一本日历,在上面勾出三十天的日子,再递给妈妈:“下个月《天道》就要播啦,我画了圈的日子,都是播放的日子。”   “好好好……”妈妈欣喜不已地收起来。   安歌送妈妈出门时,妈妈回头,喜气盈盈的一张脸:“童童,有你,妈妈觉得非常幸福,非常骄傲!”   安歌笑:“这就幸福,这就骄傲啦?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几天后,安歌去学校上学,路上他想到严言的那家店。其实并不顺路,鬼使神差,他叫司机老王换了条路,经过时,安歌本也就是打算在车里看看,看店面装修得怎么样了。   早晨七点,还没到上班族们出门的时候,严言的店在一片商区里,路上人很少。   老王特地将车速降下来,安歌贴在车窗往外看,一看便一愣,这么早严言竟然就已经在了!背对着他们,严言踩着小梯子已经忙活起来,这也太拼了吧?   昨晚十一点时妈妈给他打电话,那会儿严言还没回家呢。   老王见安歌看得目不转睛的,知道这是他朋友开的店,特别贴心地把车窗往下滑下一点,还笑道:“你慢点看,要不我把车停下来?上学不会迟到的。”   “…”安歌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隔着那么一道窗户缝,已经与恰好回头的严言对视上了。   “安——”严言叫他的名字,叫到一半,立即停住。严言扔了东西,跳下梯子,立即跑到路边,弯腰跟安歌说话,“你,你怎么来了!”   老王适时停了车。   “我顺路……”安歌眨了眨眼,睁眼说瞎话。   “哦哦!你今天去学校吗?早饭吃了吗?快去吧!别迟到了!”严言催他。   “咳,吃了。”安歌咳了声,越过他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店,到底问道,“我妈说你天天早出晚归?”   严言笑道:“是的,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弄,不抓紧的话,来不及。”   “你有什么好急的!”安歌有些生气,说话间,他发现傻狗真的变瘦了,瘦得脸上的轮廓都愈发清晰,这是瘦了多少啊?开这个店,比卖鸡蛋饼还累?   严言想说,他急着赚钱,有钱了才能做更多的事。但是说出来,安歌要生气的吧。严言没说话,只是傻笑。   安歌看他这样就更气,索性道:“你这样天天不在家,我妈一个人在家多担心、多害怕啊!”   “…”严言怔了怔,“是的……我忘记了,对不起。我以后尽量早点回家!”   “晚上十点必须回家!”   “十二点行不行?”严言商量。   安歌眉毛一立:“晚上八点必须回家!”   “好好好,十点,十点好不好?”   “哼!”安歌伸手“啪”地摁了车窗户的开关,将车窗户关上了。严言直起身子,本已想目送他走了,安歌再打开车窗户,“早上七点之后才准出门!”   “那拖到过年也装不好……”   “你不听我的话了?!”   “听,听,我听!”   “那你自己再复述一遍。”   严言脸上有些挣扎,却到底是:“我以后早上七点之后出门,晚上十点之前回家。”   安歌从书包里翻出他的刀,隔着车窗户的细缝,威胁道:“给我牢牢记住!我会问我妈的!你要做不到,我立刻把我妈接过来和我一起住!”   “记住记住!”   安歌瞪他一眼,收起刀,关了窗户离开。车子刚开走,安歌忽又想到还有事没说,可总不能再倒回去吧?安歌叹气,没个手机真不方便。安歌想给严言送个手机,可什么时候送出去?如何送得才能不被误解?这些都是问题。   安歌叹气,老王笑道:“你小年轻,怎么连连叹气呢。”   “王叔,你不懂。”   老王再笑,并道:“你和你那朋友相处得倒有趣,到底是两个孩子。”   有趣?安歌心想,要是老王知道他们上辈子那些破事,怕是就不觉有趣了,还要吓得不轻。   等待《天道》播出的这段时间里,安歌稍微闲了十来天,每天都去学校上学。他在学校里,已经是个小红人了,下课时,很多人到他们班级门口看他,还有很多人问他要签名。安歌在学校里一向是很可爱、天真的形象。   况且,同学要个签名实在不算是个事,他都给签了。他这样的态度,反倒惹得更多人替他说更多好话。同学里面,最激动的当然属与他算是关系最好的许茜茜。   许茜茜最喜欢金澍,对他双手合十求道:“安歌,等你哪天见到金澍,能帮我跟他要个签名吗!我这辈子就这个愿望了!”   安歌故作伤心:“你都不想要我的签名吗?”   许茜茜伸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咱俩什么关系啊,要你的签名岂不是特别容易?!你以前还帮我抄过笔记,我是不仅仅有你的签名,有你的笔迹好吗!”   安歌笑出声,许茜茜再激动道:“安歌,现在你当明星了,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特别漂亮的男明星、女明星?你和戚源、张婧怡一起拍戏,他们帅不帅,美不美?”   “我就是个小角色,哪里能跟他们对戏呀。等我以后再红一点,看到他们了,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吧。”   “安歌,你是不知道现在网上有多少人喜欢你!你知道前几天有个投票,以前都是金澍第一名的,现在——”   “现在我第一名了?”   许茜茜“哈哈”大笑:“现在当然还是金澍第一名啦!但是他以前都甩第二很多的,可这次第二是你哎!而且你的票数竟然还在往前追!你知道你的粉丝投票有多疯狂吗?网上全是你的阿姨粉和妈妈粉了!”许茜茜凑近他,“安歌,我觉得你以后会和金澍一样红的!”   安歌这辈子入行也已经有几个月了,他知道金澍到底有多红。安歌也没想太多,先努力到上辈子那样红再说吧。   他笑着对许茜茜道:“那就承你吉言啦……”   “必须的!我也在网上疯狂给你投票呢!不过我可没有透露我是你的同学这件事,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安歌,你以后是不是越来越少来学校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想到以后要看到你,只能在电视上,在网上,唉……”许茜茜是个话痨,说起来,谁也阻止不了。   安歌埋头做题,听许茜茜说话,嘴角始终带着笑。   下午放学后,安歌想趁这几天有空好好补补数学,否则期末考试考得太难看的话,实在是有点……万一成绩被同学曝出去,数学考个四五十分,真的很丢脸。   许茜茜是数学课代表,请缨留下来陪他做作业。   十二月份,下午五点时天基本就黑了,再到六点,天早黑透。许茜茜帮他补课到七点,才一起出门。安歌见天这样黑了,学校里也没了人,便打算自己回去,顺便请许茜茜吃东西。   他前些日子是小爆了一次,但是公司比较低调,他的代言与其他资源都攒着呢,等《天道》播出,有了切实的作品,大家看到安歌的实力后,再一起爆发。   先前还真有人打算天天盯安歌,可才十六岁的孩子实在没有什么好盯的,且公司保护得好,渐渐也没人来跟拍他了,安歌还算轻松。   他将卫衣帽子戴上,高领毛衣的领子翻上去,背著书包,俨然就是个普通高中生,他和许茜茜一起往学校外走。   刚要出校门——   “安歌……”身后有人叫他,安歌回头看去,是叶佩渝。   叶佩渝背著书包大步跑到他们跟前,叶佩渝是校长的儿子,帅又是学霸,许茜茜看到他从来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而叶佩渝跑来后,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许茜茜蚊子哼哼:“安歌,我先回家啦,明天见。”   “哦,好,明天见。”安歌只好与她道别。   “安歌,我有话想跟你说。”叶佩渝直接道。   “…”安歌不好拒绝,也不知他这次要说什么。这些天,他第一次回学校正经上课,就能被叶佩渝逮住,逃得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安歌点头,与他直接一起往校外走。   严言站在梧桐树下等安歌放学,他中午给安妈妈打电话时,知道安歌这些天都会来上学。他的店,离童英中学也不是特别远,他便暂时停下手里的活,打算来接安歌。他,就是想多看看安歌。   他来时看到了安歌早晨坐的车,司机老王早认识他了,甚至邀请他上车坐了许久。   五点多,安歌给司机打电话,说要留下来补习数学,叫老王先走。老王没来得及说严言在,安歌便挂了电话。   老王走后,他留下来继续等,等到全校的学生都走了,天黑透了,他终于等到了安歌。   他刚要抬脚上前,却看到安歌身边还有个男生跟着。   他认识那个人,是他们童英中学校长家的儿子,叫作叶佩渝,以前在这里做生意时,听说全校有数不清的女生喜欢他。   严言心中瞬间涌起一股他还不懂的悲伤,甚至是怒意。   他眼巴巴地看着安歌与叶佩渝一同往左走了,走了十来步,他才回过神,不远不近地缀上去。安歌与叶佩渝走过一个路口,拐弯往一个巷子走去。   严言也认得,安歌从前带他来过这里。   拐弯时,严言怕被发现,没敢跟。确定他们怕是走进了巷子,严言才小心上前,站在巷口处,还要确保不能留下影子。   他刚站定,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应该是叶佩渝吧。   叶佩渝说:“安歌,好久不见了。”   “是的,最近很忙的,很少来学校。”   “我看到你演的电视剧了,还有你们公司发的那些,你的微博我也有看。”   安歌笑了笑,快乐说道:“谢谢,多谢挂念啦。”   严言握紧拳头,安歌从未这样和他说过话,他很羡慕。   “这些天,我每天都在网上看你的动态,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我也一直在想一件事。”   安歌没说话。   叶佩渝再道:“安歌,我们认识快五年了吧?”   “是,我初一的时候,你初二。我因为考试时填错答题卡,老师不让我改了,我跑到操场上哭,恰好被你碰到,你安慰我来着。”安歌笑道,“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关照我。”   叶佩渝也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如今我读高三了,你读高二,五年前在操场上安慰你时,我真没想到五年后,我们俩会是这样。也没想到,你会走上这样一条路,这些天我想,这也是命中注定吧。你长成这样,性格这样可爱,本就是要享受万众瞩目的。”   安歌渐渐不说话了。   叶佩渝的话却不停:“我一直都在想,今天的这样一天,到底会出现在什么时候。我甚至想,这样一天甚至永远不可能出现。其实前些日子,我已经打算彻底抛开我心中一些想法。但是这些天看着你,且是只能看着与我远远隔着距离的你,我很不甘心,我特别不甘心。”   “安歌,你曾经说,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是安歌,我不想只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也不想只能眼睁睁看你走在天边,离我越来越远。”   “叶佩渝——”安歌出声,似乎想要打断叶佩渝的话。   叶佩渝再道:“听我把话说完吧,你都不知,听说你今天回学校,身边每个人都在议论你时,我到底有多兴奋。有些话,再不说,我会后悔一辈子。”   严言忽然莫名紧张,紧张得口齿发干。   他的拳头握得更紧,抵在墙上,终于听到叶佩渝说:“安歌,我喜欢你。”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   “你是我的初恋,我想这辈子只恋你一个人。”   片刻寂静,叶佩渝再问:“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之后,是大段大段的寂静,静到严言甚至怀疑自己被屏蔽了。   严言等,等啊等,等不到叶佩渝的话,却也等不到安歌的话。   他脑中蓦地想了很多可怕的事。   叶佩渝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话并非一时冲动,我也有足够信心照顾好你,我……”   严言听不下去了,他想走,却发现自己的脚有些软。他的拳头撑住墙,起身,却还是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那句“安歌,我喜欢你”。   喜欢……   喜欢?   严言迷茫地、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安歌会答应吗?   严言低头看脚下,自己过长的影子,忽然特别难过,难过到前所未有的极致。   他想,安歌当然会答应的。   那可是叶佩渝,是安歌唯一会笑着说话的叶佩渝。 第41章   安歌没想到,叶佩渝到底是说了。   上辈子随风而散的话,这辈子提前了这么久,还是到了他耳边。   安歌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他往后一靠,后背靠墙,抬头看叶佩渝。叶佩渝紧张得满脑门都是汗,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他叹气后,叶佩渝更紧张。   安歌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叶佩渝,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好朋友。”   叶佩渝立刻听懂,脸上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悲伤。安歌看着也有些难受,他是真的不想伤害这个真心对待过自己的人。可是,表达谢意或者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绝不包括接受他人的爱意这一项。   安歌温声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我只想让我妈妈过得很好,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再者,我已经入了这一行,我要对得起发现我的人,对得起我的公司,对得起喜欢我的人,对得起我自己。”   安歌看着叶佩渝说:“更要对得起你。叶佩渝,你本该是天之骄子,不该与我这样的人搅在一起。你之前担心我入这个圈子,你的担心,我都明白。   可我本就和你不同,我们也已经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完全相反的两条路。   叶佩渝,这句话不是安慰,更不是推诿,而是最实在的实话:你值得更好的。”   叶佩渝沉默片刻,苦笑:“我早知道的。我只不过是,想试一试,我不想让自己将来后悔。”   “谢谢你喜欢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初恋。”安歌笑开,“但是,更好的人,在未来,在等你。”   “所以你的确是懂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年纪还小,那你前些日子的确是躲着我了?”   安歌撒了个小谎,不想让叶佩渝更难过:“没有,前些日子,公司里的人已经开始接触我,是真的很忙。可这些事没敲定之前,我谁也不能告诉。”   叶佩渝点头:“我明白了……”   离开巷子后,叶佩渝对安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愿你事事顺心,安歌,祝福你。”   安歌朝他笑:“你也是……”   叶佩渝扯了扯嘴角,头也没回地大步走了。   安歌舒出一口气,心里一片澄明。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特别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满足与轻松感。   他也很久没这样背著书包、穿着校服在马路上悠闲走过,本想回公司。走了片刻,他改了主意,转个方向,往家的方向走去。   当然,这里的家,是指严言的家。   严言游魂一样荡回家,安妈妈还没有下班,他垂着脑袋推开院门。冬天已至,院子里的花早谢了,怕冻坏了,他甚至用塑料纸搭了个小棚出来,帮花草遮住严寒。从前每次看向这些小棚时,严言总觉得心中暖融融的,仿佛能感知棚内植物们的温暖。   此时,再看那个白色小棚,他只觉惨白,也觉寒冷。   严言并非不懂“喜欢”两个字,只是他长大这些年,忙于生计,根本没有闲暇机会了解这些。他一直以为,“喜欢”是只能存在于男女之间,这些年,也有女孩子跟他说过“喜欢”,说“喜欢他”。他最开始是有点吓到的,见识过几次,也知道如何笑眯眯拒绝了。   拒绝后,那些女孩们大多会哭,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无法感同身受。   他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但他亲耳听到另一个人对安歌说“喜欢”,他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生会哭。   太难过了,难过到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从另一个人口中的“喜欢”二字里感同身受般地领悟到了喜欢的意义。   严言收回视线,脚步极钝地推门走进自己的卧室。卧室的一角,高桌放着几个容器,容器上方垂钓着几根丝线,用木架子架着。严言看到那些东西,心里更难受,难受得甚至有些钝着疼。   他不禁想,如果安歌答应叶佩渝,如果安歌刚好也喜欢叶佩渝。   他作为一个外人,是不是就不能给安歌送礼物了?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他呆站在桌前,看着那些容器,伸手拉上那根丝线,缠绕着的紫色晶体比早晨放进去时又大了些许,甚至生出其他小的紫色晶体来。   菱形晶体,即使是在普通灯光下,也晶莹得很漂亮了。他将丝线举得很高,将它们直对吊灯,抬头看紫色晶体,这样看,越发像紫色宝石,几乎能以假充真。   他没钱了,甚至在安歌正式出道前,他也不可能凑足二十六万。   两厢作比较,快些出息起来更重要。他索性豁了出去,把钱都拿来创业,目标是一年内赚够二十六万,安歌的出道礼物,他再做其他准备。   他翻看了不少书籍,甚至去玻璃店仔细询问过,最后选择了一个最能做出逼真宝石的法子。他买了很多化学物品,例如钾,例如铬明矾等等,试验了好多次,确保自己不会失败,才于三天前准备做这最后一次,做出最好的紫色“宝石”,他再把它们镶嵌到买的那串铂金链子上去。   他知道安歌是什么样子的人,安歌常骂他穷,说他丢人,但是他知道,安歌从未真正看低过他。安妈妈也常说,安歌是个心最软的人。这一点,他也最知道。   他还记得,安歌最害怕时抱着他哭得仿佛小孩子的样子,也还记得安歌迷茫时与他一起坐在门槛上吃樱桃时说的那些话,他知道安歌是把他当做朋友的。   安歌根本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他想,他做的链子,安歌会喜欢的。只是安歌嘴上肯定要骂他的,这些天,他夜里睡觉前,想的都是安歌到时候如何生气地骂他、打他的样子,越想越乐。   现在,他看着这些廉价的“紫宝石”,只觉自己的确很可乐。   听闻叶佩渝成绩很好,家里条件也好,将来能上很好的大学,有很好的工作吧,根本无需像自己这样,想要送个礼物,都只能送廉价的替代物。   他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送出去?   安歌不会嫌弃他,可是有叶佩渝在,他……严言在桌前坐下,手一松,丝线落下木架子,掉进容器中。   妈妈常说的,人之富贵重在精神。他从不自卑,也不自怨自艾,想要什么,都去努力。所幸,他想要的从来也不多,也不难。   可是,他现在想要的,是一个人。   严言的脸趴到桌上,耳边还全部都是叶佩渝的那句“我喜欢你”。他的拳头再度握起来,他已经明白了,那是喜欢,的确是喜欢。   可是,他还是晚了。   向来活得简单快乐的他,第一次痛苦得这样透彻。是不是一步晚,就要彻彻底底地错过,乃至失去?   他侧了侧脑袋,看到桌旁地面上的几盆花。是他新买的,安歌和他妈妈都喜欢月季花,他去花市挑了好几株带花骨朵的回来。   是他亲手挑的,全部都是紫色的月季花,老板告诉他花的品种名,都很好听,他却记得不是很清楚。老板还说,开出花来,深紫、浅紫都有。   老板还说,冬天月季不好开花,除非养在大棚里精心照料。   他家不可能有大棚,他也不是经验丰富的花农。他便一直放在房里,刚买回来三两天,花骨朵依然还未开。这些天,他也一直等着这些花盛开,他还想着等花开了,安歌也快开那个出道发布会,他刚好将礼物送出去。   花虽未开,花骨朵却玲珑精致,好像都在等一个开放的机会。   严言看着看着,渐渐又不舍起来,他才刚明白啊,他才明白这一切,难道冬天的花骨朵就真的没有了开放的权利?这些花就真的不会开了?   严言想到安歌微博的头像,安歌笑得比花还好看。   严言抬起头,立起身子,垂眸看容器,他想,这些花可能真的没了开放的权利。   可是,他总有把这些花骨朵送出去,让安歌看到的权利吧?   严言静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所有工具,包括丝绒盒中那串铂金脚链。他回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将高桌上的东西全部移到书桌,将丝线再从满容器的液体中取出来。接了清水,一颗颗洗净,铺在白色桌面上,太好看了。   白与紫,是最适合安歌的颜色。   严言都不禁被惊艳到,但不过片刻,他就立即埋头忙活起来。工具、配件是早就买好的,他凝神小心翼翼地将自制的紫色宝石镶嵌到早定制好的银制模具里。总有大小不合适的,便要用上一种滴胶,做起来要十足的耐心。   严言本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更何况是做这样一个东西。他一个又一个地镶嵌着,一共镶嵌了十六颗,大小皆有。他松了口气,再用镊子提起镶嵌好的挂件,想往脚链上装。   装到一半,院门响。   严言一愣,迟缓地往外看去,看到由院门走进的安歌。   他一时又惊又喜,他立刻站了起来,看到安歌被院中的小棚吸引去了目光,并往它走去。他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往抽屉中塞,刚将材料包括链子都塞进去,容器与木架子还未来得及放好,卧室门被推开了。   安歌走进来,站在门边,瞪着他,问:“我回来,你怎么不迎接我?”   “我,我——”刚刚明白爱意,却又自觉瞬间便永远失去了机会的严言,难得有些口吃。   不过安歌此时心情特别好,刚刚之所以那么说,其实也就是要面子……凶过了,也就算了。安歌毫不在意,卸下身下书包扔到一边桌上,往严言走来,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我,我——”严言完全不会撒谎。   “你在调试奶茶新品吗?”安歌凑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什么味道?好像闻不出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安歌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站回去。   严言吓得贴紧桌子,生怕被安歌发现,尤其刚刚安歌凑过来时,离他特别近。   安歌退后几步,坐到床上,笑着问他:“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安歌是心情好,见严言这样听话,回来得这么早,心情更好,对他说话也带着笑,落在严言眼中,那就是……果然安歌也是喜欢叶佩渝的,两人这是互通心意了……严言更为绝望,终于勉强撒了个谎出来:“店里装修,差一个材料……我就先回来了。”   “哦,以后每天都要早早回家,记住了!”   严言拼命点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安歌又站起来,翻出他的衣服:“我去洗澡,洗完澡先写作业,等妈妈回来一起吃饭吧。”   “哦,好,好!”严言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外走。   安歌回头瞪他:“变态!不许跟着我!剁了你!”   “…”   “哼!”安歌将衣服甩到身上,哼着歌去洗澡了。   听到安歌竟然还唱起了歌,严言伤心得都想要去淋一场大雨。   趁安歌洗澡的功夫,严言打开抽屉,把最后几个紫宝石镶嵌到脚链上去。大功告成后,他将那串脚链摊在桌上看,到底是带出一丝笑意。   他觉得,不比店里那串差的,很漂亮。   浴室那边传出些许动静,严言不敢再欣赏,匆匆收拾好,将其余的废料都扔了,再将容器里的液体全部倒了,这才大松一口气。 第42章   安歌再出来,卧室的桌子已经清清爽爽,严言从院子外刚回来。   安歌根本想不到严言在做什么,也没细问,只是问:“院子里那个小棚子,你搭的啊?”   “是,我怕花冻坏了。”   “哦……”安歌拨了拨自己湿软的头发,指着桌旁的几盆花,“这个呢?也是月季,新买的吗?”   “是的,有了花骨朵,我就放在屋子里,还能开花。”   “笨蛋……”安歌凶他一句,“我还没见过月季能冬天开的呢,你知道不,人家花农骗你呢。他们大棚里能开,是因为那是大棚!我们这儿又不是昆明,你又被骗钱了。”   “…”严言觉得自己大概的确不太对劲,一被安歌教训,他就觉得很舒服,他点头,“是是是,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开。”   “笨得要死……”安歌坐到桌边,“把我书包给我,我要做数学题了。否则期末考试又要不及格,唉。”   严言将书包递给他,拉开拉链,安歌从中抽出习题本,其中还有英语课本。   严言想了想,问道:“安歌,我想学英语,你觉得好吗?”   安歌瞄他:“为什么啊?”   “我想,以后开店了,总归是多一项技能……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多学点没坏处。”   真是知道上进了,上辈子缪柏言在国外上大学到一半,实在上不下去,偷偷溜了回来。他爸爸再想送他去上学,他哭得跟那要被杀的猪似的。   如今倒好,安歌点头:“好啊,你以前上学时英语怎么样?”   严言总算露出一个笑容:“以前英语还可以的,那我等店开起来了,我就开始在店里自学,这样好吗?”   干什么事都要问问他,安歌很满意,也满意点头:“可以,到时候我告诉你买什么书。”   严言更高兴了,也不敢再打扰安歌写作业,回身去厨房准备晚饭去。   安妈妈先前也不知安歌今天要回来,准点下班,带了些面包、蛋糕回来,见到安歌在灯下写作业,立即放下东西,急步走到安歌桌前。又是摸着头发说“洗了澡怎么不擦头发啊”,又是急急拿了身后袋子要给安歌吃面包,安歌刚拿了个面包到手里,她又问:“严言买的新电脑,你看过了吗?”   明明前几天他们才见过,妈妈这是真把严言家当作自己家了吧,才要他看家中新添的物件。妈妈也是真把严言当作儿子了,实心打算一直照顾严言,生活中有了伴,儿子又渐渐有了出息,有了底气,性格自然有了些许变化,变得比从前明朗许多。   安歌放下手边的作业,被妈妈拉着去看电脑,是台式机,严言自己学了组装的。   严言还在厨房做饭,安歌瞄了眼厨房方向,心想,严言如今倒真是全才了,怎么什么都会一点?妈妈兴致冲冲地开了电脑,安歌低头喝水,头一抬,差点没喷水。   电脑桌面就是他微博的头像那张照片。   妈妈指着桌面道:“这个好看!我和严言都觉得好看!严言帮我保存了童童你的好多照片啊!”妈妈兴奋地,熟练打开文件夹,显然是常看的。果然,那个文件夹里全部都是他的照片和视频,还有一些动图。   能让妈妈满意,安歌也很开心。   可是为啥文件夹的名字要叫“童童”!但愿只是妈妈的意思。   妈妈常去公司看他是不错,但每次也只是看看他,他大多在忙。难得这会儿空下来,他们俩一起坐在电脑跟前又看了遍“天道”的预告片,妈妈看得眼圈再红:“太令人感动了!”妈妈非常骄傲地回头看他,他不忍心地抱了抱妈妈。   也就看过这一遍,妈妈便起身去厨房帮严言做饭去了。   安歌本也想帮忙的,他一出现在厨房门口,便立即被严言和妈妈合力赶了出来。他索性也没有继续写作业,坐在电脑跟前继续点点看看。   他将文件夹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成年男性电脑中大多会有的那种东西,可见严言是真的蛮乖的。   安歌很满意,即便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他其实没有资格去查看严言的东西。   检查完毕,安歌打开网页,随便看看新闻,一眼看到收藏夹中的几个文件夹。   一个叫“童童”,这个好解释,看了看,果然都是与他相关的。   一个叫“电视剧”,应当是给妈妈看的电视剧,也果然如此。   一个叫“英语”,点开看,竟是些在线学英语的视频。没想到严言还真的很有决心,安歌暗自点头。   一个叫“杂七杂八”,里头就是写零零碎碎的网站了。   安歌随手点了点鼠标,这又点进最后一个被折叠进去的收藏夹。他点进去看,看到那些网页的名字,有些懵。   “怎么在家自制宝石”、“玻璃瓶做宝石”、“玻璃和宝石之间差了什么,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这都是些什么?严言成天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是要做些小摆件,店里要用?   安歌点进去看了个,是个视频,很长很无趣,他也不喜欢宝石,安歌看了一分钟就立刻关了。他没当回事,看完新闻,点进微博看看大家又是怎么骂自己的。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骂他了。安歌上辈子被骂成那样都没见怎么样,如今不过是小场面。其实他还蛮喜欢看大家骂他的,有些句子特别诙谐,堪称金句。   比如有次有人给他取黑名,他们公司陆续放出一些他的日常小视频,视频里他都比较能说,黑子们觉得他特别吵人,便直接叫他“安鸽子”、“安咕咕”。   安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笑死了,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上辈子的黑称那可是真.黑称,难听得很。   他这会儿,打算看看是否又有金句出现。   结果,他看到了严言那个傻子的微博号。   叫作——童言。   安歌愣了片刻,立即吐了吐舌头,作呕吐状。   太恶心了吧!为什么非要把他的名字给串进去!心里腹诽归腹诽,安歌的手倒是快,立即点进严言的微博主页看。果然,没有一条原创的,全部都是转发的他或者公司的微博。   若是转发公司的微博,一律是傻笑“哈哈”,或者是“真可爱”。   若是转发他的微博,他在微博里发什么表情,严言也一定跟着这样转发,但是必须要另外回复一句。   例如最新一条微博,他说:公司又骗我【抓狂】。严言转发里也发上【抓狂】这个表情,但自己转发的那条微博下,评论里一定要再回到:真可爱。   安歌一条条翻,没有一条例外,土爆了好吗!   安歌一边嫌弃一边看,那边严言从厨房里出来,笑着叫他吃饭。   安歌不动声色地清掉自己的历史浏览记录,洗了手去吃饭,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吃了饭、写完作业,到了睡觉时候,问题又来了。   原本安歌还在这里住的时候,睡严言的卧室,严言睡客厅的沙发床,但那时是夏天。如今是冬天,他们南方家里没有暖气,严言家的空调是十多年前的,早坏了,一直没换新的。冬天,他们都在床上垫了电热毯睡觉。   客厅里的沙发床旁没有插座,冬天,严言一直睡在自己的卧室。   安歌回来了,严言主动要去睡客厅,安歌甚至想自己去睡。妈妈偏不答应,劝道:“你们睡一张床,严言的床大,你们俩也好久没好好说话了,睡一块!”妈妈说得可高兴了,安歌又不好朝妈妈发火,回头瞪严言,指望他说两句。   严言是既希望和安歌睡一张床,又不敢……   他还想着怎么把脚链送出去呢,躲闪着安歌的视线,到底没有反驳妈妈。   最后,安歌只好被高兴的妈妈亲自推到床上,妈妈亲眼看着他们俩都上了床,才关了卧室门,转身出去。   妈妈一走,本就挨着床边坐的严言立即要往床下跳。安歌先上的床,缩在床里面,他跳的时候,安歌已经抬脚准备踹了。严言迅速跳下床,回头,满脸局促:“我,我去外面睡,我等阿姨睡着了,我就去外面睡!”   “哼!”安歌翻了个身,背对他,面对墙。   严言磨磨蹭蹭地想要蹭到桌边,想把链子拿出来。   他刚要摸到抽屉,卧室门被轻声敲了敲,安妈妈轻声问:“童童,严言,睡了吗?早点关灯,早点睡哦。”   “好的!妈!”安歌立即高声应了。   “冷不冷?电热毯暖的吧?”妈妈再问。   “暖的!”   “严言呢?”妈妈不放心,她看得出来,严言和儿子在一起,是儿子比较强势,严言这孩子太老实了,她怕儿子欺负严言。   “我暖和的,阿姨!”严言也高声道。   “那好,快点睡哦,晚安……”妈妈愉快地走了。   严言夸张地松了口气,安歌回头瞪他,这样一瞪,发现严言就穿了个短裤与背心,大冬天的,又没有空调。   安歌有点不忍心,问了句:“冷吗?”   “啊?”严言光顾着紧张,哪里想到这个。   安歌翻身,继续朝床内躺着。   严言看着安歌的背影,也不敢说话,但他知道,安歌并没有睡着。他想了半晌,出声道:“安歌,你睡吧,等阿姨睡着了,我去外面睡。”   安歌没搭理他,严言心里在想等会儿要做的事,等安歌睡着了,就把链子放到安歌枕边吧?他觉得这样可行,想七想八地,又想了一些事情,安歌始终没回头。   他想,安歌睡着了吧?他小心拉开抽屉,拿出那串链子,小心攥在手心,静悄悄地走到床边,弯腰将链子放到枕边。   他还想看看安歌的脸,可安歌埋在被子里,完全看不到。   他有些失望,却又庆幸,幸好,他不敢看安歌看太久,怕自己出丑……   他舒出口气,转身准备出门。   他拧上门把手的时候,安歌也是松了口气。安歌其实也没装睡,但是呆子非要觉得他是睡着了。刚刚呆子靠近时,他吓死了,以为呆子要干坏事。   结果……好吧,他又想多了,这辈子的呆子果然没这胆子。   听到呆子开门的声音,他想到呆子那身短打衣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家里还是很冷的,尤其这几天在降温,室内好一点,也不过四、五度这样的温度。   他在想,要不要叫住严言,一起睡算了,反正两床被子呢。这又不是缪柏言了,他怕啥?可是……他这一犹豫,严言已经打开了门,严言迈出了脚,刚要将门再关上。书房的门响,妈妈问:“严言?怎么了?”   “呃,阿姨,我倒点水喝。”严言小声说。   “喝了水,快点睡啊。”   “好,好。”严言只好去倒了杯水,安妈妈的目光下,他硬撑着又回来了。   他刚关好卧室的门,水杯还拿在手里,回身一看,安歌瞪着他看。   严言着急:“我,我再等等!”   “你是猪吗!”   “啊?”   安歌翻坐起来,下巴一抬:“我要喝水……”   “好好好……”严言将杯子送上前,安歌的胳膊还缩在被子里没有拿出来,严言没有想太多,直接将杯子递到安歌嘴边,喂他喝水。安歌本要抽出的手顿了顿,瞄了严言一眼,低头乖乖把水喝了。喝了几口,安歌缩回下巴,往后靠在床头。全身被子裹住,只留一张脸。   冰雪一样,好看到令人发慌。   严言看了眼不敢再看了,放下杯子,打算缩到房间角落里继续等。   安歌斜他一眼,说:“我想踹你……”   “啊?”   安歌蹬了蹬脚,将脚底的另一床被子踢乱,严言却还没懂,还要走。   安歌生气,更用力地蹬了一脚,被子更乱。   “安歌?”严言小心问。   “你是要笨死了吗!猪!”安歌用力躺进被子里,再翻身,“赶紧爬上来,关灯睡觉!我困死了!”   “…”严言呆住了。   足足有三分钟那么久,严言毫无动静。   安歌不耐烦地只好再回身:“听到没有!”   “哦!”严言立即坐上床,安歌凶他:“躺下来!”严言依言躺下,安歌再凶,“盖被子!”严言又赶紧爬起来,将另一床被子拉开盖住自己,动都不敢动。安歌反脚隔着两层被子踹了他一脚,“关灯啊!笨蛋!”   “关,关,关!”严言又立即坐起来,迅速关了灯,卧室一片黑暗。严言坐着,忘记躺下来,十分不敢相信。   他又呆坐片刻,安歌再回头瞪他:“躺下来睡觉!烦死了!”   “好好好!”严言看着黑暗中唯一发光的那双眼,立即什么也不想再去想,他立即躺下,平躺在床。安歌再度翻转过去,紧紧贴着墙,与他保持五六厘米的安全距离,严言也很知趣,没有往他这边靠。 第43章   安歌闭眼片刻,到底又睁开眼,他根本睡不着。   从未想过,他与缪柏言会有这样的时候,他死活非要缪柏言上床和他一起睡,而缪柏言死活不肯上床和他一起睡。想着想着,安歌的嘴角自己翘了起来,当真是世事无常啊。翘着翘着,不禁又想到上辈子的那些破事。   安歌的笑容又渐渐收回,他的脸钻出被子,紧紧贴住柔软的被子。   回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深夜,在两人再度同床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好奇,另一个世界里,这个时候的缪柏言会在做什么。是因为他死了,而乐不思蜀与美人同乐,还是——   他们从前的家呢,现在是谁在住?他们从前的床呢?又是谁在睡。   缪柏言怕是一次也不愿再碰吧,毕竟是那样晦气。   安歌再轻扯嘴角。   身后的严言动了动,安歌的眼角往下瞥了瞥。   严言小声说:“安歌,你睡了吗……”   安歌没理他。   严言又问:“冷吗?热不热?电热毯的温度要不要调?”   “你烦不烦哦!”安歌嘟哝。   严言“哦”了声,窸窸窣窣一阵,严言不知又在做什么,安歌反正是越来越清醒,越来越失眠,倒要看看严言到底想说什么。他等了片刻,严言果然开口了,严言的声音有些忐忑,却依然坦诚:“安歌,你要正式出道了。”   “嗯,是啊,初定下个月八号吧,一月八号。”   “会开那种发布会吗?”   “会啊……”   “我会看的!”   “谁要你看……”安歌对着墙壁嫌弃说道。   严言当然不气,反而笑了笑,又道:“安歌,我们认识半年了。”   “是我被你缠上半年了。”安歌对白墙翻白眼。   “安歌,我,我……”   “你有话就说好不好!”   “我想送你个礼物……”   安歌顿了顿,有些意外,也故意道:“你就是个穷鬼,我可不要你的礼物。”   “安歌,以前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直到认识你,我知道人要拼搏要努力,也知道我需要有目标有方向。贫穷是不能让人不快乐,贫穷却可以让我失去很多看更美好风景的权利。原先我也以为我没有什么需要去追逐的风景,直到认识了你……安歌,我不太会说话,我……”严言越说越紧张,“安歌,我希望你会永远记住我。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我——”   严言说不出来了,索性手一伸,手臂横过来,越过安歌的身子,将手指轻轻缠绕的那串链子放到安歌的视野中。他们二人都已适应黑暗,窗帘缝隙透进些微月光,严言的手臂与手指在白墙上留下浅显影子,安歌怔愣地看着第三条更零碎的影子。   那是一串链子,黑夜里,闪着微弱的紫色光芒。   安歌甚至从长度准确判断出,那是一串脚链。   “安歌,送给你。”严言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安歌只觉脑中一阵生疼,当初被缪柏言睡过后。他想过跑,跑到一半便被缪柏言追了回去。缪柏言很宠他,叫他“宝贝”,将他捉回去也不打他,并笑着说:“如果是别人,我会打他的哦。可是宝贝你太好看,我舍不得打你。”   缪柏言不仅不打他,还抱着他,非给他的脚踝戴上一串脚链。   就是这样一串,挂着钻石与紫宝石的脚链。   这样一串脚链,便套住了他的人生。   安歌怔愣过后,身体不可避免地开始轻颤。   这真的只是严言吗?这不是缪柏言?   为什么,严言会给他送这个?   是缪柏言到底还是回来了,还是严言到底是和缪柏言一样的本质?!   安歌颤抖且沉默着,紧张的严言却尚未意识到,他将手又往安歌眼前靠了靠,小声道:“安歌——”   “滚!”安歌怒极,伸手一甩,他不想再看了,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东西!这辈子,他喜欢任何东西,都会自己去买!他不用别人送!况且,他从来,也没有,喜欢过这些宝石!   安歌用劲过大,严言完全没想到,幸好手中绕了一圈,否则链子就甩了出去。   严言见状,立即吓得坐起身,将脚链紧紧攥在手心。   这时,他才发现,安歌在发抖。   “安歌……”他担心地叫。   “滚!”安歌又骂了一句,贴墙贴得更紧,脑中与这白墙一般,白而空。   “安歌……”严言往他挪了挪,难过道,“安歌,我不是故意用假宝石骗你的,我也不是虚荣,真的不是!我,我把钱都拿去开店了。我以后会给你买真的!如果,如果到时候还有资格给你送的话……”严言想到叶佩渝,无比失落,低着头,“安歌,对不起。我没本事,没出息,但我以后一定会有出息!只有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了,你别生气了!对不起!”   安歌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满脑子都是缪柏言笑着往他脚上套链子的模样。   严言见安歌始终没有反应,极度着急下,他倾身上前,再叫:“安歌……”   这样近的距离,安歌吓得猛回头,恰好对上严言的双眼。   严言的双眼善良而又单纯,黑夜里泛着温和光芒,严言将手伸来,自责而又期待道:“我自己买了铂金链子做的,它,很漂亮的,安歌你收下它吧,你别生气了。我,我以后给你送真的,如果我有资格。”   这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严言第二次说这种话。   安歌近距离看着他的双眼,心绪渐渐被抚平些许,他的视线移往严言的手。听清“假宝石”三个字,忽地想到晚上在电脑里看到的那些网址。他脑中的恐惧终于被不可思议代替,严言为他做了这些紫宝石?   他不可思议地仔细看严言的手,那真的只是假宝石?是严言亲手做的假宝石?   严言说:“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它很适合你,安歌,我没有其他意思。我……”严言到底再低头,他是有其他意思的,他已经知道了,他喜欢上了安歌。   只是,他不配有资格。   他也永远失去了资格。   安歌的嘴唇动了动,到底出声:“你,你自己做的?”   “链子是买的铂金的,宝石太贵了,我攒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攒够钱。我自己做的小宝石,一共十六颗,大小都有,用银制模具镶嵌了挂上去的。安歌……你收下吧。”   “…”安歌经历大惧与大惊之后,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那根链子片刻,再度缩回被子中,面对白墙,身子缩成虾米一样。   严言坐在床上,也是久久不动。   又过了很久,严言打算看安歌是否睡着了,安歌说话了,安歌问:“你做了多久?”   “开始试验了很多次,三天前做最后一次,做得很成功,晶体很漂亮。今天全部做好的。”   “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容器?”   “是的……”   安歌又不说话了,严言不知还能如何才好。他也想悄悄给安歌戴上,可是,他有什么资格?他失落地垂着头,他并不知,安歌满脑子都是那些收藏夹里莫名其妙的网页标题与上辈子缪柏言抱着他笑跟他撒娇的模样。   安歌始终缩得很紧,缪柏言不会知道,甚至他安歌重活一次也不会知道,会有人给他做这样一串的东西?安歌讨厌宝石,特别讨厌,尤其是紫宝石,可是——   安歌咬紧嘴唇,上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为什么总要晚这么久?   还要隔着这样的一辈子?   发生在他早已心死的时候。   他知道,严言不敢说谎。严言有什么错?什么错也没有。错是缪柏言的。可即便是缪柏言的错,他已经死了,他彻彻底底在那个世界消失了,该两清了。他不该骂严言的,更不该把缪柏言对自己的伤害在抛到严言身上,严言辛辛苦苦给他做了这样的东西,为了他想要赚钱努力,他为什么还要骂严言呢。   安歌的眼眶很酸,不得不酸。   安歌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却根本无口水可咽,嗓子很干。   他用干干的嗓子又问了个问题:“你涨价,你那么拼,都是为了——”   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太不可思议了。   严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但是我没有攒够,对不起……”   安歌与白墙对视,他从被中伸出手臂,往后伸去。   严言却没反应过来,安歌作势往回收,并轻声道:“那我不要了……”   “不!要的!”严言狂喜,将链子塞进他手中。在严言手中握了这么久,链子早已很暖,丝毫不冰。安歌将链子拿在手里,手都是在发抖的,心更是在颤抖。只是他很快将手藏进被窝,将心藏在心房,谁也不知道。   “安歌!它很漂亮的!你白天的时候看看吧。”   安歌深吸一口气,故意道:“白天我就扔了,我是看在我妈面子上。”   “…”   “睡吧……”安歌无意多说。   “哦……”   再度试图睡觉,一半时,严言轻声问:“安歌,你睡了吗?”   安歌睁着眼睛,没说话。   严言以为他睡着了,喃喃道:“安歌,我真希望,你能记住我一辈子。无论将来如何。”   安歌将脚链握得更紧,岂止一辈子?   后来,安歌糊里糊涂地睡着了,甚至睡得还不错。   这些日子,他每早早起练功,生物钟很规律,早晨六点他便准时睁了眼。他一醒,立即将手握紧,生怕是自己又乱做梦,可是已被捂得很暖的链子,依然很在。也不知为何,他松了口气。   他撑着想起床,不想吵醒严言,毕竟实在有些尴尬。   可他一回头,严言正睁着眼看他。   安歌怒极:“你什么时候醒的!”   严言却先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盯着他看。   安歌不得不低头看一眼,经过一夜睡觉,他的睡相并不是特别好,他的睡衣早歪到哪里去了,露了半个肩膀出来。   安歌凭空又是一肚子火,这个傻狗就是有这个本事,前一秒让他感动到想哭,后一秒气得又只想剁了他!安歌气急,抬脚就去踹严言:“闭上你的眼睛!不许看我!”   严言红着脸赶紧闭眼,安歌踹到一半,还是觉得不对,他再低头一看,看到严言的某个部位。安歌气得啊,气得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直接一脚将严言踢下床:“流氓!”   严言连着被子掉在地上,还不敢反驳,忙着用被子挡住身体,还问道:“踹得疼不疼?”   “滚!”   安歌穿了衣服,匆匆刷牙洗脸,早饭也没吃,也没跟妈妈说一声,背著书包跑出了家门。   严言拿着早饭追出去,安歌拿刀挥了挥,他才缩回去。   安歌戴着口罩,跑出小区,心中还是有气,又有股莫名的情绪。   他放缓脚步,伸手进校服口袋,摸出那根链子。   他举起来,对着太阳照了照。   他眯眼看,紫色晶体愉快地闪烁光芒。   好像比上辈子的真宝石要好看那么一丢丢。   安歌笑了笑,低头将脚链小心放进口袋,抬脚快乐地往学校的方向大步跑去。 第44章   这十来天没有太多工作安排,比较轻松。   昨晚之前,安歌是打算每天都回家住的,可发生了那些事,安歌不想再回去了,或者说有点不敢?   安歌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到了这辈子,以为好歹有上辈子的经验在,笨鸟也能先飞,总算能很清醒理智了,可是与严言认识这么久,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冷静克制。既然如此,两人还是保持些许距离比较好。   似是刻意为了避开严言,安歌没有继续住在公司,况且这阵子并不是很忙,他总不好一直住在公司,免得为他辛苦的团队们绷得更紧,大家都需要休息。他搬去了李欢心先前给他安排的公寓住,是很不错的房子,他一个人住,住得很舒服。   从前,因缪柏言总是出去玩,安歌工作又忙。两人虽然算是同居关系,大多时候也是安歌独居,他很习惯这种环境。妈妈快要辞职了,做到过年。老板娘很舍不得她,妈妈是个实心眼,每天也是尽量早出晚归,临走前想要多干点活,这阵子也没时间来看他。   安歌这几天按时上学、放学、写作业,日子倒还算充实。到了周末的时候,他觉得有些无聊,偏偏老板娘又邀请妈妈和店里休息的员工们一起出去旅游,也没来看他。他无法安心做题,时不时会翻出手机看看,可并没有人找他。就连明雁,也因为快要期末考试,在疯狂补课,没空找他玩。   安歌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来回地点手机。点着点着,便点到购物网站,不自觉搜了“手机”两个字,找到个最新款。大概看了眼,直接买了个黑色的,加入购物车、创建订单,水到渠成,到填写地址时,安歌愣住了。   他买手机……很显然,他这个手机,是给某人买的。   安歌放下手机,摊开双腿,叹了口气,认命地再度拿起手机,将公司地址填进去,到底是买了那个手机。就当作是脚链的回礼吧?安歌自我安慰。   买好手机,安歌趴回桌前继续做数学题,脑中却不太平。特地搬过来,是为了让严言找不到自己不假,可他没想到,严言竟一次也没找过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严言胆子大了之后,几乎每天要给他打电话的。   安歌做了一道题,放下笔,拿起手机给助理小陈打电话。   小陈正好在公司,安歌想了想,直接问:“呃,有人去公司找我吗?”   小陈激动道:“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安歌也激动起来,果然去公司找他了?!他就知道!安歌直起身子,手肘撑在桌上,笑道:“什么事,说吧。”他都想好了,绝对得严言去他公司找他够三回,才能让人告诉严言他现在的住址才行!   这就叫作安歌の尊严!   谁料,小陈却道:“上次,你托我去找的人,你还记得不?”   “啊?”安歌一时有些懵。   小陈小声道:“就是你给我地址,叫我去找的!”   安歌想起来了,他的肩膀一下耷落到底,再趴回桌上。是先前砸了严言的摊车,以及跑到他们学校想欺负他,反被他教育了一顿的那四个小混混。上次严言被人打,安歌咽不下这口气,也想找人将那几个学生狠狠揍一顿,可他这样的身份,这事并不好干。明雁可能有办法,可他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朋友。   他就想到了那四个胆子很小的小混混,助理小林比小陈级别高,人也不好糊弄。小陈才20岁,跟安歌的关系就像玩伴似的,安歌就把这事儿交给了小陈。   安歌道:“上次不是揍过一顿了?还拍了那几个人惨样的照片给我看过的。”   “是是是,你不是还给他们钱了吗,他们都很谢谢你。”   “那又是什么事啊?”   “他们前几天偷偷找上我,说钱不要,还说,呃……”小陈有些难以启口。   “你说啊……”   “他们说想跟你混。”   “…”   “他们这几天,天天来找我,我以为能打发掉的,可他们非说要跟着你混,劝都劝不走,我又不敢喊人……”小陈说得很无奈。   安歌知道,毕竟那几个小混混是帮他揍人去的,事情不好闹大。   “那就见一面吧。”   安歌去小陈家,见了那四个小混混。早在他叫小陈去找这四个人帮他出气的时候,他就想好后路了。无非是用钱堵嘴呗,这几个人胆子也不大,很好堵。没想到他一见到那四个人,他们激动地直喊“老大”。   小陈“咳”了声,安歌也莫名其妙,以为自己空降黑帮电影拍摄现场。   几人聊了聊,安歌很快就做好了决定。他正好也的确有事需要一些人帮他做,从外面找总归是不安全,不如就这四个。但是——   安歌坐在椅子上,瞄着他们四人,不在意道:“可是你们什么本事都没有,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我们学啊大哥!我们对您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哥您就收了我们吧!您看我们,也不上学,家里条件也就这样,只有跟着您,我们才有出路啊!”   安歌知道,这些人是故意说得这么好听。安歌听他们吹捧一通,很快做了决定,出钱让他们学本事去,无论是武术、拳击还是跆拳道等,谁学得最快、最好,直接给钱。学满一年,如果真正有成果,他就雇佣他们。   “那,要是没有效果呢?”带头的人问。   安歌起身,看他:“没有效果?没有,那就还钱啊!把我帮你们付的钱还给我,还要加利息。”   安歌说完,掠过傻眼的他们走了。   小陈直笑,下楼送安歌,两人正经谈了谈这件事,安歌打车走了,小陈回去继续和他们谈。   安歌没叫司机老王来接他,他窝在出租车的后座,看着周末时候城市的悠闲与热闹,更觉无聊。还不如被工作淹没呢,他戴好口罩,低头继续看手机。   他找到严言的微博号,上一条微博还是转发他的微博。   他上一条微博是三天前,那么严言的也是三天前。   安歌有些不高兴地撇头看窗外,一看,看到玻璃上自己的脸,实在是一张特别不高兴的脸。安歌更不高兴,他至于这么不高兴吗?!   他立刻掏出手机,冷着一张脸发微博:好开心呀【太开心】。   评论迅速赶至:“啊啊啊我来了”、“宝贝你今天也在做题吗?”等等。安歌不时刷新,都到家了,严言也没有转发他的微博。安歌付钱下车,进电梯上楼,出电梯开门,严言还是没有转发。   傻狗又干什么去了?装修奶茶店有那么忙?   送了个脚链,人就不见了?   安歌踢了鞋,走到客厅,看到桌上摊开的数学习题本。他拍了张照片,再发微博:做题【不开心】。   评论再迅速赶来:“宝贝不要不开心呀!”甚至很快,他的微博里便有人给他讲起题来,安歌哭笑不得。那人讲题讲得很详细,还给他拍照演示,有道题,安歌的确不会,这样一看,还的确茅塞顿开了。   他回道:谢谢【可爱】。   粉丝兴奋:“宝宝你真是太可爱了!”“我也要教我们宝贝数学题!”“我这就买高中习题本去!”   安歌扔了手机,用力揉自己的一头卷毛,索性投身到题海中。   十来天过得太快,最后一天能去学校正常上学的路上,安歌请老王换了路线,从严言奶茶店的门口经过,虽说才早上七点。安歌以为,听话的严言并不在店里,他就是趁人不在过去看一眼。可当他经过时,严言不仅在,已经又站在梯子上在刷漆。   安歌一看,立即坐起身。   老王很有经验,索性停下车,让安歌好好看。   严言背对着安歌,刷漆刷得特别认真,根本不知安歌在看他。安歌更气,不听他的话也就算了,人就在跟前,也看不到?   那他送个鬼的脚链啊!   更令人生气的是,他安歌又生的哪门子的气?   他安歌的情绪至于被这个人影响吗?   老王道:“你这朋友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安歌撇嘴,老王再道:“上次,我和他聊了几句,是真不错,挺有想法,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   安歌一愣,立即问:“什么?王叔,你什么时候和他聊了?”   “就上次啊,你补课,让我先走的那次。”   那天?   叶佩渝给他表白的那天?!   安歌心中突生不妙。   他抓紧问:“你们聊什么了啊?在哪里聊的?”   “当时我在车里等你,看到他过来,在校门口等你,外面冷,就把他叫上了车……”老王一通说,“后来我走了,他还要等你,就先下车了。就站在你们学校门口那棵梧桐树下等你。”   “…”安歌再往外看了眼,严言依旧没发现他,麻利地刷着墙。   “我们走吧,快迟到了。”安歌收回视线。   当晚放学时,安歌看到,严言的微博终于有了动静。   严言转发了他的微博,却又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复制他的表情,只是简单的转发。   安歌心里不舒服,这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严言听到叶佩渝给他表白的话了。对于严言,他还算是了解的。严言既然在学校门口等他,就必须要等到他。之前也有过两次,哪怕叶佩渝就在身边,他也立即凑了过来,完全当叶佩渝不存在。   这一点,安歌一向是很佩服的。   偏偏那天,严言没有凑过来,严言一定是跟着他。   他还带着叶佩渝去了那条小巷中,安歌再想到那天回家后,严言奇怪的表情与眼神。尤其夜里给他送脚链时,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语气,还说些“有没有资格”的话。   他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严言连着说了两次“如果我还有资格”的话。   那傻狗说不定,听墙角都只听了一半,听完表白就走了!   安歌有点想骂脏话。   所以这十来天才会完全不出现,他的微博也不正经转发了?   呵!严言把他安歌当做什么了?叶佩渝跟他表白,他安歌就是叶佩渝的人了?!   他是这样的人吗?!是个人给他表白都能接受?!   安歌坐进来接他的车中,气得低头咬紧牙关。   上辈子,圈里不是没有人喜欢他,男女都有,每一个都被缪柏言整得很惨。这辈子倒好,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他才十六岁呢,还什么也没有,严言就自动退缩了?送个脚链,这就算完事了?大家互不相欠,从此各走各的了?   到底把他安歌当作什么!   安歌双手握成拳头,到底气得将左手摊开,右手成拳,狠狠打进左手手掌中。 第45章   严言既这样,安歌的闲暇时间也已结束,极度生气之下,也完全不想再理他。   网上订购的手机到货特别快,小陈帮他去楼下拿了手机上来,笑眯眯地递给他:“买了新手机?”   安歌看也没看:“送你了……”   “啊?”小陈愣住。   安歌转身去练功房了,小陈想了想,还是没要安歌的手机。虽说他也知道,艺人给自己的助理送东西,是很寻常的事情。可安歌才十六岁,全公司把他当孩子,也还没有彻底出道,经济实力还没有牛逼到那种地步。   小陈也是个比较纯良的性子,试用期还没过呢,他没敢要,万一被李欢心知道,说不定要训他的。或者说,林哥要先训他一顿。他把手机收好,准备送安歌回家的时候再给安歌。   几天之后,妈妈从外旅游回来,满面喜悦地过来看他,给他以及同事带了不少特产。寻常,妈妈是要常提到严言的,这天倒没提太多,只道严言又开始早出晚归了。平常提得多,那也是因为严言问妈妈关于他的事,问得多,妈妈才要再来跟他说。   如今这样,很显然是严言压根不问关于他的事了呗。   他让严言早点回家,晚点出门,严言也不听,也是彻底不听他的话了。   原来这辈子,严言的坚持也只不过能维持这么久。   与妈妈一起吃了饭,他请司机将妈妈送回家,他则是抓紧时间写作业,月底要回学校期末考试。写到一半,明雁给他打电话,找他聊天,先是抱怨复习好辛苦,再抱怨:“严言真不来我们学校门口卖鸡蛋饼了吗?”   安歌的笔顿了顿,“嗯”了声。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明雁诧异:“你也不知道?你骗我吧……”   “我的确不知道。”安歌冷冷道。   明雁沉默了会儿,“嘿嘿”笑道:“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我和他吵架?!”安歌气急,那也得能吵得起来啊!吵个大头鬼!从今往后,严言,没有这个人了!过完年,他就把他妈接过来一起住!   “还说没有吵架?”   “…”安歌深呼吸。   “好啦好啦,别气,你不是过几天要开发布会吗。那天我去找你玩,开完吃庆功宴的时候,我和你好好聊聊。”   “我没什么,我的状态很好。”安歌平静道。   “是是是……”   “真的!”   “嗯嗯嗯……”明雁那端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伤心道,“休息时间结束了,我要继续补课,过几天见,挂了啊。”   明雁利落挂了电话,安歌憋屈。憋屈着,他打开微博,找到严言的微博看。他已经忍住,好几天没看了。   不过看了之后,他真心觉得,那还不如不看!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严言点赞了一段鸡汤文字。   大意为再见了我的爱人,我会远远看着你、祝福你。   安歌被严言气得啊,气得想砸东西,可这不符合他的气质与他的行为逻辑。他徒劳地乱蹬两条腿,地毯都被他蹬得皱成一团。蹬完往后一仰,他倒在地毯上,看着头顶的水晶吊打。   他又起身,扒拉日历,找到1月9号这个日子,画了个血红的圆圈。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竟敢这样看他,没出息、没脑子的傻狗,再见!   他开完发布会,忙完所有事,就把妈妈接过来。   严言哪里知道安歌被他气得快要疯了,更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安歌留下个“超怂”的印象,已经准备跟他彻底再见了。他忙忙碌碌,已将店里差不多装好。他也有他的伤心,纯属借忙碌来抵御那股无边界的悲伤。   趁安妈妈出去旅游的日子,他几乎是睡在店里,通宵在干活。   他店里装修的主色调是白色与浅紫,他在墙上砌了特地做旧的白色砖头与浅紫砖头,间隔砌在墙上,效果出来特别棒,清新、温馨又浪漫,令人一看便觉舒心。他装修的时候,隔壁店里的店员们已经来围观过好几回了。   回头他准备在墙上挂些画、干花。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一月八号前将店里的硬装修搞定,后头的软装就方便多了,过完年应该能顺利开张。他在店里,将角落里都打扫干净,除灰除尘,舒出一口气,关门回家。   安妈妈回来了,他这几天要好好在家陪阿姨,不能再像前阵子一样早出晚归。   他是忙到天亮,直接回来的,安妈妈正在院子里搬花盆,他立即上去帮忙。安妈妈回头看到他,笑道:“严言回来啦?怎么这几天又这样忙呢?”   “阿姨,我把店里的墙给弄好了,明天开始就不用那么忙了。”   “真了不起!”安妈妈任他拿走手里的花盆,“我看今天有太阳,院子里暖和,把家里这几盆搬出来晒晒太阳,能早些开花。”   严言笑着应“是”,今天太阳的确好,他回身进去,帮着把所有花盆都搬出来。   安妈妈低头,仔细地轻抚叶子,说道:“花骨朵倒是精神,可半个多月过去了,就是不开花,怕是就是太阳晒得少。屋子里虽然暖,到底没有太阳。”   严言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也不知这花到底能不能开,他跟着点头:“一定会开的!”   安妈妈将叶子都擦干净,回头对他道:“我做好早饭了,你吃了睡一觉,阿姨准备去上班了。”   “好……”严言洗了脸,吃了早饭。安妈妈去上班后,他将院门关好,拉上窗帘上床睡觉。他为了赶进度,已两三夜未曾好好睡。脑袋一沾上枕头,几乎是立刻,他便睡着了。   醒来时,他的眼睛还未睁开,鼻子先抽了抽。   空气变凉很多,刺激得鼻子有些疼,也有些干,他抽过,又再抽了一次。抽着鼻子,他睁眼,卧室内光线黯淡,难道已是傍晚?这一觉,睡了一天啊。   严言从来也不是赖床的人,既然醒了,他立即起床。套了件外套,他下床去洗脸,凉水扑到脸上,人立刻清醒过来。他想起还得上网查些东西,连杯水也没倒,先去把电脑打开。等待开机时,他火速去倒了杯水坐回电脑前。   在查东西前,条件反射一般,他先点开安歌的微博看。   安歌没发什么新内容,他还是上上下下把近几天的微博都看了差不多十来遍,随后也不忘去看安歌公司的微博。安歌公司的微博发博频率还要更低一些,上次发微博是十多天前。严言以为,点开便要再关上的。   哪料,公司发微博了。   安歌的公司,发的微博,当然是与安歌有关。   这会儿的微博,是个视频,并附言——某位小朋友要吃雪啦!   严言的手指覆在鼠标上,差一点点,就要点了网页的X。   他小心又小心地将鼠标往下移,点开那个视频。视频里,安歌踮脚从松树树枝上捧下一捧雪,没来得及回头看镜头,就笑道:“真的是雪哎!”   拍视频的人笑:“当然是真的了!”   严言不由也笑了,南安市难得才能下一场雪,安歌很少看到下雪,才会这样兴奋吧。   “你尝过雪的味道吗?”安歌问。   “没,你呢?”   安歌回眸看镜头,笑着说:“尝尝不就知道了。”说完,他低头往手中的白雪凑去,恰好吐出半点舌尖,镜头戛然而止。   严言静默片刻,点开评论看,粉丝着急问:“吃了没吃了没到底吃了没!”“宝宝!不能吃雪,肚子会痛的!”“啊啊啊今天的宝贝也是最可爱的贝贝!”“多希望天天下雪给我宝宝玩!”   严言倒回去看这段极短的视频,尤其是安歌笑着说“尝尝不就知道了”,并且低头,瞳孔还看向镜头的那个瞬间。   严言不会形容那种感受,大概是那些雪化作冰,再化作一把匕首。   安歌看镜头【他】一眼,那把匕首便直直插进他的心中。   他疼,却又疼得心甘情愿。   视频播放完了,并没有自动循环。   评论区,已有志同意合的粉丝截出了那一幕,并将图片贴过来。严言盯着安歌手中的雪、安歌面上的笑与眼中的浅紫光芒发呆。   发呆的时候,他机械地往下滑着光标,看其他评论,忽地看到一条“南安市真是好难得才能下这样一场大雪,能和宝贝在同一所城市,真是太幸福了。一起看这场初雪吧”,这位粉丝也发了一张她拍的雪景图。   拍得真好,给她点赞的人很多,严言不免多看几眼。严言深以为然,并点头。是的,南安市太难下雪,他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三两次。严言的头点到一半,顿住了——南安市下雪?!   他猛地站起身,回身就往外跑,是他们这里下雪了!花还在外面呢!肯定要被冻坏了!   他的花还没开花呢!他怎么就睡得这么死,睡醒也不知道拉开窗帘看一眼!   他扑到卧室,冲到门前,拉窗帘再拉门,冷风一股脑地灌进来。他连避也没避,抬脚就想往院中的几盆花跑,他的脚刚刚抬起,却也顿在半道。   他,他的花,开花了!   南安市当真好难得下这样的雪,院子中无人走动,薄薄积了一层,天边阴沉沉的。却又因这层雪,院中仿佛漾着一层浮光。   白雪与浮光中,有一支紫色月季傲然盛放。   严言就连呼吸也顿住了,他盯着那朵花看。空中依然飘着雪,雪花依然不时往地面,往花盆,往花叶上落。唯一的一朵花,却一动也不动,好像在迎接这场雪,它已经等待太久太久。   严言慢慢站直了,衣服也未多穿一件,直接走进院中。   走近几步,他不敢再近,似是怕打扰到花的绽放。   他看到这样一朵花,便又想到刚刚视频中准备吃雪的安歌。   他不禁些许迷茫起来,他真的只能远远看着花开,不敢靠近一步?他明明是这样喜欢它,喜欢他,好好照料它,更想照顾好他。   是,他没有权利,花那么漂亮,想要拥有的人太多了,他算什么?   甚至花兴许已有主。   可是——   难道他就这样了吗?他甘心吗?   严言摇头,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严言退后几步,转回卧室,认认真真地穿好袜子与裤子,穿好毛衣与羽绒服,戴好围巾,穿好鞋。他折回院子中,将其余几盆花小心抱回卧室中,再从家中翻出一个很小的木箱子。他走到院中,蹲在地上,小心将那盆开花的月季移到箱子中,盖好盖子。   他将箱子抱在怀里,踩着地上薄薄积雪,迎着更多风雪往安歌的公司走去。   安歌公司楼下保安认识他,确认身份之后,便让他上楼。   严言一路走来,脸早被风吹得有些僵,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冷,他心里热得很。他抱着箱子进电梯,到安歌的楼层,试图去找安歌的助理。办公室里却空了大半,他往里找人,有个行政好奇问:“你找谁?”   “我找安歌……”   “啊?”   “我是他朋友……”严言声音沉稳,相貌英俊,很能唬人。   行政心想,抱着箱子是有些怪异,可楼下那关都过了,还能准确找到这里,人也长得高高帅帅,很温厚的模样,怕真的是安歌的朋友。   她点头:“安歌在顶楼拍东西,你坐电梯到顶层,到天台就行。”   “谢谢……”严言那样喜欢笑的人,难得道谢时,脸上也毫无表情。   倒是行政对他笑了笑:“客气……”   严言回头,平静走进电梯中。很快,他到了顶层,也顺利找到天台。写字楼内部安保很严格,能上到这里很不容易,所以天台门前并无人看守。严言推开门,直接走上天台。刚迈过门槛,他便听到说话声。   “这里,这里,看我,对,就是这样。”   “来,换个角度,你笑一笑,好。”   “安歌冻得脸都白了,歇会儿吧?”   安歌的声音响起:“难得下雪,还能继续拍,没事。”   严言抿了抿嘴,直接朝安歌声音的方向走去。   天台上也有些许小建筑,绕过一个矮柱子,严言看到了面前的七八人,摆了很多道具,地上还有很多摄影设施。   安歌只穿了件白衬衫,冻得在雪地里直跳,并道:“我跳三十秒,身上热点接着拍,拍完我们一起下去休息,陈哥你帮我拿杯热水来——”   “好嘞!”小陈应下便去。小陈倒好水,回身忽地看到严言。几乎同时,安歌跳着跳着,跳得转过身,也一眼看到视线里的严言。   安歌一顿,他是幻视了?!   安歌顿住,其他工作人员纷纷往安歌看来,顺便一同好奇打量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孩。   安歌因为冷,下意识地便抱住自己的胳膊,皱眉看他。   严言见他冷成那样,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大步上前,将箱子小心放到地上,立即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披到安歌身上。   安歌吓到了,脸上“轰”地一阵热,这是干什么!   安歌生气地正要将身上的衣服打掉,顺便把这股尴尬的气氛掩饰过去,偏偏脱下外套的严言并不在意,反而弯腰就去打开那个莫名其妙的箱子。   安歌小声威胁道:“你干什么!快滚!”   严言的手一顿,他什么也不干,他只是不甘心。   他手上更快,一把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抱出那盆花。   安歌看到紫色月季,脸上的气愤立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慌乱,与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严言,他一把将花盆递到安歌面前。   安歌差点就要往后缩,幸好同事就站在身后,他立即稳住。他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紫色的花吗!他抬起下巴:“你有什么事吗?”   同事们互相看看,更是一句话不敢说。   严言道:“开花了……”   “我又不是瞎子!你快走!你快——”   “安歌……”严言叫他。   安歌忽然就特别紧张起来,甚至不由再次抱住自己的手臂,顺便抱住严言的衣服,他抬头,警惕而又紧张地看着严言。   严言的手指紧紧捏住花盆,看着安歌的双眼,说道——   “我喜欢你……” 第46章   哪怕他已经没有机会,他也要让安歌知道他的心意。   他不是连一句“喜欢你”都没有勇气说出口的人。   安歌值得全天下人的喜欢,多他一个不多。可万万不能少他这一个,他不仅要让安歌知道,还要正大光明地让安歌知道。   在安歌面前从来不自觉让步的严言,头一回说得这样坚决,语气甚至坚定。   他的话一出口,安歌已经傻了。   其余的同事——他们也全都傻了,不过他们最先反应过来,继续互相对视,他们刚刚亲眼见证了什么?干他们这一行的,gay不gay的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团队里就有几个。表白嘛,他们也见多了。   但是!刚刚被表白的可是安歌,表白的那个人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妈呀,他们纷纷想到,现在的孩子玩早恋都这么高级的吗?   在他们眼中,安歌小朋友被吓得脸都白了,一句话不说。表白的那个男孩子,则是抿着一张嘴,直直看着安歌。他们觉得,这场景还真是挺浪漫的!   冬季,白雪,少年,紫色,月季,青春。   摄影师甚至觉得,拍一拍,加点旁白之类的,都能剪个片子出来。摄影师这么一想,职业习惯下,他立即也这么干了,只是他刚将镜头对准两人。安歌忽然抬起一脚,往那抱着花盆的男孩身下狠狠一踹。   “啊!”终于有人惊叫出声,摄影师也回过神,只见安歌踹完男孩子,拽下身上厚重的羽绒服往雪地中一扔,绕过他大步跑了。   “安歌安歌!”助理小林与小陈立即追着去了,几位负责服化的小姐姐左右看看,也心疼地立即跟着安歌跑了。   被安歌踹了一脚的男孩子抽着冷气倒退几步,在雪地上稳住步子。他抿了抿嘴,没捡衣服,转身也要跟着跑。摄影师出声:“哎,等等,好歹把衣服穿上吧。”   “谢谢……”严言道谢,却还是没有拿衣服,转身跑了。   这下,天台上就没剩几个人了,大家忙着收拾道具,也不好讨论这件事,仅靠眼神交流。   摄影师点了支烟,将衣服捡起来,回到相机前。一看,他的眼睛倒是一亮,瞧瞧他刚刚不经意拍下了什么,他把安歌潇洒踹出一脚的英姿给拍下来了!   安歌跑得飞快,冲进电梯,便一遍遍地按自己房间的楼层,哪怕他早已按好。不找些事做,他便觉得连手都是多余的,它不停颤抖。   他身上已经烫得快要烧起来了,是不是在雪地里待久了,乍然暖起来,才会这样烫?又或者他是被气的?安歌是真的要气死了,严言这个傻狗怎么敢的!他怎么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种胡话!   他安歌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他才十六岁!   严言怎么比缪柏言还不如!   他以后怎么面对同事,面对助理和那些小姐姐们?!   安歌冲进自己房中,将门紧紧反锁好,埋头冲进卫生间放了一盆凉水,迅速将脸埋进去。凉水好舒服,似乎降低了脸上的温度。快要憋不过气时,他抬起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脸怎么红成这样!   安歌要崩溃了,埋头继续将脸泡在凉水了,如此反复几次,脸却越来越红!   他反复默念,一定是被气的,被气的。他再伸手捧住自己的脸,滚烫,脑中不由回想几分钟前的场景,傻狗敢对他说“我喜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还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踹傻狗的下身?   完了完了,他的形象彻底完了。   脸上的温度是彻底降不下去了,安歌将双手浸到凉水中,将手浸得冰冰的,他再捧住自己的脸,出来仰头倒在沙发上。   刚倒下,他的房门被敲响。   安歌立即坐起来,全身戒备。片刻之后,又响起一阵敲门声,安歌依然置之不理。敲门声一共响了三次,安歌坐在沙发上数数,等第四次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拿来一看,是小陈,立即接起电话。   小陈“咳”了声说:“那什么,你朋友找到我……”   “让他滚!”安歌不待思索,立即怒吼一声,吼得小陈都懵了。安歌自责,他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小陈又“咳”了声:“他,想和你说话?”   “不行!”安歌直接站了起来。   “安歌……”严言却已经拿过小陈的手机,问他,“你听到了吗?”   “啥?”安歌纳闷了,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偏偏严言以为安歌刻意忘记了他的话,又说一遍:“我喜欢你……”   “…”安歌的脸刚刚好不容易降了些温,再听到这句话,以及想到小陈也还在严言身边,他的脸“嗖”地再度变得滚烫。安歌深吸一口气,气息都有些不稳,气道,“你快滚!快滚!”   “安歌,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对比他格外激动的语气,严言的声调更显平和。   安歌本还想骂,听到这话,身上的血立刻又凉了。   严言的语气平和与沉着到令他陌生。   什么叫没有其他意思?   没有其他意思为什么要说喜欢他?没有其他意思为什么还非要跑来这一趟?   “安歌,我把花放在你的门口,我走了。”严言说完这句话,便再没了声响。   大约一分钟后,小陈小心翼翼道:“安歌,他走了,花还在门口呢……”   “…”   “我给你搬进去?”   安歌把电话挂了。   小陈在门口转了几圈,上楼找李欢心去了,倒不是去告状。安歌的这位叫作严言的朋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白,李欢心迟早要知道的。他早点上去,看李欢心有什么打算。   对于一个将要正式出道,且发展前景十分好、未成年的艺人而言,哪怕是谈女朋友都不是好事。   更何况是……男朋友。   当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安歌极度气愤之下飞起来就是一脚,似乎很生气。可是刚刚那些话,那些奇怪的氛围,小陈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小陈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小陈也能理解安歌,虽说才十六岁,是未成年不假,但谁没有青春年少过。谁初中、高中时候没暗恋过谁呢?   他没碰那盆花,低头看了片刻,别说,还真好看。衬着白色的花盆,绿叶紫花的,这样的冬日里,让人看着都舒心。   安歌的脸、血液与心,忽凉忽热,忽热再忽凉。   严言走后,他一直抱膝坐在地毯上。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的一句“我喜欢你”,这辈子竟然就这样拥有了。   可是严言懂“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严言都说了,没有其他意思,他又怎会知道严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说,即便严言真喜欢他,他难不成还要接受?   绝不可能!   他上辈子是贱死的,这辈子绝不犯同样的错误!   他窝在膝盖里,脑中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直到敲门声再把他叫醒。他缓慢回神,发现,天已完全黑了,他竟然在黑暗中坐了这么久。   “安歌……”李欢心叫他,再敲了一声门。   安歌爬起去开门,李欢心弯腰刚好把那盆花抱起来,抬眸看他,笑:“真好看的一盆花。”   安歌勉强笑了笑,李欢心肯定什么都知道了,是来找他谈话的。   他走在前头,将房里的灯都打开。李欢心走进客厅,将那盆花放在显眼处,与安歌面对面而坐,安歌倒了茶,也坐下,准备好被问话了。   李欢心却先道:“原本咱们打算等《天道》播了再开发布会的,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工作安排便有些紧促,于是就先紧着我们这边,这你也是知道的。”   “嗯……”安歌点头,“他们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倒也没有,只是我听邓导说,电视台那边也要调档,下周起,电视剧就要播了。这样,大结局刚好在寒假期间,更利于收视率的上涨。”   这些都是人家的安排,与安歌关系不大,安歌也只是点点头。李欢心再道:“所以他们电视剧的发布会也提前了,就在明天。”   “明天?这么快?”   “是,邓导给我来电话,问你去不去。”   安歌笑道:“欢心姐姐,我都男六号了,不知道配角到哪里去了,人家问一声是看在你和宁休老师的面子上。你觉得我该去吗?我个人觉得没必要去。”   “那就不去吧,我也觉得不去也好,去了也是给人陪衬。头次真人亮相不该如此。”李欢心赞同。   安歌点头,心想这下总要开始说下午的事了吧。   李欢心喝了口茶,又看了看那盆花,果然笑着道:“安歌,你觉得养一盆花,将它的叶子养得碧绿,令它开出鲜妍花朵,这件事,困难吗?”   “很难……”   “是,养一盆花并不容易,尤其花品越金贵时,便更难养。你别看仅仅是一朵花,却不知耗尽了对方的多少心力。”   安歌有些不解地看向她,李欢心垂眸还在开花,慢条斯理道:“你的朋友养这盆花,是这个道理。我们整个团队,对你,同样是。”   “欢心姐姐……”安歌明白她的意思了,可是却又不是十分懂,听她的话音,反而觉得严言的行为也没有错?她还很欣慰于这种举动?   李欢心这才看向他,面带笑意:“你才十六岁,你的妈妈把你交给我,我对你有责任。你我朝夕相处,我是你的经纪人,是你的朋友,却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老师,我身负教导、带领你好好长大的职责。我对你的期望,并不仅仅是你大红大紫,你有那个资质,这是最简单的。我们想要的,是你大红大紫的同时,能够永远拥有一颗剔透的少年心。”   李欢心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说得安歌心里特别感动,感动到他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一颗剔透的少年心?谈何容易?   死过一次的他,哪里还能真正做少年。   “爱情是每个人的权利,我们不会阻止你去接受。但不是现在……”   安歌立即道:“我不会谈恋爱的,我——”   李欢心也笑着打断他的话:“话可别说太早,如你所想,下午的事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对于你的这位朋友,他是否喜欢你,他又有多么喜欢你。甚至你是否喜欢他,你有多喜欢他,我统统不管,这也不是我有资格去管的事。我只说我看到的,安歌,他送你的花,很可贵。而你,同样可贵。只是,你还太小,你还要再成长。”   安歌低头片刻,抬头朝李欢心笑了笑:“我懂了……”   简单说来就是李欢心认为严言是个不错的人,心地善良,李欢心没以经纪人的身份压他,不许他谈恋爱。但是他安歌还太小了,李欢心担心他因为这件事而分心。   安歌送走李欢心,坐回沙发上,没来由地又是好一阵叹气。   怎么,李欢心难道以为他也喜欢严言不成?否则为何会担心他要分心?   他会因为那只傻狗而分心?   太好笑了!   好笑归好笑,安歌也要承认,与李欢心这一通说,他的心绪总算是平静了。   他趴在桌上,仔细看那盆花,坦白说,下午,严言突然冲过来的时候,他差点又分不清现实与回忆。毕竟在从前,也是天台,风雨中,缪柏言就是抱着一大捧紫色玫瑰朝他走来。这一次,同样是天台,风雪中,严言给他直接抱了盆紫色月季来。   他没想到,这花还真被严言给养开了。   唉!   安歌再长叹一口气,还能怎么办,花都送来了,难不成真要扔了?   花又没错。   只是不知严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47章   严言送来的花,就在安歌房中住了下来。   安歌如今在外头的那个公寓里住得多,他把花也给带走了。他把花打理得挺好的,他盯着花看,甚至突然问小陈:“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朵花永远不会谢呢?”   “我觉得,天宫里的百花仙子可能知道。”   “…”安歌这才惊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幸好问的是小陈。他抱起花盆要走,小陈叫他:“等等《天道》的发布会,咱们看看吧。”   安歌点头,将花抱到阳台上,放到阳光中,蹲在地上找了不同角度疯狂拍照。   直拍到小陈连连呼唤他,他才不舍地回到客厅看《天道》的发布会。安歌本来看得也不太仔细,跟他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小陈喜欢凑热闹,边剥桔子吃,边点评。安歌寒假要开始拍宁休筹拍的《星子》,靠在一边,拿着剧本看。   小陈吃着桔子道:“安歌,这部女一是张婧怡吧?”   “对啊……”安歌翻过一页。   小陈诧异:“现在不是流行什么C位,夏芸怎么站C位去了?”   安歌抬头一看,电视上,果然站在邓导左侧的是夏芸,右侧是戚源,至于张婧怡,竟然站在夏芸的左侧!电视上,夏芸的笑容半点不作假,穿着高级漂亮礼服,脸上全是喜悦,很有扬眉吐气之感。   反倒是张婧怡笑得有些不自在,小陈道:“其中有猫腻啊。”   “你又知道了?”虽然安歌也这样觉得,明明暑假时候,夏芸哭成那样,怎么几个月不见。不仅同台宣传,夏芸还排到张婧怡前面去了。   “这个圈子里啊,唉。安歌,你是运气好,签了宁休。李姐又是个好人,圈里人人都要卖面子,否则……啧啧。”小陈怕吓到安歌,没有细说。   不说,安歌也懂,他上辈子还是深受其害者呢。   但这件事,与他们都毫无关系。甚至看到一半,小陈也觉得发布会没意思,关了电视,陪安歌看剧本、做题。   之后几天,直到安歌要出席自己的出道发布会了,严言一次也没有找过安歌。   安歌反正是已经搞不懂严言的想法,不过他也看开了,要搞懂做什么呢?因为“我喜欢你”太刺激,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安歌又开始纠结是否要将严言身世真相说出去的事。正巧发布会当天要见明雁的,他打算到时候再探探口风,看缪柏舟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   他是不可能接受严言的喜欢,那也只能真正告别,早点把严言送回家去吧。严言如今是有目标有理想的人,想开店不是差钱么,回家就有钱了,足够他去大展身手,他也得为缪家做做贡献了,上辈子败了那么多的家产。   胡思乱想着这些,很快到了发布会的前一晚。   妈妈怕他紧张,过来陪他。他倒不紧张,反而是妈妈紧张得夜里睡不着,好不容易看妈妈睡着了。安歌出来,到阳台上看月季。家里一直开着空调,在阳台上,花也一直晒着太阳,所以花还鲜妍。   安歌直接在地上坐着,坐在花盆旁,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什么事情也不想。   快要坐睡着时,手机响。   他迷迷糊糊地也没仔细看,接起电话,“安歌……”耳畔响起严言的声音,安歌一个激灵,立即醒了。安歌睁开眼睛,却又不说话。   “安歌……”严言再叫他一声,也不说其他话。他不说话,安歌更不说话。终于,严言再开口,“你明天要正式出道了……”   “嗯……”安歌应了声。   “安歌,祝福你。”   特地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通话?!要么你就别打啊,既然打来,那就说些有意义的话!   安歌冷冷道:“还有其他事吗?”   严言一愣:“没,没有……”   “那我挂了……”   “啊?”严言显然不想挂。   安歌心中冒起无名火:“我得继续和叶佩渝打电话呢!”安歌直接挂了电话,心中对叶佩渝说了声“对不起”,再度拿起手机打自己的脑袋,成天说蠢话,干蠢事!   安歌生气地爬起来,回房睡觉。   安歌是挂了电话,严言手里拿着电话听筒还舍不得放。   那天给安歌表白,他也是超常发挥,等他吹着冷风从外回到家。回想自己说的话与当时的语气,心里是很后怕的。知道安歌不可能属于自己是一回事,可他也害怕从安歌口中听到明确的嫌弃与拒绝,所以这些天,他下意识地在躲安歌。   尽管他当然想念安歌。   躲到今天,憋不住了,明天安歌就要正式站在所有人的视野中。这样的时刻,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就是想听听安歌的声音。   结果……听到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严言心房处又扎进去一把新的匕首,往里扎得更深了。   发布会当天,安歌很早就醒了,服化团队早早便到了他家中,给他做造型、化妆。   衣服是早就挑好了的,化好妆,安歌去衣帽间换衣服。造型师怕他不熟练,想帮他,他拒绝了。独自站在衣帽间,白衬衫、黑色西服,紫色领结,钻石袖扣,他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一一穿好。这些是他上辈子早已习惯的,哪里还需要人教他?   这辈子,很多路,本就是要自己去走的。   今天,正是起点。   安歌对镜最后整理领结,一身已经十分妥当。微卷棕发打理得很蓬软,他才十六岁,留了些许刘海,全身上下也就三个颜色。白、黑、紫。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中自己小声说:加油啊,安歌。   他转头准备走了,忽地又回过身来,他看向衣帽间深处的一个小抽屉。双脚被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便往它走去。他拉开小抽屉,严言送给他的脚链安静躺在红丝绒上。安歌伸手进去触摸小颗宝石,很漂亮,一点儿也不像假的。   他摸着大小不一的可爱宝石,忽然不舍得放手。   “安歌……”外面的人在叫他,他们要走了。   安歌抿了抿嘴唇,捻起那根链子,弯腰,亲手戴在了自己的右脚脚踝上。他回身,看镜子中自己的脚,紫色宝石正好一闪。他又有些心慌,却又不想再把它拿下来,索性直起身子,裤子往下落,遮住脚链。   安歌舒出口气,走出衣帽间。   发布会很成功,场景设计也是紫色。关于这点,安歌也很无奈,他们整个团队都认为与他最合适的是紫色。参会的媒体都很给李欢心面子,也并未问太过犀利的问题。   安歌有上辈子的经验在,清新可爱得浑然天成,台下不少女记者,只要是安歌说话的时候,就忍不住“姨母笑”。提问环节之后,工作人员大致说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主攻影视剧,公司会自制一些针对安歌日常的小短片,每周放一次,让大家亲眼见证安歌的成长。   还透露,今年寒假安歌便要进组拍他的第一部 电影,只说是宁休监制,安歌主演,其余的不肯透露太多。但仅靠宁休这个名字,就够众人哗然了。安和传媒到底是谁的,媒体们并不知道。李欢心虽是安歌的助理,但宁休一向神秘、低调,也只有十分熟悉的人才知道。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签了安歌的是宁休。   更何况,十六岁的孩子直接演男一,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事?   总之,一个发布会开得不仅是与会人员,包括粉丝与一些热衷于娱乐八卦的网友们都如被猫挠痒似的,好奇地难受极了。既能让人好奇,网上就免不了讨论,连带着《天道》的讨论度又高了一波。   发布会结束后,安歌从后台离开,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他的粉丝。   安歌虽见惯这些,还是不免诧异,停下脚步,惊讶道:“我竟然真的有粉丝?”   小林笑出声:“你网上的那些粉可不是我们买的。当然是真的!”   安歌心情也很好,“嘿嘿”笑道:“我没想到,竟然线下也有粉丝来看我。”安歌边说,边往外走去,看到他过来了,女孩子们纷纷兴奋地叫他的名字。安歌眼尖地发现,她们手中的应援物,竟然也是以紫色为主。   好吧,安歌更无奈,上辈子也是。可能他世世代代都要跟这个颜色锁死了。   他没有直接上车,走到保安护住的这一侧,和大家招手,笑着说:“谢谢你们来看我,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   粉丝们激动疯了,拼了命似的整齐地叫他的名字,像喊口号一样。   安歌也是真心喜爱这种被人瞩目的感受,他笑得很灿烂,双手合十再和大家说“谢谢”。过了一分钟,小林才催他。他道:“我要走了,我去吃庆功宴啦,你们也早点回家吃饭啊!”   “啊啊啊!”   反正不管他再说什么,她们就是“啊啊啊”。   “再见!”安歌朝她们挥手。   “啊啊啊!”   安歌都上车了,又回头看她们一眼,他要好好记住这一天,记住今天的这些脸庞,记住真正属于自己的起点。   他将所有的笑容都记在了脑中,对大家再挥手:“今晚有自拍,快回家吧!再见!”他爬上了车,车门关闭,却隔不断车外的“啊啊啊”。   安歌靠在车窗上,还在和大家挥手,看着他们的距离一步步拉远。   小林等人陪在安歌身边,嘴上没说,人人心中都是对安歌的佩服。其实男明星对女粉丝太过亲近与在意,根本不是好事,一不小心就要被人瞎编闲话,甚者还要说他“媚粉”。可是才十六岁的安歌,就是有本事把话说得那么可爱,小林可以打包票,今天绝对会有很多人把这一分多钟的视频传上网。   安歌,是真的要爆红了。   安歌还没下车,名字便冲上了热搜第一位。   点进#安歌#,果然全是几十分钟前的那一分钟视频,下边全是哭泣的追星少女。   看完发布会直播的严言,也在看,看不同视频中,不同角度的安歌,在和大家笑,和大家说“再见”。他想到他那次在广场遇到金澍,也是这样,金澍在台上笑,追星女孩们在下面哭。   安歌终于成为了这样的人,他从来都知道,这是必然的。   他为安歌高兴,是真的很高兴,甚至骄傲,他高兴、骄傲到,心中那点因现实而生的悲伤都被盖住了。   严言看完了粉丝们新发的每一个小视频,看完再找新的,一再刷新。刷新到不知道第多少次时,他握住鼠标的手一顿,他的眼睛都不敢动了。   几十秒钟后,他小心往前移了移,点大那张图,差点就要贴上去看了。   是一组套图,是安歌临上车前,挥手和大家道别时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安格的右脚已经踩上车,却又回头和大家笑着挥手。笑容璀璨而又炫目,严言却难得不是盯着安歌的笑容看。   他盯着安歌的脚踝看。   安歌露出的脚踝上,戴了一串脚链。   是的,是他做的那串。 第48章   严言从来觉得自己不是个冲动之人,当他连电脑也没关,外套也没穿,钥匙也忘了拿,回身就冲出家门时。他忽然明白,他的确不是冲动之人,只是从他那天在装修市场偶遇安歌,并毫不思索地跟上安歌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可以为之冲动、绝对冲动的人。   他奔跑在冬日的夜晚里,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高兴,高兴得他不由傻笑。   他跑得剧烈,呼吸加速笑着时,灌进更多的风,嗓子好难受。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闭嘴,他想笑,他只是想笑。   他觉得,不怪安歌骂他傻,他是傻。   他凭什么就认为安歌会喜欢叶佩渝?   但他想,他虽傻,却好歹还有救吧?   如今,他去寻求他的药去了。   能救他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安歌对此一无所知,从车上下来后,在公司里等人齐了一起吃庆功宴。明雁早等着他了,他一来,就拽上他,两人缩在角落里叽叽咕咕,不时一同大笑出声。其余的人,看着两个美少年这样,实在赏心悦目,大家纷纷“姨母笑”,并不打扰他们。   “所以你一点也不紧张?”明雁问他发布会的事。   “我觉得蛮兴奋的,站在台上。”   “果然是天生就要当明星的啊!”   两人七扯八扯,安歌还记着正事,问道:“对了,你还记得那位缪大哥吗?”   “他怎么了?”   “我今天回来,路过一个商场,小陈说那也是他们家的。”   明雁笑:“他们家产业太多啦,他们家的事据说都是缪大哥一个人打理,他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宋叔叔都佩服他,宋叔叔和他是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位缪大哥有兄弟姐妹吗?”   明雁并未怀疑,四处小心看了看,低声告诉安歌:“有是有,但是……那个,都是外面的生的……缪大哥很不喜欢他们,我们从来都不提的。”   安歌立即点头:“我懂我懂,豪门好像都是这样。”   “不过好像都是妹妹,他家男孩就他一个。”明雁生在幸福家庭,皱了皱鼻子,“缪大哥和他爸爸关系不好,他爸爸……太花心啦。缪大哥的妈妈过世时,他爸爸都不在身边。他们家亲戚又多,事情特别多!很多亲戚,什么也不懂,就成天跟缪大哥要钱花。缪大哥特别辛苦的,养一大家子。”   安歌点点头,跟着唏嘘几句,又问:“我记得你之前说他在国外?”   “嗯,过年的时候可能要回来的。你想见他吗,要不叫你一起来吃饭?”   安歌吓了一跳:“我才不要!我就是看到他们家的楼,好奇问一句。”   “哈哈哈,你是很怕他吗?也是,他看起来有些严肃,其实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记得他有个妹妹,当然也是外面生的,那个妹妹的生母怀孕时就想母凭子贵,结果生了个女孩。   小姑娘多可爱啊?偏偏那个女人觉得自己的豪门梦碎了,要把自己的女儿掐死!反而是缪大哥把那个小妹妹给救了。缪大哥虽然讨厌那些人,却也从来让她们有吃有喝,没有亏待了谁。”   安歌目瞪口呆,缪柏舟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还救了个私生妹妹?   上辈子,他常常怕缪柏言蹦跶得过了,缪柏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缪柏言给灭了。   话已至此,安歌也不敢再多问,否则有些太过了。   既然过年回来,那就过年时再做打算吧。   安歌的同事,很多还在会场里做收尾工作,一时没法来。安歌他们也不急,安歌与明雁两人凑在一起,继续扯。扯着扯着,小陈从外面一溜贴墙跑了进来,凑到安歌身前。   安歌狐疑地看他:“你拍谍战剧吗?”   “嘿嘿……”小陈笑。   “怎么了?”   “咳!”小陈看看好奇地瞪着眼的明雁,再看安歌。安歌道:“你说!明雁是我好朋友,没什么不能听的!”   “严言来找你……”   “…”安歌沉默,明雁“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安歌被明雁笑得很不好意思,将脸一冷,“把他赶走!”   “我看他挺可怜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外套都没穿,跑得气喘吁吁的。我说带他上楼先喝杯水,他也不肯,就说要见你。”   “我才不见!”安歌撇过头。   明雁朝小陈道:“你就把他带上楼安歌的房间好了。”   安歌生气回头:“我不想看到他——”   明雁打断他的话:“是是是,你不想看他,那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嘛。他做鸡蛋饼那么好吃,我要想吃鸡蛋饼,就靠他了呢。”   “我——”   明雁将他拉起来,把他往外推:“去吧去吧,快些去,回来还能吃庆功宴!”他们这里有了动静,其余人都开始打量了,安歌只好闷着头往外走。小陈本跟着他,后又被明雁叫了回去,安歌叫住他,小声道:“你可别把那天在天台的事告诉明雁!”   “啊?”   “记住了!”   “我不说的……”小陈心想,但是其他人,他就不知道了……整个公司都知道严言给他表白的事了反正。   安歌闷闷不乐地等电梯,电梯到了一楼,他懒懒抬眸,抬脚准备进去。   却不防,一抬头,就是严言那张脸!   安歌一怔,都没敢进去,严言却伸手过来拉他,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进去。安歌都懵了,被拉进去,电梯上行,短暂眩晕感之后,他才生气地甩手:“你敢拉我!谁给你的胆子!你敢拉我!”   严言好脾气地松了手,站在身边,侧脸看着安歌笑。   笑得安歌愤愤收回视线,装作十分嫌弃地拍着自己的手臂,到达楼层后,安歌赶紧走出去。严言紧紧跟在他身后,冗长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安歌加紧脚步,严言也走得更快,走到门前,安歌猛回头:“你又要干什么!”   严言笑着摇头。   “那你来做什么!衣服都不穿一件,好像疯子一样!”   “我,我想来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严言只是笑,还是不说话。   安歌好想揍他,还会卖关子了?!   但人已经领过来了,安歌只好把门开了,推门进去。他前脚进去,严言后脚跟进来,在他身后,严言突然问:“安歌,我能抱你吗?”   “啥?”安歌完完全全地懵了,傻狗哪来勇气问这样的问题?   可还不待他懵完,就站在他身后的严言忽然弯腰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安歌不可思议地轻呼一声,他的视野变了,眼睛瞪得滚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就这档口,严言已经将他抱进客厅里。   严言伸手打开墙壁上的灯,目光掠过安歌的脚踝,看到那串脚链。   他再看安歌,安歌被看得毛骨悚然,蹬脚气道:“放了我!变态!”   饶是天已黑的冬日,严言却仿佛被晨时日光笼罩,满身暖意,从内而出,比灯还要暖,安歌完全不敢再看他。严言抱到沙发旁,弯腰小心将安歌放到沙发上。刚放下来,安歌便要往起跳,他还没跳起来,严言弯腰往他靠过来。   吓得安歌赶紧又躺回去,紧紧贴住沙发。   严言与他对视,满脸笑意却又诚恳地说:“安歌,我错了。”   安歌觉得他和严言之间存在种族代沟,傻狗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懂。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对不起。”   “…”安歌想了想,是说抱他这件事?安歌气得脸通红,勾起脚就去踹严言的脸,却又不防,他的脚踝被严言捉住了。严言看向他的脚踝,安歌眨了眨眼,忽然也想起一件事,他也看向自己的脚踝,脸彻彻底底地红了。   他想要抽回自己的脚,严言坦荡荡地笑道:“安歌,真好看,你戴着它,真好看。”   “…”安歌觉得脸都丢尽了,甚至不好意思再骂人。   “我以后还可以再给你送脚链吗?”   “不可以!”   严言笑,又说一遍:“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安歌躲躲闪闪地眨着眼,抓起沙发上的靠垫,盖在自己脸上。   是真没脸再见人,也没脸再说话。   这可怎么办,被抓了个正着。他早上到底是有多想不开,非要把这破东西给戴脚上?安歌盖着脸的同时,严言松了他的脚,安歌赶紧缩了回去。   隔着靠垫,他听到严言说:“安歌,我早想好奶茶店的名字了,安茶,你觉得好听吗?”   “…”安歌暂时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严言自说自话:“我觉得特别好。”   那你就好去吧!何必还要来问他!   “安歌,我走了。”   安歌咬牙,过来耍了一通流氓,这就走了?!   “你去吃庆功宴吧!我回去继续装修店里了!”   “…”   “安歌,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安歌到底气不过,闷在靠垫中,瓮声瓮气道:“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严言傻笑出声,垂眸看了安歌片刻,竟然真的走了……   门打开,再关上,安歌立即扯下靠枕。他不可思议地坐起身,看向空荡荡的客厅。所以严言这通疯发的是什么意思?   安歌好气啊,屋里安静,外面刮着大风,风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更气,傻子出来都不知道穿身衣服吗?回头冻感冒了,他妈又要担心那个傻子!他气呼呼地找出小陈的号码,想请小陈给他送件衣服。   结果……他刚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先看到助理和他的几人小群里发出的图片推送。   他点进去一看,一眼看到脚踝戴脚链那张。   我靠!   安歌仰天长叹,终于骂了一句脏话。   他说,严言为何要发神经,肯定是看到了!安歌气死了,他一世的英明,全部毁了!叶佩渝也没法再被拿来当幌子了,再也吓不了人了!   与此同时,危机感再疯狂往上飙,这还没钱呢,还是个穷光蛋呢,就敢表白,看到张照片都敢有胆子过来抱他,还敢说那种蠢兮兮的暧昧话。真有钱了,有了社会地位,还得了?   安歌好崩溃,到底要不要把严言送回缪家啊!   送回去,严言立即变身缪二少爷,钱就能砸死他安歌。   可是不送回去,严言已经开始想着法子赚钱努力了,并且看似极有可能成功。甚至这条路,还是得他安歌首肯的。   安歌觉得,他又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往左往右,被坑的都是他自己。   他想哭了。 第49章   后来的庆功宴,安歌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明雁捣捣他:“你别担心,我让我的司机送他回家啦,不会冻着的。”   “谢谢——”安歌眼睛一亮,回身道谢,道到一半,察觉到不对劲,又缩了回去。   明雁笑着凑来,小声问他:“他找你做什么啊?你对他……”   安歌往他嘴里塞了块熏鱼:“少爷,求求你吃饭吧!”   明雁欢快笑出声,觉得有趣极了,就连邻座的宁休都往他看来,明雁得意地冲他抬抬下巴,宁休无奈而又宠溺地摇头失笑。明雁再继续给安歌说:“我都知道啦,严言很酷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盆花,给你表白——唔!”   “求求你了!吃饭吧!”安歌朝他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   明雁笑着吃完熏鱼,没再继续闹他。只是晚上临分开前,明雁站在车前和他说话:“如果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身份啊,年龄啊,性别啊,财富啊,全都是虚的。只有爱情,是真的。”   安歌心中叹气,明雁哪里知道,上辈子,他们这俩相信爱情的傻子都被爱情害惨了好吗。   他无奈道:“我才十六……”   明雁笑:“早恋无罪!”   安歌被他逗得也笑出声,明雁太可爱了。两人说笑,宁休的车从另一侧开来,宁休打开车窗,叫他:“几点了?明早还上课呢。”   明雁朝宁休做鬼脸,宁休忍俊不禁。副驾上宁休的女友也跟着笑出声,显然也很喜欢明雁。   安歌看得,莫名有几分心酸。   今天的庆功宴,宁休的女友也来了,她并非圈内人,两人并未公开恋情。她的家世也不俗,端庄漂亮,与宁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正因如此,明雁死活不愿与宁休坐一桌。明雁看似活泼开朗,席上,安歌不止一次看到明雁失落地瞄着宁休与女友。   人人都说小孩子的喜欢当不了真。   又有谁知道,正是所谓小孩子的喜欢才是最初的真切呢。   “上车,我送你回家。”宁休催他,女友也催:“明明,外面冷,快上车。”   明雁笑道:“我还有话要跟安歌说,你们别管我!”   “你看看,他这个性子。”宁休朝女友笑,两人一起劝,都没能劝动明雁。宁休带着女友先走,车子不见了,明雁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回头看安歌:“我是不是有点可怜?”   安歌心疼地看他,特别想抱抱他。   “喜欢一个人太难熬了。”明雁落魄地说,但他很快又漾出笑容,“那我先回家啦,你哪天决定和严言早恋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   明雁笑着上了车,与他挥手,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安歌也上了自己的车,手机响,他打开看,明雁倒还不忘再给他发一条短信:早恋万岁!   安歌笑出声,笑着摇头,将手机关掉,闭目养神。   出道发布会之后,安歌正式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当晚,甚至是隔日一整天,安歌的名字,与其他安歌相关的词条全部都挂在热搜高位上。安歌的微博又疯狂地涨了一波粉,公司微博也适时放出说好的日常记录向视频。   视频里安歌素颜,穿着寻常衣服,或吃饭,或与工作人员聊天,或安静看剧本。甚至有安歌埋头做数学题的画面,也如宁休与李欢心预估的那般,这样的视频果然很得网友们喜爱,正如一缕清风。   众追星少女表示,看他们崽崽写作业,都能看一整天!求公司直播安歌做作业!   安歌看到这些评论,抿着嘴直笑,实在是很可爱。   当然了,人一旦红起来,吸引大批粉丝的同时,黑子也都是相伴而至的。安歌身上能够黑的点也的确很多,最令人气愤的便是,凭什么你一个刚出道的,什么正经作品也没有的普通少年,就能主演宁休监制的电影。   后台!绝对有后台!小小年纪不学好,别是被包养的吧!   等等言论,总归不可避免,安歌看都没看一眼,照样忙着做数学题。过几天要期末考,考完试,他便要去山里拍戏了。   他一个人住公寓,小陈不时会来陪他。他做题时,小陈就在一旁工作,或者看自己的东西。做题累了,安歌都会起来抖抖腿脚,扭扭脖子,以免伤了颈椎,脖子前倾。在娱乐圈混,仪态最为重要,他一直很自律。   小陈来时,李欢心还交代了不少事情,怕他照顾不好安歌。可每每这时,小陈都觉得,只要安歌别见到严言,那简直真的是完美少年,他来了那就是多余的,安歌自己就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说起严言,小陈也很好奇,那天的表白到底咋样了啊!   他们整个公司的人都好奇着呢,好奇这俩孩子的早恋大业。但由于保密协议,自然谁也不敢往外说。   表白到底咋样了?   没咋样,安歌已经完全拒绝接严言的电话。只要是严言家里座机打来的电话,他一律不接,没错,他就是躲着严言。反正再躲几天,就要出去拍戏了。拍完戏回来,也要开学了,严言的奶茶店也要开张,应当没时间再来烦他了?   他躲还不成吗?   毕竟,安歌也不知道除了躲开,自己还能干什么……严言也好,缪柏言也好,不论做好事还是坏事,总超过他能够想象到的范围。   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想到严言会抱着盆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他啊!   过了这段时候,傻狗应该也就忘了这事吧。   安歌在阳台上抖抖腿活动关节,顺便低头看那盆月季花。   花的颜色已经越来越淡,快要谢了。   “唉……”安歌叹气。   小陈幽幽从他身后出现:“对了安歌,这几天公司在给你谈一个新代言,你知道不。”   “哪个啊?”没错,安歌他们公司给他接洽了好几个,甚至有一个的物料已经拍好,过阵子便要官宣、投放广告。   “是个新的,新联系上的,你猜猜是什么?”   “什么?”安歌哪里猜得出来。   “嘿嘿,forever那个花店品牌。他们家的logo与装修也是紫色系,听李姐说,看了你的出道发布会,以及你微博头像那组照片,觉得你特别贴合他们家年后的情人节主题。是他们主动联系我们的,有意让你代言。”小陈开玩笑道,“要是这代言成了,这花,不是想多少就有多少了?”   安歌不置可否,小陈又道:“不过花店送的跟严言送的不一样吧——呃,我错了!”   安歌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小陈赶紧将自己嘴巴上的拉链拉上,拱手告饶。   安歌气呼呼地也不看花了,他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了?看花看太多次,连小陈都觉得他不正常!都敢开这样的玩笑!他才未成年,这些成年人至于开这样的玩笑嘛!   可气得很!   他总是不接严言家中座机来的电话,难免也会错过妈妈的电话。妈妈直接来公寓看他,以为他是太忙了,无比心疼他,安歌心中有鬼,只敢笑笑。他想到上次买的那只手机,小陈没要,一直在家里放着。   安歌翻出来,把手机给了妈妈,叫她留着用。   手机刚给妈妈,晚上那个手机号就打来了电话。这个号码,安歌存在手机中存的是“妈妈”,他没犹豫,直接接起来。   谁料听筒里是严言的声音,“安歌……”严言叫他的名字,也不知是电磁的原因,还是其他,安歌总觉得严言这一声名字叫得,比从前少了些许莽撞,多了更多的温柔。   想到“温柔”这个词,安歌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他没说话,严言主动解释道:“阿姨把手机给我了……”   安歌的眉毛一立:“你敢抢我给我妈的东西!”   “不是不是,我不要,阿姨说她用不着,非要给我。我后来决定收下是因为……我只有用这个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才会接电话,才会听我说话吧……”   “哼……”安歌“哼”了声,他也知道自己在躲他啊!“你既然知道,那就再也别给我打电话了!”   严言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转而就道:“安歌,这些天我还是在店里忙装修的事,店里装得很漂亮,阿姨也说好看。我拍了照片,我发给你看看好不好?”   “我不看……”   “你眼光好,你帮我看看吧。”严言的声音带上恳求。   安歌的心不自觉就软了,嘟哝了几声,没给准确答复。那头,严言却是笑了声,耳朵顿时变得酥酥痒痒。安歌又很生气,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笃定他会答应吗?   安歌二话不说,直接摁断电话。   刚挂了电话没有片刻,严言的照片真的发来了。安歌撇着嘴,却到底点开仔细看照片,竟然是真的很好看。仅这几张照片,安歌已能看到严言的光明未来。   安歌看了良久,拉过电脑,继续搜索“缪柏舟”,看看可有缪柏舟的最新消息,总不能总是问明雁,总有一天要被怀疑的。就在几天前,缪柏舟出席一个会议,地点还是在国外,与会者基本都是国内外的知名企业家。   看来缪柏舟还是在国外。   安歌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键盘,反复想到严言说的那句“我喜欢你”,还有刚刚电话中严言陌生却又令他莫名心软、心酥的笑声。   他有点怕,自己也陌生起来。   他觉得,真的到了送严言走的时候。   离大家都想看到的那种很近很近了,很急的话攒两天啊哈哈。 第50章   五天后,《天道》正式播出,反响异常热烈。安歌第一次上线是第十集 ,第十集的剧情本就是该剧的一个小高潮,他也是托这个小高潮的福,扮相也的确好,演技也很佳,安歌的名字再度闯入各位网友与观众眼中。   当晚两集播完,天道电视剧官博里,@安歌的那条微博转评赞最多,甚至多到夸张,下面全是粉丝与观众求再多点小皇子戏份的。恰逢《天道》的宣传也还在进行着,邓导便跟李欢心联系,想邀请安歌与主创人员一起参加一期综艺节目。   李欢心与宁休都没想过让安歌参加综艺节目,倒不是怕安歌不能胜任,只是他们想将安歌打造得更为纯粹一些。但与安歌商量过后,他们还是同意了,毕竟这个综艺也是访谈为主,都是剧组人员,主要是聊剧本身。   安歌答应这个综艺节目的录制是有私心的。严言已经知道他住在哪里了,是妈妈说的。严言想来看他,他当然是拒绝。可是严言这人,是光凭拒绝就能拒绝掉的吗!   那他索性去其他城市!于是两天后,安歌便在小林、小陈的陪同下飞去另一座城市录节目。录节目时,遇到了好久不见的夏芸。   夏芸自然还是女二号的角色,由于是参演的第一部 播出的剧,前十集,安歌都看了。不知是不是后期剪辑的缘故,他觉得夏芸的戏份多了很多,甚至能与张婧怡平分秋色。到达录制现场,见到春风得意的夏芸,张婧怡却没来,安歌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数了。   尤其录制节目休息间隙,安歌看到夏芸身边多出的好几位助理,安歌更明白。   只是夏芸仿佛还是像从前那样有些天真,她对安歌照样热络,甚至小声问安歌:“你看了吗?”   安歌点头:“你演得很好……”   夏芸笑得高兴:“我一直记得你当初说的话,现在我相信了。我是女二怎么样,我照样演得好!很多人果然因为这个角色喜欢上了我!”安歌虽然猜测她身边应当是的确有了猫腻,但是将心比心,他从前也曾有过猫腻,但难道他就是自愿的了?   不论夏芸是自愿也好,还是强迫也罢,夏芸当初对他的关照不假。他不会瞧不起夏芸,甚至有些可怜夏芸。夏芸全无心灰之意,整个采访节目都侃侃而谈,满面自信与骄傲,就连真正的男一号戚源也不与她争镜头。   而安歌就自觉地当个吉祥物,除非有人问他,否则绝不多说一句话。   安歌知道黑红得好的话,是可以很红很红,但他对这种红起来的方式毫无兴趣。所以他很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录完节目,乖乖带着助理们准备走。小林与小陈都觉得,带安歌简直太安心了,什么心都不要操。   安歌也这么觉得,可没料到,再小心还是出了桩小事。   这事要说到录完节目走了之后,他们各位艺人都是各有各的车,安歌出来,电视台门口也准备直接上自己的车。他们这次录制,行程保密,门口并没有粉丝。谁料他刚上车,便有人往他走来,叫他:“安歌弟弟!”   安歌回头一瞧,是夏芸的那位助理,他笑了笑:“有事吗?”   “我们芸芸有话想要跟你说。”   安歌顺着她的身后看去,看到停在几步外的车,很近,安歌也未想太多,直接走过去。他刚走近,车窗摇下来,“安歌!”夏芸开心叫他。安歌面上本还带着笑,却一眼瞄见驾驶座上坐着的杨谨!   安歌倒吸一口凉气。   “安歌?”夏芸诧异。   安歌缓缓回神,微笑:“没事……”   夏芸很单纯,也没当回事,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笑道:“安歌弟弟,我们的微博还没有互关呢,我们俩交换私人号码吧?”   安歌感觉杨谨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却不得不忍受,与夏芸互关了微博,交换了私人号码,两人就此告别。   上车后,安歌还有些回不过神。小林问道:“怎么了?”   安歌勉强笑着摇摇头。   他在想,夏芸是怎么跟杨谨认识的?!难怪夏芸一脸正在谈恋爱的幸福样,杨谨特别不是个东西!特别会哄人!夏芸没准当真以为杨谨是和她谈恋爱!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直接跟夏芸说实话?会被骂死。   他们毕竟又不熟。   小林与小陈面面相觑,也不好问。他们录了节目,便又迅速坐飞机回南安。刚下飞机,便被记者给堵住了,记者问他和夏芸是什么关系。   安歌也好,小林、小陈也好,全部满头雾水。   安歌最近热度极高,平常不好逮,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记者们见缝插针地什么问题都问,问他是不是和夏芸姐弟恋,问他是不是平常都不读书了,问他是不是想退学,问他突然这样红有什么想法?   安歌被问得简直有些无言以对,姐弟恋?亏他们说得出来!   安歌戴着口罩,在小林与小陈的护送下急急往机场外走。记者们不放过他,推搡间,不知谁踩了安歌一脚。安歌“嘶”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鞋。这还是严言从前买的鞋,真不是安歌特意带出来的,是小陈帮他收拾行李,见这双鞋看起来很舒适,又小心放着,猜测是安歌喜欢的鞋,便给他收到了箱子中。   他这次身边就带了这一双运动鞋,其余都是皮鞋,为了舒适,不得不穿。   可是,原本白白的鞋子被那记者一下就给踩脏了!这也就算了,安歌也能忍,偏偏记者又把话筒、手机、摄像机怼到安歌跟前问:“安歌,你与夏芸到底是不是因戏生情,姐弟恋?”“安歌,你真的是家境普通的孩子?你可是一身名牌啊!你是个富二代吧?”“安歌,你是故意扯着贩卖梦想的旗号来欺骗大众吧?”   说着说着,竟然又有更多人踩了安歌的脚,安歌再看,鞋子彻底脏了,白色鞋面上全部都是脚印。   恰好此时,有人问“传闻你被人包养?”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那位记者,记者也与他对视。   安歌直接道:“我今年才十六岁,你污蔑我姐弟恋?污蔑我被包养?你知道这算什么吗?我可以去告你,你知道吗?”   “…”   “我家里穷也好,富也好,和你有关系吗?我实现我的梦想,完成我的人生目标,是为我自己,为喜欢我的人,可不是你们这些成天捕风捉影的成年人!你已经是成年人,别说出这些令我们未成年人都不齿的话来!记者是神圣的职业,别毁了他!”   “…”记者更为沉默。   “问完没?问完我就走了!”安歌撇开脑袋,抬脚就走。   小林与小陈心中猛敲鼓,一上车,立即给李欢心打电话。都多少年,圈里没有明星这样与记者说话了。如今网友对艺人要求极高,安歌这样的,管你有理没理,首先就要被说没礼貌,会被辱骂的!   安歌毫不在意地扯下口罩,淡淡道:“别担心……”   小陈都快哭了:“怎么能不担心?”他已经问清楚了,安歌与夏芸笑盈盈而又亲近地说话时,被拍下照片曝光了,再加上他们俩同时互关微博,自然被有心人盯上了。小林则是在迅速与李欢心通着电话,直接将车开到公司。   到公司后,李欢心倒是很镇定,先对安歌说:“别担心……”   小林哭笑不得:“李姐你是不知道,我们慌死了,安歌跟你一样,也跟我们说“别担心”!”   李欢心笑出声,小林、小陈见她还能笑出声,纷纷也镇定些许,紧接着便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李欢心解释道:“圈子里嘛,无非就是那么些事。”   “我们安歌招惹谁了?”   “是夏芸招谁惹谁了。”   小林与小陈齐齐大松一口气,又赶紧问:“这些人也太狠了吧!姐弟恋?亏他们说得出口!我们安歌才十六岁!还有包养……”他们瞄了眼安歌,不敢继续说了。   李欢心看向面无表情的安歌:“我觉得安歌那些话回得好。”   小林与小陈对视,不解小声道:“这还好?网上怕是骂疯了吧?”   “这样的回应就是双刃剑,你们看。”李欢心将电脑转给他们看,小林与小陈扑上去看,竟然是站安歌的人多,并且很多人都是抓着“未成年”这一点,同认为记者们太过分了。粉丝们更是愤怒:他们可爱的崽崽才十六岁啊!就要被这帮人污蔑!   李欢心再笑看安歌:“你很会说话……”   安歌摇头:“其实是我没有沉得住气。我不说那些,忍一忍,一点事也没有,对不起。”   李欢心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很棒了,去歇息吧。”   安歌没有多说,面带疲惫地去了一旁的会议室。推开门,关上门便靠在门上,有点回不了神。   是的,他没有沉得住气。他觉得很抱歉,对不起公司和团队。   上辈子被人说“包养”也就算了,的确被包养。   可是他这辈子,清清白白,平常网上看看也就算了,如今被那样多的人当面问这种问题时,他一时没有控制住。他低头看自己的脚,白色的鞋已变得很脏很脏。   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有些想要哭一场。   上辈子的影响到底抛不开,他还是害怕“包养”这个词语。更害怕他与严言之间这种奇怪的氛围,生怕一个不对,又要落入万劫不复。   他这些天太浮躁了,尤其今天,浮躁到达顶点。   独自呆坐许久,安歌打开手机看了看,明雁知道了今天的事,担心发来信息。他与明雁简单聊了几句,回到微博页面,鬼使神差地忍不住又去看了严言的微博。   结果令他大吃一惊,严言最新的一条微博里竟然有三十多条评论?   严言说什么了?   安歌不解点进去,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严言竟然在和他的黑子吵架,严言会吵什么架?黑子说“安歌就是被包养”、“安歌就是装逼”、“安歌不上学成绩差”等等,甚至说很难听很脏的话。严言这个呆子只会说:“你根本不了解他”、“请你仔细了解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等。   黑子们怒了,顿时连着他一起骂。   不会骂,就别骂了啊!好好准备你的奶茶店开张去!   安歌一边嘀咕,一边直接将骂严言的那几个人全部拉黑了。恨不得问到严言微博的密码,连着也一同拉黑算了。   很快,安歌拉黑几人的操作便被发现了,那可不得了,黑子们都说,就没见过这么玻璃心的明星。安歌就不懂了,明星也是人,做错了事为啥不准人拉黑?他就是不乐意看这些人!反正他心情也不好,闲来没事干,只要特地@他且骂得特别难听的,他全部都拉黑了。   一直忙活到李欢心来敲会议室的门,安歌才起身,打开门。   安歌看到李欢心,有些不自在,他连“对不起”都不好意思说。   李欢心却是宽容一笑,对他道:“没事的,安歌,早先我和宁休定下你的“自然”路线时,甚至迷茫过该到底如何定义这个“自然”。今天,我可算是知道了。”   “啊?”   “安歌,你今天那番话,说得是真的好。遇到这样的当面诋毁、传谣,干脆利落地驳回,半点错也没有,你不用自责。”   “我听到他们说“包养”什么的,就有些沉不住气,对不起。还有我刚刚好像也犯事了。”   “不叫犯事,我很乐于看到这样的发展,就像宁休所说,很有乐趣,不是吗?”李欢心是真的觉得高兴,笑得舒心,“谁会想到你能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呢?你看看网上的讨论,是,骂你的是很多,但同时支持你的更多啊。最重要的是,你这个人,将来还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惊喜。我想,这才是我们真正要追求的“自然”吧。”   安歌目瞪口呆:“我不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你和宁休老师都不怪我吗?”   “什么叫不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李欢心转身在桌边靠坐,“我一直都觉得你有些过于成熟,今天,我总算是放心了。你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安歌,你不用太过小心翼翼,我们给你绝对的高自由度。未来的路,继续“自然”下去吧,我们整个公司还承担得起这份自然。”   “万一哪天我和人在机场里打起来……”   李欢心笑出声:“你会吗?”   安歌想了想,摇头:“还真不会……”   李欢心再笑,拍拍他的肩膀:“相信自己,相信团队,安歌,加油。”   从会议室出来,安歌便回了公寓,他独自回家,老王开车送他。   安歌坐在车里,其实是很感慨的。可能也真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遇上李欢心和宁休这种都喜欢未知事物与刺激感的老板、领导,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放不下“包养”这两个词。黑子们知道了他的弱点,今天不知拿这两个字攻击了他多少次。   看到后来,他已经完全不想再看。   他闭眼养神,若是知道出去一趟有这些破事,还不如窝在家里。迷迷糊糊间,便到了家,王叔叫醒他,他背着包默默走进电梯。   “叮”地一声响,他从电梯出来,声控灯亮起的同时,家门口站起一人。   安歌顿在原地,看向近十天不见的严言。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从前的缪柏言,他的心情更不好了。他低头走上前,找出钥匙打开门,严言跟着一声不发地走进来。安歌踢掉鞋子,光脚往里走,严言也迅速跟来。   他扔了包倒在沙发上,严言小声叫他:“安歌……”   他没出声,严言弯腰看他,他拿起抱枕遮住自己的脸。   “你,你别不开心……”严言来这里是担心他心情不好吧,毕竟他今天在网上拉黑了无数人,在机场还发了一通火。可是严言实在不会宽慰人,也只会说这几句话。   别不开心?安歌拉下抱枕,回头看他,就是因为他才不开心的。   他不表白,他上辈子不包养自己,有今天这么多事吗?   “都是因为你,我才不开心的!”安歌瞪他。   “对不起……”   “你就只会说“对不起”吗!”   “那,那——”严言也有些着急,“那”了半天,伸手,“要不你打我吧!打完了就高兴了!”   “你是猪吗!”安歌生气,他就这么暴力?   “那怎么办……”   安歌气急,拉过他的手狠狠下口一咬。咬完,安歌抬头看,他虽然疼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见状还问:“要不要再换一只手咬?”   真的是猪吧!安歌埋头再咬一口,这次咬破了皮,嘴中尝到血的滋味。   安歌心里忽然愉悦一些,扔了严言的手,严言却又问:“另一只手要咬吗?”   安歌拿起抱枕砸他一脸,严言伸手接住,立即又把抱枕递还给安歌,安歌不肯接。严言将抱枕轻轻放到他怀里,小声问:“安歌,你饿吗?我给你做饭吃吧?”   安歌抬眸看严言,这是也把他当猪了?吃一顿就开心了?   严言再道:“我带菜来了,我给你做饭吃。”   “我不想吃饭……”   “那吃什么?”严言着急问。   安歌眨了眨眼,说:“我想吃鸡蛋饼。”   “好!”   “…”安歌反而瞪大眼睛,这就答应了?他们家什么也没有啊!   严言应下后,便转身往厨房找去。安歌也立即跟着坐起身,往前走几步,只见严言在厨房里翻找,片刻后,他又回身出来,对安歌笑道:“差几样东西,我下楼去买吧!很快的!十分钟就上来!”   严言说着,就往外走。安歌懵了几秒,立即再到门口,喊住他:“不吃了,你别下去了!”   “没事!你等我!”严言穿上鞋,回头对他笑笑,关门就走了。   安歌呆站在门边,低头看到严言带来的包,蹲下看,里面全是菜。   安歌抿了抿嘴,将包提起来,送到厨房。果然大约十分钟后,门又被敲响,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的安歌立即打开门,严言提着两大塑料袋的东西,傻乎乎地站在门口笑:“我买好了!”   “…”安歌让开,让他进去。   严言换鞋,直直走进厨房,“咚咚锵锵”地开始洗锅、和面、洗菜。安歌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忙活,严言忙到一半,回头看到安歌,笑道:“你去坐着等,我很快的,再有一刻钟就好了!”他手上还拿着菜刀,安歌瞄到他的手,被自己咬破了,血印子都还在。   安歌忽然觉得自己的手,也有些疼。   安歌默默转身走了,总是安静的家里,因为一个小小厨房,凭空多出几分烟火气,满屋子都是油香味。安歌离开后,到书房里打开抽屉与柜子找东西,找了好半晌,终于在一个抽屉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创口贴。   他将创口贴握在手心,返回厨房门口。   严言在低头用刀切菜,刀与木质案板接触,“咚咚咚”的,竟然有点好听。   安歌靠在厨房的门边,看严言的背影,竟看呆了。   上辈子的时候,但凡他心情不好,缪柏言无非就是给他买买买,二话不说就是买。如今,只要他心情不好,严言就是随他打,并二话不说就给他做吃的吗?   安歌扯了扯嘴角,有点好笑。   厨房从未被人用过,鸡蛋饼并不难做,但所有材料都是从新弄,厨房里水汽、油烟味都很重,渐渐地,严言身边漫起水雾。隔着这层薄薄水雾,看着这样和煦宁静的背影,安歌的心情突然就完全好了,飘忽不定的心也完完全全地安定下来。   甚至,他突然很想上前,抱抱这个宽厚的后背。   它一定很温暖吧。   几乎是同时,他往前迈出一步。   严言回头,再看到他,对他笑:“快好了……”   脚步戛然而止,安歌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转身就走出厨房。   他想,他真的是疯了。上辈子犯的贱,受的罪,还没有够?   就在今天,记者当面说的“包养”两个字,他就要忘记了?   他怎么可以,想要去抱严言?   今天三章。 第51章   那天,安歌连着吃了三个鸡蛋饼,严言看得目瞪口呆,还傻乎乎地问:“不减肥了?”   “关你什么事!”安歌抓起抱枕打了一记他的脑袋,吃完便催严言走。   严言倒也听话,只是走之前,他说道:“安歌,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的!”   安歌纳闷问道:“关我什么事?”   严言急切:“如果当明星特别不开心,那就别当了!我会赚钱的!我赚钱给阿姨、给你买大房子!”   安歌气得再用抱枕打他:“我和我妈的大房子关你什么事啊!快走快走!”   “那你——”   “你赶紧走,我就高兴了!”安歌作势要踹他,将他赶到门口。严言低头换鞋,看到安歌那双脏了的鞋,又笑:“我今天看到新闻图上你穿这双鞋了!”   “难穿死了!”   “真的啊?”严言也不失落,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将那双鞋装进去,抬头对安歌笑,“我回去帮你刷干净!”   “你快走!”   “安歌,我以后给你买更好看的衣服、更舒服的鞋子!”   安歌都想求求他闭嘴了,好好创业好吗?别兜里一分钱也没有却还想着成天给他买东买西了!   严言见好就收,发现安歌已经再度不耐烦起来,他立即将双肩包背起来,穿上自己的鞋,道:“我走了我走了。”他打开门,又回头问,“安歌,你现在有高兴一点吗?”   “快滚!”安歌准备踢他。   “走了走了!”   “嘭!”安歌用力将门甩上,安歌转身靠在门的背后,狠狠松了口气。刚松完气,桌上的手机响,他走去拿起看。是严言发来的信息:安歌,不要不开心,不要在意那些记者和网友,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傻狗!   他安歌就差他一句“喜欢“了?!喜欢他安歌的人千千万!他要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哪来这些事!   话虽如此,安歌冷着脸回复道:你回来一下。   刚发出去,门就被敲响,安歌生气地吸气,又一直待在门口没走?   算了算了!反正他已经决定好了,过年的时候,他带着严言一起上门去找缪柏舟,将人送回去,他们从此就没有关系了,最后给他一次脸吧!   安歌将一直藏在口袋中的创口贴拿出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不顾严言满眼期待,凶巴巴地将手往前一递:“拿去!”   “啊?”严言有些懵。   安歌重重往他手里一塞,“嘭”地又把门关了。   十来秒后,门被轻轻地敲了敲,安歌没搭理他。手机响了,安歌低头看,严言道:不疼的。   安歌生气:那你还给我!   严言立即回复:我回去了我回去了。   “哼!”   门再被敲了敲,安歌听到门外严言细微的声音:“我回去了啊……”   安歌竟然觉得很不舍,太危险了,必须要把人送走。   严言走后,安歌又在网上搜索缪家的消息,还到一些八卦论坛上搜索关键词,毕竟这种豪门秘辛,坊间也很爱聊。   安歌做好打算,两天后便随剧组去山里拍戏。   《星子》这部电影,宁休很重视,电影内容包含四季,宁休要求必须严格按照四季来。等于说,四个季节,他们都要分别过来拍摄一次,如今拍摄的是冬季场景。出发之前,是早跟妈妈说好的,妈妈千交代万交代他要注意身体。他是南方人,本就不能适应北方天气,尤其又是寒冷冬季,还有落水戏。   妈妈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说严言也有话要跟他说,被他毫不留情地以忙碌为理由而拒绝了。   山里的信号并不好,安歌着实过了一阵子十分安逸的生活,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拍戏。甚至有时因为拍戏,连吃饭与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宁休这样高要求的人,是要求所有演员全部沉浸式拍摄,正和安歌的意,他完全没管这阵子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   一月底,学校期末考试,宁休才放他假,让助理陪他回南安市考试。   回去只能待两天,夜里到,早晨便进学校考试。好在剧组拍戏时,安歌也有抽时间做题,数学估计还是不能及格,但安歌估了估分,好歹能考个六十几吧……   行程太匆忙,他回来,也只来得及给妈妈打个电话,原本是能抽出半天和妈妈见一面。   临时也被工作占满,李欢心他们把那个花店代言谈了下来。情人节近在眼前,品牌方要配合情人节做宣传,急需安歌拍摄一套广告与硬照。安歌从学校出来,又直接上车去机场,飞到花店自己的花场里去拍广告、照片。   都忙完后,安歌再上车,再去机场,回剧组。   上飞机前,安歌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听他说了这些,心疼坏了,忙道:“你快去躺着歇会儿,童童,你太辛苦了。”   安歌是真的有些累,却还能扯扯嘴角笑:“我没事,妈妈,可能过年也没法回去。”   “啊?这么忙?”妈妈难免有些失望。   安歌叹气:“嗯,要赶进度。我最近长了两公分,再高,往后就不好拍了。剧组已经在根据我做各种调整了,我不能拖整个剧组的后腿啊。”   妈妈很理解,却也实在心疼,尽管想念,也未说太多,早早挂了电话。   临挂电话前,妈妈急道:“对了,严言做的奶茶,我都尝了,味道很不错!严言还在店里忙呢,过完年,就要开张了。他天天念叨着,开张前能让你尝一尝,怕是赶不上了。”   安歌笑了笑,将电话挂了。   他想到昨天与明雁通电话,明雁问他过年回家不回家,想邀请他去家里玩。明雁提到缪柏舟了,说缪柏舟已经回国,因为缪柏舟的爷爷身体不太好,日子怕是不多了,缪柏舟便赶了回来。   对于缪柏舟与缪柏言的爷爷,安歌是有些许印象的。   因为缪家,真正对缪柏言好的,也就是这个爷爷。说实话,缪柏言是私生子,安歌认为他大哥对他不好,并没有错,爸爸在外面生的孩子,谁能喜欢?他的爷爷,上辈子时,六十多的时候便得了老年痴呆症,对于孙子、孙女到底怎么来的,早已辨不清。   缪柏言早年到缪家,父亲与哥哥都不疼不爱的,反而是爷爷对家里突然多出的小孙子很喜欢。也是因为有爷爷护着,缪柏言才没有被人欺负,长大后,同样是看在爷爷的面上,缪柏舟对他并未撕破脸。   每年,不仅是过年、清明以及忌日。但凡缪柏言心情不好,或是有了委屈,都会去他爷爷墓前祭拜。脱离上辈子的环境,安歌再看缪柏言,其实缪柏言活得也很累吧。缪柏言虽长在有钱人家,没有人在意他,陪他玩的全是狐朋狗友,也没有长辈给予他正确的指导。   其实缪柏言的整个人生也很茫然,安歌觉得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这倒不是替缪柏言开罪,而是安歌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不过即便如此,缪柏言把无辜的他拉进去也是罪恶的。   总之,如果想把严言送回去,最好趁他爷爷还在世。   否则,安歌真不知,到时候会如何。缪家的人都是人精,没了爷爷的庇护,这辈子这么傻的严言,会被人吃掉连骨头都不剩吧?好歹回到家,能分到点家产吧,不然傻子以后怎么过?   安歌答应了明雁的邀请,宴席上应该会碰到缪柏舟。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那就没什么好退却的。   《星子》整部剧都偏压抑,又是沉浸式演戏。安歌早前就因剧本反省自己对严言太过分,如今深入进去彻底演这个人物,自责感简直源源不断。   回南安市这两天当真如同放风,回到现代社会,他才发现城市的高楼上竟也开始出现了自己的大幅广告。重新打开的微博里,又涨了很多很多粉。他的粉丝们投票能力更强了,他的粉丝甚至开始和金澍的粉丝打起了擂台,互相掐架。   他出去拍戏前,拍了不少视频留给公司备用。每周发一次,视频下面的评论也越来越多。《天道》还在播放,他要再回去拍戏这天,正好是他和姐姐诀别的这场戏。诀别后,他便被人杀死,他要下线了。他在机场的贵宾室里看完那一集,弹幕里哭成一片。   他又上了热搜,微博下面全是求自拍的,都说想念活生生的他。   不得不说,宁休与李欢心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他回来这一趟,谁也不知道。到学校参加考完试了,记者们才从学生口中得到消息,纷纷赶到学校时,他已经自后门被人接走。   的确是自从上次机场那一出,他很久没在人前出现过。   安歌拉下遮住半边脸的领子,对着镜头拍了张自拍,发到微博上,配字:考完啦,继续去拍戏【可爱】。   下面评论如何激动,不消多说。安歌发完微博,习惯性地刷了刷评论与转发,看看沙发是谁。有个女孩子特别厉害,几乎每次都能抢到他的沙发,这次果然又是她。安歌回复她:好厉害啊,每次都是你!   女孩兴奋得快疯了,刷了一排【哭泣】。   其他人则表示:宝贝你也看看我吧!   安歌总算是笑了,再刷新,他看到了“童言”。他思索了几秒,点进严言的微博。难得,严言这次转发他的微博,说了话,说的是:好想你。   安歌的手顿时好像黏在手机屏幕上,有点不舍分开。   “安歌,我们要走啦!”小陈来叫他。   “哦……”他回过神,到底将手机关掉放进口袋,与小陈一同去登机。   安歌继续在山里拍戏时,外面的世界是无比精彩。   《天道》如预想中爆红,还有十来集才结束,收视率已经飙到了3.00+。而这部剧也成功捧红了很多人,其中特别红的安歌那就不多说了,目前人人都传安歌有背景,家里富裕非常,还有人说他是外国贵族。   除安歌之外,最红的是夏芸,甚至看起来比安歌还要红。安歌红归红,人却窝在山里拍戏,什么场合也未出席。夏芸不同,年底活动、颁奖典礼本就众多,夏芸简直包圆,身着高定礼服,倩影被无数相机拍下,整个寒假都在网上刷屏。   当然,戚源包括其他几位演员自也火了一波,只是令很多人没想到的是,女一号张婧怡不仅没红,反而因为角色被人骂矫揉造作、演技差。   因为《天道》这样红,无数节目想请剧组参与,安歌的邀约也不断。李欢心能推的都推了,直到《天道》官方看热度这样高,准备带领全剧组成员开一个庆功会,全网直播。邓导亲自给宁休打电话邀请,宁休看安歌拍戏拍得人都快抑郁成黑色了,点头放安歌回去。   安歌一点儿也不想回去参加什么庆功会,他对于拍戏是很上瘾的。可能因为上辈子过得太苦,他最爱沉浸式表演,将自己沉浸进其他人的人生中,会给他很多安慰,仿佛这样,他就能告别原本的生活。   到了这辈子,这个习惯依然难改。能够感受别人的人生与生活,实在很令人享受。   但他很尊重宁休,宁休也是为他好,他乖乖回去参加庆功会。   他们的车刚从山里出来,车上每个人的手机都开始各种响,小陈笑道:“可算能跟妹子聊两句了!”其他人开着玩笑,纷纷看自己的手机。   安歌的手机也一声声地响,全响完了,他才靠着车窗打开手机看。   全部都是严言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问他冷不冷,问他吃得惯不惯,问他有没有不开心,问的全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是除了他妈和他,就连明雁也不会问的问题。   安歌往后一躺,拉下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不想再看。   安歌这趟回家,连妈妈也没告诉。他直接去参加现场直播的庆功会,夏芸大放光彩,就连主持人也全方位地照顾她。夏芸与安歌关系好,甚至也不惧上次的谣言,不停把话头递给安歌,安歌只好顺着说。   甚至直播结束前,夏芸面对镜头大大方方地破了谣言,还帮安歌说话,说当安歌是弟弟。有精明的记者就问夏芸是不是谈恋爱了,她笑得一脸甜蜜,却没有承认。安歌心中觉得悲哀,傻姑娘啊!傻到他都不忍直视。   散场后,夏芸拉住他,特地道:“上次的事真没想到,现在的记者太过分了!安歌弟弟,对不起啊。”   “我没事的,我当场就说清了。”   夏芸笑:“你太可爱啦!”   她笑得越开心,安歌越觉得苦涩,也没有说太多,回身走了。一上车,小陈便道:“安歌,严言给我打电话。”   安歌吓了一跳:“他怎么有你的手机号码!”   “呃,上次要用到你的户口本,你在拍戏,我就直接联系阿姨了。你不是说那个手机给阿姨用了吗,然后是严言接的电话,他帮我找的阿姨,号码就存下来了……”   安歌生气:“那你也不告诉我!”   小陈很少看到安歌生气,有点发愣。   安歌也不想迁怒无关人士,缓下神色:“不好意思,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小陈不敢再开玩笑了,直接道:“他看到网上的直播,知道我们在这里开庆功会,他说他在门口,想看你,给你带了好吃的……”   安歌咬住嘴唇,将手机关机,说:“我不见,走吧。”   “啊?”小陈还想多说几句,被另一个化妆师拉了拉手,也不敢再多说。   王叔将车开出酒店,门外聚集了不少粉丝,每当有车开过便是一阵欢呼。安歌心中难安,往外看,一眼看到人群中睁着双大眼睛的严言,身上还背着包。他个子高,站在一群小姑娘里头,特别显眼。   “安歌,严言……”小陈往外指。   安歌转过脸,不再往外看,车子直接经过欢呼的粉丝们。   严言却丝毫不知,安歌就在这辆车里,并远远地经过了他。   车子直达机场,粉丝与记者蜂拥而至,安歌将外套帽子戴在头上,厚重的毛挡住脸,低头往里走。助理们护着他,推挤中,手里的手机响。他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更多的人涌到他身边,他被推得不由抬头,看到眼前人群,忽又想到刚刚人群里站着的严言。   他有点难过。   他如木偶似的被小陈护着拉着往前走,手机再响,他低头滑开手机。   都是严言发来的消息,第一条是:安歌你出来了吗?第二条是:安歌,门口没有车了。   是的,门口没有车了,他早走了!   别等了好吗!他们就是孽缘,上辈子不该在一起厮混,这辈子连认识也不应该!等缪柏舟回来,他带他回去认亲,他们彻彻底底归入两个世界,不好吗。   再也别等他了!   他安歌,不可能再犯上辈子的错误,他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人的,尤其是缪柏言。   安歌脑中反复这样告诫自己,可是身子愈发僵硬。   终于,不知被谁一推,他一个趔趄,往地上倒去。“啪”地一声,手机掉地上。粉丝们尖叫出声,开始骂人,小陈急急扶起安歌,并捡起安歌的手机放到自己兜里。高大的保镖背起安歌,冲出人群就往机场里跑。   记者还要跟,粉丝们手拉手拦住记者,不许他们再往里走。   小陈吓得魂都没了,这次回来,是他单独陪安歌回来的,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安歌是真的火了。   过了安检,安歌“嘶”着被扶坐下,小陈伸手去卷他的裤子,着急问:“怎么样了?”   安歌摇头:“没事,应该擦破了点皮。”   “唉!下次就知道了,还是应该多带点人!”小陈请保镖去问问有没有创口贴,他小心看安歌腿上破皮的地方。安歌问:“手机呢?”   “在我这儿呢!”小陈拿出手机,“哎呀,屏幕碎了。”   安歌一看,果然碎了。   看,老天爷都在给他警示。 第52章   他们落地后,坐车往山中赶。安歌的手机关机,小陈的手机响了起来。小陈看了眼来电,又瞄了眼安歌。   是严言的电话。   早先,严言抱着盆花来他们公司表白,他们整个公司上下都无比兴奋,但说实在的,他们的确也就是看个热闹。在成年人的眼中,少年们的喜欢算什么?谁没有早恋过几次,又有几个人真正跟初恋对象走到头?   安歌身份特殊,他们便对这个热闹更多了几分好奇。   这些日子来,安歌久在外拍戏,公司里很多人甚至已经忘了这件事。小陈一直没有忘,坦白说,他开始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这几次下来,他琢磨出了一些不对。安歌是个孩子不假,可爱、清新的时候大多数,可常常,小陈压根看不懂他。   小陈现在都愈来愈不敢跟他开玩笑,上飞机后,安歌一路沉默,此时上了车更是直接闭眼。小陈没有接电话,任铃声响完。他将手机调成静音,严言又打了几次电话,久无回应后,严言发来短信:你好,安歌他还好吗?   小陈纠结片刻,回复道:他很好的,没事,你别担心。   严言立即回复,问他们现在在哪里,安歌在干什么。窥探艺人的生活,小陈不该回复才是,可他也算得上是安歌的家人吧?与安歌的妈妈住在一起,小陈不觉与他短信聊了起来。不时有模拟键盘敲打声,安歌问了句:“你在和谁聊天啊?是又有新工作吗?”   小陈一愣:“呃……”   安歌睁开眼,瞄向小陈,小陈把手机往后藏了藏。   安歌朝他伸手:“给我看……”   “…”小陈想了想,把手机递给安歌,安歌默默地看完他们俩的所有短信。小陈甚至有些忐忑,他以为安歌要生气,可安歌只是一直拿着手机看,看完后再将手机还给他,淡淡道:“别回了……”   “好……”小陈跟着也关了机。   安歌两耳不闻山外事,一心只拍戏。拍得宁休都看不过去,问小陈:“他又一夜没睡?”   小陈点头。   宁休皱眉,小陈赶紧道:“劝了的,他说他睡不着,还不如看剧本。”   宁休“嗯”了声,往安歌的房间走去,打算找安歌谈谈话。这部片子的确略微压抑,他也怕把孩子给拍阴郁了。说起来也才十六岁,和明雁一个岁数。宁休还没走到安歌那间屋,身后响起拖拉机的声音,宁休尚没回头,“宋叔叔!”明雁欢快的声音响起。   宁休不可思议地回头,拖拉机停在院子外,明雁“哈哈”一声笑,从拖拉机上跳下,往宁休跑来。宁休急急上前,生怕他摔跤,伸手要接他,明雁已跑到他面前,定住脚步,笑得满脸春光:“宋叔叔!我来看你啦!”   宁休又惊又喜,笑着说不出话,伸手正要摸摸明雁的小脑袋,瞟到拖拉机上又站起一个高高的大个子。   安歌好几夜都不曾睡着了,他陷入一种极度的焦虑中,只有拍戏,完全浸入小星的世界中时,反而才能稍微快活些。昨晚拍了整个村的村民密谋藏起小星的那场戏,小星是个哑巴,小星蹲在窗外听到了村民的话,却也只能听到。   村民们商量完毕,散了之后,他牵着自己的狗也回家去。戏中,小星是一路走一路哭,剧本上却又没具体说该如何哭。宁休让安歌自由发挥,安歌牵着土狗往自己的小泥巴屋子走,走到一半,他脑子里竟然全是过完年去见缪柏舟,如何与缪家人说严言事情的场景。   眼泪忽地就落了下来。   他不是个喜欢哭的人,上辈子也过得太苦,苦到已经没有了眼泪。反而到了这辈子,常被严言感动得眼圈酸涩,甚至偶尔偷偷流眼泪,他觉得自己很丢脸,他怎么可以被缪柏言感动到哭呢。可这一次,他是“小星”,他能哭了。   小星不想被藏起来,他想见爸爸,也想妈妈能够认他,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会这样对待他,他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出生来到这个世上是他能选择的吗?   安歌的眼泪如夏日倾盆大雨,“刷”地便落下来,小星是个哑巴,却又不能哭出声。安歌哭得连连打嗝,蹲在泥地中,抱住他的土狗,无声大哭,他的狗回身,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安歌将脸埋进狗的脖子中。   他哭得几近抽搐,连导演说“可以了”都没听到,宁休走来给他递纸巾,他也没瞧见。   最后是小陈他们几个将他强行和狗分开,把他抬回房间,让他休息,他却连眼睛也不敢闭。闭上眼,眼前便是十来天前,站在一群小女孩中满脸期待却又傻乎乎的严言,又是上辈子叫自己好好当正宫的缪柏言,是坐在院子里给自己包书皮的严言,还是对自己的离开不闻不问的缪柏言。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宁休给他一天假,趁休息,抱着膝盖发呆。房门被敲了敲,他回过神,以为是小陈给他送饭吃,他哑声道:“进来吧……”   “吱哑”一声,木头门被推开,北方晴朗的阳光满满铺进。安歌哭肿的双眼闭了闭,眼睛眯起的缝隙中,他瞧见立在阳光里的一个高大身影。他眨了眨眼,又揉揉眼。   “安歌……”那人叫他。   安歌的心一抽,他不敢再看,收回视线,继续趴在膝盖上。   严言将门关上,走到他面前,担心却又怕吓到安歌,刻意放轻声音:“安歌,你,你怎么了?”说着,严言便靠过来看安歌的脸,安歌避开,他索性伸手捏住安歌的下巴。安歌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严言再捏住,不容他再动一下,严言着急道,“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天记者欺负你了!”   他是白痴吗,谁又在乎那些记者?!都十多天前的事了,早忘了。   “你别再想那些记者!那些人全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毫无良知!”严言甚少说这样的话,“你也不要在意网上的话!”   安歌还要移开自己的脸,严言紧紧捏着不放。   严言的手指很烫,安歌不觉想到当初头一回被缪柏言睡过,捏住他下巴时,指腹便是这样烫。可他也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当时他是绝望,此时……他甚至其实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脸。   他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人了?   他和缪柏言可是世仇啊。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怎么能贪恋严言?   安歌一想到他竟会如此,鼻子一抽,彻底哭开。   “安,安歌——”严言吓傻了,小声叫他的名字。安歌却朝他伸出双臂,严言傻得还未反应过来,安歌自己往前埋进严言的怀中,手臂紧紧抱住严言的腰背,心里忽然一片踏实。   他知道了,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会如此痛苦与烦躁。   痛苦是因为不忍,烦躁是因为想念。   他难逃宿命,再次喜欢上这个他不该喜欢的人。   安歌埋在严言的怀中,哭得比昨日那场戏还要惨烈,哭得严言羽绒服前洇湿一大片。开始时,严言还着急问“怎么了”,到后来,安歌一句话不说就是哭,严言也不敢再问,伸手小心地拍着安歌的后背,轻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啊,不哭了,没事的。”   安歌本已能止住哭,听到严言这样的声音,眼泪又纷纷涌出。   他真的要把严言送回缪家吗?   他不舍得啊。   可若不还回去,将来严言知道真相,会像可怜的小星恨村民那样恨他吗?   那是缪家啊,旁支都能身家十来亿,更何况他这个嫡系子孙?   可是严言这么好,什么都听他的,为他努力为他上进。自己不见他,想方设法地避开他,他也不气,甚至奔波千里,跨越大半个国家过来看他,会随他抱住哭,会轻声哄他。就好像,严言的生命真的只有他安歌一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喜欢他,喜欢这样的严言,喜欢完全属于他的严言。   他不想把这样的严言给别人。   安歌越想越悲,将严言抱得死紧,一刻也不想放。   断断续续哭了一个小时,安歌才渐渐止住眼泪。他哭得已经有些懵,不停抽鼻子,脸颊靠在严言胸前。严言见他不哭了,小声问他:“脸凉不凉啊?”   “嗯?”安歌鼻子塞住,不明地问了声。   “我的衣服全湿了。”   “你是怪我把你的衣服哭湿了吗!”安歌气得差点又要哭了。   “不是不是!我是怕伤到你的脸!”   安歌立即钻出来,用力将严言拍出去:“那你就滚!”   “我不滚,我不滚!”严言又赶紧坐回他身边,并顺势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里头只穿了件短袖T恤,安歌瞄了眼,问:“你不冷吗?”   “不冷,这里有暖气。”严言笑了笑,从身边拉来他的包,翻出一条毛巾,起身就去找热水与水盆。兑了水,他又坐回床边,伸手给安歌擦脸。安歌本还有些别扭,可毛巾暖暖热热的,一贴到脸上就好舒服,他就没动。严言用毛巾小心将他整张脸都擦干,再问他,“你抹脸的那些呢?”   “床头柜上……”   严言“哦”了声,迅速去拿来瓶瓶罐罐,问安歌要哪个,安歌指了个:“先铺层水……”   严言要往安歌手上倒水,安歌“哼”道:“你给我擦,我不想动。”   “我的手太粗了……”   “那你就滚!”   “不滚不滚,我来我来……”严言把水倒到手上,却又不知该怎么弄,笨手笨脚的,最后在手上摊开,小心往安歌脸上铺。   “你笨死了……”   严言笑,到底按照吩咐将几样东西都抹到安歌的脸上。   安歌抽了抽鼻子,再问:“脸上是不是又香香的了?”   严言笑出声,点头:“是的……”又道,“你不抹那些也香的。”   安歌脸发烫,为了不被发现,重重“哼”了一声。   严言低头看那些瓶瓶罐罐,安歌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我想记下牌子,给你买的时候就不会弄错了。”   “穷鬼,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你有钱买吗。”   严言抬头看他笑:“肯定会有钱给你买的。”   安歌差点又要哭了,这次不是伤心害的,而是忽然觉得特别幸福,他的狗会为了给他买东西而努力赚钱了。   傻狗却还什么也不知道,严言起身将瓶瓶罐罐放好,再回床边,不等安歌问,便老实交代道:“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你们山里信号不好,我联系不上你,新闻上,我看到你的手机屏幕碎了,只好找你的助理,可是他们的手机也总关机。我想了想,去找了明雁。”   真是笨蛋,联系不上他,是因为故意在躲开你啊!   安歌道:“那你还蛮聪明的嘛。”   “明雁知道我想找你,索性就带我过来了。”   “昨天出发的吗?”安歌将脑袋摆在膝盖上,歪着脸看他。   严言被安歌这样看得,虽还什么也不知道,也跟着幸福再露出笑颜:“是,昨天夜里到市里,今早我们就坐车过来。到了村口,明雁看到拖拉机,很想坐,我们就又上拖拉机了。”   安歌“哈哈”笑:“明雁没见过吧,你见过吗?”   严言被安歌笑得都快要飘起来了,立即摇头:“没有,我也没见过,还挺有意思的,“突突突”的。”   “笨蛋!我可是天天坐的,拍戏也要拍到!”   “嗯,你最厉害的。”   安歌得意笑笑,再问:“我饿了,你带吃的了吗?”   “我想带的,可是飞机上不让带。”   “那我饿了怎么办!”   “我去给你做,我给你做!”   “你又没来过这里,你知道怎么做饭吗?”   “我知道我知道!”严言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回来……”安歌叫住他。   “啊?”严言回头看他。   安歌又想抱抱他,却突然很不好意思。安歌只好道:“你如果做不出来好吃的,你就滚吧!”   “不会的,不会的!”严言开门,安歌再叫:“站住!”   “嗯?”   安歌嫌弃地拿起床边严言的衣服往他扔去:“穿上!”   严言接住衣服,喜笑颜开地套上,回头又深深看安歌一眼,推门出去了。   安歌目送他离去,回头时掠过桌上的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   他的脸一红,立即伸手捧住自己的脸。   哪怕是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看镜中,自己脸上的笑。   今天索性把这三章一起放出来吧,不然五十、五十一任一章断住都会让人跟安歌一样焦躁吧哈哈。   全文已写完,行文已过半,后面准备每天一更一阵子,不然很快这篇就要完结了,都撑不到5月。   后面开始撒糖啦,还会解决一些例如回不回缪家之类的事,还有一些暂时不能剧透的事,会写到安歌成年长大,必须也要写到我们狗有钱! 第53章   他们这次拍戏,住的就是村子里的房子,安歌也好,宁休,甚至小陈他们,几乎都是南方人,也是头一次在北方的山村一住就住这么久。   明雁这个大少爷,简直是看不过来了,哪里都觉得有趣。   他本还想翻山去看大爷放羊,被宁休好说歹说拉回来。宁休给他烤玉米吃,是用明火烤的,烤了玉米,明雁又要去爬墙坐到屋檐上。宁休没办法,只好踩上梯子,亲手把他托上屋檐,最后两人一起坐在房上晒太阳。明雁手拿两串烤好的玉米,喜滋滋地边啃边与宁休说话。   宁休说他胡闹,他嘻嘻笑道:“我是好人,当然要做好事喽!”   宁休哭笑不得:“你是自己想玩吧,人家恰好给你个好理由。”   “嘿嘿……”明雁看到严言从安歌的房中出来,去找小陈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绕圈找东西去了,他心情很好地说,“真没想到安歌发展得这么好,他现在好红啊,欢心姐姐说他还有好几个广告代言压着没有官宣呢,明年将会是安歌年吧。”   “这孩子悟性不错,大红靠命,他也的确有红的命,后续作品出来,前途的确不可限量。”   “也是宋叔叔你们公司带得好啦。”明雁不忘说好话。   宁休笑着看他一眼:“就你嘴甜……”   明雁又问:“宋叔叔,你会阻止安歌谈恋爱吗?”   宁休听到这个问题,看向院子中的灶旁,洗洗手准备做菜的严言,笑了声,说道:“谈恋爱是成年人的事,也只有成年人,才能正确处理一段感情。”   明雁有些不高兴:“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就不配有喜欢了?”   宁休回头看他,说道:“生气了?我又没不许安歌谈恋爱,只是你们还小,年轻时候很容易冲动,喜欢也来得容易。殊不知,来得快,走得也快。”   明雁想到自己,更不高兴:“你们大人可真是没意思透了!”   宁休知道与他说不清,哄道:“好了好了,难得来玩一趟,别噘着嘴。我也不会阻止你的好朋友谈恋爱,这总该行了吧?”   “哼……”明雁狠狠啃一口玉米,再看宁休,认真道,“你看着吧,他们俩会在一起的!他们俩还会一直在一起!谁说少年时候的爱情不能一直存在?你们大人不知道,我们少年人的感情到底有多真挚。”   “是……”宁休附和一声,可是明雁知道,宁休根本就不相信。   明雁再咬一口玉米,看严言兴致冲冲地用水洗青菜。他就是相信这份喜欢。他自己得不到,总要看到自己的朋友得到。   剧组刚跟放羊的大爷买了一只整羊,严言做菜时,大爷过来送羊,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明雁还坐在房上,便拍手高声道:“烤羊肉吃啊!全羊宴!”   宁休再次哭笑不得,跟着点头:“今晚一起吃……”   剧组成员欢呼一声,纷纷围去看羊。这次拍戏,因为是小众文艺片,又是全封闭式的拍摄,很少有大牌演员愿意花费一年时间参与其中,也没有这样的档期。剧组里除了宁休外,均是些少曝光的演员,以拍戏为主,演技精湛,且都很好相处。   今天本来就休息,难得有只羊,他们都很稀罕,剧组也是有厨师的,上前与严言一同忙碌就算了。有几位演员,也特别感兴趣地非要上手忙活。明雁看得很兴奋,啃完玉米把玉米棒往宁休手中一塞,回身爬下梯子也要去帮忙。   还没爬到底,他就往下跳,吓得宁休直抽冷气。   明雁去帮忙?那不是帮倒忙?院子里顿时一团乱,热闹得很。   安歌碍于脸面,现在心情已十分好,其实特别想出去凑热闹,却也按捺着。明雁不时冲进来给他报道,一会儿是“哇严言竟会收拾羊!”一会儿又是“严言说烤羊肉串!他会片羊肉!”再一会儿是“严言竟然还会擀面条呢!我说我想吃刀削面,他说他试试!”   安歌双手握紧,明雁“哈哈哈”笑:“你还能忍住啊?”   “你故意的!”安歌生气。   “别气嘛……”明雁在他身边坐下,“你这次可要谢谢我,我直接把他带到你面前来了!”   “…”这也是实话,不是明雁与严言联合起来神来一笔,他至今还烦躁着呢,死活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   “你们刚刚说什么啦?你有说你也喜欢他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明雁笑:“看得出来的好吗,那次,严言为我们校花打架——”   安歌打断他的话,解释道:“他才没有为你们校花打架!那些女的在他眼里全是一样的,他只是乐于助人!”说完,安歌察觉到不对劲,明雁笑得肚子都疼了,朝他眨眼睛:“还说不是喜欢?”   “好吧……”安歌缩回床头,“跟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喜欢他。”   “你不告诉他吗?”   “我才不可能告诉他!坚决不能让他得意!”   明雁耸耸肩:“随便你们啦。只是这阵子我看你心情不好,宋叔叔给我打电话时候提到你,很担心。他们都以为你是入戏太深,只有我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严言三天两头地找我,我本来也不想多这个事,怕你生我气。可我又想,你这样,没人推一把可怎么好,我就答应和他一起来啦,正好我也想你。”   安歌抬眸看他,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啦,明雁。”   “没关系啦,那我很好奇啊,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   明雁点头:“不管如何,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虽然你将来要当大明星,身份特殊,要面对所有人的审视,你要记得,你身后还有我的支持!”   安歌笑:“你以为我怕这些?我才不怕这些,该承认的时候,我会勇敢承认,我只是暂时不想让他知道……”   “你们俩可真有意思,我性子特别急,如果是我,我可等不得。”明雁也并未在意,说完这事便道,“我后天就要回去了,你们俩抓紧时间相处!”又把安歌的脸给说红了,明雁再“哈哈”笑出声,扔下安歌出去玩了。   大家定下晚上在院子里,点了火烤羊吃,中午就先随便吃点。剔出的羊骨带肉,熬汤,煮面吃。剧组厨师是从当地请的,给他们擀面条。严言跟着学,竟上手很快,索性包圆。严言擀了面条,用羊汤煮面,再片上几块煮好的白羊肉,清汤绿葱,滴上辣油。就连宁休都吃了三碗,大家的舌头差点都吃没了。严言还特地帮明雁做了刀削面,明雁也吃了两碗。   安歌待在屋子里,闷坏了,可是他整张脸应该都哭肿了,哪里还有脸出去。   但听着院子里明雁与大家的笑声,安歌贴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不觉也笑了。没一会儿,他的房门再被人推开,他没动,严言手托一块木板,板上全是碗碟。他都没手开门,是用胳膊肘将门推开,转身又用脚带上门。   松了口气,他回身往安歌看来,立刻又开始傻笑。   安歌皱了皱鼻子,真傻!   严言走到床边,将木板放到床边,屋子里全是香味。   “我跟师傅学擀面条,做了好几种,都给你煮了一碗,安歌,你想吃哪个啊?”   “你给所有人都煮面条吃了?”   严言笑着点头:“嗯,顺手就都做了,还挺简单的。”   “你是剧组雇来的厨子吗,要你给大家做饭?明雁说,全是你自己抢着干!你是猪吗!你就不知道歇歇?”   严言不在意道:“没关系的,反正也不难。而且——呃。”   “呃什么呃,有话就说!”   “我多干点活……他们应该会多照顾一些你吧……”   安歌的心就好像缪家的樱桃树上,他曾亲手摘过的还未熟透的樱桃,酸涩无比,却又酸得他忍不住咬一口,再咬一口。安歌的心都酸软酥了,却还是凶道:“我是谁?每个人都喜欢我!还用你做这些?!”   “是是是……”严言不在意,再问安歌要吃哪个面。   安歌指他的外套:“全是油渍……”   严言低头看了眼,知道安歌爱干净,立即将衣服脱了,并道:“我一会儿就去洗,我给你弄面吃,吃哪个?”他回身问安歌。   “随便吧……”安歌现在一点也不想吃面,只想看他,还想抱他。脱了衣服,看起来也太好抱了。上辈子缪柏言就注重皮相,虽不学无术,倒还记着健身。严言可没钱和时间去健身,可是这身材,真是……太值得看了。   刚刚哭着抱住严言的时候,竟忘记感受拥抱,只顾着哭了。   承认心意之后,心意也能彻底地肆无忌惮。反正,现在这个人,将会是他的,不会再有人过来跟他抢。安歌放肆地看着严言,严言被看得反而有些紧张,小声问:“是,是哪里还有油渍吗?”   安歌摇头。   “那——”   “我也要吃刀削面。”   “好好好……”严言给他烫了许多青菜,放在碗底,边往碗中倒汤,边解释道,“这里没有鸡毛菜,只有这种。”他将面与汤和好,知道安歌不吃辣,也没放辣椒,都弄好后,将碗端起,递给安歌。   安歌还是趴在自己的膝盖,不慌不忙说:“你喂我吃……” 第54章   “…”严言的脸“轰”地立刻红了,低头,不敢再动。   安歌直起身子:“不喂就滚!”   “喂的喂的!”严言赶紧再抬头。   安歌“哼”了声,教训道:“我拍戏累到手了,根本不想抬手,让你喂我吃饭,是你的福气!你还敢拒绝!”   “我没有拒绝……”   “那你低什么头!”   “我——”严言的脸还有些红,到底用勺子舀起一勺汤,抬眸问安歌,“喝,喝汤吗?”   安歌看他,心想,就这点出息,那天到底哪来胆子冲过去表白的?表白至今,也快一个月了,再没听他提过这事。   安歌光看着他,却又不说话,严言将勺子往前递了递:“喝点吧,暖暖的,很养胃,这里太凉了,阿姨说你还要拍落水戏,别让胃里进了凉气。”   “你太烦了……”   严言好脾气地笑笑,脸上红色总算散去些许,将勺子递到安歌嘴边,安歌喝下那勺汤。严言问:“怎么样?”   “还可以……”   严言笑着点头,又给他喂了几勺汤喝。面条并不好喂,安歌双腿照例弯起,双手就踩在自己脚下,半点没打算自己动手吃。严言将面条搛到碟子里,分成一块块,再送到安歌嘴里吃。   是真的挺好吃,严言当真是做什么都好吃。   面条劲道,又有羊肉鲜香,安歌吃到后来,觉得严言这样好麻烦。严言便把碗端着,放在他嘴边,搛起一根面条送到安歌嘴里。安歌“吸溜”、“吸溜”地慢慢吸着面条吃,吃完一根又一根,很快便将一碗面吃尽。   “我还饿呢……”安歌抬头朝严言看,眼睛水润。   严言差点看呆,回过神,立即点头,再拿其他面,继续喂给安歌吃,安歌又“吸溜吸溜”,吸完整整三碗面。吃了面,又开始吃青菜和羊肉,吃得严言目瞪口呆,不禁又问:“今天也不减肥?”   “你知道我都多久没吃饱过了吗!”安歌冲他,“我连顿饱饭也不能吃了?!”   “吃!我再出去给你煮新的!”严言起身要走。   安歌伸手揪住他的衣角,严言回头,诧异看他。安歌仰头看他,问道:“你喜欢哪种衣服?”   “啊?”严言不懂。   安歌又松开他:“算了算了,跟你说也不懂!傻狗!”   “…”严言心想,安歌不说,他怎么懂……他抓抓后脑勺,“我去给你煮面吃。”   “你在这里陪我。我眼睛还肿着呢。”   “可你还饿……”   “不想陪就滚啊。”   严言立即坐回原处,谁料他刚坐下,安歌就往他肩膀靠来。严言吓得浑身立刻就出汗了,他只穿了短袖T恤,手臂全露在外面。安歌靠在他的肩膀,蓬软的头发软趴趴、麻酥酥地蹭着他的手臂,严言艰难地咽着口水,喉结不时滚动。   安歌抬眼瞄他,见他如临大敌、无比紧张的模样,得意而又肆意地笑了。   安歌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有人工电热毯在身旁,他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他就睡了十四个小时,睡着时是下午三四点,再醒来是第二天早晨六点。他睡得很饱,满足睁眼,却发现自己是躺着的。他立即想到昨天是靠着严言睡的,他睁眼,撑着就要往起坐,找严言。   还未起身,便发现趴睡在床边的严言。   屋外北风嘶吼,木门关得紧紧,一丝风也不露。严言的手还压着他的被子,似乎生怕他蹬被子。安歌轻声坐起来,探过去看严言。严言只露半张脸,光洁而又轮廓分明,鼻梁如山峦,安歌突然就好想亲一亲那山顶。   偷偷亲一下吧,反正他也不知道。   安歌再往前靠,离严言越发的近。   最近的时候,只剩一厘米,严言醒了。他不仅醒了,他还立即发现安歌也醒了,他匆匆抬头,着急道:“安歌——唔!”他抬头抬得太过用力,先是额头撞到安歌的鼻子,鼻子又接着再撞到安歌的下巴,撞得他们俩都很疼。   安歌痛得神经大受刺激,生理泪水纷纷往下落。   严言吓得伸手要去给他擦眼泪,安歌气得抓起枕头打他:“你又流鼻血了!”   严言这才察觉自己流鼻血了,慌慌张张伸手去捂鼻子,鼻子很疼。他紧张地看刚醒的安歌,当真是泪水涟涟,脸庞精致,在黯淡且未开灯的屋内,嘴唇……好红。严言一顿,只觉鼻血流得更为肆意。   安静许久的某处,甚至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两人离得这样近,严言满脸羞愧,安歌想看不到都难。   安歌生气从被子中抽出自己的脚打算踹他,不抽也好,再一看到安歌的脚,严言的脸更红了。   安歌抬脚用力踹他:“我才十六岁!”   于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又开始了。   最后是严言拿毛巾匆匆擦了自己的鼻子,出去掰了屋檐上的冰块,掺进热水中,兑了水过来给安歌擦脸。安歌避开他的手,气得骂道:“别碰我!变态!”   “我,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气了,你真的别气了,我错了!”   安歌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严言是头一回看到安歌在他面前露出委屈的模样,他的心满成迎风船帆,单膝跪在床边,仔仔细细给安歌擦干净脸,再给安歌脸上抹得香香的,安歌才“哼”了声,暂时放过他。   严言大松一口气,回身要出去。   “你干什么?”安歌叫他。   “我出去冻一冻……”   隐晦而又直白,安歌却懂了,他只好再低吼一句:“变态!”   严言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蹲在屋檐下,拿着冰块冰自己的鼻子,差点没把起床来叫安歌的小陈给吓到。   小陈心想,这可怜孩子,该不会是被安歌赶出来,在外面蹲了一夜吧?   更多的人出来,都看到蹲着冷静的严言,知道内情的都以为是被安歌赶出来的,纷纷涌上同情神色。不知道的其他演员们,都感谢他那碗面,纷纷与他打招呼,甚至叫他去他们屋休息的。   严言这才尴尬地起身,跑到屋子后面继续蹲着去。   明雁笑死了,非要来问安歌实际情况。安歌死活不肯说,明雁“嘿嘿”笑:“谁不懂啊,不就那点儿事么……”   “明雁你也才十六!”   “我就说说嘛,你别气。”明雁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昨晚,他们是如何烤羊吃的,“只可惜,你们俩没参与。”   安歌想到严言一直陪着自己,还把自己送到被子里睡觉,不由又甜甜笑起来。   “哎哟……”明雁抱住自己发抖,“这还没怎么样呢,真是受不了。”   安歌笑着推了他一下,两人大笑着互相推着虚打一番。   安歌继续拍戏,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太多。有时候,入戏太深也并非好事,一个角色,你既要沉浸进去,又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他,两厢结合,才能有最出色的诠释。   宁休很满意,他觉得安歌这样刚刚好。   当天他们拍在冰面上的戏,一切顺利,早早收了工。   明雁想去砸冰钓鱼,晚上煮了鱼汤,烫鲜羊肉吃。宁休一向很宠他,二话不说地带着一块儿去。导演想了想,也跟过去凑热闹,其余演员也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到最后,安歌也去了。严言一整天都没脸看安歌,这会儿不能不跟着。   村子里就有条小河,河面上全结了冰,各人找好位子,砸了冰便开始钓鱼。   安歌也找了个地方,刚坐定,严言跟到身后。安歌裹得严严实实,踩踩脚下,指挥道:“砸!”   严言激动,就怕安歌不搭理他,点着头赶紧去拿铁锹帮他砸洞。安歌在小板凳上坐着,发现钓鱼也太难了,且冰面上太冷。可不远处,明雁他们不时有笑声传来,他们还真的钓到了鱼!安歌就有些急,踩踩冰面:“怎么我钓不到!”   “快了快了……”严言安慰他。   可几乎每个人都钓到鱼了,安歌也没钓到。安歌站起来,蹲在洞边往里看,伸手打算进去捞鱼。严言见他这样,立即将他往后拉,根本不敢让安歌亲手去找鱼。安歌偏要自己去找,与严言拉来拉去间,安歌的脚步一重,脚下的冰面忽然就裂了。   严言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即将安歌推出去。刚将安歌推远,裂缝竟迅速变大,严言已有一只腿完全落进冰水中,他跪在冰面上,往前爬着,试图将腿给抽出来。   “严言!”安歌吓得冲过来要拉他,严言这个傻子,还冲他笑!伸手还去推他:“我没事的!”   刚说完“没事”,他另一只脚下的冰也裂了,瞬时,他整个人都掉到了水里,只剩一双手扒着冰面。   安歌既想冲,又不敢冲,就怕一跑,要裂更多!   好在安歌的惊呼声,将大家伙儿都叫了过来,他们由当地的老农做指导钓鱼。他们一来,齐力迅速将严言拉上来。即便如此,严言整个身子都湿了个透,几位小哥想抬着他回去,他还冲脸色煞白的安歌说:“没事的,一点儿也不冷……”话没说完,他的牙齿便开始打起了哆嗦。   宁休道:“快抬回去!抬到安歌的屋子里!”   严言一把被几人给抬起来,速速地跑了。安歌顿在原地,白白的一张脸,差点又要哭,甚至忘了跟着走。是明雁不愿意走,拉着他的宁休才回头,见安歌这样,沉声道:“安歌!走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安歌这才眨了眨眼,往河边走。   严言倒也没有事,剧组里有医务人员,给他检查一番,无非就是受了冻,一时有些寒凉,晚些兴许要发高烧。严言被塞在被子里,医务人员给他量了体温,喂了几颗药,便带着人都出去了,让严言好好休息。   安歌徘徊在屋外,反而不敢进去。   明雁走来,拉拉他的手臂,不好意思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提议去钓鱼……”   安歌摇头:“不是,没关系。”   不是因为钓鱼,更不怪明雁,都不是。   “安歌?”明雁看安歌的脸始终煞白,有些担心了。   “我,我想独自走走。”   “哦……”明雁目送安歌往院外走,安歌沿着山道爬上小坡,再在坡顶坐下。   天边是星星,星光甚至有些惨白。安歌抱住双膝,眼前还是严言跪在冰面上对他说“没事”的傻笑模样。刚回到这里,初次遇见严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只恨不得离这只狗越来越远,恨老天爷的捉弄。   安歌抽了抽鼻子,将脸埋在膝盖里。这次才是真正的做了决定,严言将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甚至更重要,还有何所求?   他不会把严言还回缪家的!   哪怕严言将来要恨他。   安歌下定决心,立即起身,转身回屋看严言。   严言吃了药,似乎睡着了,也果然如医务人员所说,发起了烧。安歌轻手轻脚地推门,再进去,踮着脚尖走到床边。   他垂眸看闭眼安睡的严言,看了许久。   他弯腰,在严言右边的脸颊,轻而又轻地“啾”了一口。   也不知是因为严言发烧,还是自己身上太热,这个轻而又轻的吻,未免也太热了。   安歌臊得浑身也跟着发烫,甚至也想出去从屋檐掰块冰下来将自己冻一冻。他急急起身,却发现,不知何时,严言睁开了眼睛,瞪圆了眼睛在看他!   安歌脸上更烫,手掌“啪嗒”落到严言滚烫的脸上,遮住他的双眼,叱道:“你什么也没看到!不许看我!” 第55章   天亮之后,严言与明雁一起走了,他们来时就有人陪着,如今回去了,严言还发起了高烧,宁休再派自己的一位助理送他们俩回家。   明雁喜欢拖拉机,觉得有趣,还是坐拖拉机到村口。   临到要走了,明雁纳闷:“安歌怎么还不来?”   宁休也回头看小陈,小陈尴尬地笑:“他,可能又去山上培养灵感去了……”   赶飞机要紧,明雁有些失望,也只能上车走了。上了拖拉机,明雁与宁休挥手,拖拉机渐渐消失在村道上。看不到宁休等人了,明雁伸手捣捣严言:“喂,你脸怎么这么红?肯定不是发烧这么简单吧?”   严言涨红着脸,不好意思接话。   明雁笑,没再继续问。   昨夜,安歌叫严言闭眼后,严言也的确乖乖闭上了。一闭上眼睛,安歌就慌张冲出屋子,跑到小陈那里凑合了一晚,结果这一大早地,小陈醒来发现,安歌也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安歌去了哪里。   安歌能去哪里?   安歌又坐在小坡上吹凉风去了,他觉得吧,他上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两世的英明,全毁了!他后悔不已地直敲自己的脑袋,一只狗,就有那么好亲吗?非要亲?   恨!   他在坡顶烦躁地跺脚,听到坡下村道上的拖拉机“突突突”声,他又赶紧往边沿跑去,看到慢慢悠悠开过的拖拉机。甚至看到明雁的大红围巾,和傻狗的黑色羽绒服。   也不知道他的高烧有没有退……   安歌咬住嘴唇,目送他们远去不见。   安歌的手机还坏着,索性就由它坏。严言他们平安到达南安市,也是小陈告诉他的。妈妈跟他通过一次话,得知严言回家后,烧便退了,又回到店里继续忙碌。听妈妈的话音,似乎严言没有什么不同。安歌放下心,却又不开心。   他都亲他了!   怎么还一点变化都没有?!   太过分了吧!   过分归过分,有天,小陈问他:“品牌方要给你送新一季的新款,你要不要自己挑些啊?穿出去,也是打广告,总归要挑些自己喜欢的。”   安歌本想随他们选,忽又看向小陈,有些欲言又止。   小陈不解:“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咳……”安歌磨蹭了许久,才道,“那个,能不能多拿些大号的衣服。”   “是怎么个大号法?”小陈虚心求问。   “就,就是一米八八那种身高的人穿的衣服……”   “哦……”小陈拖长声音。   “…”安歌的耳朵立刻变红。   小陈不敢逗了,笑着说:“放心放心!我立即给你办妥!都有都有!”   “不是,我不要了!”安歌义正言辞,小陈赶紧跑了,跑得远远的才敢笑,早恋之花,看来真的要开了啊。严言同学上次来这一趟,虽带了高烧回去,到底不亏!   快要抱得他们美人归了呀!   先前,安歌躲避严言,严言想法设法地找他。这一次,就连严言也彻底地没了动静。   安歌拍戏的时候便好好拍戏,不拍戏的时候便坐在坡上吹风、想事情。   而《天道》终于播到最后的大高潮处,此时,南安市电视台向剧组发出邀约,邀请他们参与本市春晚的直播。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向来与宁休关系好,也挺喜欢安歌的邓导,立即联系上宁休。   宁休他们整个剧组,本是打算直接在剧组过年。也没想到多出这样一件好事来,宁休站在一个老板的角度看问题,思考了几分钟,便决定让安歌回去参加春晚。既然主角回家过年了,那整个剧组便一起放三天假吧。   这几天,大家一起赶一赶,别落下进度。能回家过年,整个剧组立即高兴得便已仿佛是提前过年,兴奋地一同赶进度。   今年过年,是2.12。正好是情人节的前两天,春晚是2.11除夕夜。安歌参与的节目,很简单,唱《天道》的主题曲,参与者包括歌曲的原唱戚源、张婧怡,还有夏芸、安歌,以及另外两位演员,正好是三男三女。   这个节目的重头戏肯定还是戚源与张婧怡,毕竟是原唱,他们都是站在一边跟着唱唱高潮部分的。而这种节目,也没有太复杂的走位,大多是站在原地唱歌。宁休亲自与电视台总导演沟通过后,又带着安歌与导演一齐开了个简短的视频会议,让安歌远程参与彩排。   直到2.11当天,安歌才收拾好行李,带着小陈往南安市赶,赶直播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他们是早晨7点的飞机,到家后,会直接去电视台。在机场等起飞时,安歌代言的forever花店发出了他配合情人节主题的广告,正是早晨6:01。   小陈笑:“真是有心了……”   虽说大清早,但因品牌方早做过预告,已有不少粉丝在等。   严言也在等,六点刚过一分,他便立即刷新,看到新广告。广告中先是窗台与回身看向镜头的斑斓小鸟,小鸟叫了几声,叫醒整个清晨。天瞬时便亮了,阳光也铺满整片大地,镜头却未放远,而是更细微,穿过小鸟的身影,深入窗中。   窗内,是一张床。   小鸟又叫一声,床上之人翻了个身,阳光被窗格分成小块,落在洁白被褥上。镜头则是缓缓上移,指甲,手指,手面,手臂……下巴,鼻子,它们一一出现。最终镜头定格在一双紧闭的双眸上,小鸟再叫,欢快得仿佛在唱歌。   那双眼睛,终于睁开了。   蓝色眼眸被光照进,泛起浅紫光芒。那双眼睛忽的一弯,镜头再移至他上翘的嘴角。巧笑的他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双手伸展披上紫色睡袍,踩着白色地毯往外走去。镜头终于放远,原来这是一座古堡。少年伸手推开古堡的门,缓缓而出,赤脚走上石板路,再踩进泥土中,迈进一片紫色玫瑰园。   少年徜徉在花海当中,终于,他找到了他的那支花。他眼睛一亮,跑上前,弯腰在那朵花的花瓣上落下一吻。他伸手摘下那只花,回身望向镜头,又是灿烂一笑,带着那支花,走入花海深处。   广告到此为止,时长两分多钟,安歌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配乐。   安歌愈走愈远的背影变得更为模糊,广告片尾出现一行字:你的花在等你,你何时来?2.14,Forever在这里等你。   这就是Forever的情人节特别策划。   严言深吸一口气,身心满是震撼。   他连评论也未来得及看,起身走到卧室一角,那些花,陆陆续续地全开了。   其中有一盆,也是紫色。   严言蹲下来,看了很久,用手机拍了照。明知安歌的手机坏了,他还是编辑起了信息。   那晚,不是做梦吧,安歌亲他了……   回来好多天了,他真的还没敢回过神。   即便真的是做梦,他也想要把梦变作现实。   严言把照片发送了出去,并道:他也在等你。   安歌的手机,只是屏幕碎了,功能其实好好的。   小陈告诉他,新广告投放出来了,他突然特别想看看严言说什么。却又不想用小陈的手机,否则会被发现的……   他到底把自己破破烂烂的手机翻出来,开机去看微博。   结果,他还没有看到微博,先看到一条短信。   他是知道新广告的情人节主题的,毕竟是他自己拍的广告,品牌方肯定要与他沟通,要他更好地理解广告本身。   “他也在等你”?   是他,还是这盆花,或者都是?   安歌隔着碎裂的屏幕,还是看完整了那盆花,   小陈催他,他们又要登机了。安歌起身跟着小陈走,空姐笑眯眯请他们各自关机时,他到底回复了严言的信息,他道:我回来了。   回复完毕,立即关机,飞机直上云霄,飞往南安。   落地后,直接走vip通道,来接他的车早已候着,他们直接去电视台。时间挺赶,李欢心亲自来接,路上堵车,大家面上都有些焦急。李欢心不时通电话,挂了电话,头也没抬,在通讯里翻找号码,并对安歌道:“安歌,先把衣服换了吧,你坐后头换,要来不及了。”   她说完,没听到安歌的回应,奇怪地回头看了眼。   安歌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是,睡着了?李欢心看小陈,小陈摇头,表示不知道,李欢心凑上前:“安歌!”   “啊?!”安歌如大梦初醒,浑身一抖,抬头看她,“怎么了欢心姐姐?”   李欢心哭笑不得:“发什么呆呢?快,换衣服,在后座呢。”   “哦!”安歌眨眨眼,松了口气,爬到车后座换衣服。李欢心继续打电话,安歌换衣服,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李欢心不知在与谁打电话,说到年礼的事:“安歌今晚过了零点才能回家,你带人去看看阿姨,对,多买些东西,好……”李欢心再问,“安歌,阿姨喝酒吗?”李欢心放下手机,回头看安歌,“安歌!”   “嗯?!”安歌抬头。   “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啊?出了什么事?”李欢心仔细看他,以为他是心情不好,可也不像。   安歌冲她可爱地笑了笑,总算是彻底回魂了,认认真真换衣服。李欢心不好再看,回身看了小陈一眼,小陈往里缩了缩。   安歌当然不是心情不好,他只是有些后悔,怎么一时冲动又说了那种话!不知道傻狗又要发什么神经呢!从上了飞机,到现在,他都有些……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呢,可能是害羞以及紧张吧……   他反正是不敢再开机了。   换好衣服,化妆师过来给他化妆,他与人聊聊天,总算暂时将事情抛到脑后。   到达电视台,安歌踏出保姆车,尖叫声袭来,门口蹲了不少粉丝。   十来个小时前,他还是个大山里衣衫褴褛的可怜小哑巴。此时,安歌已是一身礼服,精致妆容,发型也是精心打理过,俨然一颗闪闪发光的星。   安歌笑说:“新年好啊……”   女孩们喊得嗓子都快破了,安歌再朝他们挥挥手:“晚上要记得看我哦。”   “啊啊啊!”   熟悉的尖叫声中,安歌彻彻底底醒神了,他灿烂笑开,自信无比地带人拾阶而上。   守着安歌的粉丝们目送安歌走进电台,还不愿离去,电台的保安说了无数次“快走吧,他不会再出来了!”她们还不相信。   安歌在参加紧张的彩排,休息时,他听闻粉丝还在外面,想了想,到底是开机了。   他彩排时一点也没紧张,开个手机差点开出一身汗,可是手机打开的速度太快了。还没紧张够,短信、app推送便一一弹了出来。安歌深吸一口气,点进去看严言回了什么。   结果——   严言竟然什么也没回复!   安歌好生气啊! 第56章   严言兴致冲冲地踩着改装过的他从前那辆摊车进了小区,远远便见到家门口停着的几辆车。他愣了愣,立即更用力地骑到门口,没顾得上将车上东西卸下来,他赶紧推门进屋。   在院子里,他便听到阵阵笑声,他走进房中。安妈妈见他回来了,立即起身:“严言回来啦!”与此同时,客厅里坐着的几人也一同站起来,言笑晏晏看向他。   严言松了口气,他认识,是安歌公司里的同事。   与安歌的相关的事物也好,人也罢,总是令人欢愉的,严言不禁就对他们笑。   他们憋笑,毕竟他抱着盆花到公司去表白的事情,人尽皆知。但安妈妈在,他们并未多言,和严言打了招呼,与安妈妈又聊几句,便告别走了。   严言与安妈妈一同送客,回来,严言拉着摊车进院子,好奇问:“阿姨,他们来做什么?”   “童童今天不是回来么?他们是来送年礼的!他们说童童一回来就要去电视台彩排春晚!也是这几天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呢。”安妈妈说得与有荣焉,满脸红光。   她前几天正式辞职,儿子又这样,是真正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从未觉得生活是这样美好过。   严言听了她的话,也跟着傻笑:“上春晚?真了不起!”   “可不是!全球那么多人一起看着呢!”   “那,阿姨,参加春晚,回来得好晚了吧!他不就没法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了?”严言有些着急。   安妈妈笑:“我们吃!等童童回来,一起再吃一顿!”   “嗯!”严言笑。   “来!我们看看年货。”安妈妈拉着他,一同进屋,高兴地拆那些箱子、纸袋子。除了水果、螃蟹等吃食外,还有几瓶葡萄酒。安妈妈拆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女式服装,她有些惊讶,“这些衣服,这么多,严言你看看,很贵吧。是不是不该收?唉!早知道我就不收了!回头还是给人家吧!”   严言平常并不笨,赶紧道:“阿姨,安歌现在是明星,很多品牌方给他送这些的。既然是他公司的同事送来的,那肯定是没事的。”   “真的?”安妈妈还是有些不太敢要,将箱子又合起来,笑道,“还是等童童回来再说吧!”   严言笑着点头,自从收到安歌那条“我回来了”的信息起,不,是自从安歌那天……那什么了他起,他的心就未曾恢复过正常跳动。动不动,脸颊那被安歌的嘴唇碰触过的地方便会发烫……   严言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陌生得可怕,却又有点向往。   安妈妈再拆另一个箱子:“我们看看这里面又是什么?哎呀,这,这是给严言的衣服吧?”   “啊?”严言一愣,立即往箱子中看去,安妈妈拿出一件长款风衣来,那肩宽,一看就不是安歌穿的。安妈妈又拿出一条牛仔裤来,那长度,也一看就不是安歌穿的。   安妈妈再拿,拿一件赞一件,回头就拿起一套塞给严言:“快去试试!这一套好看!”   “不,不太好吧……”   安妈妈一愣,笑了起来:“你看我,既然是童童的同事送来的,童童肯定是知道的!他觉得没问题,我们又怕什么呢?不要,反而要被童童的同事们说小家子气吧。这两箱子啊,就是童童给我和你的衣服呢!”安妈妈感慨道,“童童真是长大了,真没想到我们童童会这样,我……”   安妈妈越感慨,话越多,严言则是低头看安妈妈塞他怀里的那套衣服。   是安歌给他的吗……   他的手微微抓紧,顿时连衣服好像也烫了起来。   安歌发微博让大家早些回家过年,电台门口的女孩们才渐渐散去。   散去后,拍到安歌的粉丝们,还不忘把视频往网上传。视频里有粉丝要给安歌送礼物,安歌连连摆手说“不要”,还让她们把钱留着多买漂亮裙子穿。   “5555555555我们宝宝怎么就这么乖”,视频下全是粉丝排队流泪。   安妈妈将衣服都挂到衣橱里,严言在厨房准备年夜饭,他靠在料理台上,将手机拿出来,反复看那些新发出的视频。粉丝们“安歌啊啊啊”、“宝宝啊”的尖叫声中,他看得有些出神,安妈妈进来,他也没发现。   安妈妈笑:“是粉丝们拍的童童吗?”   严言回过神,很不好意思地把视频给安妈妈看。安妈妈看得满面笑意,却也有些失落,孩子耀眼的背后都是心酸,小小年纪就要与她这样长期分离。可是小鸟儿长大,总要飞出去的。安妈妈脸上的落寞,渐渐又变为骄傲。   她的儿子,不是一般人,自然也要做不一般的事!要成功,当然要付出代价。   安妈妈抬头对严言道:“严言,晚上你能帮阿姨去接童童吗?他一个人辛辛苦苦还要参加晚会,新的一年,不能让他独自回家。”   严言心中欣喜非常,立即点头应下。   安歌与导演交流,又和戚源等人打招呼,几人私下多彩排几次,几乎就没了问题。傍晚时,整个广播大厅后台全是人,他们整个剧组才能落到一个小的休息室,围坐在一起聊天,倒还算热闹。   戚源是个很搞笑的人,说话特别好笑,所以他才能通过综艺节目翻身,虽是唱歌的综艺节目,若没有他风趣的谈吐,也不至于被人记住。有他在,总不会冷场的,大家被逗得不时大笑,安歌也忍不住笑。   正笑着,不知谁问了句:“哎?夏芸呢?”   张婧怡冷嘲热讽道:“夏公主怎会与我们挤在小小的休息室里。”   空气一冷,戚源不动声色,笑着问安歌:“安歌小弟,我听说啊,你现在拍的宁休这部戏。当初谈戏时,你说最好十八岁前拍?晚点,你怕自己长太高?”   他刚说完,其他几人就大笑起来,安歌自己也觉得好笑:“是啊,我最近已经长了几公分了!”   “哈哈哈那你觉得能长多高?”戚源迅速又把气氛带动起来,安歌也不能不配合,笑眯眯道:“我觉得,我能长到戚源哥这么高吧!”   “哎哟,那你可要努力了!”戚源猛拍安歌的肩膀,另一位女演员道:“你粗手粗脚别把人家安歌弟弟拍疼了!来,安歌弟弟,来姐姐这里!”笑笑闹闹,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几分钟后,夏芸匆匆忙忙地进来了,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呀各位!刚刚有些事!”   他们纷纷说“没事”,只有张婧怡又翻了个白眼。   夏芸坐在安歌身边,拿出手机开始不停敲键盘,安歌并非刻意去看,伸手去给戚源拿水时,瞥到夏芸是在和杨谨发消息。再看看夏芸一脸甜蜜,安歌心里再叹气。   可是这种事又哪是他能管得了的。   他们的节目,在零点以后。节目顺利表演完,一同倒计时迎接新年后,他们回到后台。大家相互恭祝新年后,彻底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各回各家。   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有粉丝在外蹲守,而且他们的车全都停在内部车库里。   李欢心是外地人,将安歌平安送到电视台后,先赶飞机回老家,还是小陈陪他。一上车,小陈在安歌耳边小声道:“严言给我打电话!”   “他干什么!”安歌还生着气呢,竟敢不回他的短信!   “他说他来接你……”   “接我?”   小陈连连点头:“他是这么说的,我说没有你的答应,我不好说什么。他说他在外面等你。”   等个鬼啊!   “他在哪里等?”尽管如此,安歌还是问了句。   “我也不知道……那会儿挺忙的,我急急忙忙地也挂了电话。”   安歌皱着眉头,有些生气,更多的是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情绪。司机王叔将车直接开出车库,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他们的车刚开出车库,小陈的电话又响了。   小陈瞄了眼,对安歌道:“严言的电话……”   安歌伸手:“给我吧……”   “好好好!”小陈仿佛扔烫手山芋,安歌“咳”了声,小陈低头憋笑,安歌瞪他,接起电话,冷冷道:“喂……”   “安歌!”严言傻不愣登的声音冒出来,“春晚结束了!”   “是……”安歌冷漠地惜字如金。   “我来接你!”   “我又不是没有车,要你接我干什么!”   小陈抖抖肩膀,哎哟,这可太生气了吧。安歌见他故意做丑相,气得想打他,小陈拱手求饶。   严言不知这边境况,依然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安歌,我在奶茶店这里等你!你让司机把你送到这里,好吗?”   “那我不能自己回家吗!”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怎么能独自一人回家呢。”严言笑说。   声音极暖,如暖流,脉脉顺着安歌的血管流入心房。   安歌忽然就有点高兴起来……甚至嘴角不自觉上翘。   “安歌?”严言还等他答案。   “哼!”安歌挂了电话,对老王道,“王叔,麻烦你送我去奶茶店那里!”   “是你去过几次的那个奶茶店?好嘞!”老王利落地调头。   小陈“嘿嘿”笑,安歌把手机扔给他,转身看向格外安静的街道,继续笑。   整座城市仿佛空城,交通也格外顺畅,不过十来分钟,他们便到达奶茶店门口。黑漆漆的整条街上,只亮了那么一间屋。   亮亮的屋前,还立着一个人。   好远的时候,安歌便看到了。王叔道:“是那里吧?那孩子在门口等你哪!”   安歌“嗯”了声,想笑,却又拼命咬住嘴唇。   小陈终于不再打趣他,老王停好车,严言立刻跑到车前,伸手拉开车门。安歌吓死了,险些就忘了藏起笑容!   好在小陈回身给他拿了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他慌忙接过衣服,低头假装穿衣服,总算没被发现自己的那副傻笑模样。   安歌慌里慌张地穿衣服,甚至不敢抬头看严言,脚直接迈出去,往下踩。可是羽绒服太长,直接绊倒他,他一脚踩空,腿一歪。这下好了,直接掉严言怀里了。   严言吓得紧紧抱住他:“安歌!”   小陈再度憋笑,又把身后的一个包递给严言:“给,安歌的包!”严言一手搂着安歌,一手接过包,小陈笑道,“安歌就交给你了啊!我们回家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严言拉着安歌往后退了退,小陈关上车门,车子很快开离。   目送车子开远后,严言抱着安歌,站在马路边上,两人突然同时沉默起来。   还是安歌不自在地先回神,他撇着嘴,从严言怀里挣脱出来。背对着严言,他将长羽绒服穿上,严言走到他身后,叫他:“安歌……”   “嗯……”安歌耳朵发烫,不敢往后看,那只能往前走。小小的奶茶店亮着明黄的光,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安歌走进去,上下看看,很喜欢。而严言跟进来后,反手就把卷帘门给拉下来了。   “你干什么!”安歌吓得,回头问。   严言盯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小声说:“这,这样,比较安全。”   安歌是从电视台直接过来的,妆没卸,与日常生活中的安歌完全不同,完全是大明星的模样。漂亮而又耀眼,然而本高不可攀的安歌,却近在咫尺地站在这样一间小小的奶茶店里,还是他严言的奶茶店里。   严言千言万语都化作温柔眼神,全部投放至安歌身上。   安歌被温柔眼神包围,耳朵更烫。安歌也眨了眨眼,回身往里走了几步,干巴巴地说:“挺不错的……”   他们谁也不敢提,那天,安歌“啾”了一口严言的事。   严言却以为安歌是真的要讨论这里的装修,反而认认真真给安歌介绍起来,讲他是如何装修的,还挺有趣,安歌听得也有趣。安歌走到点单台前,低头摸了摸。   严言鼓足勇气,说:“安歌,我们去放烟花吧。”   “啊?”安歌诧异抬头。   “阿姨说你喜欢这些,但是小的时候家里很少放,长大后市里又禁了。我今天买了很多,我们现在去放烟花吧!”   安歌有些心动,却又拒绝:“还是先回家吧,我妈还在等我呢。”   “是阿姨让我带你去放烟花的!”   “…”安歌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神经病,原来不是严言自己想带他去啊。安歌的确想看烟花,点头应下了,问题却又来了,“我们怎么去?车都走了,今天除夕,根本打不到车的。”   严言笑道:“我以前卖鸡蛋饼的那个车,被我改造过了。”   严言说着,走到门面房的后门,推开,里面是个小院子,回身朝安歌邀请地笑。安歌好奇走过去,果然是改造过了,摊车是三轮的,原本的后半部分都是放东西的。如今被严言用铁焊了个架子,全部用玻璃围上,刚好够坐在里面,看起来就好暖和啊。   安歌不由也笑了。   严言关了门,关了灯,扶着安歌爬上车坐好。   安歌用帽子将自己的脸围好,严言关好玻璃门,带着安歌与满车的烟花往郊外骑去。零点之后,路上更安静,安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严言的后背。   严言骑得飞快,安歌看得出了神,真想就这一样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比起上辈子的奢华与荒唐,他还是喜欢此时这样不仅不昂贵,甚至简陋的宁静。   他多希望严言一辈子都能这么穷。   上辈子的影响太重,谁又知道这辈子的严言重新变得富有后,还会不会改变?老天爷从来都是无常的。   一路上,安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失落,患得患失。   他们到了能放烟花的地方,到处都是放烟花的人,很热闹,压根没人在意他们。严言往深处骑车,到了最里面才停下。严言打开玻璃门,安歌要自己往下跳,严言已经伸手拉他。   安歌的手缩了缩,还是自己跳了下来。   严言也不失落,转身就去搬各式烟花。安歌四处看看,不远处正好是河边,水面拱有一弯桥。   安歌立即伸手指桥:“在桥上放,这样,烟花就全部倒映在水面上了!”   严言笑着点头:“好!”他二话不说,就把满车的烟花都搬到桥上,安歌走到水边,蹲在地上,双手撑在膝盖捧出自己的脸,遥遥看弯腰忙活的严言。严言回头看他,笑道,“我放了啊?”   安歌点头。   严言点燃火柴,再点着烟花,几声轻响后,烟花开始绽放。严言真的买了好多种烟花,有原地绽放的,也有直接飞到空中的。也不是多么贵的烟花,可如同爱情一样,贫穷的爱情就不美好了?   安歌是真的很喜欢烟花,上辈子看过太多,有一年国内举办奥运会时,他作为表演嘉宾也在现场。那样大规模、华丽的烟花,他都看过,本已没有什么烟花还能再入他的眼。   可偏偏就在此时,寒冷夜风里,他看着颜色粗糙、味道甚至有些刺鼻的烟花看得发起呆。他微微张嘴,抬头看天,再看那些飞上天的花瓣散开,在水面描绘倒影,落下,又镌刻痕迹。   严言回身看到他这样,笑得眉目舒展,哪怕安歌并未多看他一眼。   严言蹲在地上,一个又一个地点着烟花,并未与安歌说话,不去打搅此刻的宁静。   安歌始终抱着自己,后来也渐渐不再看天,他只看水面上,烟花的倒影。   倒影,总能比转瞬即逝的天空中的烟花存留更久。   严言点完所有的烟花,只余最后一个最大的,买时据说能放五分钟。   严言留到最后,用火柴点燃后,他想叫安歌看,却又想起,是不能叫安歌名字的。他的嘴巴张了张,回身看向安歌,想叫一声“童童”,叫小名总没事了吧?   却看见,安歌紧紧抱着自己,静静看向水面。浑身笼罩着一股,迷茫?孤独?还是什么?   严言看不懂了,可他心里不好受,他宁愿安歌打自己、骂自己,也只希望安歌笑。   最大、最漂亮的那个烟花已经开始绽放,不愧是贵的,璀璨无比。背对这样的绚烂光芒,严言担心地往安歌走去。走到安歌面前,他低头小声叫:“安歌……”   “嗯?”安歌缓缓回神,从水面移回视线,抬头看严言。   那一瞬间,身后的绚烂光芒全部盛进安歌的浅紫眼眸当中。   这,就是灿烂而又孤独吗?   严言的心停了一秒。   他弯腰,伸手轻轻捂住安歌的眼睛。安歌的眼睛眨了眨,忘了伸手打开严言的手,反而乖乖闭上了。   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眼神。   严言再松开手,安歌却还没睁开眼。   烟花快要接近尾声了吧。   严言单膝跪到地上,在蹲着的安歌唇边,倾身落了个吻。 第57章   安歌没有打严言。   严言难得也没有紧张。   严言离开安歌唇边的瞬间,安歌睁眼,恰好看到水面上的最后一点亮光。   烟花放完了。   安歌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心跳得厉害,也不想说话。严言伸手拉他,轻声道:“回家了……”   安歌想了想,也轻声道:“腿麻……”   严言直接跪在安歌面前,伸手给安歌,回头看他:“我背你……”   安歌与他对视几秒,伸手抱住严言的肩膀。严言对他一笑,缓慢起身,紧紧抱住安歌的两条腿。严言说:“我们回去了……”   安歌也回头,再看一眼什么都没有了的水面,心中却没有空落落,反而很满。   安歌点头。   严言背着他往车子走,不远也不近,严言却走得极慢,似乎也希望能这样背着安歌走到世界尽头。   安歌也没有催,他的脸贴在严言的衣服上,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严言说:“我想赚钱,我想买车,我想买大房子。”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问安歌,“这样算是愿望吗?”   “你要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车、房,你要娶老婆吗?”   严言吓得赶紧摇头:“我不娶老婆!不是,我的意思是,是——”   安歌也没有嘲讽他,只道:“那你要钱做什么。”   “我,我想让你和阿姨过得好一些。”   “我和我妈是我自己的责任,跟你没关的。”   严言停下脚步,低头看影子,安歌没他高,没他壮,背在身后,只看地面的影子,甚至不能看到安歌。而这正是严言所希望拥有的一辈子,他想将安歌与安妈妈挡在身后,为他们遮风避雨,让他们开开心心地生活,永不再孤独与迷茫。   严言开口:“安歌,我,我喜欢你。”   终于,隔了这么久,严言又说了“喜欢”两个字。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安歌问,很平静。   “我也许知道,我也许不知道。可是这一辈子,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听你不能与别人言说的伤心与难过,我也想感知你不会轻易让人知晓的快乐与幸福,我想和你一起照顾阿姨,我想和你们一起拥有一个家。   我没有钱,我没有本事。但是,我会努力的。安歌,给我三年时间,我会给你买车,给你买房子,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真正的宝石。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你也不需要这些。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我可以照顾你和阿姨,我也想证明给你看,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会追上你,无论你走得多远,站得多高,我会一直、一直努力。”   安歌再平静问:“可你问过我的想法吗,我和我妈一定需要你这样?”   “我,我——”严言说不出话来了。   真的是笨嘴拙舌,安歌暗自叹气,又说:“为什么非要是我?为什么非要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好看?”   严言立即猛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这辈子都一直这样看着你。”   安歌的眼睛又湿了,想一辈子看着他吗?   他真的会一辈子,从始至终这样看着他,喜欢他?   安歌吸了一口气,又问:“你知道我这辈子的愿望是什么吗。”   严言呆呆摇头。   安歌再趴到严言的肩膀,眼泪到底又流了出来。   他这辈子的愿望是让妈妈快乐地长命百岁,以及,再也不要遇见缪柏言啊。   可是他们还是遇见了,隔着时空,隔着年岁,提前两年,他还是遇见了这辈子的缪柏言。   甚至他再次喜欢上了缪柏言。   以死为代价的他,到底又要重蹈覆辙,只是这次的这条老路,走到尽头,应该会给他全新的风景吧?应该能看到希望与明亮吧?   他是能够相信这一切的吧?   能的吧?   “安歌,相信我。”严言说。   安歌无声地咬住嘴唇,藏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呜咽声,收回左手,将帽子戴上,盖住自己的整张脸。他又用那曾被深深割过一刀的手腕,再环住严言的脖颈,紧紧地。   那就再相信一次吧。   回到家,妈妈早就把年夜饭准备好了。安歌刚进门,她就紧紧抱住安歌:“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玩得高兴吧!”   安歌笑着点头:“高兴的,烟花好漂亮。”   妈妈再松开手,她一手拉安歌,一手拉着严言,喜气盈盈地走进餐厅,一同吃饭。   她和严言没有吃年夜饭,一直在等安歌。桌上有好多好多菜,腾腾冒着热气,是家的温暖,妈妈笑着开了一瓶葡萄酒:“严言喝一点!”   严言坐在安歌对面,闻言立刻瞄安歌。   安歌暗地里翻白眼,简直无语。这才什么时候,喝酒就要看他的眼色?太听话了吧。不过……听话也蛮好的。安歌抿了抿嘴,掩饰住笑容,没说能不能喝。   安妈妈高兴地给严言倒了一杯,劝他喝,严言再三瞄安歌,见安歌没反应,这才喝了。   不得不说,这是于他们而言都很有意义的一个春节。   安歌与妈妈头一回与人一起吃年夜饭,严言自妈妈过世后也是头一回,开心都是打心里流露出来的。因缘巧合凑出来的一个小家庭,喜笑颜开、热热闹闹地吃完了这年的年夜饭。   严言要去收拾,妈妈大手一挥:“今天都不收拾!明早阿姨来收拾,不早了,都洗洗早些歇了。童童就在家待两天,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管!”   安歌慢吞吞地剥着花生米吃,不发表意见。严言傻笑着直点头,边点头还边看着他笑。   安歌觉得,他喝多了。   安歌被妈妈催去洗澡,换了身新睡衣,便依言到床上躺着去了。   安歌也的确有些累,靠着床头翻看微博,与同事、圈内熟人互相发新年祝福短信。半个小时后,门被推开,严言站在门口,刚洗过澡的他,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好像一只小狗,直直盯着安歌。   安歌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继续看手机。   严言也就一直傻站着,直到安妈妈走来,嗔道:“哎呀,严言怎么了?”她仔细一看,“脸怎么这样红?是不是喝多了?唉,我以为那红酒不碍事的,快快快,进去到床上躺着。”   严言扒着门,不敢动。   安妈妈推他,他还是不动。安歌只好说:“进来躺着吧……”   他这才敢进来。   安妈妈笑道:“严言倒是听童童的话!”   安歌心想,我亲爱的妈妈啊,你说出了真相!   安妈妈给他们关好门,自己也去休息。   关上门,严言也不敢往床上坐,呆站在床边。   安歌点了会儿手机,斜他一眼,严言的脸跟着红了。   安歌生气:“我是鬼吗?”   “啊?”   “怕成这样……”   “不是……”   安歌不满道:“先前胆子不是挺大的?”   “…”严言笑了笑,总算回过神,他转身从卧室角落抱起那盆花,献宝似的给安歌看:“安歌,你看,开花了。”   安歌看了眼,开得是很不错。   “它很好看吧?”严言小心翼翼问。   “比你好看太多了。”   严言再傻笑,安歌有些受不了,扔了手机,捂嘴打了个哈欠:“睡吧,困死了。后天我又要回山里去了,开学才能回来呢。”   “哦……”   “关灯,睡觉。”安歌说着,就要往下滑,滑到被窝里。严言也听话地立刻关了灯,却还是一动不动,安歌手肘撑着床板,问他,“你又站着发什么神经?滚上来睡觉!累!”   “…”   “问你话呢!”   “我不敢……”   安歌哭笑不得:“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   “我不敢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安歌更是无言以对,真是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   “你就躺上来睡觉!我不会打你!”   “不行……”   “怎么还是不行?!”   “…”   安歌心累:“赶紧上床睡觉!”   “…”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可以再亲你吗?”   “…”这次轮到安歌沉默。   安歌抬眸看严言,黑黑的屋里,隐约能看到严言闪亮的瞳孔,屋中特别、特别的寂静。   “可以吗……”严言又问。   安歌想了想,缓慢道:“应该……可以吧——唔!”   严言猛扑过来,压到安歌身上,安歌抽了口冷气,他的手臂啊!疼死了!他刚抽气,严言就吻了过来,舌头直接探入,也去亲吻他的舌头。   安歌一下就有些喘不过气,心里很气,这真的是傻狗第一次亲人吗?!   这也太会了吧!   他回头一定要好好问清楚!一定要!   过分!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亲!   亲到后来,愤怒的安歌也渐渐被顺了毛,伸手抱住严言的脖颈,加深彼此的吻。严言笑了声,也紧紧抱住他。   明明应该生气,亲吻间,安歌却也不由笑了。   天亮之后,安歌迷迷糊糊醒来,想到昨晚的事,又是一阵好气。虽说傻狗目前只敢亲他,什么也不敢干,但是昨晚也亲太久了吧!也太有技巧了!   他生气回头,严言竟然还在睡!竟然还睡得着?!他都醒了!   猪吗!   安歌立即从床上爬起来,抬脚一踹——   “啪!”严言再次落到地上。   严言稀里糊涂地睁开眼,安歌的汹涌愤怒中,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第58章   大年初二,安歌将要回山里,在家的时间短暂而又珍贵。   安歌本打算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陪妈妈。明雁却打来电话,邀请他出去玩。安妈妈知道明雁这个朋友帮他太多,催他去。安歌想了想,也的确有事情要和明雁说,换了身衣服出门。   安歌匆匆出门,严言冲出来,手上拿着围巾,叫道:“围巾没拿!”   安歌“哼”了声,没搭理他。   严言勇敢叫道:“童,童……”   安歌回头就要打他:“你叫我什么!”   严言却对他笑,安歌的手挥出去,到底没有落下来。安歌撇撇嘴,抽走围巾,出门走了。明雁家的司机过来接他,车子开走后,他回头看,严言还在门口傻乎乎地送他。他立刻甜甜地笑了起来,司机刘叔叔乐呵呵道:“安歌,祝你今年更红啊!”   安歌高兴笑道:“谢谢叔叔!祝你新年发大财!”   两人说罢,一同大笑起来。   到了地方,安歌才知道,明雁邀请他过来的是宁休家。上辈子,宁休不是住在这里,安歌并不认识,站在门口还不待打量,便被明雁拉了进去。   宁休在打麻将,座上另外三位,安歌全都不认识,并不是圈内人,男女都有。他们善意地对安歌笑笑,也不多问,接着打麻将。   安歌与宁休打招呼,宁休还给了他一个红包,他都没好意思收,明雁“哈哈”笑着催他收下,又对宁休道:“宋叔叔!我和安歌看动画片去啦!”   “去吧,吃饭的时候叫你们。”宁休笑。   明雁便毫不客气地把安歌拉到另一个房间,明雁在看《海贼王》,拉他坐下,一边把薯片给他,一边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和严言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哎哟,你脸怎么红了!”   安歌吓得立刻捧住脸,明雁大笑:“我骗你的!所以你们到底怎么样了?那天我们从山里回来,严言一路魂不舍守,跟游魂似的!你们一定发生什么了!”   “…”安歌扭捏了会儿,又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心里很高兴,的确想把这份喜悦分享,就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就,就kiss了一下……”   “哇哦!”明雁兴奋得活像自己亲了谁似的,伸手猛拍安歌肩膀,“了不起!”   安歌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实在没法忍住不笑。明雁清脆地吃着薯片,问:“所以你们谈恋爱啦?”   “才没有!我才不早恋!”   “好没意思啊!早恋才最美好!”   “我才不跟他早恋。”说到严言,安歌赶紧说正事,“对了,明天我就要回去拍戏啦,你不是要带我和缪大哥一起吃饭吗,我就不去了。”   明雁没当回事:“好啊,那下次吧。”   “下次也不去了。”   “为什么啊?他人很好的,也很喜欢投资电影,又是宋叔叔的好朋友。他是君子,不是那些品行恶劣的有钱人。你多跟他认识,没坏处的。”   安歌笑了笑:“还是算了,看到他我紧张。”   明雁又笑:“也是,很多人怕他的。”   没再谈这件事,安歌松了口气,也知道,这件事应该算是过去了。   从此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缪家,真正是上辈子的事了,再也别碰了!   又被明雁追问了一番与严言的事,饭前,安歌告辞离去。明雁与宁休极力挽留,却也能理解他,毕竟明天就要离开家,明雁恋恋不舍地在门口送他回家。   回家时,同样是刘叔叔送他。   路上,安歌给妈妈电话,妈妈却说严言又去店里忙活了。安歌心里一动,请刘叔叔把他送到奶茶店的那条路口。奶茶店的卷闸门并没有开,刘叔叔将车停在奶茶店后门处,安歌道谢下车,在门口转了几圈,伸手敲门。   没人应,他再敲,“来了来了”,严言的声音与脚步声依次响起。安歌有些紧张,“咳”了一声,严言拉开门,看到是安歌,脸立刻笑开:“安歌……”   安歌抬起下巴:“我来看看你干什么呢。”   “你进来!”严言伸手就去拉他的手。   安歌甩开,生气道:“不要动手动脚!”   严言笑着,也不气,却始终不松开他的手,另一只手将门关上。安歌又象征性地甩了甩,甩不掉……好吧,他有甩哦,是严言劲太大,他甩不掉而已。安歌心安理得地被严言拉着手,严言拉着他往里走。   安歌低头看到交握的手,到底再次甜甜地笑。   年后,店里就要开张了,严言担心做得不好,没事的时候总要来多看几眼。   安歌已经下定决心留住严言,也愿意相信严言变有钱后不会变成缪柏言,此时见严言这样努力,就想多帮帮他。   要说奶茶,那还是得说十年后。如今的奶茶店,做来做去就那么几样。可十年后的奶茶店,那真是百花齐放。港式奶茶、台湾奶茶,独有的内地式奶茶,应有尽有。最开始也就往奶茶里加加珍珠、红豆、血糯米,后来什么芋圆、椰果、芋泥、燕麦、板栗、棉花糖等等,奶盖还分很多种呢,应有尽有,没有你买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味道、口味也太多了。十年后逛街的话,人手一杯奶茶。   安歌要保持身材,不敢吃这些。但安歌的助理们几乎天天下午茶都要喝奶茶,称之为续命水。   要想把奶茶店开好,还是要靠口味,还要不时推出新品,包装也要做好。安歌也不浪费时间,一进店里,便坐下给严言讲这些:“马上开春了,你就弄个桃花系列、樱花系列,珍珠会做吧?桃花系列、樱花系列,你就要做粉色珍珠!保管一群小姑娘天天来排队买!店里不是紫色系么,那就要设计专门的包装,春天时就在包装上加一些粉色。”   严言都听傻了,安歌也没指望他能立刻记下,拿过身边的纸笔,低头就画:“我给你设计一个logo,叫“安茶”是吧?”安歌也不在意了,叫“安茶”挺好的,寓意好,好听还好记,而且有他的名字,他也很开心呀。   他在纸上给严言设计logo,安的那一点画成花,茶的一撇一捺画成树叶。安歌画好后,给严言讲:“这里用紫色,字用白色。我看你的店还是再等等,过完年,工厂开工了,打样先把这一套纸杯子做出来。还要做个牌匾。”安歌抬头看看,“店里装得还是蛮好的,杯子的整个色调和店里保持统一吧!”   安歌说着,还起身,这里点点,那里摸摸,又提出几个修改意见。   严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安歌回头看到他这个眼神,不由笑出声:“傻了?”   严言摇头:“安歌,你,太了不起了!”   安歌抿嘴笑,坐回去,轻松道:“我再给你写几个配方啊,你卖的时候,可以让顾客自由选择甜度。无糖、三分糖、半糖啊这些……我都给你写下来,你自己在家再试试。”安歌在纸上认真写,严言凑过来,他也没有太在意。   “童童……”严言叫他。   “嗯?”他边写,边应了声。   严言趴到桌上,从下往上看他。   “干什么——唔!”   安歌好气啊,傻狗又一声招呼也不打地就亲了过来!   严言从下而上地亲他,又将他抱起来,压到桌面上亲,笔都滚到了地上,滚动间,“咕噜咕噜”轻声响。   安歌脸色通红,胡闹,太胡闹了!怎么能亲成这样!   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真正推开严言。   还好,亲完回家后,严言终于不再发疯。整个晚上,都拿着安歌给他写的那些东西虚心请教。就连安妈妈也一起听安歌说话,安歌说到后来,就见他们俩满眼都是崇拜地看着他。   安歌要笑死了,他真没想到他重生后唯一的金手指,竟然是做奶茶!   还是要感谢祖国伟大的奶茶事业啊!   时光本就如流水,一旦快起来,那简直是指间流沙。   大年初二午后,小陈便来接他了,他得回山里继续拍戏。   安歌来这里住得不多,邻里街坊们很多人甚至都未见过他,为了避免被认出。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立刻钻进车里。妈妈在车边也不敢多说,好在再拍十来天便要回来开学,她交代几句就松了手。严言站在妈妈身后,一直看他,却又一句话不说。   安歌本想刻意忽视掉他的视线,可是真的好难……   他瞄了严言一眼,严言紧紧盯着他,直白而又缠绵热烈,他不敢看了。   小陈笑着和妈妈说“再见”,他低头,没再往外看。   车子开离家门口,往小区外开。开了不过几十秒,小陈说:“安歌……”   安歌立即抬头,回头看去,发现严言追了过来,他赶紧道:“王叔你停下车!”   老王立刻停车,严言跑到门边,安歌打开门,问:“什么事?”   严言看他,眼睛如同黑曜石,并不说话。   “你——”   严言钻进车中,戴起安歌的帽子,伸手揽住安歌的头,手臂挡住小陈等人的视线,轻轻地“啾”了一口安歌的唇瓣。   很快,他直起身子,对安歌笑着说:“记得按时吃饭。”   小陈捂住眼睛问:“我能睁眼了吗!”   安歌脸色通红,将严言一把推开,伸手“嘭”地关上门。   老王也笑了笑,将车开走,却又故意开得很慢。   小陈拿下了手,笑着回头望道:“还在盯着我们车子瞧呢,安歌你不看吗?”   安歌好想看啊!但是——   “我才不看呢……” 第59章   寒假剩余的日子,安歌在山里继续闷头拍戏,《星子》冬季的戏份几乎都已拍完,顶多有些室内的戏还需要返,不过届时在南安也能补拍。收拾好行李,整个剧组一同回家,安歌也快开学了。   他的行李太多,严言家不够放,小陈直接送他回他的公寓。箱子堆积在客厅里,另一个女助理和安歌一同收拾,小陈见自己帮不上忙,便问:“安歌,要不我去把阿姨接过来?”   安歌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点头答应了。   小陈拿上车钥匙回身就出门,女助理利索收拾东西,他心里却有些跳跳的。也不知道严言在不在家啊,严言会和妈妈一起来吗?   那天离开家时,严言钻进车里亲了他一口,车里的人都知道了!事后虽不甘开他玩笑,都眼带笑意,人人心里都有数,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太没面子了!   他单方面宣布了对严言的冷战,只可惜,那个傻子还一直以为是山里信号不好,他才不搭理他!那这冷战还有什么意思?   今天一回来,刚落地,严言的电话就打来了,他不肯接,是小陈接的,严言又以为他是太累了!还叫他回家赶紧先睡一觉!   安歌本来已经不气了,十多天没见着人,甚至很想念。这下好了,变得更气了。   合着,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在生气,在气闷,那人却一无所知!安歌拉起地上两只装满衣服的箱子,道:“我进衣帽间放衣服。”   “太多了,我和你一起吧?”女助理询问。   “不用啦,你弄完这些坐着歇会儿,冰箱里应该有冰淇淋,你自己拿哦。”   女助理笑着应:“好的……”   安歌钻进衣帽间,打开两个大箱子,开始收衣服。   安歌的动手能力很差,也没有什么规整能力,收拾半个箱子就花了他好大的劲。他呼出一口气,坐在地上歇了会儿,爬起来继续收拾。   他打开高高的衣柜,站在柜门后,埋在里面挂衣服。终于将一个箱子的衣服挂好了,他听到衣帽间的门打开的声音。   “谁啊?”他问了句,没人答应他。他立即往内收衣柜的门,可在他收之前,已经有人先盖住他的手。   安歌的手面触摸到熟悉的温暖,胳膊上迅速起了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严言却已笑着绕过衣柜的门,出现在柜门后。   “…”安歌突然特别紧张,紧张得他甚至不停眨眼睛,甚至不敢再看严言。   可是他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十来天没见吗!他至于吗!   安歌想叫自己冷静,越这样,越无法冷静,严言的手还没有松开,他飘忽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给小陈哥打电话,他去接阿姨,我从店里直接过来。”   “哦……”安歌动了动手,想把严言的手甩掉了。   严言却将他的手压得更紧,并往他更近一步,小声叫他:“安歌……”   “啊?”安歌紧张得也往里再缩一步,背后就是满衣柜的衣服了。   “安歌……”严言再叫他,安歌刚想骂他又“叫魂”呢,严言终于松了他的手,安歌的那口气却没能松下来。严言的手迅速又捧住他的脸,安歌不得不与他对视,严言的头发长长了,竟然有了些许刘海。   “安歌,你想我了吗。”严言轻声问,却又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严言离他是这样的近,气息全部拂在安歌的面上,安歌的脸上,就连绒毛都在颤抖。   想?安歌的睫毛跟着颤抖,怎能不想,是即便自己不愿承认也满满存在的想念,是延续两辈子的想念啊。   “安歌……”严言还在叫他,安歌迷惘着甚至没能回过神,等他听清严言说“我特别想你”时,严言已经吻住了他。   他们俩躲在衣柜里接吻,起初,安歌还有些迷茫与羞涩,甚至有些瑟缩。   想念与诚挚却给了严言太多的胆量,严言探出舌尖,去勾弄安歌的。安歌伸手想将他推开,严言却又逼得更近,两人的脑袋被夏季轻薄的衣料包围。布料凉爽而又柔软,摩擦着安歌只觉脑袋与脸颊越来越热。   他也越来越迷糊,越来越疯。安歌推搡的双手往上攀爬,缠绕住严言的脖颈,猛咬一口严言的舌头。严言的舌头却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探入更多。安歌觉得自己彻底要疯了,他喜欢这样,喜欢严言这样直白而又热烈却又单纯的亲吻。   这样的亲吻,没有任何杂事干扰其中。   这样的亲吻,从头到尾只与一件事有关。   那就是他追寻了一辈子的“爱”。   他真的得到了这样的感情,老天爷到底待他不薄。   安歌都有点想哭了。   严言不知安歌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感情在与他接吻,但安歌突然的热情,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也变得愈发兴奋,抱起安歌,让安歌坐在衣柜的隔板上。   他想松开,让安歌换口气,安歌却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走,严言喘了口气,安歌也喘着气,终于暂且放过他,两人的唇瓣贴着,安歌问我:“真的很想我吗。”   “嗯……”严言点头。   “有多想……”   “特别、特别想。”   “特别,是什么样子的特别?”   “是——”严言不会说,索性再撞上安歌的嘴唇,深深吻他。   两人吻得忘乎所以,安歌后背已贴到衣柜的内壁,双腿岔开,严言站在他的双腿间,在衣服中追逐着安歌。   安歌无比快乐,这就是恋爱吧,这才是恋爱,他是严言的初恋吧?这一次,再没有人抢在他的前头,更不会有人排在他身后千方百计地想要拽下他。   安歌的脚面绷直,脚趾甚至快乐地动了动,将严言抱得更紧,两人就差没有化在一处了。   偏在此时——   “童童!”妈妈的声音猛地传进来,伴随而至的是门被撞开的声音,“童童,你人呢?”   安歌吓得一把推开严言,严言脸上迷茫。   “童童?”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坐着的衣柜是落地的,门与地面之间没有缝隙,妈妈甚至看不到严言的脚。严言也终于回过神了,眼睛眨了眨,随后竟还对安歌一笑。   他都不怕的吗!   安歌生气,抬脚踹他,一脚将严言踹出衣柜外。   “哎哟!严言也在?”妈妈恰好走到门后,伸手扶住趔趄的严言,“你怎么了?额头上都是汗,怎么还差点摔跤了?”妈妈一手扶严言,一手翻过柜门,看到窝在衣服里的安歌,“童童你怎么窝在衣柜里?”   安歌羞得脸不仅是红,还滚烫,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擦自己的嘴,没有那什么可疑液体吧……   “童童,你是不是又欺负严言了?”妈妈却这样问,“你又打严言了!”   “…”安歌瞪了严言一眼,不想再说话。他跳下衣柜,越过他们俩跑出了衣帽间,飞速冲进自己的卧室洗澡、洗脸去了。   背后,严言还在着急解释:“阿姨,没有,我帮他收拾衣服……”安歌心中有气,睁眼说瞎说!   严言越来越不老实了!除了亲嘴巴,也知道亲耳朵和脖颈了,长此以往还得了!   他得治治严言,未来一个月绝不让亲了!   安歌泡了个澡出来,浑身热腾腾的,套了件白色毛衣,刚出卧室,就听到客厅中的热闹说笑声。   他往外走几步,小陈先看到他,立即道:“安歌,你可算洗好了,快来快来,严言给我们带奶茶喝了!”   安歌走去,果然茶几上有七八杯奶茶,妈妈也道:“童童快来,严言做的奶茶真的很不错!妈妈很喜欢的,你也喝点。”   “我不喝,要变胖的。”安歌故意不看严言,也故意这样说。   严言那个傻子还特地拿出一杯没开的给他,说:“这杯没放糖,用脱脂牛奶做的,加了一点蜂蜜,你尝尝啊。”   小陈和女助理心里有数,个个憋笑,不敢多说,妈妈感动道:“童童你喝吧,严言对你太关照了!”   严言已经将吸管插好递给他,他拿在手里,在严言殷切目光下尝了一口,有点甜,却又不腻人,是很好喝。他心里已觉得甜滋滋的了,还吃到了粉色的珍珠,很听话,安歌很满意。   小陈他们还在大肆夸严言和他的奶茶,只说就等他开张了,要天天点单,帮他做广告。   严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手:“不是,是安歌——”   傻子呀!   安歌背后掐他一把,笑眯眯也点头:“他是很棒啊,过几天开张了,大家都要记得做广告哦。”   “那还用说!”小陈、司机等人纷纷笑,妈妈也很高兴,和他们既聊奶茶,又聊安歌在山里拍戏的趣事,客厅里的笑声就没停过。   安歌这才松了手,靠在沙发里,朝严言勾勾手。   严言往他靠近,安歌在他耳边小声说:“笨蛋!以后谁问你,你都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别人花再多钱,再怎么问你,配方也不许给别人!”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不会给别人,可是那明明是你想出来的……”   “我说是你,那就是你!”   严言也不纠结,笑着点头:“好……”又问,“你喜欢吗?”   安歌又喝了一大口,想了想:“有一点点喜欢。”   严言傻笑。   聊天的其余人却没瞧见他们俩这样,严言后背宽阔,遮住他们的视线。安歌瞧见严言这样,索性也朝他笑。安歌并不知,他的笑,并不比严言的笑容聪明多少。   三月,严言店外那排玉兰花盛开的那天,店开张了,生意很好。   明雁也好,小陈,公司里的同事都帮着做宣传了,再加之严言的奶茶的确花头多,味道也好,有瞧新鲜的新客,也能留住客人,回头客不绝,生意必然会好。   公司大楼外有个小花园,也种了不少白玉兰。阳光最盛的午后,安歌拿着一杯玫瑰系列的奶茶,举在玉兰花间拍了张照片。杯子是透明磨砂的,清新而又高级,透出杯中粉色的珍珠,“安茶”两个字紫色底浮了一朵粉色的花,与粉色珍珠交相辉映,仿佛这一杯奶茶便能盛进整个春天。   安歌发微博:喜欢。   “啊啊啊宝宝发微博了”、“这个奶茶的名字和宝贝好配!”“弟弟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多喝点”、“谁能告诉我这家店在南安市哪里,下周去南安市旅游,我必须和我宝宝喝同一杯奶茶”、“已去探店,疯狂排队,排了两个多小时终于买到和宝宝一样的饮料,味道好棒!”等等的评论声中,严言奶茶店的生意蒸蒸日上。   安歌只发过那一条微博,往后再也没发过。   春天开始,上了半个多月的课,为了拍戏,他只能请假,再度前往那座小山村。拍戏的日子忙碌而又匆匆,信号的确欠佳,几乎与世隔绝。   清明前,安歌回了一趟家,是突然回来的。   严言和妈妈还在店里忙,他的车停在后院门口,他才给严言打电话。严言忙中接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回来了,丢下客人,迅速冲到后门处给他开门。   “童童!”严言兴奋地小声叫他,立即将他拉进来,看着他,都不会说话了。   安歌看到他这傻样,心中有些高兴,抿嘴笑了笑,探头往店前看了看:“很忙啊?”   “忙!”严言脸上的笑就未脱落过,“每天都好多人来排队。”   “那多好啊,说明你做的奶茶好喝,人家才会来。”   “都是你教我的!”   安歌笑着也将严言的手紧紧拉住,抬头看严言,两人站在下午三点多的阳光里互相傻笑。尽管妈妈就在前面,安歌都想偷偷亲他了。这样想,安歌悄悄踮脚,想啾他一口。   “严言!”妈妈在店里喊他了。   安歌回过神,赶紧站稳,拼命眨了眨眼睛,松开严言的手:“你去忙吧……”   严言抓着却舍不得放,安歌再笑:“你去啊,今晚早点关门,去我那里一起吃饭啊。我来看你们一眼就好了,你跟我妈说一下,我不到前面去了,等下我就先回家啦。”   “嗯……”严言点头,却还是不松手。   “那你松手啊!”   “我不松……”   “你这是耍赖嘛!”   “童童……”严言叫着,低头想吻他了。安歌算了算,一个月过去了,应该可以亲了……也就没有推开严言,严言刚要亲过来——   “老板哥哥!你人呢!”店里响起一道女孩的声音,安歌一愣,更多的女孩一同喊:“老板你快出来啊!我们特地从邻市过来看你的!”   安歌的眉头一皱,“安歌……”严言立刻叫他,安歌抬腿狠狠踩了严言一脚,甩了他的手,回头甩门走了。   严言跟出来,却不敢再喊他,怕被人发现,只好目送他的车子开走。   安歌一上车,就打开微博搜索“安茶”两个字。一看他差点要气死、气哭了,傻狗的店变成网红店了!好多女孩子夸这家店漂亮,夸奶茶好喝,可是更多的人夸老板长得帅!好多人偷拍傻狗的照片!一搜“安茶”,全是傻狗的照片!   傻狗就是个卖奶茶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夸他?!   就是个卖奶茶的,有什么好拍的!   他就是一只傻狗,到底哪里帅了?!   他一路气到家,到家没多久,明雁过来找他玩,明雁最近心情不好,宁休和女朋友吵架了,吵得很厉害。他现在也不高兴,两人一起躺在地板上,明雁低落道:“我希望他们分手,可即便他们分手,又关我什么事呢?辛姐姐和宋叔叔的确般配,世上没有比她更配宋叔叔的了吧。”   安歌暗想,你才是最配宁休的啊。但他又不能直接说,再者,谁知到了这辈子又会怎么样。他问:“你想过把你的心意告诉宁休老师吗?”   明雁沉默片刻,小声道:“想,但不敢。”他笑,“我其实一直是个很大胆,也很任性的人,只有这件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安歌很心疼,却也爱莫能助,感情这回事,外人说再多也没用。   好在明雁这个人精神格外强大,他深吸一口气,笑着侧脸问:“你呢?你和严言是在一起了吧?”   安歌伸手揪矮几上的花:“我现在才不和他在一起。”   明雁爬起来,不解:“你们不都kiss了!”   “那又怎么样……坚决不早恋,反正我不会答应他的。”   “为什么啊?!你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有人不珍惜的!”安歌想到网上那些女孩的微博,还有人和傻狗合照了,傻狗笑得特别开心,想到这些,他就一肚子火。他就不能对傻狗太好!长此以往下去,他怀疑傻狗会不珍惜他!   “…”明雁瞄了瞄他,见他满脸不高兴,猜测他可能和严言之间有什么误会,同样没多问,给予朋友足够的尊重。   聊到天黑了,明雁才起身回家。   妈妈和严言很快也回来了,妈妈换了鞋就扑过来抱他,连声叫“童童”,安歌抱抱她,松开手,笑着打量她,说道:“妈妈,你明明这么忙,怎么好像还年轻了好多岁?”   “真的?!”妈妈惊讶地摸了摸脸。   “当然了……”安歌说的是真的,现在的生活虽忙碌,却自由、快乐,妈妈也开始尝试用一些护肤品,穿漂亮衣服,这些都是安歌给她置办的。想到这一点,安歌就觉得很幸福,做这样的选择还是正确的。   “我得好好照镜子去。”妈妈说着就往洗手间走,安歌立即也跟了过去,才不给身后跃跃欲试着想说话的严言任何一个眼神。   当晚,安歌一句话也没跟严言说,全在和妈妈说话。   吃了饭,他借口明天要上学,早早回卧室关了门。他这里地方大,随便睡,妈妈当然也不会再逼他和严言睡一个房间。他把手机关了,强行逼自己睡觉,却根本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十点多时,房门被敲响。   他刚好翻身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门又敲了敲。   “安歌……”   安歌“哼”了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可即便这样还是能听到敲门声,以及严言的“那我进来了啊”。安歌急得再拉下被子,严言已经开门进来了,他气得钻进被子里,再拿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童童……”严言立在床边叫他,安歌撇着嘴,他如今特别记仇。严言动了动,似乎跪趴到床边了,轻声道,“客人们随口一叫,没什么的,你别生气啊……”   安歌更气,因为严言知道他是因为这种破事生气!好像他有多在乎严言似的!虽然他的确很在乎,可怎么能被严言知道,他发誓这辈子要死死压住严言的啊!   而且,最令他气的也不是那一声两声的“哥哥”,他更气的是网上那些照片,神经病啊,成天和女生合照!人家求他合照,他就答应了吗!   安歌憋了一股气,不搭理他。   严言将声音放得更软:“别气啦……”他拉拉安歌的被子,““哥哥”什么的只是一个代号,她们没有——”   安歌气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用力将被子一扯,朝着严言喊:“你就是恨不得所有妹子叫你“哥哥”!”   “我没有……”严言见他愿意出来了,脸上立刻漾起笑容。   所以他这么生气,严言压根没有当一回事吗?!   “你跟你的妹妹们过去吧!恶心死了!”   “我没有,童童你别气了。”   “我没有气!”   “我错了……”   安歌又要拿枕头盖自己的脸,严言赶紧抓住枕头:“我真的错了……”   “你反正都有妹妹了!”   “我没有,我只有你啊。”   “…”安歌的心一跳,有点想笑,可是不可以。安歌只好咬住嘴唇,往边上瞄了瞄,瞄到严言看向他的认真脸庞。   “我只有你……”严言再说一遍。   安歌的心有些轻飘飘,莫名其妙就问了句:“那我是你的谁?”   “…”严言的脸一红。   “你说不出口?!我很丢人吗!”安歌生气。   “不是不是……”   “那我是你的什么!可千万别说我是你的奶茶!”安歌还非要他一个答案了。   “你是我……的……”   安歌紧紧盯着严言的脸,严言的脸越来越红,甚至低头,但好在又抬头,小声道:“老婆……”   “什么?”安歌有些懵了。   “老婆,你是我老婆。”严言看着安歌,又说了一遍。   安歌也回过神了,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抬脚就去踹严言的脸:“你不学好!跟谁学的!”   他的脚踩在严言脸上,严言还笑了,伸手抓住安歌的脚踝,说:“来店里买奶茶的学生情侣们,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你不学好!”安歌再去踩严言的脸,严言低头垂眸,在他的脚底板亲了一口,安歌浑身都软了,耳朵变烫,回身就要往被子里钻。严言松了他的脚,靠近过来,“你要干什么!”安歌大喊。   “我看你睡觉,你睡着了我就走。”   “真的?”安歌眨着眼睛问。   “真的……”严言笑着点头,替他将被子盖上,“明早要上学的,睡吧。”   盖好被子,严言还帮他掖了掖,把大灯关了,只留台灯的光,坐在床边摸摸他的脸,弯腰对安歌说:“睡吧……”   好温柔,好帅啊,安歌看得有些呆,不怪那么多女的花痴他,还要偷拍他,为了看他一眼甚至从别的城市跑过来。   严言越来越帅了。   安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辈子这么好的严言就归他了?   他立即道:“你以后不许和女生说话!”   严言笑:“别人点单时,总要说话的。”   “我不管!不许和女的说话!”   “好好好……”   他们俩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安歌高兴多了。他动了动,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看严言一脸平安喜乐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也太好哄了吧,又想打击打击严言,便道:“我可没有和你谈恋爱,我不早恋的哦。”   严言笑,缓缓点头,墙上的影子一同点头,他道:“好的,我等你成年。”   “我允许你等了吗!”   严言再笑,不说话了,只是垂眸看着他笑。   安歌不敢再看了,闭眼睡觉。   可怎么睡得着,卧室里一片静谧时,他又睁眼,问始终看向他的严言:“我们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会变红,你会变有钱?”   “你已经很红了。”   “你呢?会变很有钱?变有钱了,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你不就要三心二意了?”   “我的卡早就给你了,现在赚的钱也全都在那张卡里。我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你的。”   安歌忍不住,抿嘴笑,他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他伸手给严言,严言握住。   安歌轻声道:“那你要乖乖等我长大哦。”   严言笑着点头,低头,与墙面的影子,一同在他眉心印下双份的吻。   明天就是十八岁啦,就进入本文最后一个阶段了。 第60章   又是一年,除夕之时,南安电视台的一号演播厅后台热闹而又混乱。全是人,有参加春晚的普通人,有舞蹈、杂技演员,还有中、小学生和幼儿园的宝宝,各个年龄都有,最里面还有几个休息室是专门给明星艺人的。   工作人员费劲地拿着喇叭在喊话,人实在太多,稍不注意,中间过道就没法走路。   有几个参加表演,画了舞台妆,十分灵动、漂亮的高中女生趁带队老师没注意,溜到最里面的休息室外。她们几人兴奋而又害怕地左右打量,生怕被人发现。好在这里比外头过道那处也安静太多,房间外甚至没有人来回地走。   她们小心翼翼地查看门上贴着的铭牌纸,着急地找人,找了一圈,小声急道:“没有安歌的名字啊!安歌真的来了?”   另一人不由也有些怀疑:“是啊,网上说他会来!可这几次彩排,我们都没有看到他。”   有人失望道:“前几天知道我们的节目没有被刷,能够参加直播我兴奋死了,以为可以看到安歌!”   “就说嘛!他明明前天还在海市拍戏,有路透的!”   几人面上不由都是失落神色,也懒得再找,耷落肩膀往回走。刚走几步,身旁的门被从内推开,她们紧贴着墙壁走路,门打开,差点碰到她们。她们吓得立即往后退,边慌张抬头,着急地说“对不起”。   开门出来的人也说“对不起”。   眼睛对视,几个女生脸上立刻亮起来,“安,安歌!”她们立即兴奋喊出那人的名字。   安歌穿了一身宝蓝色丝绒制的舞台礼服,领口处别了玫瑰花型的别针,脸上也是舞台妆。这一年,他的身高长了很多,已近一米八,腿长腰细,丝绒料子的映衬下,整个人华丽非常,没有打光,都仿佛在发光,像个小王子。   少年已经初长成。   女生们近距离地看他,脸上滚烫,可是谁也不舍往后退一步。   安歌手上拿着手机,见状,手掌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盖住,对她们笑:“不好意思,没撞到吧?”   “没,没……”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个女生,壮着胆子说了句。   安歌笑了笑,抬脚要走,女生又赶紧问:“安歌,可以合照吗!我们,我们都特别喜欢你!”   安歌回身看她们,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点头:“好啊……”   女生们兴奋对视,掏出手机,却又不敢上前。安歌笑着往后站站,靠在墙上:“我们站一排吧,要不我把我助理叫来帮我们照?”   “不用不用!我手臂长,可以把我们都照进去!”   安歌笑,看向女孩的镜头,合了一张照。拍好后,他道:“那我就先走啦?”   “嗯嗯嗯!谢谢你安歌!”女孩们拼命点头,目送他从里侧的一个后门出去。安歌一走,她们立即抱住了在原地跳,再低头抵在一起看合照。   “啊啊啊安歌真的好帅好漂亮啊!好像瓷娃娃!”   “网上说他耍大牌,说他脾气臭,果然都是瞎说的!他真的好温柔,还对我们笑呜呜呜!我为什么没能考到童英中学去!”   “就算考去,也难见到他啊,他很少回学校了现在。”   “说到粉丝,他一直对粉丝都超好的!上次他去录节目,粉丝们在外面一直等他,给他送礼物,他不仅不肯要,还让助理给粉丝买奶茶喝!”   “是安茶吧?”   “是是是!安歌超喜欢喝那家奶茶的!”   “我也喜欢啊!真的很好喝!名字又和我们安歌这么配,所以安歌也才会喜欢吧?”   “据说下学期,我们学校门口也要开一家安茶了!”   “真的?”   “当然了!已经在装修了,是紫色的,你们没看到吗?就是不知道那位超帅的老板会不会来我们店。”   “我见过他!他好像一般只在市中心那家总店出现,要排队排好久才能排到的!以前还和客人合照的,我也是那时候见过,还是我中考时,那天中考生都免费喝奶茶,还不要排队呢!现在他也不和人拍照了,很难见到一面!”   几人叽叽喳喳着往集合的地方走,走到一半,就有人来找她们:“你们干什么去了?”   她们不敢说实话,只说去厕所。   那人拉她们:“快来快来!有奶茶喝!”   “哇,是电视台给我们买的吗?”   那人笑:“不是!是安歌给我们买的!他的三个助理在那边分呢!直接推车推进来的,超多!不过到底这里人太多,再多也不够分,你们快去吧!我已经拜托帆帆帮我抢了一杯。”   “哇!”几个女生再对视一眼,眼中的感动与兴奋再也洗不掉,赶紧冲了过去。   安歌推开门,走到安静的内部停车场,他左右看了看,对着手机问:“你在哪里啊?左边吗?你别出来,我自己去找……我看到啦……”安歌挂了手机,看到十来米外的那辆黑色的车,脚步忍不住有些雀跃,却又极力克制。   以正常速度,踱到车前,严言趴在方向盘上对他笑。   隔着车前玻璃,安歌站在车外,不由也笑了。   两人均在傻笑。   还是安歌最先回过神,他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刚跨进去一只脚,严言便伸手要抱他,伸了手才发现自己的安全带还没有解开。安歌立刻笑出声,坐进车里,将车门关好,瞥了严言一眼,轻声道:“你傻伐……”   严言也不羞涩,笑着把安全带解了,朝安歌倾身而来。   安歌道:“不能碰到我的脸和发型哦,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不想补妆。”   严言点着头,已经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肩膀里,再侧脸,嘴唇几乎贴着安歌的脖颈,问:“亲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   “就一下也不行吗?”   “不可以!回去补妆,他们又要笑话我!”   严言叹了口气,喃喃道:“老婆,我好想你。”   这次拍戏在外,又是一个多月没有回家。安歌心中叹气,他也想他啊,他伸手摸摸严言的脑袋,轻声道:“这次可以在家多待几天,给你过生日。”   “嗯……”   “要乖啊……”安歌再摸摸他的后背。   严言亲了亲他的脖颈,安歌的胳膊还是迅速麻酥酥起来,但他很喜欢。两人抱着轻声说话,安歌道:“你说你傻不傻,反正过几个小时我就回家的,非要来这一趟,送那么多奶茶,好多钱没了哦!”   “我想见你……”   安歌笑,问:“是小陈带你来这里的?”   “嗯,小陈哥在门口接我,别人只以为我是帮着送奶茶过来的。”   “你的确是送奶茶过来的啊。”   严言笑,道:“他们知道奶茶是你请他们喝的,往后也会多说你好话的,今天这里普通人更多。”   “真是傻得不得了,别人会因为一杯奶茶就转变对我的印象?”   “我不管……”   “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可以吗?”   安歌本想说“不可以”,手机又响了,严言却不愿松开他,他只好抱着严言接电话,小陈催他回去了,安歌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低头对严言说:“我要回去了……”   严言抱着他不松手。   “你要听话啊……”   好说歹说,严言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昏暗车厢里,两人对视,如何都看不够。   “那我走了啊?”   严言点头,又道:“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和阿姨说了,接了你我们去放烟花,放完烟花再回去一起吃饭。”   安歌也不多问,笑着点头,下车走了。走了几步,回头看,果然严言的下巴又搭在方向盘上盯着他瞧。安歌看着也有点舍不得走了,小陈再打电话来催,他才回身离去。到楼上休息室里,大家正在吃盒饭,他想到严言也没吃饭,小声叫小陈帮他也送两盒下去。   小陈笑着拿上两盒饭下去了,安歌不是很饿,随意挑了些青菜吃。他的女助理露露陪他一起吃饭,小声问他:“老板,小陈哥是给言哥送饭啦?”   “是啊……”安歌的事,公司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安歌很坦然,这件事,他没有刻意去隐瞒过。若不是公开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他连公开都不介意,他是连死都不怕的人。   “老板,我都没见过他,据说他长得超帅的!”露露八卦地问,她是今年新来的助理,很可爱。   安歌垂眸笑:“还好吧……”   “网上搜他的名字,好多他的照片,经常有女孩子偷拍他啊!而且他好了不起啊,自己创业,一年就在市里开了十几家奶茶店!”露露说得兴奋不已,“老板,网上说他是富二代,真的吗?”   安歌觉得好笑,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他也没想着解释,他就逗着露露问:“是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还希望他不是呢,他的创业经历才能更鼓舞人!老板,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他本人啊?”   “你老板我天天在外面拍戏,都难得看到一次他的真人。”   “嘿嘿……”露露不好意思地笑。   小陈送完饭上来,见她这样,训道:“又没大没小!”   露露暗自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了,乖乖抱着盒饭吃。   小陈板着脸又训了几句,坐到安歌对面:“给他了,他说他会全吃掉的,叫你别担心。”   “傻狗……”   小陈笑出声,拆开自己的盒饭吃,并道:“我也有一阵子没见他了,更帅了。还记得一年前第一次看到他,抱着盆花的样子,真的很傻。如今是真的成熟很多,他叫我“小陈哥”,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答应。”   安歌笑喷:“为什么?你本来就比他大好几岁。”   “你别说,他现在到底也是个老板了,其实还真的挺有气势!说话看人,眼神表情都有那么点高深莫测。”   安歌笑出声:“有吗?”   “啧,他对着你,肯定就还是那样,对我们,你是感受不到哦。”   “哈哈哈,那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啊!我是很佩服他的,把店开成这样,换成是我,我可做不到。”   “是很厉害,可也很不容易,很辛苦。”   小陈扒了口饭:“那是,做事业的,谁不辛苦?今天我看他,瘦了挺多。”   安歌眼中漫上心疼,是真的很不容易,别人只看得到表面上的风光,不知傻狗到底吃了多少苦。中途也曾有资金完全不够的时候,他要给严言钱,严言死活不要。其实安歌也不知道,严言到底是如何在一年之内做成目前这样的,毕竟他常在外,没法亲眼见证。   反正妈妈是心疼死了。   安歌想着,放下筷子,找出手机,打开一个做饭的app,翻找着炖汤之类的菜谱。趁过年这几天在家,给傻狗做点汤喝吧?   小陈笑看不语,埋头继续吃饭。 第61章   今年春晚,安歌的节目在晚上十点多,与一位女歌手唱歌。表演完,回到后台,正要和小陈他们走,夏芸叫住他:“安歌弟弟!”   “夏芸姐姐……”安歌站定了,与她笑。   “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夏芸主动伸手拥抱他,一旁也有其余人,都在笑着打量,安歌和她松松抱了抱。松了手,夏芸笑道:“这一年,你也太红太忙了吧,想见你一面都难!”   安歌笑,小陈帮安歌说道:“大美女,你才是红呢!到处都是你的广告,打开电视也全是你的电影和电视剧、综艺。”   过了一年,夏芸反而愈发天真,听到小陈这样奉承的夸奖,高兴地笑着全都接受了。   她也快要上台,匆匆跟安歌说了有空约吃饭,安歌便与小陈一同走了。   安歌没再回休息室,小陈送他去停车场,路上,小陈小声道:“我可算是知道夏芸背后是谁了!”   安歌早知道了,只是从未跟人提起过,他便问:“谁啊?”   “是杨谨!”这一年对安歌而言是极为关键的一年,他前年暑假拍的几部电视剧已全部播出,虽都是小角色,可架不住数量多与演技好,电视剧本身质量也高,刷足了存在感。去年一年,在拍《星子》的同时,他又拍了邓导的一部校园类型的电视剧,直接演男一,跌破众人的眼镜。   粉丝的激动兴奋与黑、路人的质疑同时而来,还没开机呢,网上就讨论得快翻了天。与《天道》一样,这部剧也是寒假期间播的,年后大结局。至于热度如何……看安歌在春晚上直接与原唱女歌手一起唱片尾曲便可知一二。   安歌是彻底红了,自然而然,小陈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也都早已不同往日,小林已经直接协助李欢心负责他的经纪事务,如今小陈是他身边的助理一把手。见的人、去的地方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但小陈见安歌并不感兴趣,也没继续说。杨谨那种人,做过的事太脏,夏芸是真把杨谨当男朋友了,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陈有时也觉得,正如李欢心所说,这大约真的是命吧,安歌天生自带被人喜欢的本事。演戏也的确是一种天赋,圈里的老少演员,不少都曾表示过对安歌的惊艳。   那些肮脏的事,他都不忍心让安歌听到,安歌,是他们所有人都在极力呵护的玫瑰花,只盼他能生长得更纯粹与快乐。   他们这些与安歌一同工作的人,也都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安歌和严言早恋,算是挺大的事了,宁休与李欢心也从未开口阻止他们。   他们,有时看看安歌俩这样谈着小恋爱,还觉得挺可爱的。   青春又年少,俩孩子都长得好,谁看了不喜欢呢。   况且安歌与严言是真的谈着很纯的恋爱,也没办法,安歌一年到头在外拍戏,一天与他见面的次数,都抵得上这一年与严言的了。   小陈把安歌送到停车场门口,没继续往里送,只是笑:“快去吧!今年能在家过完初五,初六我去接你。”   安歌急着想见严言,也就不跟他客气,他目送安歌往严言的车走。   安歌上车后,他转身要走,接到安歌的电话,他纳闷接起来:“怎么了?”   “严言说要给你们送年礼。”   小陈听到安歌这种无比无奈的语气,一下就笑了:“明天我自己去你们家拿!我代他们拿了,再分给大家就行,你们快回去吧!”   “好……”安歌应下,那头严言又道:“谢谢小陈哥今年对安歌的照顾——”安歌挂了电话,挂前,小陈听到安歌不耐烦的声音,“你烦不烦!”   小陈好笑,这个严言还真是要被安歌吃死了。   他站在门边,索性再目送他们的车子开走。经过他时,安歌笑着朝他挥手,迅速又关好了车窗,小陈还是看到了严言也对他笑的脸。   有趣,又美好,刚失恋一个多月的小陈都不由再对爱情重新充满希望。   安歌趴下身,直到车子开出电视台,开出两个路口,严言说了声“好了”,他才直起身子,舒了口气,也没顾得上说其他的,先道:“你好烦啊!小陈他们,公司都发年终奖的,还要你多送什么礼!”   严言一点不气,专注开车,面上带笑:“我谢谢他们照顾你。”   “笨不笨啊你!他们是公司员工,陪在我身边,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恰逢红灯,严言停下来,扶着方向盘回头看他笑,好脾气地一句话也不说。   “赚点钱就不知道存着,非要全部花了才高兴!”安歌瞪他一眼,再伸手到车后够化妆包,有点够不着,严言帮他拿来,安歌接到手里,拉开拉链,“我要卸妆了——唔!”   到底被严言啾了一口,安歌生气地拿化妆包敲了一记他的脑袋:“就不能等我的妆都卸了再亲吗!”   严言还是笑:“先亲一口,过会儿多亲几口。”   安歌的脸再度变烫,甚至有点不敢再看严言的笑眼。这一年过得极快,两人看似已是可以亲亲的关系,甚至严言叫他“老婆”,实际因他爆红的速度与工作的繁忙程度,他们俩一年加起来也就见过四五面吧,大多数还是匆匆一面。   他总是在外面,拍戏、拍杂志、拍广告,做各式工作。学业倒是不曾落下,公司有给他专门请了个老师帮他补课。学校的考试,他是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来回去参加的,一场不落,考完了也是匆匆再离开。   所以说,加起来也就见四五面,就算每次都死命地亲……又能亲多少次。   他不好意思,严言倒好,依然看着他笑。   安歌被看得不得不骂他:“别看我!你还看!你就是欠打!”安歌抓起卸妆乳的瓶子要去打他,绿灯亮了,严言这才笑着收回眼神,继续开车。   严言开车时,安歌又不由瞄他。严言始终在笑,安歌继续卸妆,卸到一半,拉下车顶的镜子,一愣。他自己竟然笑得也跟严言似的!   严言看到的他的脸,就是这样的吗?   原来他也是个傻子啊!   安歌索性也不管了,认认真真地用化妆棉卸妆,边卸妆边教育道:“你这一年很不容易,不要有点钱就乱花!也别再成天给我买衣服了好吗,我的衣服都多到穿不过来了。”   “那些是别人送的,和我买的不一样。”   安歌想打他,但他在开车,又不好动手,安歌只好愤恨道:“衣服不就是蔽体用的!还有,你还给我买戒指买手镯买手表!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不是今年要开书店,要扩张了,好不容易攒了一百多万,买完手表又没剩多少了!你要气死我啊!”   严言被他训得满脸是笑,还理所当然地说:“可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买东西的,往后赚更多了,买更好的。”   “…”安歌一噎,心里是觉得很甜的,但还是要教育他,“你也要想想你自己的梦想!你是要开大公司的!”   “开大公司的本质也是为了给你买东西,让你和阿姨过得很幸福。我的梦想就是你啊。”   “…”安歌说不通了,气馁地将用过的化妆棉等物收好,拉来一件羽绒服将自己盖上,喃喃道,“懒得跟你说了,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好……”趁红灯时,严言还给他将羽绒服又往上拉了拉。安歌抬眼看他,他到底又解了安全带,过来啾了安歌一口。刚啾完,绿灯就亮了,他慌不迭地地又赶紧系上安全带,将车子开出去,还是慢了,惹得身后的车子们气愤地摁了声喇叭。   安歌“哈哈”笑,心情极好地闭眼睡觉。   将要睡着前,严言用极为恬淡的声音轻声道:“童童,你别担心,我心里都有数的。我没有乱花钱,余下来的钱够年后再开书店的了。给小陈哥他们送礼物,是因为我真心感谢他们,嗯,他们跟你朝夕相处,我也算讨好讨好他们,帮我在你面前多说好话吧,好让你不要忘记我。”   安歌轻笑出声,不得了,傻狗会开玩笑了。   他忘记谁,也不会忘记这只傻狗啊。   他笑得很轻,严言却也听到了,严言嘴角微翘,将车子往更夜的夜中驶去,并道:“老婆,我会好好赚钱的,不给你丢人。”   安歌不好意思,拉起羽绒服盖住自己的脸,笑着睡着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放烟花的地方,还是去年过年时来的地方。   甚至就连人也与去年差不多,严言将车子开到他们去年放烟花的河边,低头叫安歌。安歌迷迷糊糊醒来,严言笑:“到了……”安歌揉了揉眼睛,喑哑着声音问:“这就到了?”   “嗯……”严言将安歌的双臂拉出来环住自己的脖颈,将安歌拉起来,安歌还在打哈欠,他有些心疼,“要不,不放了,回家睡觉?”   安歌边打哈欠边摇头,声调软糯:“我要看你在桥上给我放烟花。”   同一年前一样,严言把所有烟花搬到桥上,安歌裹着羽绒服,蹲在老地方,看他放烟花。   严言比一年前富有多了,烟花也更漂亮、更多了。安歌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看平静无波的水面上,严言与烟花一同落下的倒影。色彩斑斓的烟花间,严言的身影一如从前。安歌看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这一年,不仅是他在努力,在往前走。   严言也是,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一年后,傻狗会将一个小小的奶茶店做大,在城市中一连开了十来家分店,甚至已准备往外市扩展,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可这些都发生了,除夕夜安静的河畔,绚烂依旧的光芒中,安歌还记得第二家奶茶店正式开张时的场景。那天,他恰巧在南安市,他偷偷去看了,坐在车里,看到严言和妈妈笑得一脸喜气,当时他在车里差点要哭了。   严言所说的,会为了他而努力,竟然都是真的。   有了第二家,就会有第三家,渐渐就开了十多家。   度过最艰难的资金困难时间,下半年开始,严言的存款终于开始越来越多。严言考了驾照,买了车,开始雇更多的店员,他和妈妈渐渐退至幕后。年底,严言注册了“安茶”这个商标,也注册了公司。如今就连妈妈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公司装修好的那天,妈妈兴奋得也哭了,说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严言把他和妈妈都当做真正的家人,妈妈待严言自然也是如此。   他常在外,妈妈多亏严言照顾。   安歌想到去年时,严言说的话,他说“我想让你和阿姨过得好一些”。   现在,他们真的都很好。   安歌拉起羽绒服帽子盖住自己的脸,忽然就站起来,往严言走去。   严言还蹲在地上给他点烟花,点到最后一个,照例是最久、最漂亮的,忽然瞄见地面的影子,一愣,回身就要起来:“怎么了啊?不好看吗——”   安歌弯腰在他脸颊落了个吻。   就好像去年此时,严言在他脸上落了个吻一样。   安歌也蹲下身,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严言的脖颈,亲眼见到最大的那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再落回水面,荡漾、延展。   远处传来高呼声,0点了。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这一年也会绚烂而漂亮、精彩吧。 第62章   南安市有个老旧风俗,若是家中亲近之人已过世,大年初一要去墓前祭拜。   去年时,安歌大年初一去找明雁玩了,当时他也好,妈妈也好,与严言都还没有亲近成如今这样,严言是自己去的。   今年,妈妈提前就和安歌商量,想让他陪严言去。安歌立刻就答应了,大年初一清早,严言正要出门,不防安歌要同他一起去,乐得有点傻了。   安歌瞪他一眼,他也不会做做掩饰!迟早要被妈妈看出来的好吗!   但妈妈也是真的很单纯,反正至今是半点没看出来,笑着送他们俩出门。严言将车停在墓园外的停车场,提着东西和安歌一起下车。是旧俗了,如今还会在热闹的大年初一来祭拜的人已经不多,往墓园走的路上,除了他们俩,几乎没人,很有些冷清。   安歌是全副武装,好在冬天,阳光又足,裹得只剩俩眼睛,还戴墨镜,也没人觉得你奇怪。他将手伸进严言的口袋里,严言高兴地回头看他笑。安歌翻了白眼,抱怨道:“你成天这么傻,可怎么办啊?”   严言不语,乐滋滋地,空着的那只手也伸进口袋,紧紧握住安歌的手。   他们俩一看就是男孩子,进墓园时,看门的大爷还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似乎很受冲击。严言还冲大爷笑着拜年,安歌戴着口罩,也要笑死了。不过他喜欢这样,他们俩,坦坦荡荡,都没什么好怕的!   严言母亲的墓碑上有黑白照片,很漂亮,严言长得和妈妈有七八分相似。严言忙活完,安歌也给严言的妈妈磕了三个头,严言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歌轻声道:“笨蛋……”   严言憨笑。   安歌回身朝墓碑道:“阿姨,你看看,以后别让严言这么老实了,要被人欺负的。”   严言乐呵呵道:“我只对你老实,也只给你欺负。”   安歌的口罩里,脸有些烫,听听!如今是越来越说话了!这么会说话,是跟学的?安歌瞥他一眼,看在还在阿姨墓前的份上,也没有打他。两人出了墓园,安歌就用手锤他的后背:“让你成天不学好,乱说话!”   严言笑着也不躲,安歌打得更来劲,两人在小道上追着闹来闹去。最后安歌扒住严言的肩膀,往上一蹿,直接跳到严言的背上。严言牢牢抱住他的双腿,回头笑看他,安歌悄悄揭了口罩,在他嘴巴上“吧唧”响亮地亲了一口。   再火速戴上口罩,手指伸向前方:“回家!”   严言将安歌的腿搂得更紧,后背挺直,突然奔跑起来,安歌高兴地“哈哈”直笑,围巾被风吹起,为他们跳舞。安歌的笑声传出好远好远,直到他们俩的身影在小道上消失。   大年初六“上班”之前,安歌余下的时间也就可了劲地休息,天天闷在家里不愿出门,严言陪他搭乐高,给他做好吃的,妈妈就在一旁笑着看他们打闹。趁妈妈不注意时,两人就偷偷亲一口,时间过得飞快。   严言是2月20号的生日,今年恰好是大年初五,过完严言的生日,安歌就要走了。   这几天,安歌休息得很是心无旁骛,只有大年初四出门和明雁玩了半天。   可也是这半天,安歌听到了个很了不得的消息。   缪柏舟的爷爷,同样也是严言的爷爷,去年那次抢救回来,本说已无碍,最近身体又不好了,而且是非常不好。   明雁小声说:“他们家的产业,都是缪大哥打理。然后爷爷身体突然不好,医生说情况不妙,缪大哥的二叔,也就是他爸爸的亲弟弟,要重新分财产。他们那种人家规矩很大的,家主就是家主,其余子弟就是要受家主统领。其实爷爷给他那位二叔也留了不少钱的,是这个二叔自己有点没出息,胡乱挥霍,他就想趁爷爷快没了,多要点钱。爷爷年纪大了,身体肯定难彻底好,但医生尽量在维护,前几天已经好了一些,现在突然这样,就是被他给气的。”   安歌听得已经有些紧张了,想拜托明雁不要再讲,却又开不了口。   明雁便继续道:“闹了好些天,那个二叔突然说,缪大哥还有个弟弟!”   安歌手上拿着个小蛋糕,手指彻底僵硬住了。   “说是亲生弟弟!是缪大哥的爸爸早年在外面春风一度,那女人生下来的!缪大哥的爸爸完全不知情,这个二叔一直知道!一直藏着这件事,就等着到这个时候发难的!那个二叔连那个弟弟小时候的照片都有,那位女人的照片也有。缪大哥的爸爸一看到那个女人的照片就怔住了,妈呀,这是真的啊!”   “爷爷听闻还有个小孙子在世,并且被他的混账儿子给藏了起来,反倒吊着口气不愿死了。那二叔的意思就是,给他钱,他就把那个小孙子给交出来。”   明雁一口气说完,问安歌:“缪二叔不仅要钱,还要他们家的一半股份。说实话,他那样的人,真要给他一半的股份,缪家立刻就败了,一份贡献都没有,无能又贪心,你说这叫什么事?”   安歌的脑袋要炸了,半天没说话,明雁道:“你吓到了吧?豪门就是这样的啦,钱再多,子弟为了钱就会不择手段。就是可怜那个小孙子,至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缪大哥的二叔拿来当筹码呢。”   安歌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容:“那你怎么会知道哦。”   “唉,因为我亲眼看到的。宋叔叔和他们家是世交,我爸爸妈妈和他们家关系也不错,爷爷身体不好,我们两家一起去看望爷爷的。谁料……他们家的二叔,直接当着我们这些熟人的面就发难了,是彻底要把这事给闹大了。”   “那,那个小孙子……”   “不知道,缪大哥已经派人去找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明雁耸了耸肩,“我看到这些事情,心里有些不好受。你说这个二叔有什么意思,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他还要做这种事,太过分了吧。钱比亲情还要重要?那是他的亲爸爸啊!我跟我爸爸妈妈说,他们说这样的家庭都这样的,宋叔叔也叫我别多想。我憋在心里难受死了,我就是很生气,所以要和你说一说。”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实话,这个圈子里,已经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丑闻了。缪二叔太不像话了!”   安歌低头,手有些颤抖,手中蛋糕掉到了地上,他慌慌张张要低头去捡,明雁已经先一步捡了起来,放到桌上,跟他道:“你别被吓到啊,早知道我不跟你讲了。”   “没,没有。”安歌勉强笑,将手压到腿下,仍止不住颤抖。   明雁心情不好,安歌心思不在,两人说了一两个小时的话,安歌便回去了。   明雁家的司机刘叔叔送他回家,明雁家在一个格外别致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隐秘性十分强。还未开出别墅群,安歌又要刘叔叔停车,还请刘叔叔回去,他在路边的小凉亭里坐下,给严言打电话。   严言很快就接了,高兴道:“童童?我在和阿姨一起做糖醋鱼,你最喜欢吃的那种。”   安歌从听明雁说了那件事到现在,几乎一直在发抖,听到严言这样极具生活气息的话,眼睛立即酸了起来。他不想严言被找回去,严言是他一个人的,不是缪家的。   他深吸一口气,叫他名字:“严言……”   “啊?”   他几乎很少直接叫严言的名字,可他不知道严言叫这个名字到底还能叫多久。严言提起过,他们曾搬过一次家,安歌听明雁说了那些话,暗自猜测他妈妈搬家是否就是为了躲避那位二叔?二叔真的还知道严言他如今住在哪里?如果知道,会十多年一次也没有找上门?   严言的妈妈带着他逃了吧。   可是这件事并不能令他平静下来,因为缪柏舟已经知道了。   缪柏舟已经知道了!缪柏舟一定能找到严言的!更何况,严言一直在他身边,他与明雁、宁休又是这样的关系,一年多前,缪柏舟甚至见过严言一面,如今严言小时候的照片,缪柏舟也有。   缪柏舟一定会找到严言的,一定会的。   安歌抓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他心里很绝望,他问:“你能来接我吗。”   他的语气不正常,严言一愣,立即说:“我现在就来!”   安歌挂了电话,抱膝坐在亭子里继续发抖。   半个多小时后,亭子外有车子停下的声音,“童童”,安歌立即抬头,看到车窗里严言的脸。他的眼睛再度一酸,火速冲出凉亭,拉开副驾的车门就上车。严言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被安歌扑来一阵亲。   严言怔了怔,反手解了安全带,抱住他缩在车座里亲。   安歌边亲边掉眼泪,严言察觉到两人脸颊之间的眼泪,吓得立刻推开他,着急问道:“怎么了?”   安歌垂着眼眸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是明雁跟你说了什么?是工作不顺心?是有人欺负你?是——”严言着急地一个个的问,安歌摇头,再度黏住严言亲。严言反手调了调车座,往后仰倒更多,反手抱住安歌,伸出舌头小心地舔舐他的眼泪,并轻声问,“怎么了啊童童?”   向来骄傲的人,一旦落眼泪,最让人慌张。   安歌坐在严言腰间,很多眼泪都落到了严言的脖颈里,安歌自己伸出手背擦眼泪,哭着睁眼看眼前的人,喃喃道:“你会离开我吗。”   严言怔住,立即道:“我怎么会离开你?我们是一家人,我还没有赚到足够的钱,给你买大房子,给你买豪车,给你买大钻石,给你买很多很多东西”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是我怕你会离开我,我每天都想着更努力一些,想让你为我骄傲,想让自己不给你丢脸。童童,你到底怎么了?谁跟你说了什么?”   安歌摇头,再扑到严言的怀里,下巴卡在严言的脖颈里,说:“那你要记住今天的话,你说过的,不会离开我。”   严言点头。   “无论你将来多有钱,多有社会地位,站得多高。你也只会喜欢我,爱我,尊重我,不会欺骗我,不会离开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些都是我打算努力一辈子的事!”严言也渐渐回过神来了,安歌说这些话,是因为喜欢他吧!他当然知道安歌是喜欢他的,不喜欢他,会亲他、抱他吗?但他没想到,安歌也是这样喜欢他!喜欢到害怕失去他!   严言顿时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连保证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不需要说什么啊,他会用这一生来证明的!   他将安歌的脸捧起来,与安歌近距离对视,想要吻安歌。   安歌道:“你会永远像你今天这样爱我一般地爱我,只爱我,不离开我。”   安歌再道:“你发誓……”   严言却摇头。   安歌的眼睛瞪大,眼泪摇摇欲坠。   严言说:“我对你的爱,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多一点,没有尽头。” 第63章   过了最突兀的时候,安歌的情绪又恢复至平常的状态。   严言生日,妈妈亲手给他做蛋糕,严言被赶出厨房,不许帮忙,严言便去院子里整理小花圃。安歌在厨房里给妈妈打下手,很平静地说:“妈妈,明天我又要出去了,今年更忙,日程排得很满。”   妈妈心疼地点头,又问:“艺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三月初我回来参加初试,帮我培训的老师们都说没有问题,我也觉得专业课应该是没有问题。至于文化课,我一直都抽空做题,考试也没落下,公司也请了老师帮我补课。这次的戏,四月初拍完,拍完后我就闭关复习准备高考。”   “那就好,妈妈也不懂这些。你和公司,妈妈都放心,你们安排得很妥当。等你闭关复习的时候,妈妈天天给你煲汤喝,我们陪你。”   安歌的眼神一亮,接下来是他要说的,他道:“妈妈,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到时候你们和我住在一起最好。你们索性明后天就搬去我那里住吧,我常不回来,那里都没有生活气息了。这一年,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也不够放了,都放我那里吧。而且年后,严言不是要正式开始当老板了嘛,公司都有了,离我那里也近,他上班也方便一些。况且这里的停车位太少了,常常回来晚了都没处停车,我那里的停车库很空的,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妈妈仔细想了想:“妈妈没问题,只是要问严言,这是他和他妈妈的家。”   “我去问他……”   安歌去问严言,只要是为安歌好的,那当然是一问一个答应。   甚至严言主动提出,干脆今天就搬过去算了,安歌如今觉得这个地方是吃人妖怪,也恨不得赶紧离开。当下一拍即合,妈妈蛋糕做到一半,先被送去安歌那里接着做蛋糕,安歌和严言留着收拾了些衣服等物,把门锁锁好,便去了他那里。   严言收拾东西,安歌继续在厨房给妈妈打下手,又道:“妈,往后要是有人问起你关于我或者严言的事,你什么也别说,你就说不认识严言,什么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妈妈以为错了,立即点头,笑着说:“妈妈肯定不说的!不说你了,就是严言在网上也很红的!很多小姑娘专程来看他的!”   安歌本还是个极为冷静的状态,一听到妈妈说这些,又开始酸了……   妈妈又道:“严言真是个好孩子,能干又知上进,人还厚道。我们一起生活这一年,妈妈从未见他出去玩过!”   安歌有点得意,那是!他敢出去玩吗!   可妈妈接着说:“也不知哪个小姑娘有这好福气嫁给他。”   “…”   安歌转出厨房,在衣帽间里找到严言,他站在门边看,严言在给他叠衣服。衣帽间在这座房子的西侧,窗户朝西,拉着纱帘,窗外是三十九楼的天空与空中火烧云。严言就站在窗边,纱帘过滤后,火烧云变成淡淡粉色,再落在严言的身上。   安歌看得有些呆,严言美好得不可思议。   直到严言将一摞叠好的衣服放到柜子中,安歌才回神,踢了踢门,严言回身看他,立即笑开:“怎么不和阿姨一起做蛋糕?”   “你很贤惠嘛……”安歌双手抱胸,斜倚着门。   “好多衣服都散着,我就都给你整理好。”   安歌“嗯”了声,反手把门关了,走进去道:“品牌方送了好多衣服来,露露他们往这里一堆,我也没时间收拾。”   “往后我给你收拾。”   安歌笑着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继续欣赏严言叠衣服。   安歌觉得自己也完蛋了,严言叠个衣服,他都觉得好看。   严言又叠好一摞,高高举起,放到最上面一层。他穿着的毛衣跟着往上抽,露出一点腰。安歌仰头看,眼神变深,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身材是真的好啊。安歌想到妈妈的那些话,心里还是很酸。   没有人会嫁给严言好吗!   他才是严言的老婆!   安歌看着,心里思索,找个机会睡了严言才能彻底放下心。   过完年,他已经十八了。   严言不知安歌的这些想法,他这一年过得可太充实,也太满足了。尤其安歌还特地留在家里给他过生日,他太高兴了。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安妈妈与安歌给他唱生日歌,安歌把一个纸质的皇冠叠好,戴在他头上,自己也戴了个,手撑着下巴看他吹蜡烛。吹完蜡烛,抬眸,烛光将灭的瞬间,他看到安歌笑颜。严言觉得人生最幸福,应当也不过如斯吧。   分吃了蛋糕,安妈妈拿出送给严言的生日礼物,是块手表,严格说起来不贵,但是于安妈妈这样节省的人来说,五万多块的手表已是奢侈。   严言有些不敢要,安妈妈笑着亲手给他戴上:“快戴上!你就跟阿姨的儿子似的,阿姨如今也就希望你和童童每天开心!”   严言还是不敢要,安歌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他才不好意思地收了这个礼物。   妈妈又问:“童童呢?送什么给严言?”   “秘密……”   “哎哟,连妈妈也不肯告诉的吗!”妈妈开玩笑。   安歌就是不愿说,妈妈笑着起身:“好了好了,你们小孩子的小秘密,妈妈就不去猜啦。童童明早就要赶飞机,洗了澡早些睡,桌上的碗筷留着妈妈明天收拾。”妈妈起身,催着他们俩都去洗澡,洗了澡早早睡。   安歌回到卧室,给严言打电话:“洗过澡了?你过来……”   严言老老实实过来了,却只听见浴室里的水声,他莫名有些紧张。   隔着水声,安歌问:“你来了?”   “嗯……”   “你坐着等会儿。”   “哦……”严言更紧张了。一年过去,严言依然是个只能靠五姑娘的青涩青年。甚至因为这一年多太忙,常常一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他连想这些事的时间都没有。可一旦闲下来,又面对这样的境况,他身上难免些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难言的欲望又给压下去。   安歌还小呢,他不能瞎想!   严言闭眼给自己打气,到底是有好处的,水声再暧昧,他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水声断了,他睁眼,正要起身。浴室的门打开了,伸出一只手臂,手臂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严言不由干咽一口,再度紧张起来。他想闭眼,清清心,可是又忍不住不看……不过那只手臂伸出来后,“啪嗒”,直接把房里的灯给关了。   房内顿时一片黑暗,什么灯也没有,严言立即站起来。   浴室的门被整个推开,严言只能看到个人影慢慢走出。   安歌懒懒地用浴袍裹住自己,缓缓往严言走近。离严言还有几步距离呢,严言就吓得往后退了,可他身后就是床,压根无处可退。   安歌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就是一步的距离。   安歌身上全是沐浴乳的香味,奶香味,一阵又一阵地直往严言的鼻子里蹿。严言有点窘迫,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安歌看到了,笑:“你捂鼻子干什么。”   “我,我怕我流鼻血。”   安歌笑出声,开始系睡袍带子,严言松了口气。可是系到一半,安歌又停住手,问他:“你想要我的生日礼物吗?”   “想……”   “那你有猜过我的生日礼物吗?”安歌的语调轻快。   “猜不出来……”严言老实答。   安歌再笑,忽然一手抽去腰带,仰头问严言:“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严言身上热度未退,却摇头。   安歌一愣,抬头看他,严言道:“你还小,等你长大。”   “我已经十八了。”   “再等等,等你过了生日再说。”   “你不喜欢我!”安歌撇嘴。   “不,不是的!”严言解释,“我,我是觉得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你还小,据说,那样很疼……等你长大了。”   严言磕磕盼盼地解释着,安歌难免想到当年被缪柏言扛起来扔到酒店套房内床上的场景,他和缪柏言的第一次,糟糕透了,缪柏言甚至不把他当作人。   现在,严言说会疼,怕他疼,明明自己难受成这样,下身僵硬,却也不碰他。   安歌的嘴巴一撇,眼皮一合,眼泪掉下来。   “怎,怎么了。”严言着急而又笨拙地问,伸手过来急急擦他的眼泪,擦不尽,又来吻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全都吃了。   安歌伸手抱住他,虽然在掉眼泪,却又是感动的眼泪。   这样好的严言,他怎么可能会给任何一个人?   就是他的!   他一定要藏好。   安歌抱住严言好一通哭,哭完了,他道:“其实还有其他的生日礼物。”   “还有?”严言有些怕了。   安歌破涕而笑:“你什么意思啊!主动送到手上,你都不要。你还怕成这样!我是魔鬼吗!”   严言摇头:“不是,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保证我还能坚持住……”   安歌再笑,他翻身躺在床上,对严言道:“给我盖被子,然后打开灯。”   严言依言做了,安歌嘲笑他:“你这样太丑了!”   严言低头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也觉得很难看,正要整理。   安歌指了指床头柜:“打开它,里面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严言拉开抽屉,看到叠得整齐的一套湖水碧色丝绸制的衣服,他立刻笑开,又看安歌:“是衣服吗?”   安歌再翻身,拉起一个枕头趴着说:“是我亲手做的睡衣!我做了两套,我和你一人一套。上面的是我的,下面那套是你的。我还在衣襟里绣了我们的名字哦。”   严言赶紧翻出来看,果然在衣襟上分别看到了“歌”与“言”两个字。而且,大的那件绣的“歌”,小的那件绣的“言”。   衣服还没上身,这两个绣花已经贴紧并嵌进他的心房。   他不懂的人也知道,绣花有多难,他立时又高兴又有些心疼地说:“很难做吧,这个字很难绣吧,是不是花了很多时间,你每天那么忙——”   安歌捡起一个小抱枕扔到他脸上,侧身手肘撑着脸,洋洋得意:“拍戏的时候,趁休息时做的,全是我自己设计的哦。当时不是正好在一个布庄里拍戏么,有布料老板提供了很多布料,我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就问他买了些新的。衣服样式也是我自己画的设计图,拍戏的地方正好还有多余的缝纫机,哈哈,我就和导演说了声,搬了台回自己的房间顺便做了。”安歌指着纽扣,“这个纽扣,也是我自己压的。是不是很漂亮?”   严言低头,手指摩挲着当真滑如湖水的料子,说不出话。   “喜欢吗?”安歌问。   严言立即用力点头。   “那快穿上睡觉吧!我明早还要赶飞机呢!”安歌催促。   严言点头,摊开安歌的那件先给他穿上,安歌躺在床上,任严言给他穿衣服。他自己还在笑:“好像一个小朋友,还是在家好,什么都不用我自己干!”   严言一本正经地点头:“等我再多赚点钱,我雇人,往后你去哪里工作,我就跟着你。”   “我可不要,天天看到你,我会烦的。”   “…”   安歌再大笑出声:“笨蛋!”   安歌穿好睡衣,严言给他扣好纽扣,“言”字正好贴在心口。严言抱起自己的衣服,要回自己的房间睡,安歌拉住他:“就在这里睡吧。”   严言回头看他,眼中有兴奋。   安歌翘起脚轻轻踢他,“哼”声道:“装什么,快上来!睡觉了!困死了!”   “好!”严言火速脱了身上的衣服,再火速换上与安歌一样的睡衣,关了灯也上床。他还没有完全躺下来,安歌便往他靠近。等他躺下来,还未伸手,安歌便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在严言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子,叹口气道:“睡啦……”   严言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安歌睡觉。   安歌说睡了,却又突然抬头啾了他的下巴一口。   严言低眸看他。   安歌漂亮的眼睛一弯,笑道:“生日快乐……”   来到这辈子,他终于能给严言真正过一个生日了,是严言真正期待,同样也是自己真正期待的生日。   省略号那段真的很清水很清水【不看也没影响】……但现在比较严格,万一被suo就很麻烦。   这一小段不到千字,想看的,wb@初可呀,私信【平安喜乐】就能get啦。 第64章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安歌一如既往地忙碌,三月初时,他回南安参加艺考,被媒体从头跟到尾,想回去看严言一样,都不好回。从考场出来,记者们争着往他面前递手机、话筒,问他:“安歌就考这一所学校吗?”“考不上怎么办?”“对自己有信心吗?刚刚表演了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小陈笑着请大家让让,记者们却堵在车前不让他走,死活要他一个答案。   安歌索性摘了口罩,大大方方地说:“我今年就报了这一所学校,我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事在人为,不管结果如何,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努力。”   他难得好言好语,记者们愣了愣才问:“安歌你最近脾气变好很多,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安歌笑:“我本来也不凶吧。”   还不凶?成天在网上拉黑自己的黑粉,出道一年多了,不止一次当面与部分记者辩驳,言辞犀利,常常闹得那些记者没脸。真多亏他背后那个安和文化传媒有本事,否则真要把各大媒体都得罪光了。话又说回来,安和文化传媒的老板到底是谁?   网上倒是能查到,可那人,一看就是挂名老板!   于是又有人抓紧时机问:“安歌,安和文化传媒据闻是你家人给你特地开的公司,是不是这样?”   安歌似笑非笑:“今天我心情好,不想闹得大家不高兴。”   这话都出来了,也不好再问了,保镖客气地请大家让开。反正也已有东西可写,记者们让开身子,安歌坐上车,又再度喜笑颜开地和大家说“再见”。   总之,安歌的脾气就是奇奇怪怪,心情好的时候特别好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卖。   常有人说,安歌这种性格,非有哪天要倒大霉。接着又有人反驳,后台过硬,哪来的霉倒?   不论如何,这一年的安歌,从春天开始便又开始了他的刷屏之路,丝毫不必担心自己的曝光。   艺考初试很顺利,月底他又回来参加复试,照例是被一堆人围住问。   安歌这次没回答,跟在保镖后面,上车就走。一来一去,他参加考试与等待成绩的时间里,严言注册的公司正式开始运营,市内的第十二家奶茶店也已开业,隔壁两座城市的三家直营店也全部开了。   严言不比安歌轻松,他数次去邻市出差,选址、招聘,开业后,他也要不时去查看。一个月下来,业绩正常,他才稍微能放下心。此时,他一直设想的书店模式也终于开始着手,第一个试验点,当然是他的第一家,自己亲手装修出来的奶茶店。   隔壁的店面也被他租了下来,已经开始装修,只是外界还不知到底是要做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有本地财经频道找到严言,想给严言做一个专访。   严言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回到办公室还没喝上一口水,在休息室等着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便被人带来了。严言自己在创业期间,唯一的娱乐除了刷安歌的微博,看安歌的一切东西,也就是看看财经频道了。   来找他的人,他还认识,是他最喜欢的一档节目的记者。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看着的节目负责人,来找他上这个节目。   来人很客气,跟他握手,称他“严先生”,并表达对他年龄之小与创业成功速度的惊讶、钦佩,最后就是用上了十足的诚意邀请他参加节目。当然他们也很人性化,给予严言一个思考的时间。   严言当然兴奋了!能上电视,于他和他的品牌而言都是最好的宣传,而且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他的肯定,他觉得自己终于不会再给安歌丢人了!   但是他要问安歌的意见,只可惜安歌这次拍戏,又到了犄角旮旯里,他联系不上安歌。对方只给严言一天的考虑时间,对方是电视台,而且态度那样好,严言总不能迟迟不给回复。严言便问安妈妈的意见,安妈妈也兴奋坏了,直说一定要上,并道“童童也会为你骄傲的!”   严言的心就更热了,安歌靠自己上电视,终于,他也可以了!   他给电视台回复,同意了这个邀约。   电视台方效率很高,当天就确定了节目录制时间,就在三天后。   安歌依然联系不上,录制前一天,安妈妈给他搭衣服。现在的严言当然也不是一年多前的严言了,因为拥有了新的身份,家里又有太多安歌给他置办的各种衣服。安歌说他年纪小,人又傻,要上班了,要当老板,就要穿得正式些。大多数员工都比他小,不然压不住。   安歌也说他身材适合穿正装,一气给他买了好多。   安歌这么说了之后,他上班期间便一直穿正装。既然要上电视台的节目,肯定还是要穿正装。安妈妈品位不俗,在家给他左搭右搭,最后还是选了黑色三件套。   严言的双眸特别黑,看起来就很沉静,脸庞又清俊,穿黑色三件套再合适不过。再给他挑了一对深紫色宝石的袖口,暗紫、黑色斜条纹的领带,这样就很好了。他换上这一身,安妈妈连连点头,笑着说:“等这期节目播出,很多女孩子都会迷上你吧!”   严言强笑,真要这样,要被安歌打死的,他现在可是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包括公司里的女员工。   录制节目当天,他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一刻钟,电视台是为他准备了服装的,见他这样一身来,造型师连连夸他帅。还说他皮肤好,连粉都不要上。他就这样,直接进了录影棚,开始录制节目。   严言原以为自己会紧张,真到录制现场,反而觉得有些亢奋。他体内,有很多他自己都不知的领域,总在莫名奇妙的时候显出。例如当年揍那位流浪汉时的暴戾,又例如某些深夜想安歌想到有些病态的他甚至不敢说出口也永远不会施在安歌身上的想念,以及此时的这种隐隐的兴奋感,有种他天生好像就是要面对众人目光似的错觉。   主持人说话很有技巧,一直带着他说,问他为什么会想到开奶茶店,又问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神奇的配方,问他遇到过那些挫折,等等许多创业期间的问题。   这些问题,提前沟通过,哪些可以问,哪些不可以,都商量好了的。   严言侃侃而谈,他本身就是个很善良的人,态度好,还长得这样好看,台下参与录制的观众纷纷也都听了进去,不时鼓掌。   主持人笑着说:“严先生的品牌叫“安茶”,那么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什么呢?”   严言垂眸笑了笑,沉默了几秒。   主持人再笑:“据闻安歌也很喜欢喝你们的奶茶。”主持人再看台下众人,“可能有些观众不知道,春晚那天,安歌在演播大厅后台请所有表演人员喝奶茶,喝的就是安茶,可见安歌是有多喜欢啊!”   台下的人大笑。   严言这才笑着说:“他喜欢我的奶茶,是我的荣幸。”   主持人倒没有问他们是否认识,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们是互相认识的,只是做出倾听的姿势。   “取名“安茶”,一是因为,“安”这个字很好听,很好记。二是因为,“安”的寓意很好,平安喜乐,安宁平和,这是我和我的品牌想要表达出的一个态度,希望最起码我们能给大家奉上一杯奶茶时间的平安喜乐。”   台下众人忍不住又鼓掌。   严言朝台下笑了笑,继续说:“三的话,我的确很喜欢安歌。”   主持人“哈哈”笑着也鼓掌,显然以为这是个笑话,接着便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节目录制得很顺利,最后时刻,严言与主持人起身时,他还对台下道:“今天,也给在场诸位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哇……”主持人问,“我可以问下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严言朝身后看,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帮着送上一个小木盒子,严言接到手里打开,递给主持人,“全是奶茶券,凭此券可到我们任一店面兑换任一口味的奶茶。”   主持人立即接过去,笑道:“我可以独吞吗?”   严言和台下的人一起笑,主持人笑着往台下走去:“骗大家的啦,来,这位观众帮我分一下,分给大家,谢谢。”她走回台上,再和严言握手,“感谢严先生今天的到来,希望您的创业经历能给所有年轻人一个好的启示,也希望您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梦想从来也不遥远,只要你往前跑,奋力跑,追梦这件事终将成真!”   台下再鼓掌,主持人伸手与严言握手,主持人真挚道:“祝福你的品牌,愿严先生与每一位观众都能平安喜乐这一生。”   节目录制完毕。   严言兴奋不已,暂时无法与安歌说,便与安妈妈说,他们都很期待节目的正式播出。   严言的创业经历实在很有参考意义,又的确很闪耀,财经频道最近很重视年轻人创业这一块,做好后期,十天后,节目便播出了。   巧的是,节目播出的当天,电影学院的艺考成绩出来了。   安歌排名第一。   严言高兴坏了,立即决定,安茶的总店,当天所有奶茶免费。   安妈妈吓到了,不答应:“这就是烧钱哪!童童知道了也不高兴的。”   严言笑:“阿姨,我是太高兴了,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童童这么厉害啊!”   安妈妈坚决不答应,不愿意因为安歌,就让严言这样赔钱。两人商量后,决定免费610杯,因为安歌的生日是六月一号。除此之外,只要点单时表达对安歌的喜欢或者祝福,都能免费加料。   严言兴奋地去吩咐了,安妈妈哭笑不得,却又很欣慰,严言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她觉得,她的童童能有这样的朋友,互相鼓励,互相进步,真是太好了。做母亲的,最乐意见到的,也不过如此。   严言参与的节目是晚上播出,奶茶店的活动白天起就开始了,所有的安茶都挤满了人,所有人说出的都是对安歌的祝福。严言还特地巡店,听到大家祝福的话语,更是高兴。他只等安歌的电话了,今天成绩出来,安歌的同事们总有办法联系到他的。   而且前阵子两人打电话时,安歌便说过近期要拍完戏,赶回来闭关学习的。   安歌为了闭关复习,这些日子很拼,一直在赶进度,又有点日夜不分。   成绩公布大约就是这几天,他是知道的,倒也不紧张,一是相信自己,二是连轴的拍摄下,他也没空想这些。   话虽如此,有助理特地赶来,告诉他,他考了第一名时。   他还是笑了。   他转身就要给严言打电话,拿出手机一看,信号为零,才想起这是个犄角旮旯地方,嘴不由就撇了起来。助理笑道:“不是说今天就能拍完,明天我们就回去啦!”又小声跟安歌说,“严言已经知道啦!”   安歌想了想,也是哦,网上肯定早有新闻了。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问:“那你知道他怎么样吗?”   助理开始憋笑,安歌生气:“说啊!要笑就笑!”   助理“哈哈”笑着说:“给他们一天就送了好几趟奶茶,可惜我大早上内部消息知道你考了第一名的时候就出来赶飞机了!没喝到奶茶!好气啊!”   “哈哈哈,然后呢?”   “然后啊,这才是重头戏。”助理把严言店里的那些活动都告诉安歌。   安歌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笑着说了句:“笨蛋……” 第65章   安歌当天傍晚便拍完了全部的戏份,本是要明早回去的,也好让他休息哪怕一夜。   现在知道了严言的那些事,安歌哪里还待得下去,收拾了东西,在几位助理的陪同下,一起回南安市。在他飞往南安的路上,财经频道的那档节目准时播出。   缪柏舟回到家,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包扔给阿姨。他一边解自己的领带,一边摁了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了回应,缪柏舟随手打开电视,让大脑放松放松,问电话那头:“怎么样?”   “您二叔的确是骗了您们。”   “没有我弟弟这个存在?”   “尚不知,我们找到了二十多年前,您父亲给那位女士置办的房产,可是那座房子空了太久。那位女士离开那里太久,房产是个别墅,四周空旷,找不到人询问,过去二十多年,实在是有些难找。”   “从我二叔下手?”缪柏舟有些不虞,“你们已经找了一个月。”   “您听我说,我们从您二叔那里下手了,大约十六年前,您叔父曾在东安路那里买过一套房子,并办了过户,过户给一位严姓女士。”   “严?”   “是的,只是那位女士早把房子也卖了。我们正在寻迹找她如今身在何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您的二叔并不知道这位女士如今到底在哪里。”   缪柏舟思索了片刻,所以眼下只要知道那个女人是否姓严即可。   可,他那个父亲有过太多女人,早不记得这个女人姓什么了。   缪柏舟闭眼,揉了揉眉心,爷爷的情况不大好,是全靠一口气吊着这条命,说想见见小孙子。缪柏舟是无所谓的,他是缪家的家主,再多的弟弟来,也抢不走他的东西。只是,这个弟弟真的存在吗?   不是二叔为了骗钱而臆造的?这些事情,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谁知道真假?   偏偏他父亲也压根不记得了,根本无法配合。   正闭眼,电视上响起一阵掌声,主持人笑道:“欢迎今天的嘉宾,安茶的老板兼创始人,严言,严先生。”   缪柏舟立刻睁眼,看到电视屏幕上笑着起身的年轻男人。   他立刻认出了这个人,一年多前,他见过。   当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怪。这个人,和爷爷年轻时候的眉眼极为相似,也不是长得像,是神韵很像,至亲能一眼看出的相似。他还记得,介于父亲风流成性,他特地留下来,想与这位年轻人说话,可这人对他有所回避。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对于这种奇怪、玄妙的事,一向是要究根到底。   偏偏那之后,公司里出了些事,急需出国常住一段时候,他忙得把这件事忙完了。   之后一年,爷爷身体不好,再有如今这些家务事,他把这人给彻底忘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敢再说话,缪柏舟靠在沙发上,平静无波地看完这档节目。   提到安歌时,他想起,没错,那天就是在安歌家见到这人。   这人和安歌是认识的。   姓严?   严言身着黑色三件套,腰背笔挺,最后和女主持人握手,回头再看向镜头笑。   当真是和爷爷年轻时的某张照片,一模一样。而他,曾经,也被说过与爷爷那张照片相似。   节目结束了,缪柏舟伸手关了电视,对电话说:“查一个人……”   “谁?”   “严言……”   安歌下了飞机,甚至还不知道严言上了档节目的事。他兴致冲冲地要回家,来接他的另一位同事说刚还送东西去他家,家里只有他妈妈。他妈妈说,严言在公司里加班。   安歌眼珠一转,索性请王叔开去严言的公司,他还没去过呢!   严言的公司在一个创业园区内,都是独栋的楼,很多栋都是暗的,只有严言那栋还亮着。车上大家都在开玩笑说奶茶的事,安歌一直在笑,他心情太好了。到了严言公司楼下,他武装好,背好自己的包,其余的拜托助理帮他送回家,他就进门去找严言了。   严言独自在加班,他也是头一次开公司,什么都要学,好在他的学习能力还可以,之前还专门去上过一些课。他在看本季度的一些报表,和各式文件。低头埋在纸张里,严言的办公室在公司最里面,外面套着很多大大小小的办公室与格子间,安歌顺利推门走进大楼,过了几道门,再想往真正的工作区域走,就走不了了。   安歌看了看,按门上的门铃。   严言丢下文件,大步走出来,一看到玻璃门外的安歌,人都傻了。   安歌扯了口罩,对他翘嘴角。   严言扑过来,立即打开门,并一把关了灯的总开关。   “哈哈!”安歌笑着就跳到严言身上,严言翻身靠到墙上,仰头接住安歌的亲吻,安歌抱着他亲了好几口,才夸道,“蛮聪明的嘛,知道要关灯!”   “你,你回来了!”   “是啊,呆子,我回来了!我要在家复习直到高考,你每天都能看到我,你开心吗?”   严言不回答,只是还以更多的吻,安歌一直笑。   亲了好久,严言才直接这样抱着他,把他抱回办公室,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才开了台灯,把安歌放到桌子上。他则坐在椅边的桌子上,安歌抬起双腿,翘在他的双肩,低头笑着说:“我考了第一名!”   “我知道!我今天还——”   “你免费送六百一十杯奶茶,哈哈哈,你傻伐!”   严言傻笑:“我想不限量的,阿姨不许,说我太浪费钱了。”   “哈哈哈,我妈还是太听你的了,要是我,一杯免费的都不许!你今天亏了好多钱哦,还免费加料,妈呀,人家不喜欢我,也要说喜欢我吧,免费加料,谁不愿意呢?同事们说,你今天往公司送了好几趟奶茶,你真的好傻哦!”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安歌再笑,往前倾,抱住严言的脖颈,认认真真地说:“但是我好喜欢这么傻的你啊。”   严言脸色微红,好像是头一回,安歌当面说“喜欢他”。   安歌喜欢他这样,笑着歪头说:“我想喝酒,我今天特别高兴!”   严言赶紧道:“不行,你还没完全成年呢,不能喝酒。”   “哈哈哈,真是太笨了你。”安歌挑起他的下巴,“那等我成年那天,你要陪我喝酒。”   “不行……”严言摇头。   “为什么!”   “你成年那天是六月一号,可是你六月七号要高考,不能喝酒。”   安歌愣了愣,喷笑出声,真是太可爱了。他的额头抵住严言的,鼻尖碰鼻尖,嘴巴又碰了碰,说:“那这两个月你就要好好陪我复习哦。”   严言连连点头。   最后严言将东西都收拾好,关了灯、门与窗,直接背上安歌去了停车场,开车回家。   到家与妈妈自又是一番庆祝、拥抱。睡前,安歌正想叫严言一起过来睡觉了,有人抱着睡觉暖和。   妈妈推门进来,安歌抬头:“妈妈?”   妈妈走到床边,温柔笑着注视他,看得安歌怪不好意思地笑:“妈妈,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我的童童这样厉害。”   “哈哈,我早说过了,我会努力,我也会变得很厉害,妈妈你要相信我!”   “妈妈一直无比相信你。”妈妈在床边坐下,感叹着说,“从前我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也知道我没本事,赚不到钱,害得你和妈妈一起吃苦。可妈妈是个懦弱的人,不知该如何改变现状,妈妈很对不起你。没想到如今却——”妈妈抹了抹眼睛,“是因为你,妈妈才拥有这一切,妈妈也多了个严言这样的儿子。看到你们俩都这样上进、努力,得到众人的喜欢,我真的很满足,妈妈感觉非常幸福。”   安歌心疼地拉住她的肩膀,放软声音:“妈妈,以后会更好的。”   “是!我坚信!”   安歌抱了抱妈妈,妈妈又道:“严言的节目你还没看吧?”   安歌一愣:“什么节目?”   妈妈笑着将来由一说:“今晚播出了,网上应该能看到了呢!我现在也会上网了,我刚刚在微博上搜这个,好多人都夸严言呢!”   “…”   “你快看,一定要看啊!那身衣服是妈妈给他挑的呢!”   安歌扯着嘴角勉强笑:“我会看的……”   他当着妈妈的面,找到那个半小时长的访谈节目,开始看了,妈妈才放心出去,再给他带上门。   安歌窝在被窝里,安静地看完了那个节目。   优雅也是与生俱来的吗,其实早前严言还在卖鸡蛋饼时,就受到众多女孩的青睐也是因为此。他尽管是个卖鸡蛋饼的,身上从未有过落魄与穷酸,而是一直很善良、阳光。   当他已拥有一定的底气,穿着高定西装坐在著名女主持人对面,对着观众侃侃而谈时,就连安歌也有些迷糊,仿佛严言一直是这样的,坐在亮堂的演播厅里,与主持人轻松开着玩笑,释放自己的光芒。   严言真的很闪耀。   但这些都不是令安歌这样安静的原因,他早知严言如此,这次只不过让他看多一点严言本性的展现。   他安静,是因为,他知道,严言终究藏不住了。 第66章   安歌从来也不是轻易认输之人,隔天,妈妈与严言都去上班了,他独自在家,晚点老师要上门来给他上课。   他站在门边微笑目送他们俩,谁也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谁也不知他一夜未睡,睁眼到天明。   妈妈与严言刚走,不过一刻钟,家门便被敲响。   安歌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差不多两年前他与严言初相遇时的那几个小混混。   一年前,这几个小混混说要跟他混,他也没想太多,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这样的人,花钱送他们学本事去了。这一年多,工作忙碌,安歌早忘了这件事,偶尔听小陈说他们都学得还不错,却也没有放在心里。   昨夜他辗转反侧时,想了好久,想到了这四个人。   可能因为这一年多到底学了点东西,他现在也蛮有名气,这四人见到他终于不嬉皮笑脸地的了,而是都很规矩地叫了声“大哥”。   安歌无言以对,他又不是黑社会老大。   不过也顾不上了,安歌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那四个人,他们蛮识相的,没问原因,只是确定道:“我们只要看是不是有可疑的人跟着他就行了?”   “是,只要有,立即告诉我。”   “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人,才称得上是可疑之人呢?”   “像你们这样,一跟他,就跟了好几天的。”   “…”   “你们不会没出息到,连这样一件小事都办不到吧?”   他们齐声:“怎么可能!我们能为大哥办事!荣幸至极啊!”   安歌翻白眼,将一张卡放到桌子上,往前推去:“里面是一百万,你们四个人平分,干得好,后面还有。但如果你们被发现了,这钱——”   他们赶紧再摇头:“一定给您办到!”   安歌又找出缪柏舟的照片,给他们看:“小心这个人……”   “好好好……”他们仔仔细细看了,缪柏舟长得太有存在感,很好记。   谈妥后,他们立即走了,安歌在家焦躁地来回转着圈,只愿这招有用,否则他真的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十点左右,老师过来,助理露露也跟着来了,他正式开始自己的闭关复习之路。   复习、做题,总归是枯燥的,安歌心中有事,四月剩下的日子都过得很不踏实,越不踏实,越要靠做题来缓解。妈妈与严言能察觉到他的焦躁,都以为是因为高考,都在宽慰他。严言更是尽量抽出时间,每天中午回家给他做饭吃,还给他做各种小点心让他做题的时候吃,就怕他饿到。   安歌一边说着“你要肥死我”,一边心里更不踏实。严言对他越好,他越有种瞬间就要失去严言的错觉。   那四个人一直跟着严言,几乎每天都要和安歌通电话。按他们的说法,严言每天上下班,除了加班与巡店,出门与人谈生意,回家给他做饭,很少去其他地方,一直在自己的公司,也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安歌百思不得其解,是缪柏舟真的没发现?   安歌不信,缪柏舟不是这种人。过年都过了两个多月了,严言上节目也上了快一个月,不该如此。   直到五月中旬一天,安歌在死命地磕数学题,他的手机响了。   与老师说了一声,他立即钻进卧室接电话,四人之一小声道:“老大!有情况!”   “你快说……”   “半个多小时前,严先生去理发店理发,我们兄弟几个就分工,我和老三在理发店隔壁的咖啡店外面坐着,老二到对面的蛋糕店排队买蛋糕,他没怎么见过老三,老三就也装作理发给进去了!”他们现在也可聪明了,知道叫严言“严先生”。   “要被你急死了!快说重点!”   “理发的时候,老三和严先生并排坐的。老三从头到尾,舒舒服服,严先生叫了好几次疼,他的理发师拽他的头发!”   安歌的心一突,拽头发?   他接着道:“老三先理好的,出来无意中说了这事,他们都觉得没什么,我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那家店我还特地上网查了查,是家口碑很好的店,价格也不便宜。你说理发师一次拽到客人的头发也就算了,哪有拽了四五次的?手艺这么烂,那还不早倒闭了?”   安歌沉声问:“他怎么说?”   “严先生是个好人啊,理发师跟他道歉,他还笑着说没关系。”   “他人呢……”   “严先生已经理好发,刚走。老三老四跟严先生走了,我和老二觉得这家里理发店有些玄,还在守着呢。”   “好,一有情况,立即联系我。”   安歌挂了电话,还未好好思考,手机再响。他赶紧再打开,是严言给他发来一张照片,笑得傻乎乎的,又帅帅的,说:头发长了,我把它剪短一些。   莫名其妙地,安歌又觉得眼睛有些湿,他这些日子真的很难熬。高考压力很大,这件事压力更大,两件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偏偏还要在妈妈和严言面前装可爱。   他看着严言的照片,靠在窗台发呆,手机又一次响了,是有电话进来。   还是那人,他火速接起来,紧张地甚至没有出声。   “老大!果然有情况,给严先生理发的那个理发师也出来了,换了身衣服,上了辆车走了!”   “你们跟上!”   “我们早跟上了,在车上给你打电话呢。”   “别被他们给发现了!”   “您放心!”   安歌是彻底看不下去书了,索性就在靠窗的地毯坐着,电话也不挂,听他们直播。他们跟着那位“理发师”一路往西开,最后到达郊区,他们没再跟,直言道:“老大,再跟要被发现了,这里就通往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安歌的手紧紧握住手机。   “好像是个医院,我们在网上查了查,是家私人医院,轻易不让人进去的。”   安歌深吸一口气,他说为什么缪柏舟始终没出现,也没有去严言的家那里找邻居打听,更没有去严言的店与公司打听,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也是,缪柏舟那么谨慎的人,肯定会选择最谨慎也最直接的办法。   缪柏舟也一直在等吧,一定也派人跟在严言身边,早摸清了严言的性格,只不过他们四个人的本事还不如这些人,没有发现。至于他们有没有被发现?想必缪柏舟,与他派来的人,都很不在意。   等到今天,严言今天去理发了,他们直接拽了头发,是要去验DNA?   若匹配最好,不匹配,也不会引人发笑,此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他不想让严言回去,不想让严言变成缪柏言,他不想。   他知道那家医院,上辈子时,他与明雁都曾去过。   安歌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拉了身衣服穿上,和老师说了抱歉,出门就狂奔。他戴了帽子、眼镜与口罩,穿得普通,也还是有许多人打量他,只是暂时还没有认出他。他都顾不上了,他边跑边给明雁打电话,明雁还在学校,接到电话一头雾水。   安歌边跑边喘着气说:“明雁,我能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明雁知道安歌不是不懂分寸之人,上课时候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有急事,他是特地跟老师说过才出来接电话的,可也没想到安歌直接用“求”这个字,安歌是个很骄傲的人。况且安歌那样的声音,仿佛已经急乱到极致。明雁立即道:“什么求不求的,你就说,是什么事!”   “你知道济安医院吗?”   “我知道啊,怎么了?是谁身体不好?我们家的私人医生就是那里的主任!”明雁着急追问。   安歌再吸一口气:“你能出来一下,陪我去趟那里吗?”   “好,你等我!”明雁没问原因便应下。   安歌把自己奔跑的路线告诉明雁,再跑了十来分钟,明雁的车子后面追过来,将跑得直喘气的他拉上车。明雁还穿着一身校服,见安歌跑成这样,不禁着急道:“你到底怎么了?是谁身体不好?”   安歌直摇头,明雁拿来一杯水递给他:“你歇口气,喝点水吧。”   安歌再摇头,明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伸手去拍安歌的肩膀:“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安歌还是摇头,气息并未稳下来,他看向明雁说:“对不起,你还在上课就被我叫出来。”   “哎呀,这算什么呀,你也知道我的,最不喜欢学习了。”   明雁这辈子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小孩,难得出现这种上辈子才会有的温柔神态与语气,安歌的眼睛红了。   “你怎么还哭了?到底怎么了?”明雁说着,直接将前后座之间的隔断升起,“刘叔叔听不到我们说话了,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啊。”   安歌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做的事,还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有些事,他一个人真的憋得很累、很累。   他看向明雁,忽然问:“你相信人会重生吗。”   “…”明雁愣住了,瞪大眼睛看他看了怕是有三十秒,才开玩笑道,“你别告诉我你是重生的啊……”   “我是重生的……”   “…”   “燕衡是你爸爸。”   明雁吓到了,没有任何人知道燕衡是他爸爸,因为他和妈妈姓,平常不是很喜欢声张这些,家长会也是妈妈去。   “你舅舅是明沧,你还有个表哥在国外上学,叫明思。”   “…”明雁彻底傻了。当年大学毕业时,他妈妈非要下嫁给爸爸,外公很生气,一直不与妈妈来往,也不许舅舅他们和家里来往。这些年稍有缓和,但这些事,是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尤其是明思哥哥,更低调,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舅舅的儿子。   偏偏这些,安歌全部都知道!   安歌已经说了这么多,索性豁出去了,看向明雁,有些机械也有些绝望地说:“我是十六岁那年过生日时从上辈子回来的,我,我们上辈子就是非常好的朋友。我是自杀回来的,我——”   明雁听到“自杀”两个字,表情不由就跟着难过起来,他想了想,小心问:“你,为什么自杀啊?”   “我,我是为缪柏言自杀的。”安歌一字一顿地说。   明雁猛吸一口气:“缪,缪柏言?”   “嗯,他就是严言。”   “…”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上辈子的事,我,缪柏舟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借他理发的时候找人拽了他的头发,要去验DNA。”安歌看向明雁满是关心与难过的眼神,为朋友没有怀疑、驳斥他而感动,也为这莫名的宿命而悲观,缓缓流着眼泪说,“我不想他回缪家,我不知道他变回缪柏言,是不是就又是上辈子的那个人。我希望他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和别人没有关系。我也希望他眼里只有我,我——”   安歌有些说不下去了,明雁难过地抽出面纸给他,缓声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不怀疑我吗?”安歌问。   明雁笑:“我表哥好久没回国了,和我们家往来也少,连宋叔叔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你却知道,我们一年多前才认识,我有什么好怀疑的?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原来我们在你的上辈子,就是好朋友吗?”   安歌重重点头。   “你擦擦眼泪,先别哭了,快到医院了,你说吧,想怎么做。虽然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我的朋友不会有错的!”   “谢谢你……”安歌哭着伸手抱住了明雁,明雁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别哭了……”   “对不起,我真不是喜欢哭,我就是,很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仿佛无论我如何做,命运都会指向我不想要的方向,又因为你说的话很感动。”   “那我们要怎么做?”   “有办法掉包吗?”安歌问。   明雁想了想,说:“如果来得及,应该没问题,我先给陆医生说一下。”明雁说着,便低头发短信,发好后,他抬头冲安歌宽慰地笑了笑,“到了之后,我们立即去找他,但愿还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   “如果来不及?你放心,还有我和宋叔叔呢!绝不会让严言欺负你的!”   安歌勉强笑了笑,明雁伸手拉住他的手:“没事的,你别怕。”   明雁的手很暖和,很软,安歌的手终于有了些许的温度。   医院已经很近,穿过这片树林便是,安歌望向窗外郁郁葱葱,深深呼吸。   明雁突然笑道:“好几次,我提到宋叔叔时,你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对劲,所以我和宋叔叔上辈子是有过什么吗?”   安歌回头看他,眼中藏有太多情感,甜酸苦乐皆有。   明雁还在笑:“你只要告诉我,我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安歌点头,并道:“他上辈子和现在很像,性格几乎一致,很多人崇拜他,与所有媒体交好。唯一一次出格,是为你和记者打架。”   “哇……”明雁笑得仿佛骤然盛开的满墙的红色羽叶鸢萝,“好开心……”   车子正式开入医院大门,明雁揽住安歌的肩膀:“你的这辈子里,我们会很幸福的,别担心。”   明雁的肩膀其实根本不宽阔,和他一样稍显瘦弱。   但这样的时刻,有依然信任他,甚至支持他的朋友在身旁,并对他这样笑,安歌真正的冷静了下来。 第67章   到医院后,明雁拉上安歌火速下车,跑到陆医生的办公室。安歌在外面,明雁与陆医生去办公室里的小房间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大约五分钟后,陆医生出来了。看了安歌的头发一眼,陆医生道:“这个颜色不对。”   明雁直接从自己头上拽了几根头发下来,用面巾纸包好给陆医生,笑道:“谢谢你了!”   陆医生叹气:“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可倒霉了。”   “你放心吧,有我,还有宋叔叔呢!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陆医生摇头。   明雁笑着推他:“快去啊陆医生,晚了就不好了!”   陆医生走出办公室,安歌立即回头问明雁:“怎么样?”   “验DNA的地方保密性很高,陆医生有权限。我就说,头发的真正拥有者回家就要被人逼着结婚了,我们这是为爱情而战,哈哈。”   “你竟然还能笑,我好佩服你的心理素质啊。”   “哈哈,我们可不就是为爱情而战。”   “那,没事吗?会连累到你吗?”安歌担心地问。   “放心吧,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为一些人服务的,他们见惯了这些事,其实没少替别人干一些看似很不应该的事。我也允诺了陆叔叔好处——”   “多少钱?”   明雁也打断他的话:“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个了。”   钱的事以后再说,安歌再着急道:“对不起,我刚刚太急了,现在才想到一系列后续问题,万一哪天露馅,缪柏舟会不会伤害你?”   明雁笑着摇头:“缪大哥看着我长大的,我在他眼里,应该比他的亲弟弟要重要。等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他的弟弟,他也就放心了,爷爷知道没有小孙子也能放心了,缪二叔也没法再蹦跶了,这也是个两全的法子啊。至于其他的,你既然不想他回去,就不要想太多了,总是这么有负罪感,哪能开心哦?”   “谢谢,谢谢。”安歌连道两声谢,又苦笑,“我是不想他回去,可是也真的会有负罪感,尤其他之前过得那么苦的时候,明明我说出实话,他就能回家享福了。”   “我觉得严言现在这样很好啊,你看他多厉害。我猜猜,他上辈子没这么厉害吧?是不是就是个二世祖?”   安歌点头。   “所以你看,现在多好。他靠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俩也互相喜欢,没有上辈子的乱七八糟,太好了。”   “谢谢你宽慰我。”   “我们是好朋友,就不用总是说“谢谢”了。凡事都往好处想。”   安歌点头,与明雁相视而笑。   半个小时后,陆医生回来,说赶上了,掉包成功,还是他亲自操作的。   安歌大松一口气,明雁笑着又对陆医生道谢,陆医生哭笑不得地把他们送出去。   两人悄悄摸摸地上了车,立即就走了。   安歌的心还一跳一跳地,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严言彻底归他了。明雁满身轻松:“好啦,过几天结果出来,这件事就算结了。”明雁说着,又好奇问,“对了,刚跟你认识那一年,你看我的眼神总有些怜惜,难道上辈子我很惨吗?”   安歌正想该怎么说,明雁又笑:“哈哈,算了,还是不想知道了。”   “你不想知道和宁休的事吗?”   明雁想了想:“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再笑,“我知道我们竟然曾经在一起,他还为了我打架,我真的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宋叔叔那样的人,竟然为我打架,哈哈。”   “那这辈子——”   明雁回身看他:“你为严言自杀回来,再度认识他,又遇到我,我们这些人再度交织在一起。我想,大约我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还能和宋叔叔在一起?”   安歌哪里能给出答案。   明雁往后一靠,笑眯眯道:“一切都交给时间与未知吧,我很期待。”   被明雁的豁达感染,安歌也往后靠,与他一同看车外迅速倒退的树木,心中对未来也更为期待。   明雁回学校,安歌回家,老师还在,他继续做题,仿佛刚刚的三个小时,什么也没发生。   晚上,严言顶着新发型回来,安歌也还在做试卷。   安歌就坐在客厅的长桌上,正对大门,严言打开门,直对安歌的眼神。安歌直直看他,看得严言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穿着笔挺西装,那么大的个子,却青涩地摸脑袋,不仅不觉幼稚,反而可爱到了极致。安歌放下笔,更是大方看他。严言抿嘴笑了笑,换了鞋走到桌边,小声道:“剪了头发……”   安歌点头。   “是不是,不好看?”严言小心问。   安歌还在看他,看这个呆子,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剪了个头引起了多少事。还未等到安歌的回答,后头妈妈也跟着进来了,严言没好意思再问,转而和妈妈一起去厨房做饭。   一周后,明雁给安歌打电话,说结果出来了。   安歌紧张问:“怎么样?”   “就没事啦。我刚刚听宋叔叔说,缪二叔是骗家里人的,他们家才没有什么小孙子遗落在外呢,爷爷心松了下来,又开始积极治疗了。”   安歌不语。   明雁笑:“安歌,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大家都过得很好,别想了。缪大哥没有弟弟,你记住这点。”   “嗯……”安歌点头。   “那就先不说啦,我也要做题了。唉,原本我还打算高考乱考考,大不了去国外念书,因为我觉得我和宋叔叔完全没希望,还不如自己出国断了念想。知道那些事后,我好歹要努力努力吧,努力的第一步,就是留在国内上大学啊!我让我妈妈给我请了三位补课老师!”   安歌笑出声:“感觉怎么样?”   “好累啊,不过我的英语一直很不错,政治历史语文啦也不用担心,就是数学好难。”   “你多做题……”安歌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学习经验告诉明雁,明雁认真听着,最后互相打气:“一个月后,考完了再见!我们都要加油!”   “好!”   近来,安歌一直在家闷头学习,晚上睡觉也是独自睡,严言一次也不敢来,生怕打扰他睡觉,怎么叫都没用。晚上,妈妈也休息了,家里的灯几乎全都关了,安歌做完最后一道题,洗了澡,换了睡衣,跑到严言卧室门外敲门。   敲了一声,安歌就打开门,却见严言急急地要把笔记本电脑往后藏。   “你干什么!”安歌反手关上门,立即冲过去抢电脑,“你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   “没,没有!”严言赶紧把笔记本给合上了,安歌趴到他身上,双腿抬起按住他的手,一把抢来他的笔记本电脑,再打开,一看,真是无言以对。   他还以为,严言终于开窍了,知道看小黄片了,没想到,严言是在网上和他的粉丝吵架!   用的还是“童言”那个号,安歌其实没事也常去看看这个号。   只是今年过完年后,他就一直很忙,近一个月又心神不宁,还闭关复习考试,很久没打开微博看过。不过少看了一两个月,忘了拉黑黑子,他竟然又在吵架了。   而且这个笨蛋又不会吵架,吵来吵去就是那几句:“你要试着去了解他”、“他真的特别好”、“安歌特别可爱”……   安歌直接用严言的号将那些人拉黑,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拉黑他们啊!”   严言不知安歌早就知道了他的微博号,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努力改变她们对你的观念,你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她们骂得这么脏,要么是职黑,要么就是纯属在网上发泄当键盘侠。你有那个时间,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种无聊的事!”   “我每天睡觉前看十分钟……”   安歌抓起笔记本电脑作势要打他,严言往后一缩,安歌笑着,只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笨蛋……”   他收回电脑,低头又看。   严言打开了好几个网页,除了“童言”这个号,另有安茶的企业号,与一个认证为安茶创始人严言的V号。没错,严言如今也是财经界小有名气的名人了,录节目时配合宣传在电视台的建议下开的号。没几条微博,评论还挺多,这个号是年后才建的,安歌还没仔细看过。   他索性往下翻看着评论,看了几条,他就不乐意了,好多妹子在给他“表白”,夸他帅。   安歌越看,脸越冷。   看着看着,还有私信进来,安歌赶紧点开看,差点没气死。   有妹子直接给他发自拍照,并道:求哥哥回复。   安歌火速再点进私信列表,那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好多妹子给他发照片!安歌仔细看私信,有些打了一大堆,说什么抑郁症要自杀的,严言还回复,宽慰她们,祝她们身体健康之类。安歌又点进其中一个有抑郁症的妹子的微博,置顶的就是与严言私信的截图!   妹子道:亲鉴有效!跟哥哥说我有抑郁症,果然就回复了我好多,哥哥好暖好暖T^T。   安歌抬眸狠狠瞥严言,严言眨了眨眼,小心问:“怎么了?”   安歌生气地伸手去撕他的脸,严言挣扎着问:“到底怎么了啊?”   “啊啊啊我要被你气死了!你忙工作,和我的黑子吵架也就算了,哪来的空回复别人的私信!”   “她们有抑郁症,我想着不能不关心,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   “啊啊啊!”安歌抓起电脑给他看,“你这个笨蛋!你看人家就是骗你回复呢!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看了人家妹子照片,觉得人家漂亮,才回复的!”   “不是,不是。”严言着急。   安歌扔了电脑,翻身下来躺到床上,抓住枕头盖住脸,气道:“你就是看人家好看才回复的!我要是看不到我还不知道呢!你背着我勾引漂亮妹子!”   “我真没有……”   “你有!你就是看她们漂亮!”   严言闷了会儿,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静了片刻,他道:“我真的就是以为她们抑郁症,怕她们做傻事才回复的。既然是骗我的,我以后再也不回复私信了,绝对不回复了。她们再漂亮也没我老婆漂亮……我怎么可能会看她们……”   安歌拉下枕头,委屈看他,再朝他伸手。   严言倾身过来抱他。   安歌紧紧抱住他,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觉得很值。   安歌侧耳,悄声告诉严言:“那天忘记说了,你的新发型真好看。”   “真的吗……”严言立刻傻笑。   安歌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心疼地想,不知是哪里被拽掉了几根头发。   失去的,他这辈子都会给严言的。   他们不要别人,也不要别人的钱,只要彼此就好。   安歌亲了亲严言的嘴角:“你最好看了……”   严言翻身将安歌压住,吻住他的嘴,吃掉他的甜甜话语。 第68章   掉包一事之后,安歌彻底放下心来,心中焦躁一散而空,就连数学题都变得顺眼不少,他完完全全地投入到考前的复习中。   复习得甚至不知时日,所以那四兄弟又联系上他时,他也有些蒙了。   他纳闷:“你们还跟着他呢?”   那人也愣:“您没说不跟了啊。”   安歌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没说过……他拿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猪脑袋啊,满脑子就剩数学题了。不过他也有些紧张:“那你给我打电话是?”   不会是缪柏舟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吧?!   那人赶紧道:“倒没什么大事!就是吧,严先生他吧,他总是频繁去一个地方。之前,一周他只去了一两次,这一周,他几乎天天去!”   安歌被他们说得更紧张了,问:“什么地方?”   “东方大厦,您知道不?”   “我当然知道……”是一个商场,中高档型的,是正经地方,“他去那里干什么?”   “那个商场一层有好大一面玻璃窗,每次我们都不敢跟进去仔细看,只敢远远看,今天老三鼓起勇气跟了过去,瞧见他进一家珠宝店。”   珠宝店?安歌百思不得其解,严言去那里干什么,难道又要给他瞎买东西?   安歌想了想,便道:“那你们就继续看着吧,看他要做什么。不过到这周结束,也就别继续跟着了。”他又不是什么偷窥狂,缪柏舟的危机已经过去。   对面连声应下。   过了几日,他又给安歌打电话,说,还是严言并不熟悉的老三又跟着混进去了,听到严言与导购说什么“脚链”、“谢谢你们”、“拜托你们帮我联系”之类的话,再多的话,也听不到了,后来严言被店长给带到里面去说话。   安歌细想片刻,夸了他们几句,叫他们不用再跟了,挂了电话。   安歌当然还是想不通,严言又要给他买脚链吗?说起脚链,安歌走到卧室,严言曾经亲手给他做的那串脚链,他早给放到卧室里了,就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他拉开抽屉,小心打开盒子,脚链躺在蓝色丝绒上,宁静而闪耀。   安歌的眼神却不由变得很温和,他伸手缓慢摸着那十六颗菱形晶体。   在他心中,再贵的珠宝也不及严言亲手做的这一串。   他将脚链收好,只当严言又琢磨着要给他买东西,这一点,严言和上辈子简直是一样的。不说穷得叮当响的时候还给他买五千块的手机,买衣服一买就是七八千,如今严言手里也算是有些钱了,他还怎么阻止?   他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埋首继续复习。   倒是几天后,小陈来家里找他。还有大半个月便要高考,这些天,就连露露也不来了,每天只有老师过来。安歌见到他,猜想应该是工作的事。   也果然如此,小陈笑道:“本不该来打扰你学习的,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告诉你一下。”   “有新工作了?”这段时间一直有新工作的邀约,公司给他都排到了高考以后,甚至也没有告诉他,这次应当是比较重要的工作。   小陈笑眯眯:“你知道Reve【梦】这个品牌的。”安歌点头,是个奢侈品珠宝品牌,他这一年没少佩戴这家的首饰,小陈道,“想找你代言……”小陈说完,很得意,“你可是国内第一个。”   安歌笑了笑,是蛮高兴的,好歹是品牌方对他的认同。“我开完会,经过你家,就想着来跟你说一声,让你也高兴高兴。”小陈笑着,又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递给他,“他家的宣传画册,你做题累了的时候翻着看看,一切都等你考完试再说,你别担心,有我们呢。压力也不要太大,天下道路多得是。”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安歌笑。   小陈又和他闲聊几句,为他加油打气后,便利落起身走了。   安歌做题累了时,随手拿来那本画册翻了翻。这家的首饰是很贵的,但也照顾到普通人,每年会出几款常人也能买得起的款。安歌仔细看那些首饰照片,都很精致漂亮,据闻几乎都是这个品牌的创始人亲手设计的,安歌闲闲翻了一页,匆匆扫了一眼,正要翻过去。   手一顿,他又赶紧翻回来,他盯着那页的脚链看。看了几秒钟,他抓起画册迅速冲到卧室,再拿出那串脚链,对比一下,除了少了几颗碎钻,宝石是假的之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啊!   安歌赶紧掏出手机给四人组老大打电话,问严言去的珠宝店店名,他不好意思道:“是英文名,我不会读……”   “第一个字母是不是R,第二个是e,上头还有声调符?”   “对对对!”   安歌挂了电话,想到当时严言说的那些话,“哼”了声,笑着又把脚链收好,抓起画册又走回书桌前。这样一来就说通了,这脚链,按照画册上的宣传语,那是创始人专门为年轻人设计的,全球就十条,两年前的款了,早卖掉了。   严言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难怪要三番五次地去店里,笨蛋!   可是笨蛋为了他这样笨,安歌又觉得好甜好甜。   他傻兮兮地笑了会儿,给小陈打电话。   打完电话后,他的休息时间也结束了,仰头听老师给他讲题。   时间飞快,闭关的最后的十几天,他连家门都没出过。严言给他买了一对蜜桃粉色的鹦鹉,又给他买了很多花,他做题时,中途歇个十来分钟,便逗逗鸟,再盯着花花草草看。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再自信的人,总也有些烦闷,他的焦躁又回来了。   他开始失眠,满脑子都是数学题,开始想万一考不上,又会被怎么骂怎么黑,控制不住地想。   妈妈和严言都很担心,严言索性这十几天也不去公司上班了,带着电脑在家干活,陪安歌。甚至安歌做英语试卷,再听老师讲题时,严言也跟着一起听,就当学英语。安歌独自做试卷时,英语补课老师还给严言上了几课,严言受益匪浅。   安歌的生日是儿童节,十八岁的成年生日,很有庆祝意义。   偏偏也是高考前几天,安歌如何也是分不出心来的。都说准备高考的孩子是大熊猫,家长、老师们都是全方面呵护、支持的,到拥有无数粉丝的安歌这里,那更是一窝大熊猫中最可爱的崽了。   尽管安歌一直在闭关,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没出现过,粉丝们还是在给他庆祝生日。以他的名义做公益,给他刷公交车、地铁、机票等等,这些已不用多说。与他合作的品牌方也纷纷给他送祝福,就是圈内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也是如此。   安歌自己是完全不想过生日的,妈妈和严言还是给他做了一桌他喜欢吃的菜。   严言更是在厨房里忙了一个下午给他做蛋糕,安歌皱着眉头在跟数学题死磕,他的目标是高考时数学及格。其实数学大题都是有套路的,大概会考什么类型,经年的老师都有数。给他补课的这位老师猜题就很准,在给他批量训练这种类型的题。   他埋头做得忘我,妈妈过来叫他:“童童……”   “啊?”安歌没回身,随口应了一句。   “你歇会儿吧……”   “不行啊,这一套还没做完。”   “今天是你生日,好歹歇一两个小时,童童你的弦绷太紧了,这样也不好的。”妈妈温声劝道,安歌正要摇头,妈妈又说,“你去看严言给你做的蛋糕,他忙了一个下午,妈妈也是在蛋糕店上过班,自己做过蛋糕的,都不会他那种,你快去看看,可有意思了,还捏了个小人出来,跟你一模一样!”   “…”安歌这才缓缓抬头,恍惚想起,这十来天,就连妈妈与严言,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好像是走入误区了,他想了想,放下笔,转身往厨房走。   妈妈去阳台上收衣服,他靠在厨房门边看严言弯腰认真做蛋糕。   安歌也看不懂,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做出来的花,逼真得很,严言正从烤盘里拿出,一朵一朵往蛋糕上排。蛋糕上已经立了个小人,安歌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严言做得太认真,并未发现他。   安歌看了片刻,回身走回书桌前,心情突然好了些。   晚上,安歌便看到了蛋糕的成品。严言竟然还给他用白巧克力饼干搭了个小城堡出来,小小的安歌立在城堡前,被紫色玫瑰花包围。   妈妈都失声几秒,才叹道:“这太好看了,太好看了。”除了“好看”两个字,妈妈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其实安歌也是。严言却还在等安歌的回答,有些忐忑,可是安歌根本说不出话来啊。   严言一时有些难过,是不喜欢吗?   直到安歌翻出手机,对着蛋糕开始疯狂拍照,他才笑开。安歌抬头瞄到他的傻笑,朝他翻了个白眼。结果被妈妈看见了,伸手将他一拍:“不许对严言这样!”   安歌耸肩,反倒把严言吓个半死,安歌心里笑死了,心情终于彻底好了。   蛋糕再漂亮,该吃还是得吃,否则放坏了,才是浪费。   蛋糕很好吃,白巧克力饼干也是严言亲手做的,安歌拆了城堡和妈妈、严言一起分了吃了,最后再一起吃蛋糕。只有那个小安歌,用的是非食用材料所制,吃完蛋糕冲洗冲洗,就能当摆件了。   安歌吃了蛋糕,还是得继续复习做题。洗完澡,快要睡时,他才翻出小安歌仔细看。看不够,他把小安歌放在床头柜,拿起手机又拍了好些照片。他打开好久不开的微博,发了条微博,配图便是那个蛋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评论里除了只会“啊啊啊”的粉丝们以外,全是祝他生日快乐,叫他别紧张,高考加油的,还有夸蛋糕漂亮的,说小安歌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那人道:给宝贝做蛋糕的人一定充满爱意吧!   安歌笑着回复她:是的【太开心】。   被回复,那人兴奋不已:啊啊啊宝贝回复我了!求这家蛋糕店的地址,我也要去做同款啊啊啊!   她的回复下面,全是求蛋糕地址的。   安歌“嘿嘿”笑,求不到的,这家蛋糕店里的蛋糕师傅只给他一个人做蛋糕。   安歌给隔壁卧室的严言打电话,不敢打扰他的复习,严言也很久没在睡前过来看他。但今天到底是安歌的生日,严言怎可能真正冷静下来,看到安歌发的微博,他本就要过来了,安歌的电话先一步打来。   他接起电话,安歌问:“我的礼物呢?”   安歌刚问完,卧室门被轻声推开。   安歌回身去看,严言反手关上门,对他笑:“礼物来了……”   哇,傻狗竟然会说这种话了。 第69章   六天后,安歌走进高考考场。   每年这时候都要下场雨,仿佛不下,就对不起高考似的。今年,是考英语时下的雨,刚做完听力,便开始打雷,可见雷公也是很知道要紧的。英语是安歌的长项,四十分钟便做完了试卷,检查了两遍,再也检查不出他能看出的错误。无事可做,也不能提前交卷,安歌便坐着,在雷雨声里发呆。   过生日那天,他是有心和严言真做些什么的。可能是压力愈大,愈想要放纵。况且,那天,他是真的高兴。傻狗会说“礼物来了”这种话了。   可严言不答应。   安歌手上捏着笔,暗想,当年没追到他时成天盼着他成年。如今真的成年了,严言又说他还太小?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睡成功?他真不是饥渴,还不至于,只是彻底睡了严言之后,严言才彻底属于他。   反正最难考的数学已经考过,剩下的科目,安歌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余下的考试时间里,写完题,安歌便坐着想东想西。   东西南北都想了,想了两天之后,铃声打响的那一刻,大家就全部都解放了。   安歌们的试卷一交上去,考场里其他学校的考生全部站了起来,冲到安歌面前要签名,他们忍了两天了!安歌笑着,来者不拒,都给他们签了,要合照的也照了。直到安歌的老师进来把他带走,身后的人还追着他跑。   老师匆匆带着安歌跑到校门口,门口他的保镖和助理护住他立刻上了车。安歌对大家挥挥手,笑道:“祝前程似锦!”蹲守在校门口的媒体,几乎都拍下了这一幕。   所以高考结束的那一秒,安歌的闭关正式宣布结束了。   几乎是同时,他的名字又出现在了热搜上,他在校门口说话的这段小视频,以及被无数人簇拥着往外挤的,全部都上了网。   妈妈、严言来接他,李欢心、小陈等人也都来了。安歌笑着一个个地抱了,一个个地说了谢谢,说“辛苦了”。抱到傻狗的时候,严言还不好意思抱他,全车的人都在笑,包括他最单纯的妈妈,严言这才伸手抱住他。   后来发现他和大家都抱了,严言又有些失落。   安歌心里要笑死了,不等大家问,他先道:“考得还可以,我算了算,上电影学院是绝对没问题了哈哈。”他这样一笑,全车的紧张气氛都没了,大家都松快下来,聊了几句,李欢心笑道:“按道理,该让我们的大明星休息几天,但眼下有个着急工作。”   安歌猜到是哪个了,不想傻狗现在就知道,立即点头:“好啊!今天就要去拍物料吗?我没问题!”   李欢心忍俊不禁:“明天出发,但你的形象啊,今天就得去整理整理。”   安歌不可思议道:“不是都说我素颜也无敌,现在就嫌我长得不好看了吗?”   大家再次哄笑出声。   车子将妈妈与严言放下来,他们这阵子为了陪他,也没好好工作,严言那里也压了一堆事,尽管不舍,还是匆匆去了公司。   至于安歌,先是回公司自己的休息间里好好洗了个澡,便开始坐着由自己的发型师等人开始捣鼓。捣鼓完,青涩且有些疲倦的高中生安歌不见了,大明星安歌又回来了。   李欢心过来看,满意笑:“很不错……”   安歌朝她眨眨眼:“怎么样?姐姐,是不是还能大红十年?”   大家再度哄笑,知道安歌心情很好,纷纷开起玩笑。李欢心坐下给他谈新工作,就是代言Reve的事,安歌认真听,不时点头。李欢心说完,刚走,小陈就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   安歌眼睛一亮,着急问:“怎么样了小陈哥?”   “嘿嘿,你亲自问,人家肯定答应啊!李姐跟你说了吧,你不明天要出国拍广告吗,到时候会和对方见面,人家说了,当面给你。”   安歌高兴得蹦了起来,伸手要抱小陈,吓得小陈连连后退:“别别别!我怕你家严言要打我!他现在越来越可怕了!今天在车里,你抱露露和李姐还好,抱林哥时,他那个眼神啊……我怕!我抱你时,都不敢看他。”   “哈哈哈!”安歌大笑。   隔天,安歌便精神抖擞地出国工作去了,行程放出去,机场全是送机的粉丝。   出关首次正式露面,安歌在机场里给大家说了几句话,才进去。登机前,严言还给他发信息,可怜巴巴地说想他。   安歌笑着回复:过几天我就回来啦,等我回来,我们去私奔!   私奔?   这是啥意思?完全超出严言的可理解范围,但严言有个优点,安歌说的话,不管懂不懂,跟着办就是了!正好是午间休息的时候,他如今是当老板了,也无所谓休息不休息。是安歌在网上又刷屏了,他才多看几眼。   这样一看,他才发现,安歌生日那天发的微博,他今天又回复粉丝了。   有粉丝问他:宝宝今年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是什么?   安歌回复:一个是xxx【粉丝给他唱的一首原创歌曲】,一个是不能告诉你们的礼物。   安歌常这样和粉丝交流的,粉丝们除了大呼“可爱”、“感动”之外,倒也不会追问第二个礼物到底是什么。   严言看到这里笑了,笑了片刻他又愁眉苦脸起来。   原本送给安歌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不是“他自己”,他自己,一直都是安歌的。   只是那个梦想中的礼物,可能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那串二十六万的脚链,令他觉醒的,为之开始奋斗的脚链,也不知到底能否买到。   严言赚到第一个二十六万的时候,便兴致冲冲地去了那家珠宝店,导购可能没想到他真的能攒到这么多钱,不可思议,却也只能无奈地告诉他实话。原来那串脚链,全球限量十串,很早很早之前就卖光了,再也不会贩卖。   严言不可能忘记当时那种莫大的失望之情。   那串脚链于他有重大意义,他难道再没希望买到他了?严言请求导购联系那位设计师,导购嘴上应了,严言心里也有数,恐怕并不会帮他联系。或者说,那样的设计师,也不是导购能联系到的。   严言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既然如此,他就拿那二十六万开了第二家店,等他钱越来越多的一天,总有一些东西是能得到的。严言吭哧吭哧地埋头赚钱,钱越赚越多,他也几乎每周都要去那家店,渐渐认识了店长,可还是没法取得那位设计师的联系方式。   后来他上了财经频道的节目,算是小火了一把,也算创业新贵。   那家珠宝店华东区的经理亲自见了他,表示会向那位创始人兼设计师转达他的请求与想法。严言那天兴奋坏了,到底是有了希望!可直到安歌生日那天,他还是没能等到那位设计师的回应。   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严言暗自叹了口气,收回心神,继续工作。   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这才叫说曹操曹操就到,是那位华东区的经理!他兴奋接起电话,听完对面的话,甚至有些慌不迭地地说道:“好!好!谢谢!多谢!我等你的消息,改日一定亲自上门道谢!太感谢了!”   安歌下飞机,稍作休息,便和团队一起去见那位设计师。   这次出来,是李欢心亲自带的队,到了地方,年过半百的设计师倾身过来拥抱安歌,并欣赏地笑着看他。欧洲大部分国家,法语几乎通用,安歌还真的会说法语,也是上辈子学的。他用法语熟练和对方打招呼,对方更为惊艳,眼中对他的喜意便更多。   他们坐下,做些交流。   李欢心是外国语大学毕业的,本身又能干,和设计师交流不成问题,安歌也能听懂,全程聊得更愉快,定下拍摄主题与风格,双方都很满意。原本要走了,那位设计师叫住安歌,说有话要对他说。   安歌猜想可能是要把东西给他,对李欢心笑笑,跟着他走进里间。   一进去,安歌便有些吃惊,房间里挂着的,全是一个人的画像。各式各样风格的画像,满墙的画像。安歌想到自己看到过的这位设计师的生平,他也是个gay,只是他的伴侣似乎十年前已经过世。   他回头看到安歌掩饰不住的震惊,笑了笑,说:“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干珠宝设计这一行吗?”   安歌当然摇头。   他也看向墙上的画,带着几丝怀念,缓缓道:“我喜欢湖水,常坐在湖边画画。十六岁时,为了捡被风刮走的画板,我差点溺水而亡,有人救了我。他在水中托着我往岸上游时,我看到他的眼睛,比湖水还要漂亮,漂亮得忍不住想找到一切能够匹配那份漂亮的东西去映衬他。为了找寻这样东西,我找了半辈子,至他过世,我始终未找到。”   安歌听着很难过,尤其对方的语调很哀伤。但是他有些不解,为何要与他一个陌生的小辈说这些?   设计师收回视线,再看安歌,淡淡笑:“你托你助理请求我的事——”   “麻烦您了!”   他摇头:“这不算什么,我要告诉你的是另一件事。几乎就在你的助理带来话音的同时,你的国家,有另一位先生寻上我,也想要这样一串链子,也是要做生日礼物。”   安歌的眼睛微微瞪大。   虽已年过半百,设计师依然绅士而又英俊,他朝安歌眨了眨眼,说:“我似乎猜到了什么,那位先生说对方的生日是6月1日。”   安歌怀抱一个珐琅盒子从里间出来,设计师没再送他们,另有他人。   到车上,李欢心好奇问说了些什么,安歌笑了笑,只说是聊一些工作的事,李欢心也未在意,交代他多休息,明天便要开始拍摄。   安歌将盒子抱得很紧,脑中还是设计师那句“那天,我知道,我找到了。”   设计师将盒子递给他,笑着说:“突生的灵感,但愿你们都能喜欢。”   安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幸福得有点想哭了呢。   拍完广告、照片等东西,五天后,安歌等人回国。   私下行程,没人知道,一下飞机,安歌便被严言接走了。李欢心笑着目送他们离去,小林有些担忧地问:“李姐,这样没问题吗?”   “不会被记者发现。”   “不是,我说的是安歌的这事儿。”   李欢心再笑:“他都十八了,自己能做主。至于其他的,安歌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他本身有这个实力。将来这件事若是曝光,解决不好,不是安歌的问题,是我们团队,我这个经纪人,你们这些助理的问题。”   小林立即点头。   李欢心趁机再教育道:“我们整个公司只有安歌一个艺人,公司背景你们也都知道。宁休不图钱不图名,只是遇到一个恰好很赏识的后辈,想要培养。每个人做事的意图各不相同,这是宁休的态度。至于我们,作为团队一员,拿人薪水,受人信任,那就得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如果你一直只能“做好”,不能“更好”,那你的高度也就在这里。”   “如何想要更好?那就是尽力把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人云亦云、跟风之人太多,你们,不能忘记本心。要始终明辨是非,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爱情,没有错,值得一切尊重。”   小林连连点头,说白了,他们当初被李欢心招聘过来,等于能够接受公司的处事风格,干了两年还没走的,那便是已完全能接受。从来都是人以群分的,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记住了李欢心的话。   “我们去哪里?”严言又想看安歌,又要开车,只恨赶紧开到一处地方,让他好好看安歌。   安歌大笑:“私奔啊!”   “真,真私奔?阿姨怎么办?”严言傻乎乎地问。   “哈哈哈!”安歌趁红灯时,伸手去撕严言的脸,“你傻不傻呀……”   严言的脸被安歌撕得变了形,还冲安歌傻笑,安歌凑过去,“啾”他一口,再道:“直接上高速,开到哪里算哪里,好不好?”   他说什么,严言都觉得好,立即往高速开。   在车上,安歌给妈妈打电话,说要和严言出去玩。安妈妈知道他高考累惨了,刚考完就出国工作,现在听他说跟严言一起出去玩了,自然只有支持,还道:“叫严言别担心,这几天公司里没什么事,我虽然什么也不懂,这几天去看看大家还是可以的。”   安歌挂了电话,将妈妈的话转告给严言,严言彻底放下心,一脚油门,开上了他们的私奔大道。   说是漫无目的地开,以如今的交通与城市、农村建设,总不会开到真正的荒郊野外去。开了半天之后,严言便适应了,还在沿路超市买了许多肉、蔬菜以及烧烤架,在草地上给安歌烤肉吃。安歌被严言抱上车前盖,安歌坐着,他站着,一起吃肉,抬头看星星,说些傻话。   安歌后来困了,直接躺在车前盖上睡着,严言拿衣服给他盖得严严实实,在他身边陪坐一夜。天光破晓时,严言吻醒安歌,安歌迷迷糊糊醒来,严言指向东方:“日出……”   “哇——”安歌拉着严言的手坐起来,严言依然站在车边,安歌往前挪了挪,双腿伸到两边,伸手抱住严言的脖颈,下巴搁在严言的脑袋上,一起看太阳升起。   看完日出,安歌催严言赶紧开车进城,找个酒店睡一觉。   严言可是一夜没睡,严言倒是真的不困。这是两人认识两年多来,头一回二人世界,他浑身是使不完的劲。但是,安歌说了嘛,他肯定要听的。   他很听话地开车上路,开进城市,找了家酒店住。   安歌武装得很好,严言开了房,在上面等安歌。安歌摸上来,敲敲门,严言一开门,安歌便跳到他身上。严言笑着抱紧怀里的人,走到床边,将安歌扔到床上,不等安歌爬起来,他就压过去,压住安歌拼命地亲。   安歌被亲得浑身发痒,边亲边笑:“是不是很想我?”   严言连话也没有,只用连绵不断的吻来代表他的想念。   饱睡一顿,中午时两人在酒店吃了饭,继续出门瞎逛。   这座城市,他们从未来过,也没有开导航,开到哪里算哪里。严言开着开着,又把车子开出城。城外人很少,安歌滑下车窗,趴着往外看,车外很闷热。安歌道:“可能等会儿又要下雨啦。”   严言笑道:“不怕,我们有车。”   安歌笑着继续趴在车窗上,看到湖边有低空飞过的蜻蜓,好想捉一只来玩,他顺着蜻蜓飞行的轨迹看去,却有点愣住了。   那个地方……怎么有点像缪柏言以前特地弄成园林的地方……   缪柏言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那阵子因为想和安歌一起穿古装喝茶,成天拉着安歌过来。但安歌忙啊,严重缺觉,每次坐车的时候总是在车上补觉,醒了,地方也到了,他从未问过路线,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不会这么巧吧……   安歌盯着那个方向不出声,严言以为他想去看,还特地往那个方向开去。越开越近,安歌一看,真的是那里,那榕树倒是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还不是上辈子那模样,此处被铁围墙围住,院里院外,沿着围墙,郁郁葱葱长满植物,从外面看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境况的地方。   严言停下车,还说:“难怪你一直看这里,果然很好看。”   “…”安歌无言以对。   不过既来之,那就下去看看吧。安歌解了安全带下车,严言跟在他后头,安歌绕着走了好一会儿,连半圈都没走完,严言感慨道:“这里可真大……”   “你喜欢吗?”   “挺喜欢的……”严言笑。   “…”安歌有些心虚,也不知这个地方目前算谁的?上辈子时,这个地方是家里给的,或者是缪柏言跟人买的,安歌从未问过。   严言却似乎真的很喜欢,还在往前走,安歌只好跟着。走着走着,看到一片池塘,水面开了许多荷花,粉色、白色都有。安歌想到当年缪柏言说要给他种一湖荷花的模样,当时园子里的水就是从这里引的,这个池塘通往不远处的一条大河。   没准荷花,也从这里移的?   “真好看……”严言站在池塘边,看满池塘的荷花,感慨。   安歌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是真的很好看,即便天气这样闷热,看到这样的绿叶与粉白花朵,心间都舒爽了。   安歌想了想,说:“你喜欢这样的,以后我给你买一个。”   严言笑着低头看他:“喜欢的东西也不是都要拥有啊。”   也是哦,安歌又问:“那喜欢的人呢?”   “你是肯定要拥有的。”   安歌抿嘴,开始傻笑,严言也看着他笑。安歌有些不好意思,指向池塘:“给我捉蜻蜓!”   “好!”严言笑着就去给他捉蜻蜓了,捉了三两只,递给安歌,安歌全部放飞了,严言就再去捉,两人乐此不疲地玩着捉蜻蜓的游戏,竟然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噼里啪啦”,天空开始往荷叶上倒露珠,雨越下越大,蜻蜓一散而空。   严言眯着眼,跑到安歌身前,伸手遮挡住,拉着他就要走,雨声中大声道:“下雨了,我们走吧,雨停了再来给你捉。”   安歌却伸手去接雨水,抬头看着严言道:“这里离车子好远哦,跑过去雨可能都停了,我们就在这里等雨停!”   “要感冒的!”严言不答应。   安歌已经挣脱开他的手,笑着跑到池塘边去摘荷叶,严言怕他掉下去,刚冲过去,安歌已经摘下一片,盖到了自己的头上,冲严言“哈哈哈”地笑。严言看他这样高兴,立即被逗笑了,伸手去摘了更大的一片,换下安歌头上比较小的那片。   安歌又要去扯,严言抢着再摘一片,安歌夺到手里,对严言大声道:“弯腰……”   严言弯腰,安歌给他戴到头上,互相打量着笑。   雨还在下,严言把安歌拉到树下,两人蹲着,戴着荷叶帽,看雨,看雨中的荷花。   安歌笑:“我们好像两只青蛙哦。”   严言笑着伸手揽住安歌,将安歌又往怀里拢了拢,不让他淋到雨。   安歌缩在严言的怀里,看向池塘上在雨中也亭亭玉立的荷花,突然想和严言说些什么,他也问了:“你知道我这次出国是做什么工作吗?”   严言摇头。   “我是去拍广告,要代言一个珠宝品牌。”   “那个品牌真有眼光。”   “那你不就是更有眼光了?”   “嗯?”严言不解。   “是Reve。”   “…”   “我去见了他们的创始人,聊了好多啊,品牌的理念,新一季度的主题,拍摄是哪种风格。那位创始人很有品味,优雅而又厉害。等我五十岁时,我也会这样吗?”   “你会更厉害……”   安歌笑:“谁知道呢,他后来私下里跟我聊天,告诉我一件事。他说,中国有个青年人,喜欢他做的一串脚链,可是没有钱买。这人努力赚钱,好不容易攒够了钱,链子却早已卖光了。店员,包括经理都无数次地告诉他,这是限量的,绝不可能会再多做哪怕一条。可是他不愿意放弃,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天天去见经理,想要见那位设计师一面。”   “经理没了办法,联系上设计师,问他的意思。设计师让经理帮他问,为什么一定要是这一条,为什么非要得到?你已经变得富有,可以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那位年轻人告诉他,因为那串脚链唤醒他,使他拥有了梦想。”   “Reve就是梦想的意思,设计师说,那一刻,他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起初,设计珠宝,为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梦想。”   雨声节奏分明,安歌的语调却缓慢平静,二者偏又极为和谐。交织缠绵在一起,这就是夏日的奏鸣曲吧。   安歌抬头,天空被树枝与荷叶遮去大半,他小声道:“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雨声再大也无法遮盖。   严言的身子一僵,安歌回眸看他。   严言与他对视几秒,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我还想看雨……”   “回去,回去一起长大。”   安歌“哈哈”笑出声。   严言起身,安歌挂到他身上,严言背起他便跑进雨中。一会儿,安歌的荷叶帽便被风给吹跑了,安歌回身望去,荷叶帽飞进了那个被植物团团围住的园子里。严言奔跑间,脚边积水翩飞,甚至溅到安歌身上。   安歌却一直在笑,目送荷叶帽越飞越低,直到看不见。   “再见……”安歌朝它挥挥手。   严言将安歌塞进车中,调头就火速往酒店开去。   车中有毛毯,严言将安歌用毯子裹好,冲进酒店,也没人察觉不对,毕竟外面的雨是这样大。严言拉着安歌前后脚走进套房的门,安歌刚进去,严言关上门,反手便打横抱起安歌,走到床边,与安歌一起倒进床里。   安歌甜甜笑开,伸出手紧紧抱住严言,迎接严言的所有。   这辈子,他们就这样,一起长大,一起成长,一起变老,走到时光尽头吧。 第70章   十八岁的冬天,安歌拿到这辈子的第一个奖,以他主演的邓导那部电视剧。   最佳男主角奖,诚然有运气在,这一年优秀的电视剧屈指可数,他的这部收视率最高,讨论度最广。也有实力在,邓导出手,必然不同凡响,电视剧的制作相当精良,二号、三号等人物的扮演者也都很出色,甚至男二号还拿了最佳男配角这个奖。   当然,之所以能拿这个奖,还是重在安歌的精彩表演。   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他是有十年经验打底,安歌也认真对待每一部剧,这又是他这辈子第一部 主演的电视剧,自然只有更认真的。   因此,十八岁的时候就拿到这个奖,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安歌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对着台下观众笑着表达感谢,特别感谢了邓导演。颁奖典礼结束后,邓导被采访时,问及对安歌拿奖的看法,邓导笑呵呵地说着的,便是“必然的偶然”这句话。   也是这一天,安茶总店重新开张,原本的奶茶店正式与隔壁的房子打通,成为半书店、半甜品店的模式。店中有专门的卖书区域、看书区域与饮食区域,贩卖的食物没有油烟,以甜品与饮品为主。   店里的装修风格延续安茶的风格,紫色系为主,卖书、看书区域整齐而又宁静,饮食区域清新而又浪漫。开张的第一天,来人便络绎不绝。   也是这一天,安茶总店的牌匾换了。   原本的“安茶”换成了“安歌”。   作为市内财经界的新贵,又是这样一个新奇的店,自然有许多媒体到来。就在店门口,严言接受记者采访,记者直接就问:“严先生,您的店直接改名叫“安歌”,所以您真的是很喜欢安歌?”   严言笑:“我是很喜欢他。”   记者也笑:“所以也是因为安歌,才改了这个名字?”   严言很想说:是啊!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给安歌捣乱,他道:“之所以改成这个名字,是因为“安”本就是我们品牌的理念,我们这个品牌希望给大家带来一种平静宁和、平安喜乐之意,而这次的整改,我们的店不再仅仅是一家奶茶店,它同时也是一家书店。改名是必然的,到底改成什么样的名字,我与同事们也是思虑许久,最终定下这个名字。”   “我们的生活不正是一首歌?我们的店,穿梭于人间烟火里,店尽管升级了,我们的初心与理念依然如此。所以,改名为“安歌”。我希望,每个来到店中的人,都能获得一丝平静、宁和、喜悦。我们想送大家一首平安喜乐的歌……”   他接受采访时,身边也有客人在围观,听严言这样说,甚至有人直接就鼓掌了。   记者们也纷纷点头,又有人赶紧问:“那么这是否涉及侵犯安歌的权益?”   严言微笑:“我与安歌的公司洽谈过,获得了他本人的授权。”   “所以严先生的确是和安歌认识的?”   严言笑着点头,满眼喜意,遮都遮不住。   “不怕被人说你是借安歌的势?”   “如果这样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为什么?”记者诧异。   “安歌很厉害、很优秀,值得别人这样的最高赞扬。”   记者再笑:“所以您果然是真的很喜欢安歌。”   记者是还想再问的,店里有人叫严言,严言说了声“失陪”,进去接电话,被安歌骂了一通。安歌在看他的采访直播,让他少说两句,说他烦人,严言笑着连声应下,不再接受采访。但是记者们不愿离开,严言便带同事将蛋糕、奶茶等物打包后,出来亲手送给他们,记者们才一一离去。   他与记者们握手道别的时候,店外的拐角处恰好是红灯亮了,缪柏舟摘下墨镜,往车外看去。身边,他的助理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过去,笑道:“这个年轻人这年很火。”缪柏舟没有出声,助理以为他不认识,反正也没在谈工作,便又道,“他叫严言,财经频道很喜欢他,经常采访他。不过也的确挺厉害,似乎也没什么背景,发展成这样很了不起。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哈哈。”   这是缪柏舟第二次亲眼见到严言本人,他按下车窗,严言笑着和众记者挥手道别。严言笑得清风和煦,如冬日里的春光,很暖,很舒服。   真的和爷爷年轻时候很像。   可是半年前的DNA不可能验错,是他的人亲眼盯着陆医生操作的。   DNA不会错,姓严,与爷爷的相似也没错,他缪柏舟还从未看走过眼。   那还有哪里可能出错?   绿灯亮了,车子开走,缪柏舟按起车窗,将墨镜戴上,车子往前驶去。   他们此行去机场,又是几个月没得回来。   缪柏舟一路都在沉默,到机场后,在候机室里,他到底拿出手机打电话,沉声道:“你去济安医院,调半年前的所有监控记录出来看。还有陆旭这个人,你们也好好查查。是,我很怀疑上次的那个结果。谁也别透露,你一个人去办。有结果,无论何时,立即告诉我,别打草惊蛇。”   “老板,登机了。”助理过来叫他。   缪柏舟挂了电话,起身往外走。   拿了奖之后,自有一番庆祝,安歌这一年几乎又是马不停蹄地工作。趁年底,李欢心给他挤出个短暂的假期来,这年也没上春晚。春节,他们三人直接出国度假,妈妈是头一回出国,玩得特别开心,每日很累,妈妈睡得很早。   妈妈单独睡一屋,睡得很沉,他们俩睡一屋。   屋子开了天窗,蒙了一层玻璃,抬头便是星空,两人缠在一处胡闹,浪漫而又温柔甜蜜。安歌抱着严言陷在一波波快感中,度过又一个新年。   不知不觉,他回来已快三年。   爱情、妈妈、事业全部都用了,想想仍觉不可思议。   他一时有些出神,严言闭眼蹭着他,问他:“想什么?”   “想你要什么新年礼物呢?”安歌回过神。   严言轻笑,吻他的脖颈与下巴,喃喃道:“有你就够了……”   安歌笑,严言也问:“老婆你呢?”   “和你一样……”安歌轻声道。   严言的笑闷在安歌的脖颈间,抱着安歌翻了个滚,两人扯着床单一同从并不高的床落到地面,两人笑出声,将彼此抱得更紧。   年后,安歌一直在学校上学,学业总归是重要的。   三月时,他两年前拍的那部《星子》终于制作完毕。因题材的原因,在国内的确有些难上映,但已入围欧洲某知名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名单公开后,国内上下一片哗然。   本也不值得这般,宁休甚至拿过这个电影节的影帝。   但哗然就哗然在,这部片子的主演是安歌,才十九岁的安歌。安歌出道的那天,就说过将要主演一部宁休监制的电影,但这三年来,什么风声都没听过,甚至很多人猜测,这部戏早没了,拍不出来了。   更有安歌的黑粉们兴奋不已,拿此事来嘲笑安歌。   谁料到,三年后,这部电影莫名其妙地又出现了,还直接冲进了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就算拿不了奖,安歌也是要飞了。更何况,安歌本来就已飞很高。   黑粉们纷纷酸道:不得了,安咕咕抱上大腿,真要一飞冲天了。   安歌的粉丝们兴奋得,哪里还会在意这些黑粉言论?纷纷大肆搞抽奖。   作为安歌的头号粉丝,严言自然又在店里搞活动了。这一次,全国,所有的安茶门店,免费1000杯饮料。所有亏损的钱,全部都是严言自掏腰包。安歌那些网上的粉丝们都“哈哈”大笑,跑到严言的微博刷评论:“严总好棒棒啊!”“不愧我歌粉头2333”、“粉圈大佬!”等等。   安歌看到这些话,笑死了,和严言躲在家中衣帽间的衣柜里,除了说“笨蛋”,也说不出其余的话来。   安歌在家收拾行李,他要和宁休、整个团队一同出发去欧洲。   严言回家帮他收拾,收拾着、收拾着,衣服没收拾几件,两人倒是又钻到衣柜里亲上了。安歌很喜欢这里,衣柜内光线黯淡,衣料柔软,抱着严言,让他特别有幸福感,还有一种很安全的不真实感。   日子太幸福,反而令他不安。当这一切变得不那么真切时,他反而才能安心。   安歌觉得自己真是被吓惨了,明明过得这样好,还不敢承认。   他笑着连连亲严言,最后坐在衣柜的隔板上,悠闲地晃着两只腿,看严言给他收拾东西,笑道:“露露说,她这个助理都不用干助理的活,全被你给干了。”   严言给他叠内裤,放到专门的口袋中,再排在箱子里,也笑:“我倒是很感谢她,改天再给她送礼物,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包?上次那个她喜欢吗?”   “哈哈哈!你上次给她送包,她吓死了,跑过来给我看,生怕我误会。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呀?”严言抬头看他,安歌歪头问他,“所以你会给我机会误会吗?”   “哪里敢……”   “只是这样吗?”   “我眼里除了你还有谁。”   安歌抿着嘴笑,看严言继续给他收行李。   收完行李,给妈妈打了电话,安歌晚上便去机场,与大家会和。   下车前,安歌抱了抱严言,低声道:“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看《星子》哦,是我演的第一部 电影呢。”   “好……”   “那我走啦……”安歌下车,手刚扶上把手,又回头看严言,有些可怜地说,“最近两个月一直在学校里上学,两个月没和你分开过了,突然要分开,很不适应。”   严言倾身过来,抱他入怀。   安歌将脑袋搁在严言的肩膀上,严言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少喝冰水,一定要喝热水,东西找不到了问露露,我都告诉她了。”   “嗯……”安歌可怜应道。   严言侧脸,亲了他的脸颊一口:“快去吧,快赶不上了。”   安歌不想走,直到小陈在车外催,他才恋恋不舍地从车中下来。   他已经跟着小陈走了,转身又跑到车前,严言正要按下窗户,就见安歌站在车前,笑眯眯地用手指悬空给他画了个爱心。   严言立即笑出来了。   安歌朝他眨眨眼,转身跑了,与小陈一同轻松走入机场。   严言趴在方向盘上,用温柔目光护送他。 第71章   安歌没有凭借《星子》获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倒是《星子》的男二号,获得最佳男配角这个奖项。这样一部片子,在国际上能够获奖,不仅是对一个演员的肯定,更是对整个团队的肯定。   颁奖典礼后是庆功宴,就在酒店套房内,很热闹。   安歌拿了杯果汁,坐在飘窗旁看窗外的海面。城市临海,酒店外是大海。夜风吹到面上,温柔又舒服,安歌眯眼喝了口果汁,面上全是享受。   “不失望?”宁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身,正要起来,宁休按了按手,在他对面坐下,笑着又问了句:“不失望吗?”   安歌笑:“有什么好失望的,自己几斤几两,我没数吗?”   宁休笑出声:“你倒是真有几斤几两的,只是有些事,运气也很重要。这部片子过阵子还要送去另一个电影节,没准你就能得奖。”   “我还小,等得起,也拼得起。”   “你心态倒好……”宁休伸出杯子,与安歌碰杯,“不过在我这里,你已经是这个了。”宁休的另一只手朝他竖大拇指。   安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仰头喝了半杯果汁。   宁休也抿了些红酒,没急着离去,反而闲闲与他聊起严言:“你和那个小伙子相处得似乎还不错?”   安歌点头,他与宁休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但是与严言这样顺利,不被阻拦,多亏宁休与李欢心的支持。说来,这辈子,他的运气是真的很不错,一直走得很顺,就连谈恋爱,上司都这样支持,对于拿奖,他已没有太多执念。该拿的,上辈子都拿过了。   宁休笑:“两年前,明雁说你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我是不太信的。转眼间,两年过去,你也成年了,你们竟然还真的在一起。”   “宁休老师年轻时候没喜欢过谁吗?”安歌问得有些大胆。   宁休一怔,转而笑着摇头:“真没有……”   “年轻时候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第一份喜欢,当然要竭尽所能地去珍惜。”   “你们小孩子的事我是不懂了。”宁休再仰头喝酒,这次将所有的酒都喝尽,问安歌,“明雁,是不是喜欢上了谁?”   安歌眼神不变,心中微动,问:“宁休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总见他发呆,这一年,有事情也不爱跟我说了。可能,孩子真的长大了吧,有些事不愿再告诉我。”宁休声音中漫上落寞。   安歌有心想说些什么,帮帮明雁。只可惜宁休这样的成熟男人怎会给他机会,说罢便起身,朝他笑笑,转身走了。   这就是喜欢而不自知,总以为是长辈的关爱吗?   这算是个好消息吧?据闻宁休与女友分手了,至今还未复合。安歌望着宁休的背影,想着回去便立刻找明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明雁。   颁奖已过,安歌的归心也的确似箭,不仅仅是为了想见严言,更想与明雁说宁休的事。   宁休留着还有事,隔天他便带着自己的助理先一步回国,因是突然的私人行程,谁也不知,也无粉丝在机场蹲他。飞机落地后,停车场内,安歌爬上车,打开手机,正要给明雁打电话,当天就约见面。   小陈在车后放行李,露露坐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说着说着忽然一顿,再小声叫他:“安歌……”   “嗯?”安歌低头在翻通讯录,应了声。   露露却又伸手来拽他的衣角,安歌抬眸,这才察觉右侧一片阴影。他侧脸看去,缪柏舟站在车门外,平静无波地看他。   司机、露露、小陈等人全部下车,车外围着缪柏舟的保镖们,缪柏舟坐到安歌身边,一把用力拉上车门。   安歌放下手机,直面缪柏舟,毫不避让。   “安歌先生,很了不起。”缪柏舟先开口。   安歌的嘴角翕动,却一句话不说,看到缪柏舟那张脸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数了,到底没能掩藏过去。   他不言,缪柏舟冷笑,安歌抬头看他,也冷笑:“我不懂缪先生的意思。”   “你不懂,还有谁懂。”   “我怎么知道……”   “那我也就直接说了,安歌先生,你不让我的弟弟回家,到底意在何处?”   “他不是你弟弟。”   “你找明雁,在医院搞的那一出,能瞒得了我一时,以为还能一直瞒住我?”   “那你拿出证据来。”   缪柏舟气笑了,他是拿不出证据,不是没有证据,而是一旦拿出来,明雁就要被拖下水,他看着明雁那孩子长大,这种关乎他家家产的大事,是绝不能将明雁拉进来的。   安歌再冷笑:“快一年前,医院就给出检验结果,他不是你的弟弟。你就算当面去找他,他也不可能相信你的话,他只信我的话,他不是你的弟弟。”   “当年第一次见到安歌先生时,真不防安先生竟是这样的性格。”   安歌抿嘴,再不言语。   缪柏舟也不再跟他多说,只道:“生平我从未亲自威胁过谁,今日就送安歌先生一句话:等着瞧。”   “那就等着瞧好了。”都到了这个份上,安歌也破罐子破摔。   缪柏舟推开车门就走,齐刷刷地,一排保镖跟着他,走向不远处的车,很煞。   他一走,小陈等人立马扑进车中,露露赶紧将车门关紧,小陈打量安歌的神色,问道:“出了什么事?”   缪柏舟,他们谁都认识的。可那是一个完全跟安歌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为何会亲自等到机场来?还知道他们的行程?缪柏舟想对安歌做什么?他们心中都有些慌乱。缪柏舟是宁休的好朋友,发小,落地就一起长大的。若是缪柏舟真想对安歌做些什么,他们谁也不敢打包票。   安歌盯着不远处的车,只是摇头:“没事……”   小陈满脸愁云,安歌再道:“这件事,谁也不许告诉,只车上我们几人知道,谁说出去,谁立刻滚。”   大家点头,并噤言,甚至默认安歌果然是被缪柏舟看上了,否则何至于连李欢心也不能说。   小陈等人谁也没说出去,但三天后,他与缪柏舟见过面的事便已人尽皆知。   不知是缪柏舟故意,还是真的是凑巧被偷拍,缪柏舟上他车,被人拍下了小视频。如今这个年代,谁管你上车是干什么呢。私密行程,缪柏舟来接机,还不够暧昧?当红大明星,豪富世家男,媒体记者们睡着了都能笑醒,可写的东西太多了。   安歌看到偷拍视频的时候,脸立刻白了。   他不是怕被黑粉骂,也不是怕被路人讨论,甚至不是怕粉丝对他失望。   他是怕严言误会。   严言这样关注安歌的人,当然也是第一时间看到那个小视频了,几乎一眼,他便认出了缪柏舟。两年多前,他们见过的,当时缪柏舟送安歌回家。那时候,缪柏舟便向他打听安歌!   他当时便不喜缪柏舟打听安歌,没料到时隔两年,再见那人,是在这样的新闻里。   他当然不会误会安歌,只是两年多来,他也算是看遍安歌的各式负面新闻,头一次看到这样“脏”的。因为那位缪柏舟是有钱人,那些记者就说缪柏舟要包养安歌!严言看到新闻时,手上拿着一支中性笔,看完新闻,他的手上用劲,笔立刻断了。   他沉默着点进去看评论,黑粉的狂欢,仅看些许,严言便看不下去了。   他伸手拿起话筒打电话,他如今也不是两年多前的严言了。他找到熟识的媒体方,立刻花钱将网上的那些负面新闻压了下去。   李欢心等人见到这样的新闻也纷纷大吃一惊,好在反应也快,与此同时也在纷纷联系媒体,花钱打点。所以这样的视频出现不过半个小时,在严言与李欢心等人的共同运作下,网上便全部删除了。   可是这样的大八卦,越删,越令人好奇,大家总能换着法子讨论。   李欢心皱眉问过安歌,私下里将小陈等人训了一通,这种大事怎能不告诉她?   李欢心忙完媒体那边的事,立即给宁休打电话。宁休也很纳闷,自己的兄弟喜欢男人不假,却不至于看上安歌,甚至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他人还在国外,立即联系缪柏舟,问他:“你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缪柏舟心里也有气,是跟自己的好友,也没再强装风度,直接道:“你记不记得我二叔说的我那个弟弟?”   “怎么?不是说是为了骗钱胡诌的?”   缪柏舟深吸一口气:“安歌的那个小男朋友,严言,是我弟弟!我说我二叔为什么死活也不肯承认是骗我们的!”   “…”饶是宁休也哑口无言。   “安歌那小子,撺掇着明雁去医院,贿赂那个姓陆的!给我一个完完全全假的报告!我哪里想到他们胆子那样大。”   “咳……”事关明雁,宁休有些不好意思。   “我倒不是气明雁,就是安歌,我也没有十分气。我就是纳闷,安歌到底什么来历?他一定很早就知严言与我的关系,他才多大?就这么有心机!”   宁休想了想,说:“明雁同他是好朋友,很有些无话不谈,可能话音里面落了些。”再劝,“你也别太气,安歌这孩子,人品我是可以打包票的。他要真是那种心思恶毒之人,把严言送回你们家,严言那样喜欢他,什么都听他的,分到的钱还不都是他的?岂不是更好?他何至于花这么大的功夫找明雁合伙骗你。如今不为金钱迷了眼的人,可不多了。”   “我知道,这正是最令我纳闷的。”缪柏舟闷声。   “这事慢慢来,爷爷如何了?”   “身体还是那样,只是脑袋本就不清爽,被我二叔一刺激,如今老念叨着他的小孙子。”   “这样吧,等我回国,我好好找安歌谈谈,你觉得如何?”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明天就回去。”宁休再问,“被偷拍那事儿,又是?”   “与我无关……”缪柏舟这样身份的人,成日里被人八卦,这样的花边新闻,他半点不在意。   “那你等我消息。”   宁休挂了电话,便告诉李欢心一切无碍。他这么说,李欢心也放心了,回头也立刻给安歌打电话,也要安歌放心。   对于这件事,安歌没什么不放心的。   如今这个时候,说难听点,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安歌完全不知还会发生什么,索性冷着脸在网上刷黑粉的评论。有人骂他,他心情不好,又拉黑了一波,更是刺激到了黑粉。   他拉黑得正起劲,门被人敲响。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一直待在公司,窝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他以为是小陈他们,随口道“进来吧”。   进来的却是严言,安歌原本就满肚子不高兴,划拉着手机,嘴巴甚至有些嘟了起来。抬头见是严言,他心里一阵委屈,眨巴着眼睛,嘴巴已能挂油瓶。严言立即关好门,走到他身边,安歌问:“你看到了吗……”   严言心疼不已,伸手抱住他,安歌埋在他怀中。   严言道:“没事的,网上的东西都撤了。”   “如果真的有人要包——”   严言立即用吻堵住他的嘴,也知道这个词语有多侮辱人,甚至还记得安歌刚出道时因为记者的一句话而和人吵架的模样。严言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个词,他吻了片刻,对安歌说:“没有这回事……”   安歌心中又高兴又伤感,他将严言抱得更紧,心中也更为坚定。哪怕缪柏舟知道了,他也不可能放严言走。   严言就是他的!   宁休回国后,立刻找安歌谈话。   可哪怕是宁休找他谈话,安歌也不松口,只说“严言不是他的弟弟”。   宁休千说万说,很无奈,问:“总有个原因吧?严言这孩子很不错,他回到自己家,家中提供更好的帮助,事业也能发展得很好,这是多好的事?”   安歌不说话,宁休再道:“他对你的喜欢,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到底在怕什么?骗他,你不会难受吗?”   安歌说“对不起”,再道:“宁休老师,已经这样了,哪怕严言也全部都知道,亲自来问我。我也还是那句话,“严言不是缪柏舟的弟弟”,这就是我自己的观点。”   说不通,宁休也很伤神。他再去找缪柏舟,缪柏舟听了宁休的话,便道:“我当面去找严言聊聊。”   宁休道:“这事还真不是小事,你大张旗鼓地找过去,你能确保你二叔不知道?还有十几年前,严言和他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这里头,乱得很。爷爷可遭不住了,万一你二叔又闹过去,可怎么好?而且严言这个孩子,我还比你更了解一些。他谁的话也不信、不听,还真的只听安歌的话。”   “我总有办法……”   缪柏舟不信这个邪,派自己的心腹下属去找严言。   严言听闻自己是流落在外的什么小少爷,忽然想到多年前安歌的话,心道别是看自己现在有了点钱,要来骗钱的吧,直接就将人给轰走了。后来再派人,严言索性也不见了。再后来,严言去外地出差了。   几条路都不通,缪柏舟的二叔还是三天两头地往家里跑,对着生病的爷爷还总要哭一哭,说自己命苦,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缪柏舟便又盯上了安歌,这事还是只能靠安歌。当年好不容易拽到的严言的头发,早没了,如今的严言,可不好拽头发。没有DNA检查报告,贸然上门去说什么亲兄弟,人家当然不信。   缪柏舟又无需担心名声问题,再度找上安歌。   于是全国的媒体都屡屡拍到他们俩说话的照片,在停车场,在酒店里,甚至在安歌的拍戏现场,两人还有过争执。媒体可劲地瞎写,离得近些就说两人甜蜜蜜,争执时就说要分手了。   一连三个月,大家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李欢心等人很无奈,缪柏舟,他们劝不动,只能尽力跟媒体打点关系。即便如此,安歌某次出席完一个活动,还是被记者逮住了问与缪柏舟在一起有多久了,问他是不是要进豪门了。   安歌气得就差没直接说“滚”了。   记者拍下安歌愤怒至极的表情,编道:不得了,安歌和缪大少爷这是又吵架了啊!   缪柏舟总算捉住了安歌的命门,更爱在公共场合找安歌,反正没人敢得罪他。   安歌咬牙切齿:“缪先生,你是绅士,至于和我一个小孩子这样斤斤计较?”   缪柏舟轻松笑道:“事关我爷爷与我家事,斤斤计较又如何?”   “你到底想怎么样!”安歌也烦了。   “去告诉严言真相,让他回家。”   “做梦!”   “那你恐怕还要多瞧我一阵子。”   安歌拂袖而去。   李欢心私下里问宁休,宁休摊手表示没辙。明雁有些跃跃欲试,被宁休按住,难得教训道:“你可别闹了,这是什么大事,你也敢跟着胡闹!如今柏舟就是怕连累到你,才没有将那段监控记录拿出来。否则有了那些,早就没事了。”   明雁缩了缩肩膀,强说道:“这事又不能怪安歌,严言回家,肯定要被家里逼着结婚,所以我们才——”   “胡闹!”听闻是这个原因,宁休更觉胡闹。   宁休真凶起来,还是怪吓人的,明雁也不敢乱说话了,暗自撇着嘴。   宁休看他这样,心中更是叹气,谁能想到两个小孩子生出这么多事来?   宁休将明雁的话转告给缪柏舟,缪柏舟很不可思议:“因为这样的原因?”   “没准还真是,这就俩孩子,能想到什么深入的?”   “…”缪柏舟思考着明雁的话,门外秘书敲门,他问,“什么事?”   “有人找您……”   “有预约?”   “没有……”秘书道,“他说他为安歌的事来,想见您一面。”   缪柏舟的手一顿,挂了电话,请人进来。 第72章   安歌挂了电话,双手捂住脸,贴在膝盖上,半晌不动。   混混四人组的老大给他打电话,严言去了一个地方。他们并不知,那里是缪柏舟寻常办公的地方。   他想,严言应该是知道了吧。   严言走进缪柏舟的办公室,也不四处打量,一脸严肃。   反而是一向严肃的缪柏舟有心与他说些轻松话,并朝他伸手,严言却未接过他的手,而是直接道:“我叫严言……”   缪柏舟收回手,朝他挑眉,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曾经见过,两年多前,在和平路的路口。”   缪柏舟点头。   严言看他,认真道:“缪先生也是知名人士,何必行小人之事。”   “小人之事?”   严言更严肃:“安歌人小单纯是不假,但缪先生也别仗着身份背景便以为他好欺负!我自知还不如缪先生,但你要再有不当行为,我好歹也有些许的名气,即便弄得我自己什么都没了,我也肯定要拉缪先生下水!望你自重!”   严言严肃说完,转身就走,压根不等缪柏舟的话。   缪柏舟眼睁睁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了,又气又笑,最后无语道:“难怪被安歌哄成那样!”   他这个弟弟,是真的脑子不太好!   可脑子再不好,也是缪柏舟的弟弟。在安歌的上辈子,缪柏舟不喜缪柏言有很多原因,最要紧的是,缪柏言太没出息了。但凡有点出息,缪柏舟也不会那般厌恶。   在这辈子,严言除了脑子不太好,是个极为上进的青年。   缪柏舟有足够的魄力与能力,自然不怕这样一个弟弟和自己争家产。再者,这样一个还不错的弟弟,缪柏舟也很愿教导,把该得的那份家产给他,也好过给二叔那些没出息的人。兄弟齐心,家业才能越来越大。缪柏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眼中看到的是整个缪家,是未来数年的缪家。   缪柏舟被严言气得头有些疼,竟然还来敢威胁他,他还真好奇,若是再将安歌牵扯进来,严言会如何。   但也只是想想,缪柏舟还真不屑干这样的事。   也算是给严言面子,缪柏舟没再继续找安歌的麻烦。   等缓一阵子,缪柏舟打算趁严言出差时,去找他聊聊,也好避过二叔那些人。   安歌终于清静了几天,心里却是无法清静。   严言去找缪柏舟“威胁”的事,自不会同安歌讲。威胁过后,到底有用没用,严言也很在意,这些日子也有些提着心。他这副模样,落在安歌眼里,又是另一层含义。自从严言与缪柏舟见完面后,就一直这样了。   安歌在猜,严言会回去吗?   思索间,转眼就是五月,《星子》终于在国内上映,排片并不是很多。安歌本不想看这部片子,他至今还记得拍这部片子前,看剧本的那些日子里,他是如何煎熬。拍戏初期时,又有多痛苦。如今,真切地到了这个时候,他是真不想看。   可是严言非要看,毕竟是于他安歌而言十分重要的片子。   他们俩一起在家看,严言买了新房子,郊区的一栋小别墅,装修简单清新而又别致。开着门窗晾了大半年,如今味道总算散得差不多,房中有专门的放映室。   严言下班后,接上放学的安歌,两人一同去新家。   别墅四周空旷,他们关了灯,开了窗,吹夜风,抬头是一扇天窗。安歌难得地心情有点好,对严言笑:“好像露天在看电影。”   两人各有思量,安歌担心的是严言,严言又何尝不是。安歌这阵子心情不好,严言还以为安歌依然受上次事情的影响,如今见安歌可算笑了,心中立刻如同头顶夜空一般澄明,笑道:“浴室里,屋顶全做成了天窗,你可以边泡澡边看星星。”   “哇……”安歌有些向往,“下雨时可以看雨,下雪时可以看雪,真好啊。”   严言立即点头,并道:“生活中的美好真的有很多的!”   安歌知道严言是在劝他,心里反而更酸涩了,严言自己也在纠结痛苦吧,还要劝他。   他也打起精神,按了开始键,与严言一同看138分钟之长的《星子》。   初时小星被村里孩童们欺负,安歌看得就已很不好受,严言伸手揽住他,他缩在严言的怀里,两人还手拉着手。后来,剧情逐渐展开,两人都看了进去,渐渐也忘了他们还在抱住彼此,忘记手也拉着手。   小星躲在门外,听到全村的人都在密谋藏起他。他的亲生父亲回到这里,他却被人捆起来藏在山洞中。小星好不容易逃出来,狗却死在了山洞里,小星还不知他的狗已经死了,奋力往村中跑,却刚好看到亲生父亲死在亲生母亲的手里。   他顿在原地,纯蓝的眼中,是漫无边际的血色。   安歌的眼泪缓缓往下流,到底还是看哭了。   滚烫的眼泪落在他与严言交握的手上,严言也回过神,低头看安歌。安歌仰头,看到严言的眼眶中也有了眼泪。安歌悲从中来,问道:“你觉得他们过分吗?”   严言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点头且不忍地说:“他们骗了小星,却又从未好好对待过小星,为什么不让小星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走?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安歌眼睛一眨,眼泪再往下落。   严言叹气:“难怪明雁说那阵子,大家都很担心你,这部片子,实在,实在是太难过了。小星又做错了什么?”   “你会恨这样的人?”   “当然。不论对方贫穷还是富有,这些村民不该因为私欲而去阻止小星认回自己的爸爸。小星本该有很好的生活,不该如此,太可惜了。”   安歌抽出自己的手,用手背擦眼泪,从严言的怀抱中起身。严言要跟着他起来,他回头笑道:“心里有点闷,我去阳台上缓缓。”   严言点头,留给他个人空间。   这部电影,他看了都难受,更何况是自己演的安歌。   安歌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脑中是严言那句话。   当然会恨的。   他现在就像一个掩耳盗铃之人,明明铃声已响,还在徒劳地捂耳朵,他不希望严言恨自己。   他将脑袋埋在双臂间,双手捂住耳朵,不愿想任何一件事。   《星子》在国内反响很好,无数影评人给出高度评价。   最后一幕,安歌眼中倒映着血与火烧云,他的眼睑微微一动,包裹着更多血与火烧云的眼泪颗颗掉落,血碎了,云也碎了。无数人差点没哭倒在电影院。作为一部小众题材的文艺片,即便是宁休监制,拿了国际电影节的奖,排片也不多。   可因口碑实在是好,排片在逐渐变多,更多的人愿意买票进电影院看这部电影。   大家都说,进电影院看《星子》,少说也要带上两包面纸。   排片增多,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况且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们这部电影,宁休便临时安排了许多路演活动。安歌作为主演,自然要一场场跟着跑,整个五月竟变得无比忙碌,一时顾不上严言的那件事。   安歌也在刻意以此来逃避面对这件事。   但躲不掉的,终究是躲不掉。   严言在外出差,与合作方谈合同,聊到一半,对方的上司带来一人。严言一看,竟是缪柏舟。因为安歌,严言对缪柏舟的印象并不好,但说实在的,严言也的确不讨厌缪柏舟。他装作不认识,缪柏舟却直接热稔道:“你也在……”   严言的合作方一愣,笑问:“原来严总和缪董是认识的啊!”   还不待严言说“不认识”,缪柏舟已笑着道:“是我弟弟……”   严言很是莫名其妙,其余几人都是人精,眼珠子都没转,直接就笑道:“竟然是兄弟吗!”这就是打听到底是亲的还是认的了,缪柏舟再笑:“是我亲弟弟,他不爱靠家里关系,年轻人么,志气高。”   这话一出,那几人真是发疯一般地夸严言。   再者,严言的确是个很厉害的青年,本就值得夸,有了缪柏舟这句话,那更要夸了。严言人已经傻了,他从来不是笨人,他只是比较淳厚。缪柏舟这个人再如何,也不至于开这样的玩笑,可他还是说了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言为人淳厚,这几个合作方自也是知道的,也不在意他突然的沉默,只以为是因缪柏舟在,做弟弟的便沉默了。那几人正要讨好缪柏舟,立即拉着缪柏舟说话,至于严言要谈的生意,立刻痛快地签了字。   谈完生意,那几人拿到缪柏舟的名片,个个兴奋而归。   缪柏舟与严言却没动,还是坐在原本的位子上,周遭终于安静了。   缪柏舟喝了口水,问严言:“没有想问的?”   严言不明地看他。   缪柏舟笑:“我最近可没有再找安歌的麻烦。”缪柏舟放下杯子,问严言,“你母亲是不是叫严深。”   严言双眼漫上警惕,缪柏舟道:“如你刚刚所闻,我们是兄弟,同父异母。我曾派人去取过你的头发验DNA,或许你还记得,一年前,安歌高考前夕。只可惜,因有人从中作祟,我拿到一份假的报告,以为你与我并无亲缘关系。你可知道那个作祟之人,是谁?”   严言抿嘴,缪柏舟道:“是安歌……”他问严言,“安歌早知你是我弟弟,更是千方百计阻挠你与我相认,你可能猜想到原因?我猜不到。安歌在你眼中是单纯弱小之人,实在可笑,他的心机深到连我也想不明白原因,至于你,早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这些日子与安歌见面,只是想逼他劝你回来,可他从不答应。如今,我便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你自己去思量。你也已二十二岁,单打独斗地拼了不大不小一份事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严言心中波涛汹涌,一时脑中极乱,但他将缪柏舟对安歌的评价听得清清楚楚,脑中立刻也变清爽了。   他的事业从来不是单打独斗,是安歌亲手帮他立起来的。   没有安歌的帮助与支持,他一辈子也到不了这个高度。   没有安歌这个人,他更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离开那个油腻的鸡蛋饼摊子。   安歌是这个世界上,除妈妈之外,他唯一会信任的人。   他立即便道:“我的是,我的明,全是安歌。”   缪柏舟哑然,冷笑:“没救了……”   严言起身要走,他才不想听这些胡话,就算缪柏舟说得是真的,他真的和缪柏舟是兄弟,又能如何?缪柏舟倒也没拦他,只是又道:“爷爷知道他有个小孙子流落在外,得了老年痴呆症,还成天念叨着他的小孙子。”   严言的脚一顿。   “想清楚了,就来家里看看他,不能到死都不让他看一眼。”缪柏舟示意门口自己的助理,严言走到门口时,助理弯腰递给他一张两折的纸。不是方才缪柏舟递给人的名片,而是缪柏舟亲手写的家庭住址与自己的私人号码。严言本不想接,想到缪柏舟话中那个也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所谓“爷爷”,到底心有不忍,接到手中。   他离开谈事的地方,甫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很是多吸了几口,额头上也立时出了汗。   他很不愿相信,但是他隐隐觉得,缪柏舟说的话是真的。   小时候搬过一次家,这是他能记住的,大概五六岁时。可是妈妈过世后,他整理过家中相册,看到许多他从未见过的旧照片。照片上,妈妈还很年轻,笑得明艳而又漂亮,身后环境富贵而华丽,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几年的照片,妈妈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妈妈曾在那里住过!   他甚至曾找到一张撕碎又被拼贴起来的照片,是个男人,就那一张。   严言猜测那是他的爸爸,他小时候也曾问过爸爸的事,妈妈很少提。长大后,他以为父母关系不好,更不敢再提。今天听缪柏舟说了那些话,这些事全部从他脑中浮现。   缪柏舟多有钱,他是知道的,缪家多厉害,他更知道。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也是缪柏舟的爸爸,妈妈……不是那个男人的妻子吧,那他自己呢,又算什么?   他,是私生子吗?   哪个孩子幼时不曾对父亲有过孺慕之情?   严言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多年不敢问出口的爸爸,可能根本都不算是爸爸,他们的关系不被法律与世俗承认。他越想越深,是不是妈妈与他,甚至破坏了缪柏舟的家庭?严言从来是正直的人,比起突然拥有一个这样富有的家族与哥哥,反而是这件事令他不安。   严言有些难过,小时候也曾幻想过爸爸是多么伟大,也曾诧异,为什么爸爸不来找自己呢。如今有人来找他了,却只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所谓的爸爸,可能从未在意过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严言低头往自己的车子走,坐进车中,他不由趴到方向盘上,瞬时觉得浑身有些无力。   也是这时,手机响,他拿出一看,是安歌的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路演忙碌而又疲累,却每天都在面对观众的真诚笑脸,又的确令安歌精神大振。   安歌的心情好了很多,况且他与严言一同看了电影后,严言再没提过与缪柏舟的事,严言瞒着他,可能也是怕令他担心,甚至严言最终没有选择回家,这令他心里放松不少。这会儿他忙完了,回到酒店休息,打电话来关心严言,若严言不忙的话,想视频和严言说话。   他想严言了。   他笑盈盈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我刚谈好生意。”   “顺利吗?”   “挺顺利的……”   “那就好呀,你在车里?”   “嗯……”   “我们视频呀!”安歌说着就要挂电话。   “安歌——”严言立即叫他。   “嗯?”   “我,我——”严言“我”不出来了,他从来不会跟安歌撒谎,哪怕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哪怕安歌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安歌脸上的笑也慢慢收了,安歌问:“你真的是刚谈好生意吗?”   “是……”   “见了谁?”   “我,我见了缪柏舟。”   安歌坐在酒店的窗台上打电话,本还悠闲地晃着腿,看四十多楼外的蓝色天空,心中晴朗一片。   此时——他原以为会是山崩地裂,甚至天也要破。   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刻,真的还好。   安歌眼中,天空还是蓝色的,他的脸贴到窗户玻璃,玻璃上隐隐还有自己的影子。他的脸叠着影子,他看影子,看到影子的嘴动了动,接着便听到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了吧。”   “我……”   “对不起,我骗了你。”   “安歌——”   安歌挂了电话,再度将埋进膝盖中。   早已习惯严言的怀抱,没有严言之后,往后他是不是只能这样埋在自己的膝盖中?   想到兴许要失去严言,安歌便怕得浑身发抖。   他抱住自己,耳边全是那天两人一起看电影,严言对小星的评价。   严言也会恨他吧。   严言到底又去见缪柏舟了,他们又说了什么,严言同意回去了?严言从不对他吞吞吐吐。安歌常跟严言耍小脾气的,两人也并非没有吵过架,但哪怕他关机,严言也总要找露露,找小陈,必定要联系上他才算行。   可是这一次,挂了电话,他甚至没有关机,严言再没联系他。   安歌坐在窗台上,觉得浑身愈来愈冷。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   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   严言坐在车里,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他的生活很普通,也很寻常。他的生活中心也从来只有安歌一个人,突然这样一件事砸下来,他有些无措。   他打开手机,想给安歌发短信,想问安歌,他该怎么办。   可是安歌会笑他吧?   他也想问安歌为什么一直以来都瞒着他这件事,他不是怪安歌,绝不是,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而已。安歌好像知道,很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事。例如身世这件事,为什么安歌会那么早就知道他和缪柏舟的关系,甚至下手阻止?潜意识地,他有些慌张。   一个小时后,他的思绪终于平息下来,他立即给安歌打电话,安歌那头却无人接应。   他此次出差,是在离家五个小时飞机路程的地方。当然是和助理一同来的,可巧,助理发高烧了,严言今天便自己过来。这座城市也有安茶,车子便是老板借给他开的。他将车子还给对方,拿上行李便走。   他知道安歌在哪座城市,他去找安歌。   安歌在开会,《星子》虽没能帮安歌在国外拿到奖,却也引起不少海外导演的注意。有人邀请安歌参与电影拍摄,说来也是个捡漏,原本定下的演员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参演。那部片子的导演,正好是电影节的评委之一,看到安歌的表现,很喜欢,便发来邀请函。   李欢心那边和对方有来有回已经沟通了有一个月,差不多定下来,才来同安歌说。   安歌有些郁郁的,或者说这段时间都是,李欢心等人不知是何原因,心想这是个好消息,拿来告诉安歌,让安歌高兴高兴也好。安歌听到这个消息,眼中一亮,是个逃避的好去处。李欢心问他的意思,他没有任何意思,立即应下了。   路演也已接近尾声,没安歌什么事了,李欢心打算放安歌回家休息几天,便飞去国外。   安歌道:“别休息了,这就走吧。”   “…”李欢心看了露露与小陈一眼,他们俩摇头,李欢心点头,“我去给他们打个电话。”   对方当然是希望安歌去得越早越好,露露给安歌将东西收拾好,几人便一同出门去机场。   候机的时候,安歌一直在看手机上严言的那几个未接来电。   看了很久,他终于鼓足勇气给严言打电话,不就是一个答案吗,他还不至于连听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对方却关机了。   安歌的嘴巴微张,低头来回滑着手机屏幕,背景是他与严言的合照,两人贴脸笑。   剩余的时间里,他一直盯着这张照片看,直到露露叫他去登机,他才缓慢回神。他有些麻木地跟着露露他们上了飞机,离起飞还有些许时候,安歌手中依然在滑手机。   似乎不滑手机,他便找不到事来做。   他又打了一次严言的电话,还是关机。   安歌的手指顿在手机屏幕上,到底打开发信息的页面,一个又一个字地打道:   你回家吧。对不起,我骗了你。再见。   发完信息,安歌迅速关机,接过露露递来的毯子,从上至下盖住自己,飞机缓慢滑行,最终飞向天空。   晕眩的瞬间,安歌叹气,到底还是这个结局。   没啥虐的,明天就好惹。 第73章   安歌再没开过手机,也命令露露等人全部将严言拉黑。   他到国外后,立即与对方导演见面、试镜、试妆,状态进得特别快,若是不熟悉的人,压根看不出他此时已是绷得特别紧的状态。要么绷得更紧,要么直接碎。   为了不碎,安歌只能绷得更紧。   露露等人这下再不觉得他是因为“包养”的传闻才如此,安歌十六岁的时候就因为“包养”跟记者吵架,没几天就没事了。如今两年多过去,安歌更是直接在网上和自己的黑粉吵架,何至于会在意这些?   他们有个猜测,却谁也不敢去问安歌。   安歌命令他们将严言拉黑时,他们确认了那个猜测。   但是他们依然谁也不敢在安歌面前提这件事,除露露之外,他团队里的人当年是亲眼见严言如何抱着盆花过来傻乎乎告白,再看他们两个孩子如何在一起,甚至也是看着严言如何一步步从当初那个穷小子走到今天。   他们从最不应该的两个孩子身上,真的看到了所谓的爱情模样。   也曾为他们担心过,将来若是被曝光,被安歌的母亲知道,或者其他不可抗力的原因,他们俩又会如何?   没成想,这些事一件也没来得及发生,这两个孩子,似乎已经分手了……   是的,安歌给严言发短信的时候,没有勇气说“分手”两个字。   实际这样的事情,落在别人眼中不正是“分手”吗。   担忧又好奇,也只能保持沉默。   李欢心是一同来的,她负责安歌的全部经纪事务,谈好事情,签了合同,安歌直接进组拍摄。国内恰好已是期末考的季节,李欢心要回国,与学校商讨补考等事宜,且国内还有其余的事需要她去处理。   小陈等人留着继续陪安歌,她一要走,小陈他们立即盯着她。   李欢心还有什么不懂?她暗暗叹了口气,走去敲安歌的门。安歌丢下在看的剧本,打开门,见是她,语气寻常:“欢心姐姐……”   “我下午就去机场,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妈妈吗?”   安歌让她进来,边给她倒水,边道:“没什么,有你们在,我妈妈很放心。”   李欢心接过他的水,在他对面坐下,喝了口水,心里在组织语言。但她也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她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宁休身边工作,工作忙碌,这些年来,她从没谈过恋爱。那些小心思,抑或安慰人的话,她实在不擅长。   她再喝了几口水,反倒是安歌先说话了,他道:“欢心姐姐,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我。其实,没什么事的,我很快就能调整好了。”   李欢心松了口气,也不再纠结,直接问:“可以问问原因吗,你和他?”   安歌难得还能扯扯嘴角:“也许很快,你们就知道原因了吧。”   等严言回去,缪家认下这个儿子,总要大张旗鼓的,李欢心他们都会知道。   李欢心听了这话,却是更不懂了。   安歌再道:“你回去后,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找你的话,什么都别说,好吗?”   李欢心手上拿杯子,满脸纠结地看他,想了想,到底是说:“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俩——”   安歌打断她的话,不好意思笑笑:“不说了吧,欢心姐姐。”   “唉……”李欢心放下杯子,起身,“我等会儿直接去机场,不来看你了。你在外保重自己,有任何困难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你放心吧,小陈露露他们常陪我在外面拍戏的。”   李欢心拍拍他的肩膀,出门走了。   安歌觉得,这段时光,怕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最平静的时候。   他不发微博了,甚至不再上网看自己的新闻,不与自己的黑粉吵架,他连手机也不看,每日两点一线地拍戏。在他的要求下,小陈等人这次是真的拉黑了严言,包括妈妈,他都撒了个小谎,说拍戏的地方太偏僻,实在无法联系。   他就怕一与妈妈说话,妈妈又要提严言,他有些撑不住。   至于严言看到他那些话的想法,与可能会有的做法?   他也不敢想。   但严言与缪柏舟连着见了好几面,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试图隐瞒他,看了《星子》又对小星那样同情。严言应当不至于多恨他,但可能真的也有点怨他。   否则那天出国前,严言不会是那样表现,反而应当大大方方与他说清楚。   严言这辈子太老实、善良,妈妈很早就过世,突然出现亲人,肯定很想回去?   安歌想,他也许真的是做错了。   他这样,和上辈子的缪柏言有何区别?缪柏言因私欲将他绑在身边,他呢,又何尝不是因为私欲?严言是缪柏言,却又不是缪柏言了。   他也从来没有资格代替严言做属于严言自己的决定。   在国外拍戏,还是座欧洲小城,清静而又恬淡,认识他的人很少。不拍戏的时候,安歌喜欢蹲在离酒店不远的一处河边看鸽子,有时一坐便能坐半天。他如此,大家都很担心,恰逢有天拍戏,负责这部电影主题曲的乐队来探班,与导演聊天。   他们演员休息时,与乐队打招呼,乐队三天后要参加一个露天音乐节,便给他们每人都送了票。小陈他们觉得这是个发泄的好机会,纷纷劝安歌去。   安歌其实并不想去,但他知道自己这阵子很令人担心,到底是同意了。   音乐节那天,平展而又空旷的草地上,大清早便已都是人。草地上有各式各样风格的舞台,挑选自己喜欢的去看就行。音乐节上,什么打扮的都有,哪怕是在国外,甚至也还有和尚与道士。安歌戴了墨镜与口罩,反而是很普通的路人打扮。   他和小陈他们四处看看,到处是音乐与欢乐,理所当然地,情绪好了些。   安歌让小陈他们挑自己喜欢的去看,别管他。露露等人都散了,只有小陈一直陪在安歌身边。安歌随便挑了个人少的舞台蹲着,这个舞台中午十一点才表演,似乎也不是什么热门,舞台下的人零零散散站着。   安歌正好站在前排,等歌手过来,小陈陪着他,笑问:“是不是觉得来这里玩玩还是不错的?”   安歌笑着点头:“我是第一次来音乐节,你呢?”   “我也是,国内音乐节还比较少,去年有一个我挺想去的,没空。”   “看来是得给你放假了。”   “哈哈,我可不是为了放假才这么跟你说!”   两人闲散地聊着天,安歌面上的笑越来越多,而他们身后,人也越来越多。   大约十一点时,舞台上走来许多工作人员,开始安置架子鼓、贝斯、电吉他等乐器,台下的人已经开始高呼那个乐队名字。   是国外的一个摇滚乐队,安歌不认识,也没听过他们的歌。   但是这种氛围实在太能感染人,在他们的带动下,小陈是先跟着吼的,小陈吼得兴奋,拉了拉安歌,示意安歌跟他一起喊。安歌有些犹豫,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豪放过。正犹豫着,“啊——”台下高呼声更甚,安歌抬眸一看,那个乐队出来了。   台下简直化作音浪,终于,安歌这个小小音符也没能逃得过,伴随台上架子鼓的声音响起,到底也跟着吼了起来。   小陈“哈哈”大笑,和其他人一样举起手和着音乐声鼓掌、打节拍。乐队一共表演四十五分钟,气氛愈来愈热,台下的观众甚至还挥起了旗子。乐队风格本就是摇滚,歌词与旋律都很热血,甚至有男人脱了上衣,将衣服举在手里当旗子用。   台上主唱吹了声口哨后,似乎唱到了他们的成名曲,台下的人彻底疯了。就在安歌身边,所有观众几乎都用手搭着前面一个人的肩膀,开起了火车。安歌当真是头一回来音乐节,看得目瞪口呆,火车群众们放过了他,挤着他往前开去。   小陈笑死了,伸手护着懵住的安歌。   火车在台下绕了一圈又一圈,很多人加入他们。一首歌结束后,他们才又绕回来,眼下演出不过还有十分钟,最后的十分钟,乐队唱的全是经典歌曲。气氛没有最热烈,只有更热烈,安歌伸手抱住身前栏杆,就怕一不小心被歌迷给拽走。   可很快,有个女孩子冲到安歌身边,安歌刚被吓了一跳,她便爬到了栏杆上,冲主唱吼了声“I love u”,便往后倒去。这个安歌倒是知道的,专业名称叫“跳水”。女孩子往后倒去,很快被人接住,一波又一波地往后传去。   一个女孩子跳下去,接着又来了个很高的白人男孩。他高呼一声,很享受地往后倒,当然也是被接住了。台上主唱与贝斯手纷纷朝台下的他们伸出手臂,台下与之响应,这个男孩子也被传到最后。   终于迎来一首安静的歌,安歌心想总算能静静了吧。   也的确是安静了些,所有人都挥着手臂,小陈也挥了,还非要安歌也挥。安歌哭笑不得,伸出手也跟着摇摆手臂。安歌来得早,不仅站在第一排,还是正中间的位子,正对着主唱。唱完这首安静的歌,主唱忽然对安歌飞了个吻。   安歌又蒙住了。   小陈的笑声就没停过,之后便是最后一首,回到极为摇滚的风格。鼓手猛地一鼓敲下去,安歌抬手整理口罩,生怕掉了。还未整理好,安歌发现自己的视野猛地变高了!   安歌一怔,还不待回头看。   他被身后的人举了起来!   安歌吓得赶紧要叫小陈,他已经被身后的人给放到了栏杆上。那人手一松,晕乎乎的他已经往后倒去。   他,被“跳水”了!   小陈也很懵,几秒后,小陈终于回过神来,安歌已经被人给传远了。台上音乐更为热烈,主唱还在唱歌间隙说“I love u!”小陈吓得脸色煞白,立即挤着人群追着安歌跑。   安歌本来是真的很懵,甚至有些生气,难道音乐节非要是这种风气吗!   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不喜欢陌生的人碰自己!   幸好作为明星的自觉,他今天穿了长裤长袖外套,否则真要崩溃了。他似船一般,颠簸着却又极稳,从内往外荡去。安歌慌慌张张地护住自己的口罩,往身下看去,看到所有人的笑脸,坦坦荡荡地就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   好像没有任何烦恼,只有音乐,只有欢乐。   奇迹般地,安歌的心情忽然就好了。   台上鼓点更为密集,鼓声更激烈。安歌试着放松自己,手也不再去捂住口罩,而是试着也伸出双臂,享受这个“漂浮”在水面的过程。渐渐,歌声到头,鼓声也归为平静,安歌终于飘到这条音浪的尽头。   主唱与乐队其他成员全部站在成一排,与大家挥手打招呼。   台下众人高呼双臂,快要被放下的瞬间,安歌也朝台上挥手。   他比较高,乐队里的那个女贝斯手还特地朝安歌的方向再飞了个吻。   观众里的男孩们,简直是狼嚎,女贝斯手笑着甚至扭起了身子,好像跳舞。   安歌笑出声,也终于被人放下,他小心着地,不想摔到地上。   可是那些人刚放开他,便有人从身后接住了他。   安歌一愣,乐队们已在离场,观众的呼叫声更响。   这样的热烈中,他还没来得及回身,已有人紧抱住他,贴在他耳边,有些委屈地问:“老婆,你不要我了吗。” 第74章   严言来了,来找他了。   安歌着急往后看,可是他此时站在所有观众的后方。乐队离场后,观众们纷纷散了,人很多。每当他要回身时,其他人便将他用力一拐,又或者将他往前一推,他总也回不了头,总也看不清楚身后的人。   幸好,始终有双手在紧紧抓着他。安歌也反手抓住那双手,任凭再有人推他,他总算回过身子,严言就那样静静站着,任身边的人们来来回回,一动不动。   安歌的眼睛一热,忽地就扑过去抱住严言。   安歌的身高与体型,一看便知是男的,严言更是什么伪装也没有。   他们俩刚抱到一起,身边就有人鼓掌叫好,尤其有些女孩尖叫出声。这样的场所,本就全是刺激与兴奋,这样的举动下,刺激与兴奋更是到达极点。   墨镜后,安歌满眼泪水。安歌一把就要扯了口罩,严言盖住他的手,已先靠来,隔着口罩,很轻地亲了他一下。   更热烈的尖叫声中,甚至有人扔了面彩虹旗到他们俩身上。   安歌身上有些发抖,是感动,是兴奋,上辈子拿最重量级的那个影帝奖项时,他都没这样。安歌颤抖着手展开彩虹旗盖住自己与严言的脑袋,他摘了口罩与墨镜,手一落,它们全部掉到地上。   安歌的嘴唇也有些哆嗦,他抬头看严言。   阳光下,彩虹旗里,他们的脸都变成了彩色。   安歌哭着说:“我骗了你,对不——”   严言吻住他,阻止他的话,贴着他的唇瓣又问:“你是不要我了吗。”   安歌用力摇头,眼泪很丢脸地跟着飞来飞去,安歌抽了抽鼻子,声音碎碎:“你为什么会来。”   严言伸手摆正他的脸,看着安歌那双也被染上彩虹色的双眼说:“你让我回家……”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你是缪家二少爷,你知道缪家吗,那个特别有钱的缪家,你——”安歌哭得很狼狈,先前崩得那样紧的他,终于碎了。   可严言来了,即便碎了,严言也能接住他。   严言用手将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平缓而又认真地说:“所以我来找你了。”   “啊?”安歌不明。   “你是我的家啊。”   安歌再抽鼻子,难受道:“我不想再哭了。”   “那就不哭了……”严言倾身,吻住他的眼角,吸吮他的眼泪,安歌环抱住严言的脖颈,越吻越深。   一直在旁观的人们更是鼓掌叫好,还有吹口哨的,安歌吻着吻着又笑出声。   小陈松了口气,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被彩虹旗蒙住的安歌与严言,想了想,也跟着笑了。   安歌与严言这样的热闹,在音乐节里,注定了只是短暂的。   更带劲的音乐声的吸引下,围观他们俩的人,渐渐散了。严言捡起地上的墨镜与口罩,一一给安歌戴好,严言本打算将彩虹旗叠好收起来。安歌一把抢在手中,披在自己身上,回头朝严言笑:“是不是很好看?”   尽管隔有口罩,压根看不见安歌的笑容,但仅听他的音色,便知是在笑。   严言笑着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安歌,错开一眼也不舍。安歌也看他,两人的视线缠缠绵绵,小陈“咳”了声,走来说:“两位,咱们换个地方吧还是……”   安歌笑出声,拉上严言就走。   小陈认命地点点头,缀在他俩身后。小陈心里直嘀咕,严言怎么突然就来了?谁告诉严言安歌在这个国家,以及在这个音乐节?   安歌当然也很好奇,他们俩找到一从灌木,顺势坐进灌木的阴影里。   严言先道:“那天我不停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当时急着去找你,飞到你路演的城市,找到你们酒店,只剩你的同事们了。他们说你出国工作。”   安歌点头,没错,那个时候,他还没顾得上通知国内的同事们。   “一直在打,走得急也没准备,手机还没电了……我只能再联系你的同事,却没人理我了。我再去找还在国内的同事们,他们也回南安了。我只好也回南安,去公司找他们,可还是没有一个人理我。”   严言说到这里有些沮丧,安歌拉拉严言的手,严言握紧他的手,继续道:“我就知道出事了,从你们公司回去立即充电,看到了你给我发的那短信。”   安歌皱紧眉头:“我当时特别难过。而且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怕你讨厌我,我就索性先下手为强。来到这里,我也不敢跟你说话,怕你说出什么我不好承受的话。我想,我们不如就这样,就——”   严言打断他的话:“当时我就特别急啊,只知道你在哪个国家,却压根联系不上你,包括你身边的人,你似乎消失了一样。就连阿姨都不知道,我也不敢问更多,怕阿姨怀疑,不想给你制造更多的麻烦。”   “我一边想尽办法地问你的位置,一边就去办签证。我从来没有出过国,这里的签证不好办,费了很多时间……”   安歌心疼道:“就这么着急要来见我吗,万一没人告诉你呢。”   “你都跟我说“再见”了,我再不来,我就完了!”严言着急道。   安歌笑出声,又问:“那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我又去求了明雁……”   “…”安歌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你都怎么跟明雁说的?”   “我就把事情大概的过程告诉他,开始他也不愿意,我每天都去找他,他可能有些被我烦到了,告诉了我。等签证一拿到手,我就急急来了。至于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我去酒店找你时,遇到另一个演员的助理,他见我蹲在你房门口,好奇多问几句,他告诉我的。我就立刻赶过来了。”严言总算将前因后果说完,对安歌一笑,“这里最热闹,你被托那么高,我一眼就看到了。”   安歌的嘴角不由也翘起,小声地明知故问:“那你为什么非要过来。”   “我有很多很多话要告诉你。”   “什么话……”   “我,在办签证的这些日子里,又和缪柏舟见了一面。”严言看安歌,安歌的眼神多少有点闪躲,严言接着道,“童童,你可能误会我了。那天在外地出差,也是缪柏舟突然来找我,他说我是他弟弟。我的确很震惊,但是也只有震惊。这件事于我而言的确是个意外,但也仅仅是个意外而已。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对你——”   安歌撇嘴:“你当然想不到,不是你说你觉得那些骗小星的人很过分么!是你亲口跟我说的!我以为你是在暗示什么!”   “我那个时候真的完全不知道缪柏舟和我之间的关系。”   “那你之前去找过缪柏舟!你不知道这件事,找他干什么?!”   严言一愣,安歌怎么知道?不过他没急着问,先赶紧道:“我找他,是因为他总骚扰你!我去威胁他……”   “呵!你还威胁他!”   “…”   安歌皱了皱鼻子:“那你还说那些话,那天看电影的时候,我难过死了!我以为你特别恨我,故意说那些话气我,讽刺我。”   严言哭笑不得:“怎么会?我和电影里的人物,能一样吗?”他另一只手也拉住安歌,双手纷纷紧握,看向安歌的眼睛,“老婆,你或许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有多重要。我的一切,全部都是你赋予我的,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至今都很庆幸,三年前在装修市场的那天,我鼓起勇气跟上了你。”   “缪家是很有钱,这我也知道,我兴许真的和缪柏舟有血缘关系,可这又如何呢?我与他们家是没有关系的啊,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妈与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无从得知,我也不打算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姓严,那我这辈子都姓严。”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会贪恋的东西,只有你。”   “呜……”安歌往前埋进严言怀里,“你现在为什么这么会说话了?你以前明明就是一只傻狗!”   严言抱着他,眯眼看向前方人群,温暖笑道:“因为这些都是我真正想说的话。”   严言拍了拍安歌的肩膀,缓声道:“我有很多不解、不知的事情,但是在你这个人面前,这些事情全部不值一提。你是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奋斗对象,我就算把我弄没了,也不能没有你。所以,我不仅不会回缪家,甚至他们还是他们,我依然是我。我是和从前一样,眼里只有你,只会追逐你的严言。”   安歌呜咽出声:“你是不是把全世界最好听的话全部说给我听了。”   严言淡笑:“不是吧,还有更好听的。”   “那你说啊……”   “暂时想不起来……”   “猪!”   严言笑出声,拢着安歌道:“所以,再也不要赶我走,不要和我说“再见”了好吗。”   安歌用力点头。   “我有本事赚钱,不需要靠别人。我也没有任何委屈,得到你,我已经是最幸运的人了。”   安歌伸手环住严言的腰:“我也是……”   严言低头亲了亲安歌的额头。   安歌窝在严言怀里,只觉浑身都暖洋洋。而这温暖,全是严言带给他的。   严言一来,万事再无忧,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安歌在酒店住的是个套房,小陈等人本就陪他住,严言过来,自是也住了进去,没人觉得怪异。只是严言过来,安歌压根没时间陪他出去玩,安歌自己都没空去玩。他是来工作,来拍戏的,除了这天抽空去了趟音乐节,一直在密集拍戏。   他是捡漏的角色,都是在补拍,进度方面便有些赶。   好在严言也压根不爱出去玩,他买了很多菜,干回老本行,给安歌做饭吃。小陈露露等人沾了大光,况且严言来了之后,安歌变回从前的甜安歌,他们恨不得求严言就别走了!   但怎么可能不走?签证是有时间期限的,严言国内还有工作。   安歌很想念严言,当然不会主动问严言到底什么时候走,仿佛不问,严言就不会走一样。安歌没空陪他,便想让露露带严言出去玩。   露露赶紧摆手:“我不我不!”   安歌纳闷:“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他现在就在这里,让你陪他玩还不好?我给你放假……”   露露还是摇头,安歌好笑:“我总不至于吃你的醋吧!”   “不是啦老板……”露露难得不好意思道,“你没觉得严言哥真的很帅?我一个人陪他出去玩,我会紧张!”   “哈哈哈……”安歌大笑,开玩笑,“你每天对着我,还没有对美貌免疫吗?”   “不一样啦!看到你,我就母爱泛滥,看到他,真的会紧张!”   安歌笑着也不勉强她:“那随便你啦……”说完,想了想再问,“他真有那么好看吗?”   “你去看看他的微博!他可是真的有颜粉的人!有超话!有后援团,你敢信?!十八线艺人的微博热度都没他高。”   安歌点头,信啊,他之前每次看到那些女生叫严言“老公”就很生气!   “所以和他在一起压力好大啊,比跟你在一起压力还要大!”   露露坚决不从,安歌也就算了。   恰好隔天他下午歇了半天,收工后便立即回酒店,打算同严言出去转转。严言已经在这里陪他一周,虽不敢问,他能猜到,严言应该快回家了。   岂料他们回到酒店,严言却不在,几人面面相觑。   严言能去哪里啊?   安歌自是立即给严言打电话,严言吞吞吐吐地给他一个地址。安歌对这里也不熟啊,将地址给小陈看,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小陈当然也不知道,安歌也不多问,帽子与墨镜一戴,立即出门。   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停到严言给的地址处。安歌往外一看,更不知道这是哪里了,是栋挺古老的建筑,起码有百年历史的那种。安歌下车,仰头看这栋楼,往前走几步,走入大厅,通往楼顶的竟然是旋转楼梯,特有年代感。   安歌心中先称了声“好”,是个漂亮地方,他还想往里走,被人拦住了。   安歌会说法语、英语,当然能与人交流,立即问这是哪里。   结果他听到答案有点懵。   这里是蓝带甜品学校。   他没有录取通知书,没有学员证,甚至没有配套的厨师服,人家不可能放他进去。   安歌给严言打电话,却也没了回应。安歌便与拦他的人聊了聊,知道这里管束之严格,只要进去,除非下课,否则是不可能让你出来。甭管你是谁,只要你交了报名费,领了厨师服过来学习了,那就要老老实实听老师的。   安歌就纳闷了,傻狗到底是什么时候报的名!又是什么时候交的报名费!他还问了,报考这里要考雅思,严言考过雅思?严言到底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他在门口转来转去,最后坐在车上等。   等到傍晚时候,总算下课了,旋转楼梯走下好些人,有十来岁的亚洲少女,还有五十多岁的白人大叔。   露露感慨:“这么大年纪的叔叔也来上蓝带甜品课啊。”   小陈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里授课的全是全球顶级甜品师,要是在这里顺利结业,回去只要说你是上过蓝带课的,那五星级大酒店就随便你挑,甜品店随便你开,多少人高薪聘请你!再说了,热爱甜品的人,什么时候来学都不晚啊。”   他们俩聊上了,安歌紧盯车外,终于看到严言的身影。   安歌赶紧按下车窗,叫他:“这里!”   严言手上提着个纸盒,瞧见他,立即笑着大步走来,矮身进了车。小陈与露露,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   隔断一打开,安歌便问:“你什么时候报的名啊!”   严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前两年刚开奶茶店时,我就想来这里学习了,只是没想到奶茶店越开越大,一直没时间,我很早前就填过申请表。这次你过来,我就干脆和学校联系了。”   “雅思呢!什么时候考的?”   “去年考的……”   “我不知道!”   “你去年一年都忙,我怕我考不过给你丢人……分很低的,好在这里对雅思成绩要求低。”   安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傻狗这辈子也太拼了吧!真的什么都会!用功又努力!比他还拼!   严言还在傻笑,并道:“他们说你这次拍戏要拍到九月份,我报了个短班课程,正好也是三个月。所以……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到回国。”   “…”   “国内的工作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安歌就这样看着他,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喜欢惨了他。   他也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表达他满腹心思。   他想了想,能做的只是扑过去,在严言的脸上很响地亲了一口。   他真的太幸福了!   他太喜欢严言了!   严言照例傻笑,又示意他看自己手里的纸盒:“我明天才开始上课呢,今天是去领东西的,正好遇到他们上实操课,今天做泡芙。老师的允许下,我也进去了,跟他们一起上了一下午的泡芙课。这一盒,都是我做的泡芙,味道很不错,回去尝尝吧?给小陈哥他们也分一点——”   安歌摇头:“不要!”   “啊?”   “只能我一个人吃,不给他们吃!”   严言再笑:“好,好。”他打开纸盒,“现在就尝尝?”   安歌看严言手中,盒子里可爱的大小泡芙,漂亮眼眸一转,抬眸看严言,往前靠了靠,凑在严言耳边说:“我也要做泡芙。”   严言立即点头:“好啊,我教你。”   “我说我也要做泡芙!”   “我教你啊,不费事的。”   安歌咬牙,这也太笨了吧!   他索性起身爬到严言身上,坐他腿上,与他面对面,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要,做,泡芙。”   “…”   “听明白了吗?”安歌歪头。   严言眨了眨眼,脸有点红了。   严言点头,听明白了。   原来此泡芙非彼泡芙。   然后?   然后他们当然是愉快地做了一晚上的泡芙啦!   蓝带有bug,真实的蓝带甜品课申请需要一定周期,课程也没有这么短,一切为剧情需要。   明天正式进入最后几章,大家能猜到吗,会有点狗血,狗血完就要完结啦。   当然,如果不想看狗血的,可以把这里当作结局了哈哈。再当然,虽然有狗血,也必须是甜甜的HE。 第75章   这次在国外拍戏的三个月,怕是安歌两辈子,十多年的从业经历里最难忘的三个月。   用露露的话来说:“这哪是工作哦,这就是来度蜜月的!”   安歌捏起一个苹果派给她:“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露露笑着吃了,又向往道,“不知严言哥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带回来?”   小陈从外回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再教训:“你就知道吃了!你出来三个月胖了六斤,原因你知道吗?”   “因为严言哥天天带好吃的甜品回来?”   “因为你懒,不干活!”   安歌带头“哈哈”大笑,套房里,大家笑成一团。   露露很可爱,堪称团队里的吉祥物,能逗安歌高兴,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不过露露说得也没错,这三个月的确跟度蜜月似的,严言每天上完实操课,自己做的甜品都会带回来,食物,包括他身上全是甜品的奶香味。整个套房都是甜味,逢到休息的时候,严言在酒店给安歌做饭,其他人全能跟着蹭饭。   除了极力克制的安歌,大家都胖了。   这三个月,安歌的戏也拍得格外顺利。拍戏的最后一天,他还有幸见到超级大明星Louis,这人是全球级别的影帝,他作为男一主演的电影,累计票房排在全球前十位之内。安歌这次参演的电影,Louis客串了几幕,恰好有与安歌的对手部分,剪到电影里估计也就四五秒。   其实原本无需两人当面对戏,到时候做后期就成。   Louis本人档期更紧张,但也是凑巧,他有空顺便来了。剪到电影里虽只有四五秒,拍摄时,不可能拍一次,拍四五秒就过。   安歌倒也不紧张,与这样重量级别的人对戏,拍几条就顺利过了。Louis很是把安歌夸奖了一番,在电影界,Louis已经算是神话,演过不知多少知名人物。他们这些后辈,都拿他当偶像的。   既有这个机会,安歌乐颠颠地去要了签名。原以为Louis很不好相处,没想到还算是个可亲的人,听闻安歌是中国人,还说了几句蹩脚中文,说他很喜欢中国,安歌更兴奋。   安歌难得像个小粉丝,抱着签名差点没蹦起来。   他们上车要走了,Louis的助理追出来,和小陈互换了联系方式,这下小陈也跟着一同兴奋起来。留了联系方式,没准以后就有合作机会!   愉快的三个月就此结束,收拾好行李,他们心满意足地回国。   严言也拿到了蓝带甜品学校的结业证,回家还真打算开家纯粹的甜品店,并对安歌说:“开好了,让阿姨当老板,阿姨喜欢甜品店。”   安歌刚回来时就想给妈妈开个蛋糕店、甜品店,因缘巧合,一直没开。没想到,反而是由严言给妈妈开了。到了这个份上,他当然不会再同严言分什么彼此,抱着严言响亮地“啾”了好几口。   小陈与露露连声称“受不了”。   回到家,见到妈妈,妈妈还将安歌说了一通,无非就是说他耽误严言工作。   不等严言说话,安歌便耸肩:“妈妈,他是要去考那个什么证,顺便看我而已!我还给地方他住了呢!”   严言笑着点头,妈妈道:“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哦,成天要严言去家里陪你,这回直接陪着出了国。”说完,妈妈再看严言,“过几年,严言结婚了,你要怎么办?出国拍戏几个月,还要人家严言抛下家庭去陪你吗?”   “严言不结婚!”安歌立即说。   严言再点头:“不结婚……”   妈妈哭笑不得,替安歌收拾箱子去了。   安歌回头,眯着眼睛问严言:“结不结婚?”   严言竟然还点头了。   安歌瞪大眼睛,刚要揍他,严言笑:“和你结婚……”   要不是妈妈就在身后不远处,安歌立即又要跳到严言身上去了。   几天后,安歌去学校注册,办开学等事宜,转眼间他也大二了。   出道这三年,一直在工作,但好在也一直在收获。年底时,《星子》还要送到更多的电影节,说不得他还真能拿个奖。十月份,他参演的另一部电影也将上映,他回来休息不过两三天,再度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与学习中。   严言出国一趟,也着实学到不少东西,忙着在公司做一些整改,成日也在开会。   其实当年高考后,严言与妈妈已经搬回严言自己家去住,毕竟住在他这里不太安全。只是安歌想他,常把严言叫来陪自己,因此也才有妈妈之前的那番话。   严言不在国内的这几个月,缪柏舟当然也试图找他,知道他在哪里,却是没时间跟过去的。毕竟缪柏舟也不是那天天闲着没事干的人,严言回来了,缪柏舟人也去了国外。   严言早把打算跟安歌说了,等缪柏舟回来,两人当面说清楚,他与缪家没有任何关系。   但如果爷爷需要他去探望或者照顾,他义不容辞。   安歌很满意这个答案,纠缠他多年的心魔终于散得干干净净。   甫一开学,安歌便开始补考。考完,又连着开了好几天的会,安歌终于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正要给严言打电话,小陈敲门进来。   安歌放下手机,抬头看他:“有事啊?”   实在是小陈的双眼太过闪亮,好像有什么大事似的。   小陈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大八卦!”   “什么八卦?”娱乐圈里的八卦真的太多,当年他自己甚至也算是最大的八卦之一。安歌待了十多年,已经没有什么八卦能引起他的兴趣,对小陈将要说的事并不抱期待。   小陈道:“是夏芸的事……”   安歌坐直了,这倒是他难得有兴趣的事。他和夏芸来往并不多,但三年前,两人到底有过一段交情。甚至因为他当时一点根本不算是帮助的帮助,夏芸至今也很喜欢他,但凡安歌有作品,她必定要帮着做宣传。   安歌不太喜欢与人来往,三年过去,夏芸还是这样过于单纯的性格,安歌不可能不无动于衷。他们俩在微博上倒是常有来往,只是现实中大家都太忙,否则兴许真能成朋友。   他刚从国外务工三个月回来,国内的一些事还没来得及打听。   小陈见他这样,并不卖关子,直接道:“她男朋友是杨谨,你知道不?我好像和你说过。”   安歌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他想,夏芸把杨谨当男朋友,杨谨有把她当女朋友吗?不得不说,这三年避免与夏芸来往过多,也有这个原因。他太知道杨谨的德行,不忍心看夏芸的下场,没想到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你说吧,出什么事了?”   “杨谨是杨家小儿子,他家多有钱,你也是知道的。他们俩好了快三年,虽然从未公开过,谁敢惹杨家?夏芸这三年这么红,这么顺利,都是杨谨捧的。说实话,我以前还不信,因为杨谨这个人吧,怎么说呢,他不知道玩过多少女明星了!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玩女人,圈里人人都知道,也就夏芸把他当个宝!   没想到这次两人竟然好了近三年,我还纳闷呢,以为杨谨金盆洗手,真要和夏芸结婚。今天我听业内一个狗仔说的,杨谨跟夏芸的一个小师妹勾搭上了!”   这反而算好事了,安歌凝眸:“那就当那个杨谨出轨,夏芸和他分手就好了。”   “事情真要这么简单就好办了!你是不知道杨谨原先对夏芸多好,刚入圈的小女孩,谁受得了?夏芸当他是真爱啊,杨谨跟这个小师妹勾搭上,夏芸知道后,当场去捉奸,捉到后,还以为是她的小师妹勾引杨谨,上去就和她那个小师妹扭打在一起,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杨谨甩了夏芸两个耳光!带着新欢走了!正好被那个狗仔给拍到了!狗仔想通过这个赚一笔钱,跟夏芸的团队说了这事,指望夏芸的团队拿钱买视频和照片。可这三年来,夏芸的团队,全是杨谨养着的人……杨谨都对她没兴趣了,没人愿意花钱买这个。”   “…”   “这个狗仔现在也很犹豫,也不知道拍到的这些东西还要不要发。干狗仔这行的,还不是为了赚钱,不然谁费心费力地干这种活?要是出个轨,偷个情,狗仔发发也就算了。可夏芸好好一个女孩子,还有点傻,被人甩,还被打,狗仔都不忍心发了……”   小陈叹气:“你说这夏芸吧,成也杨谨,毁也杨谨。现在圈里传遍了这件事,估计人人都知道了,我还听说,原本定给夏芸的那些剧、综艺和代言,全部撤了,或者换人了,换成了那个小师妹,世态炎凉啊。”   “…”安歌继续沉默,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上辈子,他看清缪柏言的为人,死了心,第一回 与缪柏言分手时,缪柏言没打他,该他的资源还是他的。甚至有人想要抢他的东西时,还被缪柏言揍了一顿。   两人没关系后,他想完全与缪柏言脱了关系,还总有资源自动找上门来,但凡一打听,全是缪柏言帮他找的。   安歌现在想想,觉得也挺无语的。   这么比一比,缪柏言还算是个人?   说实话,缪柏言除了强行睡他之外,强行捧他,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从来没打过他。   也是因为这些小细节,他才一次次心软,以为缪柏言对他有感情,事到临头又回到缪柏言身边。   夏芸的事,令安歌心中很不好受,一是难免想到自己的上辈子,终究还是意难平。二是担心夏芸,夏芸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是真把杨谨当男朋友看的。   可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让小陈有什么消息赶紧告诉他。   夏芸一个女孩子,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总要有个人能依靠一下吧。   新消息来得很快,两天后,小陈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有人花钱买狗仔的视频和照片了,双倍的价格!”   “谁?”   “你绝对猜不到,是张婧怡!”   安歌心一凉,张婧怡买过去绝不是干好事的。   “夏芸真要倒霉了,当年你那部《天道》,张婧怡是女主,后来因为拼“男朋友”没能拼过夏芸,一直被夏芸压着。一压就压了这么多年,碰到这事,张婧怡能错过?”   安歌又问:“多少钱买的?”   “当时夏芸的团队不愿意买,狗仔以为自己价格定高了,最后降到一百万,张婧怡两百万买的。”   “我花三百万买。”   “…”小陈傻了。   “快去联系吧……”   小陈不知原因,却也帮他去联系人,打算花三倍价格买。   但他们到底晚了一步,当天晚上,夏芸和师妹扭打在一起,并被杨谨扇了两个耳光的视频便曝了出来。很恶意的是,师妹与杨谨的脸,包括车牌号,全部被打了码,只有夏芸被完完整整地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夏芸长得空灵无比,是很仙气的长相,近年又极红,曝出这样的视频,冲击多大可想而知。   微博都因为夏芸而崩溃了。   安歌立即给夏芸打电话,却没人应答,他再给夏芸的助理打电话,电话关机。他根本不知道夏芸住在哪里,只好徒劳地刷新微博,微博却也迟迟未好。过了大约一刻钟,微博总算恢复正常,安歌正欲看看网上都是怎么说的。   他的手机忽然有来电进来,他一愣,立即接通。   夏芸的助理哭道:“安歌弟弟,芸芸自杀了!”   “…”   安歌带上小陈,匆匆去了夏芸家。   夏芸的助理满面憔悴,急急给他们开了门,话没说上两句,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   安歌冷静地往里走:“现在怎么样了?”   助理哭着带她进卧室,有几个医生与护士在忙碌,夏芸满脸苍白地躺在床上,毫无声息。助理小声说:“这几天我一直陪着芸芸,就怕她做傻事,到底没防住!夜里她趁我打瞌睡割了腕,我又不敢送她去医院,公司里的人现在也不管她了,只好请了医生和护士到家里来。”   “这样不行,肯定要去医院的。”   “可是送去哪里才好?我根本不敢带她出去。”   安歌给陆医生打电话,将夏芸送去济安医院,安排好后已是半夜。夏芸躺在床上在数输血、输液,仿佛死了一样。安歌坐在床边,看得心里很疼,只有真正自杀过的人,才知道那种痛楚。   他很舍不得夏芸,眼圈渐渐也红了。   落在夏芸的助理眼中,助理感动地哭道:“安歌弟弟,我今天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有人愿意帮我们,只有你——”   “你也别难过了,把事情跟我说说,等她醒来,事情总要解决的。”   助理擦了擦眼泪,点头:“视频,你们在网上都看到了吧,芸芸的一些事情,在圈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芸芸是真心爱杨谨的,杨谨去年还和她求婚,我们都没想到会这样,芸芸的团队全是杨谨安排的人,根本不会帮我们。这个时候,我也知道,赶紧压住网上的负面新闻才好,可我真的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   小陈也有些看不下去,劝道:“你放心,能帮的,我们都会帮你。”   “谢谢,谢谢。”助理哭着连说了好几声。   安歌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夏芸和杨谨,见状又问:“她什么时候和杨谨认识的?”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们一起拍《天道》。杨谨喝醉了倒在停车场,芸芸心好,看到了,找人送他回酒店。第二天,他就开始追芸芸了,也是追了好久才追到的,你说杨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这个助理跟着夏芸好几年,夏芸的经纪事务自有其他人负责,她和夏芸一样,只负责接受,似温室里的花朵,依然有些嫩,有些单纯。   安歌听到这话,心里却重重一落。   醉倒在停车场?!   他赶紧问:“是《天道》杀青庆功宴那天?”   “是!”助理记得清清楚楚。   安歌的呼吸差点断了几秒。   那天,是他将杨谨引到停车场去揍了一顿!后来因为妈妈的事,他急急就走了。   是因为他,夏芸才认识了杨谨!   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昨天有人不知道“泡芙”是啥意思哈哈哈。   注芯泡芙啊!【捂眼睛】这下懂了吧- 第76章   夏芸的状况很不好,人是醒过来了,精神状态却极差。还想寻死,靠好几个医生压着打了镇定剂才算好。   夏芸老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再老实巴交不过的人,也很少上网,根本不知网上这些事。即便知道,他们也没有半点能力去帮夏芸。如今就夏芸最早的那个助理天天陪她,安歌记得三年前,助理还算有点脑子,只可惜这三年里,也和夏芸一起被养废了。   她除了抱着夏芸哭,没有任何办法。   安歌本就想帮忙,知道事因自己而起,就更下定决心要一帮到底。   他让小陈出面找些相熟的媒体多发布一些夏芸的正面新闻,再去联系水军,网络时代,能做的事情无非这些。却也进行得不太顺利,张婧怡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反扑得很厉害。另外,夏芸那个踢她下位的小师妹也不好惹。   夏芸在圈里仇家还挺多,大部分人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可还是有那小部分人在幸灾乐祸。   小陈很不解:“我们做到这样也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派人。我怕再下去,他们知道是你在帮夏芸,反而要针对你。”   “我不怕他们……”   “我们是不怕,但这样的事又不是好事,何必呢?”   安歌无法和小陈解释,只道:“她,挺可怜的。”   小陈知道,他们俩当年演姐弟,都因为那部剧爆红,关系匪浅,甚至有点命运般的惺惺相惜。他想了想,很无奈,也只好继续帮夏芸。   他们俩这些动静,瞒不过李欢心。   李欢心倒好,直接就跟小陈说:“说来,这样的事在圈里本不值得同情。年轻女孩子拿青春与美貌去买前途时,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怨谁呢?好处都在前头尝尽了。道理人人都知道,可看到这样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就这么毁了,也的确意难平。”   “杨谨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夏芸还是太傻,以为杨谨对她是真心,也一片真心对人,丝毫不知道给自己捞好处。这三年,她得到什么了?一样也没有,临到头,跌得比谁还要惨。傻啊,特别傻的一个小姑娘!你看看,现在竟然没一个人敢帮她,哪怕是替她说句话。”李欢心叹气,“能帮就帮吧,有我呢。”   有李欢心这句话,小陈也就放心了,尽可能地去帮助夏芸。   安歌抽空便会去看看夏芸,夏芸还不大能开口说话,总是发呆,安歌去那里也不过就是坐着陪陪她。全国的媒体记者都在找夏芸,好在他转移得早,暂时没人发现夏芸的落脚点,也没人知道夏芸自杀的事。张婧怡等人依然不遗余力地抹黑夏芸,这倒也罢了。   夏芸与张婧怡结的梁子本就多,只是夏芸自杀后没多久,撬了夏芸的那个小师妹便开始高调地出现于一切地方。原先夏芸的资源全给了她,她每次出现都是无比风光。   更过分的是,与夏芸在一起三年也从未承认过的杨谨,这次估计又玩上了新花样。杨谨出席一个艺术品鉴赏会,女伴是那位小师妹。   小师妹手挽杨谨,笑得娇俏可人,手上钻戒闪瞎人眼,无数媒体对着他们疯狂拍。   不一会儿便有人说他们俩是璧人一对,普通网友不知道,可圈里谁不知道合伙起来作践夏芸的就是他们俩?   张婧怡,又或者是其他看夏芸不爽已很久的人,艺高人胆大,直接就把这件事曝光出去,说那视频里的两个人便是杨谨与这位小师妹。只不过故事换了个版本,杨谨与师妹相爱已久,夏芸为了自己的资源去当小三,被杨谨杨先生坚决拒绝,还被小师妹当场捉奸。   几乎人人都信了,夏芸被骂得更惨。   安歌这天再去医院,就见助理背着夏芸坐在外面走廊上哭。   安歌叹了口气,走上前递给她面纸,助理连声道谢。安歌担忧问:“她还好吗?”   助理抽噎着点头:“今天还好,她睡着了。”   “你想过,往后打算怎么样吗?”   助理木讷地说:“没怎么想,反正是芸芸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大学毕业就做她的助理,她对我特别好,总是私底下贴补我,品牌方给她送东西,她几乎全给了我。她这个时候只剩我了,我不可能离开她的。”   安歌挺感动,点头道:“她在这里还算安全,先好好养病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要人还好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网上那些,你也少看点,没有什么意义。”   助理仰头看安歌:“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没见过这样颠倒黑白是非的!芸芸都被逼到这份了,也没去闹他们,没去抹黑他们,他们非要逼得这么狠?!”   “等夏芸好起来,一切都可以重来。”   “真的能重来吗?”助理不太相信。   “真的……”只要夏芸能彻底醒来。   安歌离开医院后,半路接到严言的电话,缪柏舟回国了,约他见面。   “那就去呗,正好和他说清楚。”安歌不太在意。   严言笑:“我也这么觉得,你去吗?”   安歌本并不想去,这阵子他也很不好受。夏芸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虽说的确与她自己识人不清,过于单纯,又爱慕虚荣有关。可是如果他当初没有把杨谨诱到停车场里揍,没有急匆匆跑了,夏芸那晚就不会遇到杨谨。   或许,即便没有他,夏芸还是会和杨谨认识,还是会酿成如今这般惨剧。   那些都不过是或许,实际情况便是,这件事与他有很大关系。   他想了想,还是去了,就当找事情打发时间、散散心吧。   缪柏舟约严言见面的地方是个私人会馆,私密性很强,包括停车场。   安歌没跟严言一起上楼,就在楼下等着,他怕上去自己要跟缪柏舟吵起来,反正如今的严言也不是从前的缪柏言了,不会被欺负。   严言摸摸他的耳垂:“那你到后面躺着睡会儿?”   “你还指望跟他聊多久?赶紧说完赶紧下来!早点回家,你给我做饭吃。”   严言笑出声,解了安全带,独自上楼。   安歌坐在车里看手机,一打开微博,热搜里又是“夏芸”。   安歌很无奈地点进去看,当然还是都在骂夏芸。甚至很多营销号还特意把杨谨带着小师妹风光满面的照片,与夏芸跌倒在地的可怜照片比对在一起。   网友只在意这个八卦看得爽不爽,哪里会在意八卦主角的感受。   安歌不忍心再看,刚要关了微博,却又弹出一条推送,他立即点进去看。   竟然是个新的采访视频,被采访的正是杨谨那个渣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问他:“据小道消息说,夏芸自杀,又被救了回来,杨先生怎么看这件事?会觉得抱歉吗?”   杨谨嘴角一挑:“我有什么好抱歉?我不认识她。至于自杀这件事,真要想死,早就安安静静地死了,还要等到小道消息被传出去?”   后头还说了很多,安歌看不下去了,气愤地直接将手机屏幕关掉。   太不要脸了!太不是个东西!   虽说早就知道杨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认知度还是能够一次次地被杨谨刷新。夏芸是真心把他当男朋友看待的,这些年成日和他在一起,你好歹有点感情吧?!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安歌气得心口都在疼,他喘着气,抬头往外看。   结果就这么一看,他看到了杨谨!   杨谨独自一人刚从电梯出来,似乎又喝了酒,醉醺醺地在找车。   安歌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杨谨走得有些磕磕绊绊,正从口袋里掏手机,并不知道安歌一直坐在车里在看他。安歌想到夏芸那张脸,想到杨谨做的那些事,心一沉,推门下车。   杨谨走着走着,就开始在原地转圈圈,安歌离他越来越近,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断断续续道:“来,来接我……我喝了点儿……开,嗝,开不了——咚!”   安歌从他身后狠狠踹了一脚,直接朝杨谨的后背正中间踹的,杨谨的手机掉地上,人往前面栽倒。安歌趁机上前,又用力踩他一脚,将他摁在地上踩。   杨谨用力翻身,伸手去抓安歌的脚踝,安歌弯腰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掰过来,不等他看清楚自己,“嘭”地一拳朝杨谨脸上挥过去。   “啊!”杨谨一声惨叫,却又挣扎着要往起爬,安歌再狠狠踩他一脚。   杨谨还想翻身,安歌再拎起他,又朝另一半脸也挥了一拳。杨谨的鼻子被他揍出了血,可远远没有夏芸为他流的血多。安歌连连挥了好几拳,杨谨反倒疼得清醒了些,他劲也大了,肿着一双眼睛猛地蹿起来,回身去推安歌。   安歌不防他还清醒了,被推得连连往后踉跄好几步,杨谨也朝他挥拳,安歌正要伸手去挡,身后传来连串着急的脚步声。安歌被人往后一扯,他再抬头一看,严言挡在了他面前。可严言一时为了挡住他,忘记去阻止杨谨那一拳,也没来得及避开。   杨谨的拳头直接冲向严言的脸,杨谨这一拳用了特大的劲,直接砸严言脑门上。严言晃了晃,软软往后倒去。   安歌吓得眼睛瞪大,赶紧伸手接住严言。   杨谨还要往他们挥拳头,怒骂:“你他妈敢打老子!老子打不死你!我靠——啊!”杨谨的拳头被人死死捏住,缪柏舟面无表情地将杨谨的手腕一转,一声响,杨谨的手腕断了。杨谨大声痛呼,缪柏舟抬脚一踹,将杨谨又踹回地面。   缪柏舟回身,安歌抱住严言,手掌慌乱地去拍严言的脸:“严言?严言?”   缪柏舟眉头微皱,微弯腰,从安歌手上抢过严言,扛到肩上,大步往车子走去。安歌的心跳得飞快,看也没再看身后一眼,抬脚立即跟着缪柏舟跑了。   将人带到医院,医生立即给严言检查,这样那样查看一番。   医生转身对安歌与缪柏舟宽慰笑道:“没事,正巧那一拳将人打晕,没有其他问题,过会儿就能醒。”   安歌紧绷的心这才稍微松开,却还是追问:“真的没事吗医生?真的?”   医生点头:“放心吧,他身体很好,真的没事。只是额头那里会有些肿,涂些药就好。”   “多谢……”缪柏舟与医生握手,将他送到病房门口。   安歌这才察觉到腿有些软,他舒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低头看严言。   严言的额头有一块青紫鼓起的包,安歌看得有些心疼,正要伸手去摸,缪柏舟走到他身后,冷冷道:“安歌先生,你已经成年了。”   安歌回头看他。   “还打架?不觉很幼稚?”   “…”安歌有心想跟他吵几句,可是严言还昏迷着,再说也是缪柏舟将严言扛过来的。而且他那会儿的确有些冲动,不该直接冲过去跟杨谨打架的,安歌到底保持沉默。   缪柏舟却还要教育他:“你好歹也是公众人物,打架前也看看周边的环境。”   安歌深吸一口气,照例没有回话。   “你认为你这样,配得上严言吗?”   安歌忍不住了,立即冷笑道:“那你配教训我吗?你更不配替严言审视我。”   “他是我弟弟。我有这个权利。”   “呵!他承认他是你弟弟了吗?省省吧!他才不会回你们家,他和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看来的确是你撺掇着他与我家划清界限。”   “你这真是颠倒黑白!颠倒就颠倒,就算是我撺掇的,你又能怎么样?呵呵!”   缪柏舟挑眉,安歌也朝他挑眉,下巴微抬。   两人的眼神正交战,门被轻轻敲响,他们俩往外看去,一位笑意盈盈的护士站在门口:“你们好,我来送药膏。”   “谢谢……”安歌也不跟缪柏舟交战了,上前就去接药膏。   护士将药膏递给他,笑着看他,一张脸简直笑成一朵花。   安歌也对她笑了笑,她的脸红了,正要走,瞄到床,她又笑:“这位先生已经醒了啊。”   安歌与缪柏舟立即一同回头往床上看去,严言果然醒了。   安歌揪着的心彻底松开,转身就走回床边,低头看严言,小声叫他:“严言……”   缪柏舟也上前,面带关切地看他。   严言却皱着眉头,虚晃地看着他们俩,认不得他们似的。   “严言?”安歌伸手在面前晃了晃,“哪里不舒服?”   “童童?”他眯着眼睛,看向安歌,声音中竟有一股隐隐恐惧。   安歌拉住他的手:“是啊,是我,宝贝你怎么了?”   “我,我——”严言脸上忽然涌起痛苦,看得安歌心中更急,安歌还要再说话,严言突然哭了。是眼角缓缓流出眼泪的那种哭,安歌看得也要哭了,他着急问:“你到底怎么了啊?哪里难受?”这到底是多难受?严言怎么还哭了呢!   严言躺在床上,摇头,脸上还是那种安歌无法理解的痛苦。   摇了几下,严言的眼睛一僵,再度晕了过去。   安歌吓哭了,回头问缪柏舟:“他,怎,怎么了?”   缪柏舟也紧皱眉头,思索几秒,出门再去叫医生。 第77章   医生再进来给严言做检查,做得依然很仔细,很肯定地对安歌与缪柏舟说:“的确没事……”   “那刚刚是怎么一回事?”缪柏舟问,安歌就坐在床边,手拉着严言的手,仰头直盯着医生。   医生脸上很轻松:“可能有些低血糖,他今天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饭?”   安歌一想,严言今天的确少吃了一顿饭,他赶紧点头:“是的是的!”   “没事,再醒过来,给他喝点热水,就好了。”   “好的好的!”   医生走后,他们俩都坐着等严言醒,可天都黑了,严言竟然还是没醒。医生再来,再检查,也是一头雾水:“的确没事,哪里都好好的。”   “那为什么还没醒?!”安歌追问,缪柏舟也紧盯着他。   医生也有些懵,他想了几秒,问:“先前醒过一次?”   “是……”   “这位先生,最近有什么烦恼吗?或者精神方面比较压抑?”   “怎么说?”   “压力比较大,或者精神比较压抑,可能就不大愿意醒来,这种状况临床上也是见过的。”   缪柏言回头看安歌,医生怕他们有私事要说,打了招呼先出去,缪柏舟问:“他精神压力很大吗?”   “…”不是安歌不了解严言,也不是安歌不关心严言,实在是严言真的没有特别大的精神压力!严言是那种特别乐观的人,而且他从来目标明确,不达目标坚决不罢休,还干得津津有味。早前刚创业时是很艰难,能连着几天不睡觉,严言每天都神采奕奕的。   安歌特别佩服严言这一点,他的精力好像总是很充沛,总是在学习,甚至同时学习好几样东西,都能学很好。而且严言不是故作乐观,他是真乐观,严言的精神世界很宽广。相反,安歌有时工作压力大了,还是严言安慰他,也会安慰妈妈。   他和妈妈受严言性格的影响,甚至也变得乐观了很多。   这样的一个严言,医生说他精神压抑?   安歌坚决不信,安歌很坚决地摇头。   缪柏舟也不信,他看人还是很准的,严言这种精神强大的人,怎会精神压抑?   既然精神应当不至于压抑,医生百般检查也没毛病,在医院躺着也不算是个事。医生建议直接回家算了,没准回到熟悉的环境,立即就醒了。   他们即刻准备带人走,分歧又来了。   安歌当然是要带严言回自己的家,缪柏舟也要带严言回他家。   安歌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缪柏舟便道:“他这情况,得有医生随时待命才好。你那里,医生能去?你就不怕被人拍?”   安歌噎住,却也毫不退让:“先前成天害我被拍的又是谁,我有什么好怕的?”   缪柏舟不与他多说,抱起严言就走。安歌气归气,也只能暂时如此,他的确抱不动严言!   缪柏舟说得也不错,他那里不安全。   安歌上辈子从没去过缪柏言的家,就是缪柏言自己也不常回家住,他也不知他们到的地方到底是不是缪家的老宅子。反正很大、很大、很大,安歌只能用三个“很大”来形容,实际车子开进院门的时候,安歌便觉自己中计了。   他以为缪柏舟顶多把他们带去自己住的地方,哪里知道领到这里来了。   哪怕不是缪家老宅,也不是什么简单地方。   但人已经来了,安歌只好跟着下车,一进去,便迎上来好些人,也不多嘴,跟在缪柏舟身后往楼上走。这样大的宅子,肯定是用电梯的,他们对安歌,并没有见到大明星的那种激动,但也很客气,一直还有两个人陪在安歌身边。   电梯到四楼,出来后,走几步便是一间极为宽敞而又华丽的卧室。   安歌也懒得四处看,跟在缪柏舟身后,见缪柏舟将严言放到床上。他也就顺便在床边坐下了,打算等严言醒了,他们立即走。   缪柏舟又叫医生们过来看了一眼,严言依然一点问题也没有。   医生们也陪在一边,不时与缪柏舟说几句话,安歌手拉着严言的手,一心只盯着严言的脸。大约三十分钟后,严言的手动了动。安歌心中一喜,靠上前,不敢说话,严言的手再动,眼皮也开始微动,安歌怕吓到他,依然没有说话。   等了三两分钟,严言的眼睛终于再度睁开。   安歌狂喜,这张床太大了,他单腿跪在床边,低头看严言。   医生瞧见他醒了,与缪柏舟也走来床边,一同观察。   严言这次很平静,眼睛眨了好几次,安歌不敢说话,反而是缪柏舟问道:“醒了?”   严言的眼睛一顿,眼珠子往下转,瞄到缪柏舟,他的眼珠子一缩,叫了声“哥”。   安歌与缪柏舟都一愣。   安歌甚至回头看了缪柏舟一眼,缪柏舟也有些不解,他看看安歌,说:“你陪他,我出去片刻。”说完,缪柏舟便同医生一起走了。   他们刚把门关上,安歌立刻扑到床上,撑着床看严言,心疼问:“还好吗?”   严言却双眼直直地盯着安歌看,看得安歌心中甚至有些忐忑,他又去摸严言头上的肿块:“是不是很疼?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跟人打架的。现在还难受不?想不想吐?要不要吃东西?”   严言不说话,只是看他,不过几十秒,眼泪便疯狂往外流。   安歌再次吓到,除了今天,他当真从未见严言哭过。短短时间,严言竟然都第二次哭了。   他吓得立即躺到严言身边,伸手抱住他,轻声问:“宝贝你怎么了?”边说,他边拍着严言的后背,“没事了啊,我又没有受伤,真的没关系的。你别怕缪柏舟,他不敢怎么样的!不用叫他“哥”!过会儿等你好点,我们就走!”   严言的下巴卡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格外狼狈而又悲痛。   “老婆,真的是你吗。”他问。   安歌哭笑不得:“当然是我啊……”安歌不禁想,难道严言最近压力真的很大?一直在他面前伪装?这样一想,他更心疼,手上拍得更轻,“不管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嘛。”安歌抱着严言好一阵哄,哭了大约十分钟,严言终于不哭了。   安歌起身,找到卧室自带的洗手间,挤了湿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严言乖乖躺在床上,任他擦脸。安歌将他的脸擦干净,在他额头“啾”了一口,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是和平常不一样的乖。   严言一直很乖,也一直很听他的话,当然也很依赖他,但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仿佛他安歌立刻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严言的眼睛眨了眨,依然看他,一分一秒都不愿少看似的。   安歌笑出声,将毛巾送回去,又找到一瓶水,拧开盖子问他:“喝不喝?”   他没说话,安歌伸手给他:“起来喝水吧?”   严言颤颤巍巍地将手递给他,安歌将人拉起来,递水给他,他也不接。   安歌笑:“要我喂吗?”   严言不说话,安歌自己喝了一口,并不吞咽,倾身去吻严言。   还没碰到严言,他突然往后缩了缩。   安歌将嘴里的水喝掉,纳闷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严言低头。   安歌想了想,小声问他:“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严言还是没声,安歌道,“你不要压力那么大啊,我们现在又不缺钱,吃得好住得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对不对?”   “对,对……”   安歌伸手摸他的脸:“现在好点了?”   严言又一缩,安歌的手一僵,严言点头:“好多了……”   安歌收回手,从床上坐起来:“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严言问。   “当然是回家啊!”   “家……”严言没再继续往下说。   安歌觉得严言怪怪的,更要早点带他走,说着,安歌便拉他起身。回头就是一面镜子,安歌见自己脸上不知碰到哪里,有点脏,便道:“你等下我,我去把脸洗一下。”   不等他走,严言很自然地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块手帕给他。   特别自然,自然到,哪怕安歌觉得特别奇怪,一时竟也找不到奇怪的点。安歌用帕子将脸擦干净,拉着严言走了。   缪柏舟倒也没拦他们,只是看着严言说:“既然叫过我“哥”了,没事常回家来看看。”   安歌拉着严言的手,察觉到严言的手一僵。   缪柏舟再道:“过几天有空了我再联系你,带你去看看爷爷。”   严言的手指一弯,安歌担忧回头看他,缪柏舟与他单独见面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是不是缪柏舟说的那些话,才导致严言压力这样大?   缪柏舟再看安歌:“你不会阻止吧?”   安歌下巴一抬,拉着严言走了。   可是这里太大了,安歌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反而是严言在领他走路。   安歌暗想,难道缪柏舟什么时候带严言来过了?他心中胡思乱想,也不敢现在问,刚从医院回来呢。安歌不会开车,严言的车子也留在那个会所,只好坐缪家的车回家。安歌没回自己的住处,直接和严言去了郊外的那个别墅,离这里也近。   下车后,严言却顿在门前不动。   安歌开玩笑:“自己家也不认得了吗?倒是缪柏舟家那么熟悉哦。”   严言的后背又是一僵,安歌越过他上前开了门,等严言也进来,安歌拉住他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问:“你到底怎么了?是缪柏舟和你说了什么?”   严言摇头。   “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不敢跟我说,好像有些怕我?”安歌回头看他。   严言再赶紧摇头。   安歌也想不通,将严言按到沙发上,给他额头抹了药膏,又去烧水。回来后,坐在严言身边说:“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是随意打架的,是那个人太过分了,他叫杨谨——”   “杨谨?!”严言忽然高声,“他对你干什么了!”他紧盯着安歌。   安歌一愣,摇摇头:“他没对我干什么……他欺负夏芸,我看不过去,在停车场等你时,正好遇上了,一时冲动就上去揍他了。”   严言却说:“过几天我去揍他。”   “你认识他?”   严言的嘴角一僵,摇头。   “你好好待着吧!你上哪里揍他!”安歌心里有些不对劲,却又没有细想,“你不许跟这种人渣打交道,听到没有?”   严言立即点头。   这样看,又没有什么不同,安歌却有些不踏实。   想到医生说他低血糖,他又问:“你想吃什么?这里没菜,我给我妈打电话,让我妈送过来,不过我妈来了之后,你不许说你去医院的事,我妈要担心的,我妈——”   “你妈?”严言诧异看他。   “我妈怎么了?”安歌狐疑。   “没,没什么。”   安歌皱眉看他,看了好一会儿,将今天,尤其是近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全部回想一遍,忽然叫他:“严言……”   严言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安歌的心有点凉,甚至发抖。   他问:“你认识童童吗?”   严言吓得立刻抬头:“不认识不认识,老婆我只认识你,真的,只有你,没有别人了,再也不会有了!”   安歌的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安歌再缓缓道:“你想去看看阿姨吗,我们一起去吧。”   “我妈?”严言点头,“要不现在立刻就去?我妈一直都挺想见你的……”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安歌正屏住呼吸,安静看他,眼眸沉沉,仿佛暴风雨前诡异瑰丽的海上天空。   严言缓缓起身,老实站在安歌面前,不敢说话。   安歌平静问他:“是不是在想,自己哪里说错了?”   “…”   “那你说说,你哪里说错了?”   “没,没错吧?”   “你知道,阿姨已经过世十多年了吗。”   “…”   安歌再问:“你怎么回来的。”   “…”严言惊慌看他。   安歌冷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以为装一装就能蒙混过关?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安歌?或者以为我是另一个世界的安歌,你骗一骗,我就什么都信你的了?你以为,这辈子还和以前一样呢?你以为,我安歌还是攀附于你缪柏言生活吗?!”   说到后来,安歌的声音不由拔高。   “不,不是。”   “你怎么回来的。”   “…”严言低头。   “你装可怜?你这个人渣你装什么可怜?你别用严言的脸装可怜!我问你怎么回来的!你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   “老婆,你别气,你别——”   “别这么叫我!”安歌的声音已似尖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跪下好不好。”他说着就要往下跪,安歌不耐烦地上前踹他一脚,将他踹翻,伸手指他:“我不想听你说半个字,你把严言还给我,你把我的严言还给我!你快滚!”   严言,或者说缪柏言又从地上赶紧爬起来,着急道:“我,我就是他。”   “闭嘴!”安歌又冲他踹了一脚,声音尖利,“你快滚!你把我的严言还给我!”   缪柏言一步步后退,要哭不哭地说:“我真的就是他,醒过来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   “老婆——”   安歌甩了他一个耳光,警告道:“不许这么叫我,我不想打严言,你别逼我。”   缪柏言接了这个耳光,安歌却浑身发抖,看着他说不出话,缪柏言上前,想要抱安歌。安歌吓得往后退,再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大门:“滚……”   “老婆——”   “我说滚!”   缪柏言没敢再说话,三步两回头地走出家门。他也没敢走远,一直就在门口站着。只是他一走,安歌就软在了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缪柏言怎么也来了?他是怎么来的?   严言呢?严言去了哪里?他的严言去了哪里?   安歌想到严言也许不见了,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是因为缪柏言来了,所以把严言赶走了吗?严言去哪里了?   安歌软在地上,浑身一点劲也没有。直到不知何时,外头忽然打起雷,巨大雷声将他唤醒,他懵懵懂懂回头往外看,片刻之后就下起了好大的雨。他看了许久,撑着地面爬起来,想跑到外面去淋雨,想让自己清醒点。   他跌跌撞撞走到门边,拉开门,正要走进雨中,却见门外的阶梯下,严言站在那里。   严言浑身湿透,眼睛被大雨打得甚至睁不开。见到安歌开门了,他立即上前一步,叫他:“宝宝……”   安歌的心立刻又凉了,不是严言。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廊下,与雨中的缪柏言对视。安歌的脑袋渐渐清醒,他想到严言之前第一次醒过来时,叫他“童童”,然后就满脸愧疚地看着他哭,哭了会儿才继续晕过去。   安歌是重生回来的人,刚回来那一两天,他压根分不清过去与现在,花了好几天才稍微弄清楚。又花了好几年,直到如今与严言这样交心,才算基本上忘记上辈子不开心的事。   缪柏言说他就是严言,是否说明,缪柏言也重生了?   严言今年二十二岁,缪柏言重生回二十二岁,只是因为他早一步重生回来,本就不同的世界,更不相同。上辈子他和缪柏言的那些破事,严言怎么能够接受?严言对他那么好,那么爱护他,他就是严言的命,严言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曾经这样对待他。   难怪严言那会儿醒来时看着他哭。   安歌又哭了,缪柏言为什么要回来,要让他的严言那样痛苦。   安歌跑进雨里,用力推了缪柏言一把,哭道:“你快滚回去,把严言还给我!”   “我就是他……”   “你怎么回来的,就怎么回去!你快滚回去!”安歌什么也不想听,一把把地推他,一直推到一个花架前,再没地方可推了。   缪柏言伸手抱住他,安歌扭着要避开他的怀抱。缪柏言去抓他的手腕,安歌尖叫:“放开我!”   缪柏言将他的手腕抓在手中,小声问他:“是不是很疼……”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   安歌不想听他说半个字,瞧见一旁养睡莲的瓷缸,顺着缪柏言拉住他的手直接将人拉到缸边,用力一把将缪柏言的脑袋给按进了水中。五秒后,安歌再将人的脑袋拿出来,问:“你是谁?”   “宝——”   安歌不相信,他不相信严言回不来了,再将缪柏言的脑袋往水里按,来回折腾了七八次,缪柏言呛着水连连咳嗽。   安歌大声问:“现在是谁!”   他边咳嗽,边小声叫道:“童童……”   安歌鼻子一抽,扑过去抱住他。   今天会把剩下的全都贴上来哒,今天会完结。   先贴这一章,是想说,如果有接受不了的盆友,切记下面两章不要买!   下午继续更新。 第78章   安歌抱住严言没多久,手腕也被严言轻轻托起,严言神色复杂地看他的手腕。   安歌将手往回收,严言死死拽住,安歌仰头看他,严言的另一只手擦净安歌满脸的雨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安歌心里很不好受。   他在严言眼里是最好的存在,可因为上辈子记忆的复苏,他难堪的那些,严言也全都知道了。当然,严言不会嫌弃他,可他遇到这么好的严言,他也只想让严言拥有最好的自己。   安歌踮脚,吻住严言,索性不想听严言说任何的话。连绵吻了许久,安歌看着他说:“我不想管以前的事,只问现在和未来。”   “我,我——”严言脸上依然满是痛苦。   安歌再吻住他,不愿听到不想听的,索性不听。   严言弯腰抱紧安歌,视野所及,是地面溅起的水花,脑中一幕幕快速闪过。一个和自己很像,却又不像的人扛起瘦弱的混血美少年。那个人将少年扔进床里,不管少年如何求饶、如何哭着喊疼,依旧我行我素。   严言的脑袋一阵阵地疼,这就是另一个他吗?   安歌抽了抽鼻子,再抬头看他:“你还是严言吧?”   “是我……”   “那你抱我回去,不想淋雨了。”安歌抱紧他,慢声说话,仿佛撒娇。   严言“嗯”了声,将安歌抱起,抱进房中。安歌一步也不愿离开他,一起泡澡,一起擦干身子,一起坐到沙发上。   安歌说:“我们来说话吧。”安歌不敢睡觉,他害怕自己睡一觉起来,严言又没了。   严言点头说“好”,一直顺着安歌说话,声音和缓,语气浅淡,缩在严言怀里刚洗完澡,大惊过后的安歌,还是睡着了。   严言在他眉心落了个吻,视线又瞄到安歌的手腕。   此时平滑而又白皙的手腕,在脑中却有另一副样子。也是个雨天,他终于忍不住,去找安歌。可无论如何敲门,都没人来响应。他叫人来撬锁,一脚将门踹开,他冲进房中,寂静中,只有一阵阵 “滴答滴答”声。   他跑进浴室,看到躺在一片血水中的安歌,安歌的手腕开了道口子,血甚至凝不住,手腕早已滑进水里。水龙头的水还在放着,浴缸已渐渐盛不住这样多的水,鲜红血水往外溢。他扑上前,叫“安歌”,安歌却没有理他,安歌像只来人间游玩的天使,睡得安静。   时间到了,天使要回去了。   忽然有很多人涌进浴室,有人拉他,更多的人要抢他怀里的安歌。   他抱住安歌大喊大叫,那些人还是要抢安歌。   很多很多人要将他们分开,他跪在地上一遍遍地叫“安歌”,可直到安歌被人用白布蒙起来,安歌也没有应他一声。   严言痛苦闭眼,他不想要这些记忆,他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他不可能这样对待安歌,安歌就是他的天使,也一直在他身边,在他怀中,他怎么会这样对安歌?   如何才能把这些记忆剔除?   这不是他,不是他,可是他又是谁?   脑中疼得厉害,严言伸手抓住脑袋,隐隐约约,脑中甚至响起另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对他说:“我就是你……”   “不是……”严言坚决不承认。   对方沉默片刻,落寞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不是。”对方再道,“我很羡慕你……”   他忽然极度生气:“你怎么能够对安歌那样?你怎么狠得下心?!这绝不是我!不是我!”   “我想改正,我——”   “不!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想弥补,我想付出一切。”   “不是我,不是我,绝不是我……”严言痛苦低喃,想到安歌甚至也知道那一切,他到底也在安歌身边昏睡过去。   半夜时候,安歌醒来,先习惯性地在严言怀抱中蹭了蹭。蹭到一半,安歌才渐渐清醒过来,他立即抬头,看到盯紧他的双眸,他便知道,严言又走了。   安歌立即从缪柏言的怀抱出来,从沙发起身,想叫他滚,外面却还下着大雨。他到底不忍心赶严言出去淋大雨,尽管他暂时被缪柏言占据了身子。   他起身,缪柏言也立即跟着站起来。   安歌平静看他,眸子泛着冷淡幽幽的光:“我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上辈子的我,已经死了。识相点,就自己滚得远远的。严言不是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你。”   “老婆,我知道错了。”   安歌冷笑:“你错了?你哪里错了?!你是缪家二少爷,你从来也没有错!是我上辈子瞎了眼竟会一次次相信你!我这辈子不想把日子过成苦情剧,我想生活得简单些,也想生活得快乐些,所以你赶紧滚!”   “老婆——”   安歌再甩他一个耳光:“别以为你占着他的身子,我就不敢打你。”   缪柏言耷下脑袋。   安歌更气:“你去死也好,怎么都好,我只要你滚就好了。你如果真知道错了,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彻底离开我的世界。我不需要缪柏言,也不接受缪柏言的道歉,不接受缪柏言的忏悔与改过,缪柏言的一切,我都毫不在意。我只要严言,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严言。”   “我,我只是明白得太晚,没有人教我……我没有改错的机会了吗?”   “是……”安歌深吸一口气,“你没有了,上辈子的安歌,死了。”   安歌转身上楼,边上楼边说:“早点让严言回来。”   严言却一直没回来,安歌无法面对缪柏言,很快搬回自己家去住。缪柏言倒是照常去上下班,安歌心中冷笑,严言的工作,他懂吗?他就是个草包!   草包归草包,几乎每天与他见面的妈妈竟然没发现换了个人。   缪柏言本来就很孝顺,真要嘴甜起来,特别会哄人,看上辈子的他便知道了。妈妈来看他时,还说严言最近更会说话了。   安歌只能心中冷笑几句。   实际安歌很着急,他不知道为什么严言那天睡了一觉后又没了。他找明雁商量,明雁听说这件事,嘴巴张好大:“这也太神奇了吧,他怎么回来的?你是自杀后回来的,他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安歌撇嘴,又问,“我该怎么办?我上次把他往水里按了十几次,才把人换回来,可我现在不舍得按严言了。”   “他和你一样,真的也是重生吗?”   “应该是,和我刚回来时一样,上辈子和这辈子先前的记忆都有。我那个时候刚回来,也混乱了好几天。但我很快就接受现实,毕竟我又没有对不起谁,心里没鬼。”安歌再撇嘴。   明雁想了想,说:“那是不是这种情况,严言接受不了自己的上辈子,单方面选择逃避?”   “…”   “我最近一直在修心理学课程,你知道人格分裂吗。”   安歌点头:“我知道,可是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我觉得是这样的,严言不能接受上辈子的事。自动开启保护机制,硬生生将自己分成两个人格,分得格外明晰,一个是他的上辈子,也就是缪柏言,另一个还是严言。”   安歌其实也这样想过,明雁同他想得一样,他更确信了,也更着急:“那怎么办!缪柏言那个人渣!他做的那些事,严言肯定接受不了!严言看到我被蚊子咬都要心疼的人!那这样,严言岂不是永远不会出现了?!”   “我想想……”   “我就希望严言能赶紧清醒过来,把那个人渣的人格给死死压下去!上辈子的事,我自己都已经不在意了,我希望他也不要在意。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要不,你想个办法刺激刺激他?”   “什么办法?”   “比如和他分手?”   “我不舍得……”   明雁叹气:“那就要好好想想办法了啊。”   好办法还没想到,缪柏言三天两头地来找他。外人不知道芯子换了,小陈他们还纳闷,以为他们俩又吵架了。安歌不耐烦看他,这阵子偏偏又闲,自己给自己放假,出去玩了。   他选了个海滨城市,谁料这趟出了件小事。   他这些日子,自己的事烦不胜烦,却还惦记着夏芸的。夏芸也终于被人找到了,小陈他们又赶紧想办法把夏芸往其他地方转,这样一来,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一直在帮夏芸的,是他安歌。   那夏芸的仇家肯定看他也不爽快,他在外旅游,酒店自带沙滩,他也不出去乱晃,就天天睡觉晒太阳,一个人度假难免无聊。自从和严言在一起后,他从来没有独自出来玩过。   他好想严言。   可是严言被缪柏言的那些事给吓得不愿意出来了!   安歌咬牙,想到自己很久没发微博了,便随便照了张自拍,发到微博上,得到粉丝们的许多夸赞。   他看了看评论,便立马关机睡觉去了。   睡醒后,打开手机一看,他很光荣地上热搜了。   以他如今的知名度,上热搜是很寻常的事,但这次和他一起上热搜的是金澍……   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他竟然和金澍在同一个城市的同一家酒店的同一个房型的套房!他拍的照片比金澍的照片晚了那么一会儿,偏偏照片的角度都差不多!同样的酒店,灯光差不多,照片出来,就跟他们俩住一起似的!   这要不是安歌本人,他都怀疑自己的确和金澍住在一起!   他的手机一开机,小陈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叫他放心,不用担心。   安歌心情不好,郁闷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陈还问:“你真没跟金澍在一块儿啊?”   “我跟他就见过几次面!点头之交而已!”   “好好好,你别气,别气,这件事交给我。”   过了会儿,小陈又打来电话,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本来他这次拍了这样的照片,也没有太多人将他和金澍联系在一起,就像安歌自己说的,他和金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有什么交情?大部分网友和粉丝也不是没有智商,是有人故意整他,看不过去他帮夏芸。   安歌的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话更气:“他们先往死里整夏芸倒有理了?!还不准人帮一帮?”   “好好好,不气啊,不气,你好好玩儿,事情交给我们。不过祖宗,你今天就不要在网上和黑粉吵架了啊,我们快点让这件事平息过去。”   “我知道……”安歌闷闷地挂了电话,点进热搜看一看。   全是说他和金澍恶心的,安歌更气。   因为金澍是他前辈,还有人说他安歌抱大腿。天地良心,他和金澍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句的!   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CP粉……安歌简直无语问苍天。   金澍那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才不会喜欢好吗!自己这副样子,就瞧金澍每逢看到自己冷淡的模样,显然也很不喜欢!他求求广大网友,差不多就行了,这个CP真的不值得粉,有毒!   他也觉得有些对不起金澍,这次纯粹是被他拖累,正要给小陈打电话说这件事,严言打电话来了。   还不能不接,万一是严言呢?   安歌接起来,没好气地“喂”了声。   “宝宝……”   “滚蛋!”安歌立即挂了电话,缪柏言现在是装也不装了。他挂了电话,缪柏言又发短信来:宝宝,上辈子没有那个混血男人。   安歌警铃一响,他又要发什么疯?!   上辈子凡是靠近自己的人,全部没有好下场。他虽然跟金澍不熟,宁休和金澍倒是熟,听宁休的话音,金澍的背景特别深,缪柏言又没有回缪家,明面上还是严言。他根本就弄不过金澍好吗!   缪柏言自己去死就算了,不能害了他的严言。   安歌又把电话打回去,问他:“你又发什么疯!”   “我不喜欢他……”   “我还不喜欢你呢!”   “你真的跟他在一起吗。”   “和你有关吗?!”   “你不怕严言伤心吗?”   安歌被他气得一阵语塞:“你现在还会威胁我了?!”   “我没有,我最近一直在劝严言,让他出来和你说话,他不听我的。”   缪柏言刚冒出来那天也还迷迷糊糊,连这辈子的妈妈早已过世还没闹明白。很显然,他这阵子已在慢慢适应如今的身份,倒是严言被他上辈子的事打击得至今都尚未能接受。   安歌心塞,是真的心塞:“你保持沉默,乖乖死回去最好。”   “…”   安歌再凶道:“我可警告你,金澍是你惹不起的人!他和宁休家关系匪浅,你要真敢找金澍麻烦,缪柏舟都不会放过你!”   “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你还得意上了?现在不怕缪柏舟的是严言,你现在能像个人地生活,全拜严言所赐!”   “可,他就是我。”   “你滚吧!”安歌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严言辛辛苦苦好几年才能有这样的生活,他倒好,啥事也没干,倒是直接过来过好日子了。   没几天,安歌去给一个珠宝品牌站台。这个牌子的老板和他代言的Reve老板关系很不错,他是去友情站台的。   到了现场,他才知道……这个牌子的新代言人是金澍。   不可避免地,两人同台了,事后网上怎么说,安歌都没眼看了。这次没人再故意整他,而是真正地激起了人民群众们的热情。   水军带节奏,和自发讨论是不一样的。   网上热度不减,人家金澍的粉丝当然受不了,他的粉丝也受不了金澍的粉丝骂他,粉丝大战正式开启,他又收获了不少黑称。   不过安歌也顾不上这些,因为严言来找他了。   是的,是严言!   严言跑到他工作的城市来找他,安歌拉开门,看到那双眼,就知道他的狗回来了。他门都没来得及关便扑过去,严言接过他,反手关上门,抱住他一阵亲。   安歌呜咽着双腿盘住他的腰,双手捧住严言的脸连番地亲,说道:“你终于舍得出现来看我,你一点也不想我吗?”   安歌双眼通红,严言亦如是。   严言靠在门上,仰头看他,轻声道:“童童,我一直很想你,可是,我不敢来见你。我没有脸来见你。”   安歌抽了抽鼻子,抱住严言的脖颈:“那你为什么还是出现了。”   “我看到你和金澍的合影,还有网上的消息。”   “所以只有刺激到你,你才会出现吗!”安歌松开他,拍他的肩膀,“你就不能把那个人渣压下去?!”   “可是,他的确是我。”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包容他?!”   “他,他……”严言“他”不出来了,眉头紧皱。   好不容易见一面,安歌也不逼他,再去吻他,严言抱着他便往房内走,两人一同倒在床上。   胡闹一夜,严言先睡着了,安歌趴在他身边看他。   缪柏言那个没出息的货,这阵子过得应该也不轻松,严言脸上很疲惫。他想,等严言醒来,他要告诉严言,他对上辈子都不在意了,希望严言也能忘却上辈子,重新开始新生活,彻底将缪柏言那个人格压得粉碎。   只是严言太过忠厚老实,只怕短时间内难以接受,他只好再多对严言洗脑了。   只怕再醒来,严言又被压回去。   如安歌所料,再醒来,缪柏言那个货又出现了,   安歌连踹都懒得踹,他不配被自己踹!自己收拾好行李,安歌出门就走。   不过他自己也要承认,严言和那个货的确是有共通的地方,例如金澍这件事,立马刺激得两个人都不对了。安歌想多刺激严言出来,翻看自己的热搜时,看到金澍的粉丝们在模仿金澍的pose拍照。   他想了想,也拍了张,并立即发微博出来,并很作死地声称自己也在跟偶像get同款。   金澍的粉丝们全疯了,疯狂骂他,小陈心累地过来问他是怎么了。   安歌这时才有些回过神,他是有点太蠢了……他不该这样的,还很对不起金澍,他立即请小陈给金澍打电话,想亲自给金澍道歉。结果金澍并不想和他说话,小陈回头看他,叹气:“我的祖宗,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严言昨天来了,以为你今天心情会很好的。”   “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   “倒也没有大事,你一向这样的性格,粉、黑其实都习惯了。我是担心你本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心宽点。”   安歌点头。   小陈又问:“是和严言吵架了?谈恋爱嘛,吵架倒也正常。严言对你有多好,我们这些身边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的性格,我也知道,容易钻牛角尖,想开点。”   安歌无奈,他这次遇上的真的是大事,又有几个人能遇到他这样的事?   他道谢,回房休息。   但是刺激到底是有用的,晚上严言再过来找他。   安歌倒还挺高兴的,多来几次,严言应该就能习惯,就不会再被缪柏言那个货给压回去了吧?   他伸手要抱抱,严言抱住他。   安歌还没来得及讲道理,严言先闷声道:“童童,我知道为什么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你那么怕我,又常打我了。”   安歌拍拍他的后背:“都是过去的事了,正好你提起来。我也就直接跟你说了,那些事真的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们都忘记它好不好?你知道你现在这种情况,在医学上叫人格分裂吗。但只要你们有一方够强势,调整好,很快就能变回原来的你的,你忘记那些吧。”   “可是,我并不想让他消失。”严言慢吞吞地说。   安歌一僵,松开他的怀抱,看他:“什么意思?”   “最近夜里我经常会出现,我睡不着,我反复想从前的事,渐渐有了胆子面对那些事。我一件件地看那些事,我不想忘记那些事。我也不可能忘记那些事,忘记那些给你带来的所有伤害。”   “可是我已经忘了!”   “童童,你真的忘了吗?”   “…”安歌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严言也有这么讨厌的时候,是的,他不可能真正忘记的。   那种伤痛,无论是谁,也不可能真正忘记。   严言再道:“你给他个机会,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   “我不想知道!”   “童童……”   安歌一把站起来,拉起严言就往外推:“你竟然向着他!你果然就是他!你们都不是好人!”   “我,我只是想彻底将你心里这根刺拔了。”   “我不需要!我心里没有刺!”   “童童——”   “你滚……”安歌不明白为什么,日子明明在变好,为什么缪柏言也来了,为什么严言也被缪柏言影响,为什么非要拔那根刺?那根刺在那里好好的,时间久了,他真的已经忘记那根刺了。   就让那根刺深埋不好?   为什么一定要再拔一次,再疼一次?   是,拔出来会很痛快。   可是他不想再疼一次了。   为什么严言也不站在他这边,严言到底是和缪柏言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几乎任何事,他安歌都可以无所谓,也都可以为了严言妥协。   只有这件事,不可以。   他宁愿自欺欺人,他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   严言被他推到门边,不肯走,安歌冷冷看他:“我问最后一遍,你到底让不让他滚?”   严言想了想,也很坚定地说:“童童,我希望你能听他说一些事,彻底解开心结。”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会努力劝你。”   “如果我不仅不答应,我还要和你分手呢?”   严言大惊,嘴巴微张,看安歌,安歌也平静看他。   严言挣扎片刻,还是道:“比起你在我身边,我更希望你能彻底放下所有痛苦,拥有真正快乐的这一生。”   “好……”安歌将门一推,伸手指外,“滚……”   说完,安歌回身进卧室,重重将门一摔。   安歌拿出手机,告诉明雁,告诉助理们:我和严言分手了。   明雁吓得立即给他打电话,他不想说话,直接挂了。明雁只好给他发微信,劝他几句。   安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   严言,或者说是缪柏言也不敢在他酒店外久待,会引人侧目,对安歌不好,很快也走了。   熟悉的人这个时候都不敢打搅他,反而是夏芸的助理哭着给他打了电话,夏芸精神状态还是不好,今天趁人不注意,跑到杨谨家去,反被杨谨打了。   助理刚将夏芸安顿好,哭着问他:“安歌弟弟,我该怎么办啊?”   安歌叹气:“要不把她送到临近的小城市,找个精神科医生好好看看?”   “好,好,可是我和她去哪个城市?”   “我后天回家,去找你们。”   “好,谢谢你,安歌弟弟。”   安歌没精打采地挂了电话,这又有什么好谢的,本就事因他起,他要负大半责任的。   到家后,他先去看夏芸,夏芸神志不清地抱着件裙子躺在床上发呆。   助理悄声告诉安歌,那是杨谨曾经送她的20岁生日礼物,那时候两人刚在一起三个月。助理抹着眼泪问:“为什么能喜欢一个人到这种程度呢?杨谨那种人渣,完全就是骗她,为什么不能走出来?”   安歌知道为什么。   只有当你真切地喜欢过一个人,才会在真相大白时如此。他上辈子好歹是真的死了,否则估计也不会比夏芸好到哪里去。他问助理:“你那天看到夏芸自杀的样子,你——”   助理脸色发白:“我吓死了,血,好多血。”助理不由又道,“如果杨谨看到那一幕,会不会对芸芸不那么过分?”   安歌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杨谨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他很久没想过上辈子自杀的事了,只可惜死得很透,自己是看不到了。不过他死后,应该也很风光吧?他上辈子毕竟是很红的,粉丝们会很舍不得他吧?至于缪柏言,看到他死状的时候,会是如何?想到这里,安歌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点好奇,缪柏言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陪着坐了半天才走,没几天,夏芸竟然又找到杨谨那里去了。   这次夏芸被杨谨扣了下来,助理吓得魂都没了,还是只能给安歌打电话。安歌出门,带上小陈与助理一同去找夏芸。他两次揍杨谨,都是杨谨醉醺醺的时候,杨谨倒没有认出是他,但杨谨知道他是安歌,也知道他和夏芸关系尚可,将夏芸扔给他们,还暧昧不明地冲安歌笑了声,说:“看在安歌弟弟的面子上。”   安歌看也没看他一眼,带上夏芸转身就走。   第二天开始,杨谨便开始约他了,还开始在工作场合堵他。   安歌的心情正不好,也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骂了杨谨一顿,杨谨被下了好大的面子,扬言要封杀安歌,安歌冷笑:“那杨先生试试啊?”   杨谨说封杀就封杀,杨家势力还是很可以的,来得猝不及防。   偏偏此时宁休在国外度假,手机关机了,李欢心再有本事,没有宁休在,也弄不过杨谨。安歌倒还好,他近来心情本就不好,他也知道杨谨没有那个真正封杀他的本事,也就闹这么几天,就当自己休息了。   谁知道,封杀的第二天,杨谨被人在某活动现场给揍了个半死,还是严言给揍的——这是新闻上说的。   实际,安歌猜想,应该是缪柏言揍的才对,严言很听他的话,不打人的。缪柏言揍杨谨,那完全是新仇加旧恨。   立即有八卦媒体记者去采访“严言”,他的言语中不仅对杨谨满是不屑,还说想请安歌代言自己的品牌。安歌看得,恨恨地“呸”了一声,想他代言?再等十辈子也不可能!   揍了杨谨的当天,他家的家门被敲响,他走去开门,见到外面的人,眼睛一翻,立即关门。   来人立即伸手:“是我,是我。”   “管你是谁!分手了!滚!”安歌摔门。   “你和严言分了,和我没分!”   安歌气笑了:“我上辈子先和你分的谢谢!给我滚远点!”   缪柏言抓紧道:“我,我今天去缪家了。看了爷爷,他一高兴,把我的那份家产给我了。我,我可以继续给你砸资源了!没人能封杀你的!”   安歌头上差点爆青筋,所以都到这辈子了,有严言那样好的榜样在前,缪柏言还是只能有这种觉悟?分到家产,就不能想着搞搞投资,扩展事业,非要给他砸资源?!   “杨谨那个垃圾!被我揍了一顿!我揍不死他!你放心,他不敢再来烦你了!过几天我再去揍他!”   “滚!”安歌抬脚将他一踹,狠狠关门。   缪柏言刚回来那几天,还知道装一装,努力向严言靠齐,这下好了,又变成上辈子的那个货!严言就和他同流合污去吧!他倒要看看,这俩能合污成什么模样!   之后,安歌坚决拒绝与他见面,管他是谁上身。严言来,同样见不了他。   但他的资源莫名地多了很多,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电影或者代言上门来找他。他一个都不想要,李欢心他们从工作角度考虑,觉得每个都很好,几乎全盘接受。   安歌恨得又想咬牙,这和上辈子有什么区别?!   他对于工作的热情降到空前最低度。   先前在国外几个月拍的那部照片,海报、剧照陆陆续续地出了,还未对外公布,对方也给他们发了一份。安歌在家里,在手机上看剧照,妈妈这个时候来了。   妈妈带了吃的,要他别动,到他身边坐下,说了几句问道:“童童,你最近是不是和严言吵架了?”   “还好吧……”   “那就一定是吵架了。你说你们俩,一直好成一个人似的,有什么事是不好解决的呢?听妈妈的,早点和好,好吗?”   “好不了了……”   “你这孩子……”妈妈轻声嗔他,“你们俩现在都忙,妈妈也难得见你们一眼,你们年轻人的事,妈妈也不懂。你们互相多多关照,才好。”   安歌没再多说,妈妈不懂,这次真的难好了。   除非严言那个傻狗自己认清错误!   他不可能听缪柏言的解释!   妈妈也知道见好就收,瞄向他的手机:“在看什么呢?”   “喏,新电影的剧照,上次在国外拍的。”安歌递给妈妈,妈妈很高兴地接到手中看,夸赞:“这个女演员真漂亮。”   安歌难得笑:“那是,被称为法国第一美女,而且我见过真人,真的好漂亮。”   妈妈笑出声,往后翻照片,手却忽然一顿。   安歌没有瞧见,指着照片笑:“这是Louis,妈妈你认识吗?超级出名的!这次我和他有对手戏!他夸我夸了好几次!”   妈妈不说话,安歌抬头看她:“妈妈?”   妈妈勉强一笑,继续往后翻照片:“没什么……”   安歌想了想,没想出哪里不对,便也没有再想。   妈妈临走前,踟蹰着问他:“这部电影,什么时候开始宣传哪?你只是配角,要和他们一起宣传?”   “当然啦,这部片子还是很注重国内市场的,到时候他们都会过来。而且,我也要去国外宣传的。”   “可,可以不去吗……”妈妈小声问。   “啊?”   “没什么,没什么。”妈妈笑了笑,急急走了。   安歌还是觉得不对,可实在不知道哪里不对。   没几天,宁休从国外回来,听闻他和金澍的那些事,便说代他同金澍道歉。宁休去年便与女友和好了,明雁和他一样,已经是大二的学生,虽然知道上辈子他到底是和宁休在一起了,这辈子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更不会去破坏宁休和女友的感情,索性减少两人见面的机会。   安歌这阵子闲着也是闲着,知道明雁想见宁休,便拉上明雁一同去宁休家。他当面和金澍道歉好了,这些都是应该的。去了宁休家,才发现金澍带了男朋友和孩子过来。安歌非常震惊,他没想到金澍也是gay,而且还有个亲生儿子。   是个特别漂亮的混血小男孩,真的像个洋娃娃,至于金澍的男朋友,竟然就是金澍的粉丝!还是个连他也知道的粉丝,在饭圈内很出名的,曾经似乎要脱粉金澍,还闹上了热搜。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安歌心中默默震惊与吐槽,脸上倒寻常。与金澍道歉后,金澍倒也没有和他计较,连上宁休,三人竟然谈起了新筹划的电影项目,搞不好,他要和金澍一起拍电影了。   安歌悄溜溜回头看金澍的男朋友,生怕他男朋友对自己有偏见。   毕竟他安歌和金澍至今都还有CP粉……   谁料金澍的男朋友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对他甜甜一笑。   安歌一愣,刚要对他笑,便听金澍道:“我男朋友,很喜欢你。”   安歌立即回头,金澍对他皮笑肉不笑。   “…”   这个世界果然很疯狂呢!   因为这段插曲,安歌的心情好了太多。晚饭后,他本是要和明雁一起留宿的,他留下来,主要是和宁休谈个人工作的事,宁休好歹是他老板。妈妈却突然叫他回家一趟,他只好走了。临时叫老王来接他,在楼下等得有些久。   金澍的车停到他跟前,他的男朋友按下车窗,要送他回家。金澍那个超级漂亮可爱的儿子还叫他“漂亮蓝眼睛哥哥”,他的心立刻就化了,一时冲动就上了车,还把家的地址给报了出去。   不过他想,金澍值得他信任。他发神经,人家还接受了他的道歉,也没给他穿小鞋。   到家后,金澍儿子又和他挥手说再见,安歌微笑目送他们离去。   如果转身时,没有看到楼道里某人的身影,今天将会是无比美好的一天。   他提前问过妈妈了,严言今天不回家,他才来的。   安歌直接道:“滚……”   “对不起,我错了……”   安歌都想笑了,这句话说得,他都分不清到底是谁了,他再重复一遍:“滚……”   后来,那个傻狗或者姓缪的那个货竟然说:“我听到了,明雁带你去跟金澍吃晚饭。我也看到了,是金澍送你回来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人家有家有室,你再喜欢也没用……”   安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确信这又是缪柏言那个货!   傻狗虽然傻,但好歹被调教得不至于说这种话。只有缪柏言成天瞎吃飞醋,能吃的吃,不该他吃的也要吃!   他看向缪柏言,一字一句道:“别逼我说第三遍。”   “我现在有钱了,你再也不用辛苦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安歌差点要气死,从来也不是钱的问题!他这辈子过得很好!一点也不辛苦!   “我滚了……”   缪柏言还算识相,真的滚了。   安歌伸手扶墙,努力很久,才能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他这个时候是有些怨严言的,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能抱抱他。为什么就是不能顺着他的心意,为什么非要和缪柏言掺和?干干脆脆地把缪柏言这个人格彻底踩掉,不好吗?过去那些破事,就让它们留在回忆里好了。   安歌吐出心中郁气,抬脚进屋。   妈妈见他回来,立即上前,给他倒热水,又是让他坐下来休息。安歌觉得妈妈找他肯定有事,便问:“妈妈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   “那是什么啊?”   “你什么时候出国做宣传啊?”   “这个不好说啊,要看电影那边怎么安排的,总要到明年了。不过我下个月还要出一趟国,年底了嘛,去电影节。”   妈妈莫名松了口气,拿了苹果给安歌,催他吃。   安歌看她一眼,看不出异样,只好稀里糊涂地吃了苹果。   门外的缪柏言却并未走远,他又走回来,靠在单元门口的一棵树旁,看家里的光。   他问脑中的另一个人:“你醒着吗?”   那人没应他,他又问:“妈妈这辈子过得开心吗?”   那人依然没应他,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你就是我,你如果真的讨厌我,为什么不把我掐死算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一次次出来。”   那人终于开口:“我只是希望童童能够彻底放下心中那些事。”   缪柏言顿了顿,低头:“可是他连好好听我说句话也不愿。”   “怪谁?”   缪柏言点头:“怪我自己……”缪柏言伸手抹眼睛,“你不会知道我看到他睡在浴缸里时的感受。”   严言冷冷道:“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哭,我也从来不会让童童为我哭,我只会让他感动而又高兴。”   “是,你是厉害。你只不过是比我幸运罢了,你没有被二叔早早不怀好意地接回家。我长大后才知道,我妈本来就是二叔使计送到我爸床上的,二叔他早就密谋抢家里的家产。等我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我只能跟二叔走,我知道我哥厌恶我,我也知道我爸压根不在意我。”   缪柏言伸手用袖子擦眼泪:“我也知道,我不是个东西。可是从来没有人教我怎么和人相处,没人告诉我什么叫真心。家里从来没有人管我,只有爷爷对我好,也过世了。他们也不让我见我妈,我不想上学,他们也都随便我。我小时候觉得这种日子可真好啊,有花不尽的钱,有一大堆人跟在我身后听我指派,我想玩就玩,想打谁就打谁,连老师都怕我。”   “等我长大了,我隐隐有察觉,可我已经回不去了。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废了。我对不起安歌……”缪柏言用手掌捂住眼睛与眼泪,“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的,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我真的喜欢他,越来越喜欢他,越喜欢他,我就越怕他,我好像离不开他了。这令我很害怕,我从小在缪家长大,太知道这种依赖的坏处。我不是个东西,但你信吗,我没碰过那些人,他们长太丑了,我看不下去。”   严言气笑:“只是因为丑,你才不碰?”   “不是!”缪柏言着急,“总之我很厌恶我自己,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去问我哥要钱,是的,不怪你们都瞧不起我,我不是个东西。我哥给我钱了,却也难得跟我说了几句话,他说我这样的废物,都三十了还是只能问他要钱。三十了想给安歌花钱,还是只能靠家里,他说安歌不可能真正喜欢我,他说我配不上安歌。”   “我的确是个废物,除了花钱和打架,还有哄安歌,我什么也不会。我那天就跟失心疯了一样,我是相信我哥话的,安歌常常教育我,也常对我恨铁不成钢,我想到我都三十了,还是这样一个废物,安歌已经和我分过一次手。他和我分手后,自己的事业依然蒸蒸日上,没有我,安歌照样好好的。可我呢?分手那阵子我跟个智障似的。”   “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我很怕,我特别怕,我怕安歌再离开我,甚至我怕那天也不远了,我就弄出那些破事来。再后来……你也都知道了,安歌被我气死了。”   缪柏舟哭出声,严言生气道:“废物……”   “我是废物!只要安歌愿意听我解释清楚,我立即自动消失,我不打扰安歌!也不打扰你们!”   “你不告诉安歌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告诉,他会以为我是装可怜,更讨厌我。”缪柏言又用袖子狠狠将眼泪一擦,头一抬,“我会走的,我也会安静的,上辈子三十年,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惦念的。我羡慕你,羡慕你的人生,羡慕你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遇上安歌,羡慕你被安歌那样对待。安歌原谅我后,你彻底把我按下去吧,你就当上辈子从不存在,你还是安歌的那个严言。”   主动来接洽安歌的工作越来越多,李欢心终于察觉到不对,回头去查了查,再与宁休一确认,她大惊。原还想问安歌是否知道了,一想安歌最近的状态,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谁能想到严言竟然是缪家流落在外的小儿子呢。   李欢心个人觉得这是件好事,安歌往后的路将会走得更为畅快。   李欢心更觉得这件事不算什么,有心帮严言说说好话,便把近期的新接的一些工作告诉安歌,笑道:“真没想到严言是这样的背景,你也别气,他肯定是希望你发展得越来越好的,这也是好事。”   当着李欢心的面,安歌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欢心一走,安歌立刻倒在沙发上。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需要缪柏言给他任何东西。从前严言给他,那些都是严言自己赚的,现在缪柏言给的,全是缪家拿来的东西,他不需要。   继续接受缪柏言的东西,和上辈子有什么两样?   这样一想,他又气,为什么严言也要跟着胡闹?!   安歌对这些工作越来越没有兴趣,他反而对金澍的男朋友很有兴趣。金澍有个饭圈闻名的粉丝叫金小雨,自从知道这个金小雨就是金澍的男朋友,他没事就看金小雨的微博。金小雨那真的是绝对的死粉,喜欢金澍八年了,十几万条的微博,他看得啧啧称奇,特别佩服。   有次妈妈过来看他,还把也不知道是严言还是缪柏言的人给带来了。不过他钻进厨房时做饭时,安歌确定这是严言了。   但现在无论是谁,安歌通通不给好脸色。   吃了饭,安歌借口看剧本,立即钻到卧室里去。他当然没有看剧本,而是趴在床上继续研究金小雨的微博,严言推门进来,小声叫他:“老婆……”   安歌抓起身边的抱枕往他飞去:“滚!分手了!”   “我没答应呢……”   “任何事,我做主!”   严言走到床边,将抱枕放到床上,弯腰看他:“我还是我啊……”   “你不是!你彻底把那个神经病给融掉才算完事!你也不许被他影响半点!”   “可是——”   “滚!”安歌用脚踹他,严言捉他的脚,安歌立即往一边滚,手机滚到床上。严言低头一看,手机上全是金澍,他看了半晌,有些沉闷地说:“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安歌抬头看他:“你果然被他影响了!”   “…”严言想说,他一直是这样的。看到与安歌过于亲密的男同事,他也会醋,只是一直悄悄醋着而已。或许安歌说得对,因为上辈子的事忽然涌进脑中,他这个人或多或少有了些许影响。   当然,缺点,他是不会碰的。   可是原先有些他不敢表达的想法,现在敢表达了,最明显的便是这些对于安歌身边他人的排斥。   严言被安歌一脚踹出房门,自我反省,不敢再进来。   安歌再给明雁打电话,问明雁该怎么办。   明雁思考片刻,说:“就好像你重生后,你是原来的你,却也不是原来的你,但总归还是你嘛!”   “我被你给说绕了。”   明雁笑:“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看看你自己,你就知道了。如果缪柏言和你同时重生的话,现在可能又不一样。那么问题来了,缪柏言为啥也重生了,还比你晚三年?”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问。”   “你喜欢缪柏言吗?”明雁问。   安歌沉默很久,才道:“我会为一个不喜欢的人死?”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严言的建议呢,听听缪柏言的话,那样,说不定他们俩就自己协商好,人格之间也不会打架,合二为一,不正是你最喜欢的严言了吗?”   “我不可能原谅缪柏言的。”   “那就没办法了。”明雁同情道。   自缪柏言那个神经病也过来,直接和严言狼狈为奸之后,不知不觉间,新年来到,又是一年过去。安歌前三年都上了春晚,今年照例也被邀请上春晚。   今年他不是特别忙,彩排都去参加了。   这天,他彩排完刚要走,忽然听到有人大声道:“我天哪!金澍有儿子和男朋友!”   安歌一愣,赶紧打开手机看,网上已经有很多人在讨论,但还好,没有曝光出照片。据说狗仔们目前都蹲在机场等,他们竟然知道金澍一家元旦出去玩了?   他们这一行,都特别注重保护隐私。就拿他自己来说,他若是出去玩,只有家人与十分信任的助理知道行程。   金澍一家元旦时候出去玩,他是知道的,那天在宁休家,听金澍的男朋友所说。   安歌喜欢金澍的男朋友和儿子,遇到这件事不免想得有些多,不知是谁将消息透露出去的?好在这次没有曝光出那一大一小的照片,甚至事情很快便被金澍压了下去。   但他很快又听说金澍在调查到底是谁把他们一家三口的消息给暴露了出去,安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妈妈和严言都在。他虽然成天和严言或者缪柏言说分手,但他们俩的关系,哪里是真能彻底不见面的。   妈妈以为他们还在吵架,三天两头地带严言过来。严言如今也很聪明了,这个时候,绝不让缪柏言出来。小陈过来给他说工作的事,顺便吃了顿饭,吃饭时提到金澍这件事。   妈妈惊叹道:“男朋友啊?”   安歌的手一顿,小陈笑着问:“是啊,阿姨,时代在进步嘛!”   妈妈立即又笑道:“我没有偏见,只是有点惊讶,因为金澍的女粉丝特别多嘛。人家喜欢谁,是自己的选择,挺好的。”   安歌心中松了口气,小陈继续说金澍的事,安歌听他说,抬头时却发现严言抓着筷子的手有些僵。   安歌忽然想到那两个货都问过的“你是真的喜欢金澍吗”的话,一股心头火立即喷了上来。   安歌按下心中怒火,平淡无波地吃了饭。直等到小陈回去,妈妈洗好碗回自己的卧室,他叫严言跟他回卧室。近来,他很少和严言靠近,叫人进来,严言应当很高兴才是。严言却有些惴惴的,安歌心里更肯定了。   他伸手将人一拉,用力拉到卧室,仰头就问:“你说!金澍的事,是不是你给说出去的?!”   严言眨眼,低头不说话。   安歌再吸一口气:“不对,你没法认识那么多人!是缪柏言!是缪柏言找人曝光的,但是你又没有阻止,是不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胡作非为!”   “我,我……”   “你太令我失望了!”安歌都快哭了,“你怎么能真的和缪柏言同流合污!人家金澍哪里得罪你了?!”   “你,你喜欢他……”   “谁说我喜欢他?我看看他的照片,多和他聊几句,我就喜欢他了?!”安歌大声质问,“就算,我真的喜欢他,又关你什么事?我说了,我们分手了!我以为,你和缪柏言是不一样的,尽管你们有那么多相似的爱好,甚至你们的确就是一个人!我以为是不一样的!结果呢!”   安歌用力推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既然重生了,你既然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好,你们的确是一个人。为什么不将缺点好好改正?!”   “童童,我,我错了……”严言说不出话,是的,事情是缪柏言干的,但他也是帮凶。   直到上辈子的记忆复苏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为何偶尔会生起一股戾气,崭新记忆的存在,令他越发看清自己。他最开始的确很怕,因为太过陌生,这段时间以来,他慢慢发现,果然两人结合起来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缪柏言那个人格去干那些事时,他的确没有阻止,他心里甚至有丝痛快。   他也希望安歌眼中只有自己。   此时看到安歌这样,他忽然后悔了。   可是安歌已经不愿再听他多说话,问清楚他们是怎么干的,便拉开门用力将他往外推。   安妈妈急急忙忙跑来,着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安歌当着妈妈的面,红着眼睛道:“妈,我要和他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怎,怎么回事?”安妈妈吓得说不出话。   安歌甩上门,顺着门滑坐到地上,抱着自己,浑身冰凉。最初最害怕的境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那他回到这辈子,这三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任凭妈妈怎么敲门,安歌都不开门。   他对不起金澍一家的信任,这样的事,在这个圈子里是大忌。缪柏言胡作非为惯了,可是他已不是上辈子的自己。   安歌起身找到手机,给金澍打电话,没说严言的名字,只说是自己身边人干的,和金澍道歉。   金澍很诧异,但金澍这个人向来冷冷清清,表示接受他的抱歉,甚至还劝了他几句。   安歌再道:“我会为这件事负责的。对不起……”   他挂了电话,翻开行程表查看自己已定的工作。   半个月后,安歌谁也没事先打招呼,发了条微博:即日起退出娱乐圈,归期未定。   发完微博,安歌没看任何评论,而是给李欢心打电话。   安歌一发微博,李欢心那里便立刻看到了,她也刚好要给安歌打电话,接到安歌的电话,沉着道:“在家?等我……”   “好……”   安歌在家等李欢心过来,李欢心到得很快,换了鞋,便仔细观察他,与他两人对坐沙发,直接问道:“发生了什么?”   安歌伸手抹了把脸,看向她:“欢心姐姐,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李欢心皱眉,示意他继续说。   安歌平淡道:“我记得我当初决定和宁休老师签合同时,是请他帮忙。他说,如果再有下一次,希望是我自己解决。我立即点头,我觉得我可以,这三年来,我也是以此为目标,每多一份工作,多一份肯定,甚至是多一份喜爱,我都由衷觉得幸福。”   “可是我现在看不到目标了,我不知道我继续待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李欢心点头,轻声问他:“最近你的情绪很不对,是前所未有的不对,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安歌不能告诉她重生的事,他想了想,说:“你知道严言被认回缪家的事。”   “是,这不是好事吗?”   安歌摇头:“我不需要他回到缪家后所带来的一切,我如果喜欢钱,早年就不会和他在一起。”   李欢心思虑了几分钟,说:“这样,给你放几个月的假,你觉得如何?”安歌要拒绝,李欢心又道,“别急着拒绝,你们年轻人总是冲动,实际上过几天再看,这些事又算什么?你要真退出娱乐圈,大不了赔偿违约金,你这三年赚的钱也够了,至于我,甚至是小林他们照样有工作。只是你退出这个圈子,未免太可惜了。”   不容安歌拒绝,李欢心继续说:“正好过完年的工作还没有具体安排,给你放三个月的假,你看如何?至于对外怎么处理,由我们来。”   如果严言一直这样,安歌再不想回到这个圈子,甚至想离得远远的。   “带上阿姨,一块儿出去散散心。”   安歌只好点头。   网友也好,同行也罢,都觉得他疯了,发展得这样好,突然要“退出娱乐圈”。   安歌没再看网上的评论,他跟同行往来也少,帮妈妈办了签证,准备去国外待一阵子。临走前,他去见了夏芸。助理知道他网上的事,还以为是被夏芸拖累的,跟他连声说“抱歉”。安歌自顾已不暇,也不能帮夏芸太多,他给助理留了一百万,交代她好好照顾夏芸。   几个月后再回来,他再来看夏芸。   助理这几个月尝尽人间冷暖,被安歌感动得又哭了。安歌现在看不得别人哭,再者,上辈子他是自杀的,眼下有个和自己几乎是一样境况的,在这样的时候,他越发有些烦躁。   他交代了夏芸的助理几句,让他有特别着急的事便去找小陈,等等。   交代清楚后,他带上妈妈走了。   这些天,不知道严言在干什么,妈妈也已经知道严言的身世,更知道他们俩这次吵得很厉害,难得没有多问,和安歌一同出国。   他们去了一个小国家的海边小城,建筑全部是白色的,安歌在海边短租了一栋小别墅。   面朝大海,还真能春暖花开,安歌看看书,吃妈妈做的菜,日子慢悠悠地过。   半个月过去,他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时,妈妈拿了杯水在他身边坐下,安歌坐起身:“妈妈?”   妈妈将水递给他,缓缓道:“童童,你这次是不是真的和严言吵架啦?”   安歌接过杯子,低头不说话。   妈妈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声音如轻风细雨:“妈妈想了想,好像就是严言的身世分明前后那段时间,你们俩开始吵架的。你是很不愿意严言回他自己的家吗?”   “我有什么好不喜欢的。”   妈妈叹气:“童童,这三年来,严言如何待我们的,尤其如何待你,妈妈看得一清二楚。他即便变成那样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又如何?他对你,对我们是不会变的啊,你在气什么呢?”   安歌索性将错就错:“他既然变成缪家人,和我们就不一样了。”   “你可不是这样的人。你也长大了,妈妈不会轻易干涉你的决定,但是这件事,你要看开点。”   “他是找你帮他说话了吧?”   妈妈笑着摇头,安歌往后躺倒:“暂时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你拍的电影,大家都喜欢看,你代言的东西也都卖得很好。你还记得,当年你想去拍电视剧,我不答应,你是怎么和妈妈说的吗?”   安歌看她,他记得,他曾以为来到这辈子,没有任何事情能再打消他演戏的热情。可那时候,他不知道,三年后,缪柏言也能跟着来。   “既然是你真心喜欢的事情,那就不要轻言放弃,好不好?”妈妈缓声问他。   安歌犹豫,妈妈想了想又道:“人也是……”   安歌眉心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她,妈妈是知道什么了吗?   可妈妈没再多说,对他笑笑,起身走了。   躺了几天,小陈兴致冲冲给他打电话,问他:“你还记得Louis的那个助理吗?”   “他怎么了?”   “他之前不是跟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吗?他最近联系我,想邀请你参与Louis主演的一部电影。”   “可是,我要退出娱乐圈。”   小陈语塞:“祖宗你别逗我,休息几个月差不多就行了。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人家只是邀请,还不一定能试上呢!多少人抢都抢不到!”   “可是——”   “别可是了!我帮你已经应下来了!明天我去你那里找你。”   安歌还没来得及拒绝,小陈已经把电话挂了,安歌吐出一口气,他觉得现在的生活一团乱,他极度不喜欢。   小陈很快就神采飞扬地来了,给他带来很多国内的新消息。安歌最近过得很封闭,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不知国内发生了些什么。   小陈说的第一桩便是夏芸和杨谨的那事,小陈眼睛贼亮:“好家伙,杨谨和那个小师妹直接裸体被拍!更有小师妹公司的人出来澄清当时夏芸的事,杨谨又被人揍了一通,他们家的脸都被杨谨给丢尽了,他大哥气得要把他送出国不让回来了。”   “张婧怡这阵子也不好过,现在所有人开始反过来怜爱夏芸了。夏芸也顺利和原公司解约,据闻已经有新公司在接洽她。”   这是个好消息,安歌有些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她那个助理总算不哭了,成天要跟我道谢,其实根本和我没关系。”安歌心生不妙,小陈已经道,“都是严言做的,你走后,夏芸又发疯,又去找杨谨。助理没办法,求到我这里。我只能去看看,可我能做什么?杨谨哪里是我能得罪得起的。然后就……呃,正好严言给我打电话,问你的事。”   小陈瞧见安歌瞪他,立即说:“我没告诉他你在这里!”再道,“我就把夏芸的事告诉他了,他知道夏芸自杀的事,知道你一直在帮夏芸。二话不说,主动提出要帮忙,我以为顶多帮着安置夏芸罢了,没想到把杨谨和那个小师妹整这么惨。”   “对了,你走后,国内想要扑你黑水的人也不少,也都是严言——”   “严言严言!你们全都被他给洗脑了!”安歌生气,“是!他现在特别了不起,创业界天才,还是落难小王子!”   “…”小陈尴尬地笑笑,不敢再提严言,转而跟他说工作的事。   隔天,Louis的助理又一次打来电话,原来Louis也在这座城市工作,知道安歌也在,提出想见一面安歌。人家电影界大佬主动提出见面,安歌哪里敢不见,况且他很喜欢Louis,便应下来。   收拾停当,他便和小陈一起出发,去探班。   Louis在拍一部动作片,吊着威亚飞来飞去,还有跳伞,他都是自己亲身上阵,连替身都没用。安歌看得,与小陈连连叹息、佩服。等他们拍完告一小段落,Louis解开身上的威亚,笑着过来和安歌说话。   Louis当然不可能知道安歌在国内说出的“退出娱乐圈”之类的话,带安歌去他的休息室,问问安歌一些小问题,还谈了他想邀约安歌参与拍摄的那部戏。直到新一轮拍摄要开始,他才停止和安歌的说话。   他出去继续拍戏,安歌和小陈继续旁观。   小陈兴奋道:“没想到,你竟然得了他的眼缘。”   安歌难得心情好,笑眯眯:“我自己也没想到,他人真不错!”   “是啊,早先听说他耍大牌,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人。”   安歌笑:“也有一大堆人成天说我耍大牌呢,我耍了吗?”   小陈“哈哈”笑。   小陈的笑声还未尽,场内忽然响起一阵巨响,他们俩吓得立即回身看去,这才看到Louis从空中掉下来了!   他们俩惊愣对视一眼,立即往前跑了几步。   因为是拍动作戏,场内本就有所准备,Louis一掉下来,医务人员立即训练有素地上前,Louis伤得还不轻,被抬上担架往医院送。   安歌和小陈想了想,也自己开车跟去了医院。   Louis从半空掉下来,骨折了,并且他的小腿被尖锐物体刺进去,流了好多的血。血库的血不够,Louis是O型血,跟过来的人里面,没有可以输血的。安歌想到自己也是O型血,立即上前主动要求输血。   Louis的助理感激地带着安歌去验血、抽血,血抽走后,他和小陈还在原地等。   只是等了一刻钟后,助理是出来了,脸色却不太好看。   安歌很担心:“血不够吗?要不再抽点?”   助理勉强笑着摇头:“够了,谢谢你。”   安歌与小陈面面相觑,感觉助理的语气不如从前热络。他们也不是非要拿热脸贴人冷屁股,也没有继续等下去,说了些“早日康复”的话,面子上过得去,他们俩便先回去。   路上,小陈很纳闷,却也佩服道:“他都快50岁了吧,还这么敬业。”   安歌深以为然。   小陈混在八卦最多的娱乐圈,不由又想到件事,说笑道:“对了,你知道Louis和他老婆的事不?”   “不知道,怎么了?”   “Louis他老婆是一个著名的财团千金,当年一眼看中他,非要嫁给他。”   “那也不错啊……”   “什么啊!”小陈再讲,“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Louis这个人吧,刚出道时就很拼,好像家里条件很不好,完全是靠自己的演技单打独斗出来的。二十年前,他演了他的成名作,彻底大火,那年他还去我们南安做过宣传呢。就是那一次,他回去后,那个千金非要嫁给他。他不愿意,那个千金绑架了他的父母!”   安歌大惊:“还可以这样!”   “是啊!当时闹得全城皆知,你那会儿还没出生呢,当然不知道。”   “那你也才出生没几年啊。”安歌吐槽。   小陈“哈哈”笑:“自从和他有了合作,我当然要深挖这些八卦了。这些老明星的八卦真有意思,比现在明星们的有趣多了,活脱脱一部玛丽苏大戏啊。”   “那被绑架了之后呢?”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娶啊!”小陈还道,“要是哪家千金看上我,我立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自动送上门。”   “噗!”安歌不客气地嘲笑,“所以才没有千金大小姐看上你!人家就喜欢强扭甜瓜!”   小陈并不气,和安歌一同大笑。   八卦说过便罢,安歌高高兴兴地到了住的地方,推门一看,严言站了起来!   小陈一缩脖子,赶紧溜了。   安歌往他飞眼刀子,妈妈从楼上下来,拉住严言的手臂,走到安歌面前,笑道:“童童,是我让严言过来的。”   安歌总不能连着妈妈一块气,再者,妈妈那天说的话,总给他一种错觉,好似妈妈已经知道了他们关系。   可安歌就是不想看到他,脸一冷,越过他们上楼。   安妈妈赶紧拽了拽严言的手臂,朝他挤眼睛,严言当然立即跟上去。   “童童!”严言伸手拽住安歌要关门的手,“我真的知道错了!”   “晚了!”安歌用力甩开他的手,并毫不客气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没喜欢过你!我就是为了报复你的!现在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正好当面告诉你,我报复得很爽,往后你可以有多远就滚多远了吗!”   “老婆……”严言可怜巴巴看他。   安歌伸手指他:“别对我装可怜,叫“老公”也没用!我不仅不会原谅上辈子的你,这辈子的你也不会原谅!你们彻底同流合污去吧!也别以为让我妈当说客就有用!”   “我不会再让他出来了。”   “你没安好心,说什么都晚了!”   “那我能在这里陪你吗……”   “呵,反正你一张嘴,把我妈哄得什么都愿意听你的。随你的便,我是不可能再理你的!”   “童——”   安歌“嘭”地一声甩上门,他心中愤恨,严言口中还是“我”啊“他”的,可见严言压根就是把他和缪柏言分得很清楚。严言就是不想把缪柏言彻底压下去,他不平的正是这个,他不需要缪柏言!他就希望严言彻底把缪柏言干掉。   严言就这样住了下来,反正安歌是不跟他讲话的。   他自己倒蛮乖的,每天和妈妈一起做饭,聊天,装得再像,也是和缪柏言同流合污过的人。过了几天,安歌又去医院看了趟Louis,Louis已经不在医院了,据闻是转到另一家更好的私人医院去了。   小陈给那位助理发了些“祝早日康复”的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哪料月底的时候,Louis竟然找上了门。他还坐在轮椅上,是他的助理推他过来的。小陈没有回国,在这里继续陪安歌。妈妈和严言在做饭,小陈见到来客,将人迎进来,并叫安歌。   安歌放下书起身,走到客厅,看到他们俩,很吃惊,但还是立即笑着问好。   Louis紧盯他,看得安歌有些不自在,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小陈。小陈站在他们俩身后,不明所以地耸肩。   安歌被看得甚至有些尴尬了,只好笑着说“您好”,并问:“您身体如何了?”   Louis却还只是看着他,安歌“呃”了声,身后响起脚步声,妈妈问:“谁来了?”安歌让开半个身子,回头看她:“妈妈,是Louis先生——”   却见妈妈顿在原地,手中的花椰菜直接掉到地上,在地上滚了几滚。   安歌再看Louis,Louis也在看妈妈。   安歌眨了眨眼睛,看助理一眼,再看小陈一眼。   助理满脸沉痛,小陈则和他一样,满脸的莫名其妙。   “童童……”严言也跑了出来,瞧见客厅里这诡异的场景,小心挪到安妈妈身后,半扶着她。   安歌松口气,不得不说,严言这个无意中的举动又令他十分感动。   他笑着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花椰菜,问道:“妈,你怎么了?”   妈妈回过神,连安歌也不敢多看一眼,回身就走,却又撞上严言。   “阿姨?”严言担忧看她,妈妈直接跑了,匆忙而又慌乱地往楼上跑。   安歌“呵呵”笑了声,只是这笑再没了真正的笑意。安歌不是笨人,也是有过重生这种经历的人。他两辈子加起来,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   安歌笑着回身看Louis,想到前些天在医院的事,安歌面带笑容,问那位助理:“可以稍微讲解一下吗?”   Louis的身子前倾,若不是坐在轮椅上,怕是早也起身跟着妈妈跑了。听到安歌这句话,他才看向安歌,安歌第一次这样仔细打量这位先生,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和自己的好像。   晚上睡觉时,安歌关了卧室的灯,躺在沙发上发呆。   他又想到《星子》那部电影,他没想到自己重生回这辈子,演的第一部 电影,不仅将严言的身份背景给概括了进去,就连他自己的身世也影射到了。   实在是有些好笑。   所以多出的这辈子,就是为了让他尽可能地发掘一切他上辈子不知道的真相?   可有些事,他真宁愿从来不知道,他真的宁愿一辈子也不知道他妈妈曾经被她最为崇拜的偶像给骗了身的事。   严言在外面敲他的门,安歌抓起身边的书往门砸去,怒道:“滚!”   “阿姨歇下了……”   “滚!别在这里给我装可怜!”   严言没再敢发生,过了会儿,小陈给他发微信:我刚刚出来倒水,严言一直坐在你门口。   安歌回:让他蹲着去!   小陈:你打算怎么办……   安歌:不打算怎么办。   小陈:需要有人陪你聊天时,尽管找我。   安歌扔了手机,他是不打算怎么办。   难怪当时他要进圈拍戏,妈妈吓成那样,后来是见他真心喜欢,又稍微有了些成绩,妈妈这些年才支持他。可是到底没能逃过去,他有些恨自己了,为什么非要带妈妈过来,为什么又非要和Louis打交道?   安歌原先以为自己一定能将这辈子过得很好,很精彩,很漂亮,能让妈妈快乐,并为他骄傲。可这三年来,他到底走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安歌甚至再度茫然起来。   安歌枯坐一夜,早晨醒来便打算带妈妈回国。妈妈本就是个温和,甚至温和到有些怯懦的人。这一两年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些,这件事的打击,令她一朝回到三年前。   没等他们出发,Louis与他的助理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安歌不想与他们交流,严言的作用体现出来了,上辈子的缪柏言废物归废物,好歹是缪家二少爷,在国外念了好多年的书,法国、英国都待过,英语、法语都会说。这辈子的严言勤奋好学,也一直在学习,如今拥有两辈子记忆的他,和人交流不成问题。   严言出面和那位助理对话,他们的意思是,Louis想再见妈妈一面,当面解释清楚,当面道歉。   严言当然不同意,并表示事情已过去近二十年,就当从未发生过,原先如何,将来亦如何。   对方不同意,非要见安歌和他妈妈。   严言怎会让他们进?   结果一方不肯走,一方不肯见,连着拖了好些天,安歌他们还未离境。   僵持了十天,Louis和助理终于没再上门。安歌刚松口气,行李早已收拾好,就等走人,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托小陈八卦的福,安歌一眼便认出那人是Louis的夫人。   安歌凝眸,叫严言立刻关门,那位女士不慌不忙道:“我想见见你母亲。”   安歌冷笑:“不需要……”   她依然不急不缓:“关于二十年前的事,Louis有必要给你母亲一个交代,我也是。”   从事发到现在,妈妈从未正面和安歌说过这件事,但安歌看得出来,这件事,就如同缪柏言的上辈子,也是妈妈心中一根难拔的刺。他被刺得连拔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妈妈呢?   他知道,彻底将刺拔出来才是最好。   他总不能替妈妈做决定?   他想了想,回身进去问妈妈。   结果一向软弱的妈妈竟点头答应,要和她见面。   安歌诧异:“妈,你完全可以不用见她的。”   妈妈摇头:“当年我很喜欢他,非常喜欢他。我给他写过信,寄到他在中国的代理公司,我们粉丝都知道,他是不可能看到的。可我还是一封又一封地写,后来他终于来中国,我跑到他下榻的酒店去见他。   我没有任何想法,我想亲眼见他,把自己写的信亲手递给他。我没有想到,他接过了我的信,那时,所有人都羡慕我,我是唯一一个被他亲手接过信的粉丝,后来,后来就——   其实他回国后,和我联系过,甚至和我约定时间回来接我。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他没来,几天后,我看到报纸上,他和他夫人结婚的消息。当天,还有人去你外公家,说我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在我们那样的小地方,我被人骂尽。   你外公外婆不肯再认我,家里还有弟弟和妹妹,我一个女儿又不算什么。后来,我再也没有回过家。我一直以为,我的确当了第三者,毕竟他和他夫人那么快就结婚了。妈妈我这辈子就做了这么一件亏心事,我总觉得抬不起头。   她既然这样说,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做错。我也想知道,当时抹黑我的人,到底是谁。”   妈妈将难堪往事说出口,安歌听得心痛极了。但既然妈妈答应了,他便随妈妈。   严言上楼,他和妈妈,以及那位女士坐在小厅里。   那位女士漂亮而又优雅,可说实在的,安妈妈也是真正的大美人,否则当年也不至于在一群粉丝中被Louis一眼看到。这三年来,她没有生活压力,安歌全给她买好的。前头二十年的辛苦,渐渐又散了,她再度变得明亮端方,且又温柔。   那位女士看向她,复杂的眼神中甚至还掺杂着几丝嫉妒。   安歌紧紧靠在妈妈身边,敌视地看她。   她笑了笑,说:“二十年前,我便听说过你。”   安歌皱着眉头帮妈妈做翻译,妈妈轻声道:“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第三者。”   安歌问她,她粲然而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的儿子很优秀,很漂亮,也很像他。”   安歌再皱眉,先道:“我和他并不像。”接着才把这句话告诉妈妈。   妈妈也不高兴,再道:“请她不要再说废话。”   安歌再转述,她却自说自话:“我却没有一个孩子,这一生又是为了什么?世上真的有爱吗,有啊,我为了爱情过这样的日子,可如果有爱,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多看我一眼,我——”   安歌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请你说正事……”   她再一笑,看向安歌:“你妈妈当然不是第三者,是我干的,可是又怎么样?”   安歌气得胸膛起伏,还是妈妈拍拍他的手,他才转达给妈妈。   妈妈听到这话一怔,眼圈立即跟着红起来,她朝安歌摇头:“妈妈没有任何再想知道的了,够了。我正名了……”   妈妈说罢,起身就要走。   “等等……”对方再说话,妈妈虽听不懂,也知道是叫她,回头看去。   对方站起身,拿起手提包,和缓道:“我还有一句话想和女士你说。”   安歌帮妈妈问:“还有什么话?”   她将手伸进包中,笑了笑,安歌觉得她笑得诡异,下意识地挡在妈妈跟前,正色:“有话请快些说!”   “我得和你妈妈说。”   “你先告诉我!”   那人走到安歌对面,越过安歌,看向安妈妈半露的双眼,哀声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安歌瞪大双眼,就这片刻的功夫,那位女士蓦地从包中拿出一把枪,伸手就朝妈妈指去。安歌脑中混乱,想也没想,立即把妈妈往后一推。他上前,反手去扣她的手臂,她却已经按动扳手,“嘭”地一声响炸在安歌的耳边,子弹飞向墙壁。   她挣扎着要抽出手臂,还想再打,安歌到底是男人,个子比她高,用力一打,将她手中的枪打落。她松开安歌的桎梏,弯腰去捡地上的枪,安歌也弯腰去抢那把枪。   那人却冲他一笑,转身扑向长桌,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直直朝着妈妈去了。   安歌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却还是晚了一步,他扑到妈妈跟前,将那人用力一撞,他伸手抱住妈妈,背对她。身后一阵风吹来,她被推出去后,再度折回,挥刀向他。   “童童!”妈妈失声尖叫。   血腥味蓦地飘满屋,安歌却眨了眨眼,他怎么不疼?   他顿了片刻,才发觉,他的肩膀上也搭了一双紧紧抱住他的手。   安歌的腿脚发软。   “严言……严言……”妈妈的声音也软了。   小陈顺势跟着冲进来,与Louis的助理合力捉住那位女士。妈妈从安歌怀中出来,立即反身去抱严言,可妈妈哪里抱得动。安歌僵住身子,听到“滴答”声,他低头一看,看到正往地面落的血滴。   安歌僵硬地转过身子,恰好看到严言往后倒在妈妈的怀里。   严言的眼睛半眯,在看到他脸的瞬间,对他笑了笑,说:“我,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流血了……”   严言的双眼闭上的瞬间,安歌的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一个音节。 第79章 尾声   缪柏舟直接派私人飞机与医生过来,将他们一行人带回家。   那个疯女人扎了严言三刀,严言大出血,昏迷很久都没醒。   安歌仿佛痴傻一般,坐在昏死的严言身边一动不动,哪怕是回来,到了家里,依然坐在床边不动。身边来来去去,人一会儿多,一会儿少,最后只剩他、妈妈和缪柏舟。   缪柏舟将该问的都问了,看看这一大一小,一个哭,一个已经傻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缪柏舟还是挺喜欢这个弟弟的,关键是人上进,做事有分寸。爷爷将他那份家产给他后,缪柏舟还想观察一番,观察这个弟弟到底要做什么。结果这个弟弟二话不说,直接砸钱给安歌拉电影资源去了。   缪柏舟当时是有些失望的,觉得这个弟弟也不过如此了,事业上怕是不能有多大的成就。   一个人,太重情,能有什么大出息?   当这个弟弟如此重情时,缪柏舟不可避免地又觉得这个弟弟还是配当他弟弟的。   可他也没想到,这个弟弟能重情、愚蠢到这份上,直接替安歌挡了三刀。   恕缪柏舟难以理解,他是不懂,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情。   事已发生,他也不好再追究。好在,医生们都说,他这个弟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也和安歌说了好几遍,严言没事,安歌还跟痴呆了似的,一句话不说。   缪柏舟本还替弟弟不值,他早就看出来,安歌是强势方,他的弟弟在安歌跟前一句话不敢多说,太没出息了!他们缪家的男人,怎能怕老婆?此时看看安歌这副样子,他又觉得,兴许严言挡那三刀当真是因为什么传说中的爱情。   缪柏舟叫不动安歌,便劝安妈妈:“阿姨,你也一天没睡了,去睡会儿。医生说了,他没事。”   安妈妈回头看他:“我没事,我在这里陪陪他。”   “你陪他,他也不会醒,你去睡一觉,他正好醒来。”   安妈妈还不答应,缪柏舟只好道:“这样,你把那天的事情再和我仔细说说,严言是我弟弟,我们家的人不能平白被人这样扎三刀。”   安妈妈听了这话,立即点头:“是是是!”总算是起身跟缪柏舟走了。   缪柏舟走到门边,回头望一眼,安歌还是一副痴呆相。他交代门口守着的人别进去打扰,便带着安妈妈往厅里走去。   安歌坐在床边,的确是痴痴地看严言,或者说是缪柏言。   安歌认了,不论是严言还是缪柏言,他都看不得流哪怕一滴血。可他们就在他面前,活生生地替他挨了三刀,流了那样那样多的血。   他看严言苍白的脸,实际他特别想知道缪柏言到底是怎么来的,甚至想知道缪柏言看到他死后到底是何反应。可他在害怕,害怕缪柏言无动于衷,甚至害怕缪柏言来到这里也会害得严言变成原本的模样。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好不容易才能够重新相信,能够拥有现在的生活与严言。   他用自己这辈子全部的爱去获得这一切。   他再失去不起了。   所以他一次次拒绝缪柏言的解释,所以他愤恨严言与缪柏言的同流合污。   他知道,是他在害怕。   害怕的原因还是因为上辈子的那些阴影。   严言说得是对的,他应该主动将那根刺拔去。   安歌伸手将不觉流出来的眼泪擦掉,他不会再逃避了,他会迎难而上。他会听他们的解释,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只要严言能醒过来就好。   严言闭眼前说“再也不想看到他流血”,安歌抽着鼻子,眼泪擦不尽。那句话是缪柏言在说,也是这辈子的严言在说,原来他死了,对缪柏言真的是个打击吗。他从未想过上辈子的自己,真能对缪柏言有所影响,他只以为缪柏言会继续对他花言巧语。   缪柏言那样没出息的人,怕疼爱撒娇,却能和严言一起为他挡了三刀。   上辈子,他决定去死的那一刻,从不是为了报复缪柏言。   可缪柏言到底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还带到这辈子,影响了严言,再做出这样一件事。   安歌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哭声太响。   他一只手拽紧严言的手,一只手用力捂住嘴巴,清晨的阳光斜斜洒在他身上,他哭得狼狈不堪,却又畅快淋漓。   此时,哪怕缪柏言不对他解释,他也知道,上辈子的阴影,已真正被这片阳光覆盖。   当阳光缓缓往天空正中间移去,越来越多的光芒落在他身上时,他手中,严言的手动了动。   安歌眨了眨哭肿的双眼,往严言看去。   严言的眼皮微动,睫毛微颤,花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睛缓慢睁开。   安歌屏住呼吸,看他。   安歌害怕下一刻,不仅严言没了,就连缪柏言也没了。   严言的眼睛定焦许久,才缓缓下移,看向安歌。   安歌不敢呼吸,严言看他很久,对他轻微展颜。   安歌再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瓮声问:“你,你醒了吗?”   “嗯,我,醒了……”   谁也没有走,安歌往前扑到严言的手臂与身子之间的缝隙里。严言的手掌努力往他的脸移动,却总也移不过去。安歌的脸自觉往前,贴住严言的手掌,安歌满脸眼泪,在严言的掌心中央亲了亲。   严言再笑,安歌抬头看他,阳光也照到他了。   安歌认了,无论他到底带着什么样的记忆,他这辈子都要坚决和严言一起站在阳光下。   他自己也带着两辈子的记忆,他和严言本来就是最配的,不是吗?   安歌将眼泪擦干净,出去叫医生,叫他妈,叫缪柏舟,叫很多人。   他们全都进来,医生给严言检查身体,妈妈、缪柏舟围着看。安歌站在窗边,回身抬头看天空,万里无云,阳光耀眼。看得安歌不禁眯起眼睛,眼前快黑时,安歌收回视线,他闭眼恢复视力。   再睁眼时,人群中恰好露出一丝缝隙,严言转脸在找他。   他们的视线刚好对上。   安歌蓦地对他一笑,严言愣了愣,也笑了。   安歌知道,他又重生了一次,在他二十岁这年,在严言二十三岁这年。   后来,是大约一个月之后了,严言总算能动一动。一个很寻常的午后,安歌靠在床头看书,严言在睡觉。   安歌看得很投入,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他放下书,回头看严言:“醒了?要喝水吗?”说着,安歌要起身,严言又拽住他,声音还有些沙哑地问:“你不问我是谁吗?”   安歌已经不在乎了,上辈子的阴影彻底除去,他只想和这个人在一起。   他摇头,笑着说:“你就是你,是我爱着的你。”   严言轻笑出声,随后缓慢道:“刚开始是很怕的,我们都在拒绝彼此的记忆,彼此不认同。我们认为彼此,一个是废物,一个是白痴。我甚至一度以为,也许这辈子都要这样分裂下去了。你出国那阵子,我独自去看心理医生,他们帮我催眠,即便如此,也没用。   我们依然厌恶彼此,直到,直到那天,看到那人拿刀挥向你。”   安歌垂眸看他,严言也在看他:“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脑中再没了乱七八糟的声音,没有争执,没有互相瞧不起,没有推诿没有拒绝。那瞬间,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安歌有点不敢听了。   严言将他的手包在手里,在移到嘴边,很轻很轻地亲了一口,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流血。”   安歌沉默片刻,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严言也沉默,就在安歌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严言声音沉沉道:“我抱着你的遗体,不许人碰,拖了很久。我哥知道了,赶过来,他朝我脑袋揍了一拳。再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他们告诉我,你,你已经,下葬了。”   安歌呜咽出声,这是他的上辈子啊,他真切生活过的上辈子。   严言再道:“我去看你,我哥也让人跟着我。我不管做什么,都一堆人跟着。只有洗澡时才没人看着我。晚上在家,我放水洗澡,我放了一浴缸的水,将自己,闷死在了浴缸里。”   安歌的脖颈里都全部都是眼泪了。   “我写了遗书,把钱全部留给妈妈。请我哥把我和你埋在一起。他应该会答应吧。”   “我没想到再醒来后会是这样,也没想到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三年多前第一次见面时,你要那样憎恶我。”   严言动了动,抬眼看他,脸上浮出一丝笑:“如果早点知道,死了就能看到你,我会立即去死,也不至于要等到三天后,要让你等我三年。”   安歌哭得不能自已,这个答案,太让他震惊,也太让他难过了。   他们竟然都死了。   “死的那刻,很难受,可是我想到,你流了那么多血,你比我更难受。我那样刺激你,气你,你得多难受。因为这个发现,我难过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发现,死是最好的解脱。”   “如果早点死,早点过来,也不至于让你这样痛苦。我该早点告诉你,告诉你我的懦弱,告诉你我的惧怕,告诉你我的无知,把我的一切告诉你。不该在你面前强撑,不该伤害自己的同时还要伤害你。”   “我本来想偷偷躲在这具身体里,可是这辈子的我,他很讨厌上辈子的我。他每天都在骂我是废物,我羡慕他,我嫉妒他。”   “我的精神病,到底是治好了。”   严言拉了拉安歌的小拇指,安歌泪眼婆娑地看他。   “感谢你没有放弃这辈子的我,感谢你教会我努力与上进。老婆,我一直都忘了告诉你。”   “什么……”安歌伸手揩去眼泪。   “或者说,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甚至不相信自己。”严言看向安歌被眼泪洗刷得更为清澈的双眼,心灵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透澈。   安歌低头埋进他的肩窝里。   严言再看房顶,手将安歌揽在怀里,声音仿佛很飘,却也的确在身边。   严言说:“我是真的很爱你。”   安歌的眼泪也往严言的脖颈间流。   “上辈子,我们葬在一起。这辈子,我一定会养好身体,再也不胡作非为,我努力工作,我赚钱养家,我照顾你,我照顾阿姨。你做阿姨的骄傲,我做你的骄傲。我们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等到老去那一天,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我们依然会葬在一起。然后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永远平安喜乐。”   严言小心翼翼地问安歌:“可以吗?”   安歌连连点头,眼泪糊得严言满脸、满下巴都是。   严言的手勾住安歌的小拇指:“那说好了,预定我们的永生永世。”   安歌的手也勾住他的,一同往上弯,两人的大拇指叠在一起,指尖恰好有光芒一闪。   严言笑了声,安歌抬头看他,糊满眼泪的脸也绽放出一个笑容。   落入严言眼中,光晕中心的安歌,就是绚烂光芒。   是他的绚烂光芒。   —— 完 ——   其实原本后面还有一些剧情,但是写到这里突然觉得,停在这里刚刚好。   对于结局的安排,我本来有三个方案,甚至也想完全和《雁回》里面安歌自杀后又醒过来的剧情一致,考虑了很久,直到正式写的时候,写到这里,不知不觉地用了这个结局。   这也是他们俩最想要的吧。   至于和《雁回》那稍微不同的一点,那就理解为是平行世界吧。   还有很多感慨的话就不说了,因为太多,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   番外的话,过几天看吧。@20190510   下一篇写《鬼后》,古耽小甜甜。   文案:镜是个连自己也不知年岁几何的鬼,在世太久,日子太没趣,鬼生最大喜好是读人间话本。鬼生最羡慕的鬼,是话本子里一勾书生一个准的人间女鬼。   他也想勾书生,可那些书生总也太丑,他勾不出手。   好在他就是时间多。   他等啊等啊等,等了千年,终于被他勾到一个,还是个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话得说三遍】俊俏的书生。   他好满意啊^-^。   皇九子怀王姬泱,兄弟陷害,外家抄家,母妃入冷宫,被降爵至楚国公。离京去往封地,仍被一路追杀,身受重伤并与亲信分开。濒死之时,姬泱闯入一片桃林,浅淡香雾中,他依稀瞧见一位美人款款而来。   姬泱怒极,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忘派人来对他使美人计?!   甜。可能生子。   两只都美,鬼是个傲娇、骄傲、可爱天真鬼。   不吓人,作者胆子超小。 外篇一·唱首平安喜乐的歌 第80章   安歌有阵子特别不爱回忆上辈子的自己, 因为实在是太傻又太惨, 是真的很可怜。后来有了些胆子去回忆, 也不过是用来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与清醒, 以己为鉴罢了。即便如此, 也只敢选择性地回忆回忆他能够接受与面对的。   如今事了, 他要承认,傻狗的某些观点是正确的。能够彻底将刺拔掉实在太好了, 他终于有勇气真正去面对上辈子的自己。   严言伤得不轻,恢复的日子并不短。他先前一时冲动说过“退出娱乐圈”的话, 公司后来虽是加了补救, 粉丝与大众都以为他的确是要出国去学习了, 都信了公司的话。   这些日子,他便也索性什么事儿都不干, 陪严言养伤。   过了最初的一个多月,严言虽能动了,大多数时候依然在昏昏欲睡。安歌坐在床边,常常是托着脸看着他发呆, 顺便想想自己的上辈子,与上辈子的傻狗。   妈妈赋予了他生命, 真正指引他命运方向的人,其实是缪柏言。   到了这个份上,也无需再说到底谁对不起谁,又是谁亏欠谁更多的话。客观一点说,上辈子, 若是没有遇到缪柏言,那个傻得彻底的安歌,又会走上什么道路?平凡一点,是在酒店里当一辈子的服务生,若是依然走进娱乐圈,他自己那样的性格,在这样浮华的圈子,一点身家背景也没有,没有家人与朋友,想必会沦落得更惨。   那会儿他是真的一点实力也没有,什么也不懂。遇到缪柏言是噩梦,可也是缪柏言一把将圈内最顶级的资源与人脉砸到了他面前,最好的经纪人带他,最好的导演给他拍戏,最专业的表演老师给他上课,最好的设计师给他量身定做……   因为上辈子的这些给予,这辈子的起点才会截然不同。   当然,上辈子的那些给予,他用生命还了回去。   可是,缪柏言也跟来了啊。   总之,用如今流行的话来说了,他们俩,是真的锁得很死了,那把钥匙被命运亲手丢了。   安歌趴到床边,伸手去摸严言下巴长出的胡茬,有些扎,却也痒痒得很舒服。   安歌的嘴角翘了翘,从前他想啊,若是缪柏言能喜欢自己该有多好,这是他最意难平的,到死都不能忘怀的。到了这辈子,严言满足了他从前缺失的一切。他觉着很满足,他也是能够分得很清楚的,他知道严言是严言,缪柏言是缪柏言。   因而知道缪柏言也过来之后,甚至与严言合二为一,他完全无法接受。   严言是他对于爱情最完美的幻想,是那个自杀之后,看似骄傲实际埋有胆怯心结的自己,在心中塑造的一个最梦幻的小世界。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完全,且私自拥有的。小世界中,有他上辈子的不甘与渴望,有他珍藏太久的爱。   人就是这样复杂,他不能容许任何人去破坏这个世界,上辈子是那样卑微,只是因为他想要缪柏言的爱,他付出所有想要获得,不求同等回报,哪怕只要一点点,他就够了。   安歌的脑袋动了动,将脸埋进被褥中,眼角有些湿。   之所以终于接受缪柏言的确已经来了,甚至也原谅了他,原谅了严言那些行为。不是因为严言为他挡了那几刀,不是因为那个怕痛的缪柏言愿意为他自杀,流那么多的血,他还没有那么廉价,他从前流过更多的血与泪。   他只是……他只是忽然发现,原来在上辈子,缪柏言是真的爱他的。   人那样复杂,却又是这样的简单。   他从头到尾,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最想拥有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东西。   他都接受了,他也都明白。   他的命运,从上辈子十八岁在酒店,被缪柏言扛上肩膀的那一刻起,便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也注定要与这个人纠缠在一块儿,一辈子不成,还要缠到这辈子。   他不是圣人,他有心,有感情,有遗憾与苦痛,可他同样还拥有渴望与爱情,与期盼。   他喜欢现在的严言,也感激命运的神奇,让他拥有这样的严言。   他从前觉得自己的命可真苦啊,怎能这样苦呢?   他现在依然觉得自己的命苦,但这就是他的命啊。   当时空置换,当事情变得更为明晰,苦却成了甜。   安歌将眼角眼泪在被褥擦干净,抬头看依然在睡的严言。   他伸手进被子,勾住严言的小拇指,再拉拉勾,轻声道:“真是傻狗有傻福啊,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我的原谅,等着给我做牛做马吧!”   傻狗却半点儿没听着,照例睡得沉而香甜。   安歌看着他那傻样,突然又笑了。   他收回手,站起身,边伸懒腰,边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照例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到这一刻,安歌知道,他的心结才是真正地消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傻狗还是在养伤。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他们才回家,回的是严言自己买的那栋小别墅。缪柏舟不知道他们上辈子的那些破事,倒也是真的挺看重他这个弟弟,常来探望他,也不问他将来的打算,只叫他先养好身体,余下的往后再说。   倒是安歌有几回送他出门,缪柏舟主动跟安歌提起工作的事,问他有什么打算。   安歌其实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可能也是上辈子太惨的缘故,事业是他仅能抓住的东西。他也的确喜欢演戏,他还是想好好继续当演员的。但此时是特殊情况,他也想先休息一阵。   他和缪柏舟又没有什么真正的仇,他也就跟缪柏舟直说了。   缪柏舟点头:“知道了。”   安歌又抓紧道:“我目前人气还可以,演技也马虎,倒是不愁片约的,这点不用你费心。”他还是不想多欠别人的人情,缪柏舟扫了他一眼,平平淡淡道:“严言是我弟弟,那么你也是我的家人。”   “……”安歌有些语塞,真没想到缪柏舟先生还有这么一面,上辈子可没这么好说话。   缪柏舟又对他道:“严言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天真,也有些犟。他是我弟弟,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家业必须有他的一份。等他身体再好些,你帮我劝劝他,我很希望他回来,帮我一起分担家里的事。他是有这个天分的,好好打磨,也会有不凡的成就。”   这点安歌赞同,卖奶茶都能卖到如今这个地步,严言好好发展,这辈子的确会有不俗成就。况且,有缪柏言性格的影响,想必严言自己也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不用他说,严言自己都能答应。   但他还是点头道:“我会劝他的。”   缪柏舟的面色彻底变好看了,还对他笑了笑,这才离开。   安歌目送他离去,转身正要进屋,眼睛一瞄,瞄见一道身影。抬头看,傻狗站在二楼卧室的窗边正盯着他。安歌瞧见他了,他还咧嘴,露出八颗牙齿傻笑。   安歌不由笑出声,真是傻狗!   说起来,缪柏言与严言最像的地方,也就是这傻笑的模样了。   眼看着严言就要拉开窗户跟他说话了,怕他吹着风,安歌抬脚便抓紧往屋里走,走到一半,看到路边开得正盛的几株紫薇花。辣手摘了几枝,抬头笑着朝严言挥了挥满手的花,在他更“傻狗”的笑容中,安歌跑进房中。   安歌并不知,他的笑啊,真没比严言的聪明多少。   两个月后,严言已能行动自如,他也终于坐不住了。有了缪柏言的影响,傻狗直愣愣的性格中掺进了几分跳跃,却又融合得刚刚好,是安歌最喜欢的那种。   严言便想和安歌一同出去玩,说来,他们的确已很久没一道出去玩过。   不过比起严言来,缪柏言那才是真正的久。   他之前办了休学,为了好好照顾严言,也因为“退出娱乐圈”一事。他打算整整休一年,反正也休了,安歌也觉着出去玩玩挺不错。除了玩,他还打算到国外去游学一阵,严言自然赞同。   要说玩,缪柏言那可是拿手得很。他从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他很快将行程安排好,两人说出发便出发。缪柏舟担心他们的安危,直接用私人飞机送他们过去。严言已经与缪柏言融合好,也没有不自在,平静接受。   反倒更叫缪柏舟觉得这个弟弟是块料子。   安歌从前也是常坐私人飞机的,既然接受了这一切,如今这些也没什么,反正他们都是全新的安歌与傻狗了!   他高高兴兴地与严言出去玩了,一路上去了许多国家,来往甚至有保镖保护他们,是缪家的保镖,与安歌无关。也因为此,他们的行程格外私密。国人众多,哪里都有,安歌好歹还是有点人气的,却因为保护得太好,便是住,也是住在缪家自己的房子里,他愣是没被人偶遇。   但也总有漏网之时。   这天又换了个地方,安歌天天住缪家那些房子也住腻了,当地有个在网上很红的酒店,拍照特别漂亮。到底是年轻人,又是与爱人出来玩,安歌兴致勃勃地决定去住酒店。严言当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保镖也不会违抗严言的话,将他们俩给送了过去。   这家酒店接待人数很少,都需提前大半年预定的那种,安歌也不知缪家的保镖是通过什么方法给定到的,反正他只管住就成了。放下行李,安歌换了件蓝白不规则条纹的长袖衬衫,一手拉着严言的手,一手拿着个蛋筒吃,出门闲逛。   严言则是穿了件黑色的衬衫,与安歌戴了同款的手表,两人手拉手在酒店里慢悠悠地走。   不愧是网红酒店,的确漂亮。   闲闲逛了一个小时,也才不过逛了小半,严言身体还未彻底好,安歌不让严言继续逛了,拉着他去吃下午茶。吃下午茶的地方旁边是无边泳池,这一处也是对非酒店住户开放的,也是人们爱拍照的地方。   他们到了之后,随意找了张沙发坐下,点了些吃的,安歌转身趴跪在沙发上,越过泳池,看远处的山景。   泳池里没人玩闹,桌与桌之间空隙较大,其他桌倒是有人笑闹,他们也听不着。   安静又悠远,安歌挺喜欢这儿的。   他托着脸看得正满意,服务生送了吃的来,严言叫他:“童童,先吃了。”   安歌没理他,看下面有几个小孩儿在骑马,看得高兴。   严言便用小勺挖了点蛋糕递到他嘴边,安歌只是动动嘴,吃了他喂来的蛋糕。   严言便继续喂,好让他继续看风景。嘴里蛋糕甜甜的,眼前是宁静而又快乐的美过画卷的画面,安歌心里实在是甜甜的。   严言再喂来一勺,他回头看了严言一眼。   唔,很满意!   安歌没吃他那勺蛋糕,而是笑着伸手往他扑去,贴到他面前,亲了傻狗一口。   傻狗手里的勺子都吓掉了,这个没出息的!不就在外面亲了一口么!   “哈哈!傻狗!”安歌松开他,双手松松环住他的脖颈,看着他嘲笑。   严言憨憨傻笑,安歌还想继续“嘲讽”——   “请,请问是安歌吗?!”   耳边却响起一道极为兴奋的女孩儿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估计两三章就写完了。   其实我原本计划的番外还有上辈子那个《雁回》剧情中,安歌没死,自杀后被救过来虐渣攻的一点故事,不过这个可能又要扯进缪柏舟和缪柏舟的cp什么之类的。   另外也还想写这个世界里宁休和明雁的结局来着。   这篇收藏从头到尾都很虐,但我也是真心喜爱这一对,写的时候一直很顺,几乎不卡文,写好多场景时都要哭晕了哈哈(泪点低)。   这篇看的人也的确不多,除了这个番外,其他的有想看的吗。人不多的话,我写完这个番外就标完结啦,想看的话,我就再写点儿。 第81章   安歌回眸看去, 身后站着两个女孩子,个子差不多高,都长得甜甜的, 满脸兴奋与紧张。瞧他看来, 脸上的紧张便更多了, 嘴唇翕动着, 似乎是想说更多话的,却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安歌对她们笑了笑,她们吸了口气。   安歌松开挽住傻狗脖颈的双手, 她们的眼睛一顿, 这才想起她们到底见到了什么!一时间,她们的眼睛更亮,眼睛眨得却也更快了, 毕竟, 她们瞧见的是这样的事!   她们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上来打招呼?   她们俩原先是在泳池另一边拍照,还真没仔细瞧安歌与身边之人的动作, 拍完照拿到手里仔细看的时候,看到照片一角熟悉的脸,也没想太多, 便兴奋地冲了过来。   安歌虽说松开了双手,身子还靠在严言身上。   严言有些不好意思,也怕给安歌带去不好的影响, 见那俩女孩子傻了,便动了动, 想离安歌远些。   安歌却是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大大方方地直接笑着跟女孩们道:“你们好啊。”   “我, 我,我们……”女孩们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真巧啊,在这里还能碰到同胞。”安歌说得这样自然,原本眼睛还乱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女孩们也逐渐冷静了,她们俩用力点头,说道:“是是是,国内很少有人来这里玩,我们俩是来毕业旅行的,这里人少,风景好,适合自驾,我们租了车。”   “哇,你们毕业啦?大学毕业吗?”   女孩立刻笑了:“我们是研究生毕业了!”   “看不出来,你们看起来好像才二十出头。”安歌倒不是刻意讨好她们,而是事实如此。   他说完,女孩们笑得更欢了,脸上的紧张便也更少。   安歌更不去刻意提其他的,再问她们:“你们也住在这间酒店吗?”   “没有啦,这里太贵了,我们是来这里吃下午茶的,这里拍照漂亮。”   “你们点好了吗?”   “还没呢。”她们摇头,指向另一个方向,“我们在那里拍照,不小心把你拍进照片里,不然我们也没有认出来,对不起……”   这俩女孩子态度特别好,长得也讨喜,安歌现在心情好,索性指了指圆桌旁的另两张椅子:“在异国相遇也是缘分,我请你们吃下午茶吧。”   “不,不用了!”女孩脸红着连连摆手。   “这里已经没有其余的位子了,要等很久的。”   女孩们四处看看,的确如此,她们慕名而来,旅行计划早就做好,今天吃不到,之后几天绝不会再有空过来,可是——   安歌再道:“坐下吧,你们如果过意不去,我不请客,你们自己买单,坐在我这桌,总行的吧?”   她们俩笑着点头:“可以可以!!”   安歌也笑出声,见她们俩落座,听闻她们是影视文学专业毕业的研究生,还真的有了不少谈资,一同愉快地度过了一个下午。期间,那两个女孩没有问过严言半个字,安歌也没有特别介绍,就像所有在异国他乡偶遇的同胞一样,他们只是普通地聊天与共度时光。   临走时,女孩们小心翼翼问可不可以拍照,这时她们才小声道:“你放心,我,我们不会把那位先生拍进去的。”   安歌再笑:“没关系的啦。”   “啊。”她们俩傻眼了。   “你们如果不想和他合照那就不拍,如果想的话,不要在意啦。”   她们对视,再度兴奋:“我们当然愿意!”   “那来吧。”   严言去了洗手间,刚回来,便被安歌伸手拽来,拽进镜头中,一脸茫然地陪同满脸喜意的安歌拍下照片。女孩们连连道谢,万分不舍地走了。   她们一走,严言立即有话要说,安歌没给他机会,先问:“付好了?”   严言是去帮那两位女孩子结账去了,都遇到了,又聊得这么开心,哪能真让人家女孩子自己掏钱。严言点点头,急道:“怎么把我也给照进去了!”   安歌自己手机也拍了一张,正低头欣赏照片,闻言抬头白他一眼:“怎么了,掉严总身份啊?”   “不,不是!万一那照片被扩散出去!”   “那我求之不得啊。”安歌低头开始给照片调滤镜,声音与表情中满是不在乎。   “……这不好吧。”   “我说好就行!”安歌调好照片,将手机塞进口袋,起身拉起严言就走,“走了!”   “可是——”严言还想再问,安歌回头瞪他,他也不敢再问了。   随便吧,只要安歌自己高兴就成了。   反应有些慢的严言被安歌拉着回房间,半路上才开始高兴,安歌是完全不怕将他们俩的关系公之于众。   其实安歌真的挺愿意那两个女孩将他们的照片发到网上的,他的确不在乎被人知道。   他都活到第二辈子了,虽说依然热爱演戏事业,但天大的热爱也敌不过他高兴与他自己的爱情。   只可惜,那两个女孩子真的太守信用了,不仅没传到网上,网上一句闲言碎语也没有。   安歌反倒有些失望,之后几日也没有出门,严言的身子还需静养,他们俩就在房间里待着,和严言一起看电影。   三天后,再出门时,电梯到达一楼,他正准备去无边泳池那处继续待着,谁料电梯门一开,“唰”,七八双眼睛抬头看他。一看到他,那些眼睛里便全是兴奋。   “哇哦。”安歌心中惊叹,手中,傻狗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严言立刻便想抽出手,安歌紧紧拽住,朝他们笑了笑,拉着严言走出电梯。   后来安歌才知道,那天女孩们虽然没有将他们的照片曝出去,也什么都没说,当时的兴奋,四周的人都瞧见了。国人虽然不多,但有人觉得那俩女孩的样子分明就是瞧见了什么名人,立马偷偷拍了安歌的照片上网搜索。   这下,都知道安歌是谁了。   这个小国家内,国人依然不多,但知道消息的,这几天纷纷都跑来“偶遇”安歌了。   再坐到泳池旁吃下午茶,就不是先前那样了,不仅是国人,有些凑热闹的外国人也来要签名,要和安歌合照。态度都很好,安歌来者不拒,都答应了。   虽说安歌不在乎,人太多了,到底没意思,当晚,安歌与严言便离开了这家酒店。   在车上,安歌再上网翻找自己的信息,惊讶发现,竟然还是没有人曝光他和一个男人谈恋爱的事。他顿时十分感动了,这些朋友们都太好了吧!   他看着微博,没在热搜里找到自己,倒是找到了两个熟人。   金澍和他男朋友又又又上热搜了……   金澍在国外拍戏,男朋友去探班,两人外出在街边买咖啡时被人拍了下来。明明他们俩都戴了口罩,穿得更是低调,不过手拉手走个路,都能被发现,这是什么体质。安歌点进他们俩的热搜,有骂的,也有护的,还有路人祝福的。   安歌很有兴致地一一看了,看到最后,他反而更为羡慕这两人了。   在他最兵荒马乱的那些日子里,金澍的日子也不好过,和他男朋友被自己的一个粉丝整得很惨,总之就是向大众出柜了。那段时间,安歌操心自己都操心不过来,等他终于解决掉自己这摊子烂事,才有空听小陈给他讲这个大八卦。   饶是小陈这个局外人,也讲得他的心情跟着跌宕起伏。   安歌靠在车后座,看照片里金澍与他男朋友拉在一起的手,看得出了神。严言也一直在打电话,他毕竟还有自己的事业,这辈子又是个上进的性子。实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缪柏舟尽管帮他找了人先代管理公司,要紧的事,他都会亲自管。   严言打完工作的电话,保镖问他们下一站去哪里,他回头看安歌,问:“童童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啊……   安歌想了想,将手中照片给严言看,满眼跃跃欲试:“我们去看他们吧!你还差他们一句道歉呢!”   说走就走,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他们便到了金澍拍戏的国家。   这天,金澍刚好休息在家,金澍住在海边,他们在那栋小别墅里见到了金澍一家三口。金澍的那个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可爱儿子也还记得他,一见到他,就笑着叫他:“漂亮的蓝眼睛哥哥!”   “你还记得我!”安歌抱住漂亮的小宝贝,使劲贴了贴脸,大家才纷纷落座。   安歌本想介绍严言,不过瞧瞧他们俩的样子,也实在没什么必要的。到底什么关系,一眼便知。   金澍是个话少的人,瞄了他们几眼,便垂眸陪儿子搭积木。反倒是金澍的男朋友,那位姓应的老师很热情好客,很照顾他们俩,不时和他们搭话。   应老师甚至主动提及当时出柜的事:“开始是真的很怕,什么乱七八糟的担心都有,直到经过那么多事,那些事全都过去了,也才发现,没什么大不了!演员这份工作,到底还是实力更重要!”   安歌点头,他也觉得于他们而言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了,否则不能这么坦然说出口。   应老师再斟酌着说道:“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啦……”   安歌愣了愣,笑出声,应老师不解看他。   安歌“哈哈”笑着说:“你是担心我太害怕吗?我其实不害怕啦!”   “嗯?”   “我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我太好了,谁也不愿意曝光我和他,明明一路上被偶遇好多次来着。”   应老师想了想,苦恼道:“那为什么大家那么喜欢拍我们…………”   安歌觉得他好可爱,再度笑出声:“可能你们真的就是热搜体质吧!”   应老师好笑,显然也并不在意:“兴许吧,不过拍就拍吧,我们都习惯了。”   安歌好奇问:“不过我有看到过说贝贝的爸爸是另一位金先生?”   应老师笑:“那位金先生是金澍的哥哥,是贝贝的伯伯。贝贝还要上学,我们希望他过普通小朋友的生活。”   “那也好。”安歌点头,没有多问人家的家事,而是将身边严言拉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用介绍了,这回我专门带他来,是来跟你们道歉的。”   应老师仿佛猜到什么,连连摆手:“不用,真不用。”   “上回贝贝的事,是严言弄出来的,他真的做错了。他必须要跟你们道歉。”   严言起身,非常认真且真诚地跟应老师与金澍道歉,金澍那人反正总是冷冷的模样,应老师倒是被道歉得不好意思了,直说“没事”。   他们在金澍家吃了晚饭,谢绝留宿的邀请,坐了会儿就走了。   在门口,还遇到从国内飞来的金澍的那位大哥,和金澍其实长得有点像,同样冷冰冰的,应老师介绍后,与他们稍微点点头,几乎没看他们。倒是贝贝跑出来后,他立马笑了,贝贝跳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脖颈凑在他耳边说什么悄悄话,说得他便一直在笑了,他还是看也没看他们。   应老师解释道:“金澍他哥哥就是不爱笑!”   安歌当然不会介意,人家又没有义务与他们笑,与他们说话。   应老师将他们送到门外,还问:“安歌,你将来还拍戏的吧?”   “当然啊!”   “那就好,你如果不再拍戏,那就太可惜了。你别忘了,你和金澍、宁休说好的那部戏啊!”   安歌笑:“不会忘记!回去后,我就去找宁休老师!”   “你们还要在外面玩多久?”   “多久啊?”安歌仰头看严言,严言也看他,冲他笑笑,一切都随他的样子,安歌跟着笑得灿烂,“还没想好!该回去的时候总会回去的!”   “金澍要拍到秋天,贝贝快要开学了,我下个月就和贝贝回家啦。你回来后,记得来找我们玩。”   “好!”   他们车子开得很远了,应老师还在车后望着他们。   安歌收回视线,感慨:“他真好啊,他们俩真好,都没怪我们。”   严言闷声道:“我以后找金澍代言商品。”   安歌拍着座椅笑:“你以为人家金澍差那些啊!金澍家一定不简单,他出道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背景,哪怕这次出这么大的事,也没有人八得出来,以前还有人开玩笑说金澍在圈里是横着走,没人敢得罪呢。”   严言道:“童童,我以后也一定能保护好你,再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也让你在圈子里横着走。”   安歌愣了愣,再“哈哈”笑:“像上辈子那样吗?随随便便把人家男一号挤没了,自己去当男一号?或者去改人家的戏份?拿钱砸导演?”   严言的面色立马变得有些局促,喃喃道:“不,不是……我不是……”   “笨蛋!”安歌爬到他腿上坐好,将他脸掰起来,直看着他的双眼,轻声道,“我没有在意了,也没有生气了,所以才能坦然说出这些事,所以你也不要再放在心里了,好不好?真的是新的一辈子了,我们好好过。”   严言眨眨眼,仿佛在说“好”。   安歌亲了亲他的双眼:“乖!”安歌又看向车后,因为金澍的小楼就在海边,他们的车子此刻也驶在海边,沿着蜿蜒的海岸线,灯光中依稀还能看到潮涨潮落,看到这种最为规律的自然环境也最能令人心安。   安歌将下巴窝在严言的肩窝里,说道:“你以后要好好护住我哦!”   严言偏过脑袋,抬起眼眸看他。   他朝严言嫣然一笑。   烟花再度绚烂盛开。   严言用手掌包住他的后脑勺,印上他的嘴唇,浅浅亲吻。   驶到海岸线的尽头,车子转弯,往更为宽广无边的公路驶去。   夜色茫茫中,车子开得飞快,车灯闪烁,车内的安歌,却觉得自己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想,到了回家的时候,也不打算再游学。   他看够了外头的风景,他已经拥有了最美好的风景。   他也再不会惧怕与逃避。   三日后,安歌与严言一同回国。   不少记者粉丝或多或少地得到消息,安歌与严言穿了一样的T恤与牛仔裤,清清爽爽地牵着手从出口出来。   人群蜂拥而来,无数镜头与话筒对准安歌,无数问题袭来。   严言半拦在安歌面前,安歌踮了踮脚,从严言肩头探出半个脑袋,看向那个问“这位先生与你是什么关系”的记者,高兴笑道:“他是我老公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